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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儿-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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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措连忙为来兴儿介绍道:“这位是本朝纳悉摩大将军。”
第三十六章 相亲女使(二)
“原来是纳大将军!小王失敬了。”来兴儿朝着纳悉摩一抱拳,说道,“林大人手中的这份国书里就列明了小王的身份、爵位,纳大将军想先看看吗?”
纳悉摩虽手握重兵,在吐蕃朝中权势显赫,却一向对赤德赞普忠心不二,他听来兴儿话中隐含离间他君臣之意,冷笑着摇摇头,说道:“阁下说的哪里话来,国书自然是要呈给赞普看的,做臣下的怎敢僭越行事?纳某只是听人说起,中土皇帝身边有位极得宠的小宦者,名叫来兴儿,年纪、体貌皆与阁下相当,不知阁下是否识得此人?”
来兴儿抬手拦住正要开口说话的林树,面不改色地坦然答道:“来兴儿原是父皇身居东宫时的旧人,小王自然认识。小王也有一人,想向纳大将军打听他的下落:本朝前羽林大将军,逆首张谅,据传现藏匿在逻些城中,大将军可曾见过?”
纳悉摩前晚在自己府中已见识过来兴儿身上的锋芒,对他的处变不惊,以攻为守并不感到意外,听来兴儿果然问起张谅,遂向着赤德赞普一抱拳,应道:“纳某妹婿都日让杰,确曾在中土朝廷为官,前些时他和舍妹纳珠一道自中土来到逻些,纳某已禀明赞普,许他入籍为吐蕃之臣,除他之外,纳某并没见过什么羽林大将军张谅。”
来兴儿听他竟不肯当众承认收留张谅的事实,心中暗喜,遂借着纳悉摩的话反问道:“那小王就不甚明白了,父皇身边一个小小的宦者,远在千里之外的纳大将军怎么竟然想起问起他来了?”
纳悉摩气恼来兴儿直接把话题引向张谅,逼得自己瞬间便落了下风,又听来兴儿紧紧揪住话柄不放。竟追问起自己来了,更加觉得胸中发堵:在他嘴里,张谅既已变身成为了吐蕃人都日让杰,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把话题扯回到张谅身上。惹来赞普对他的猜忌。
于是,他一跺脚,信口胡绉道:“舍妹纳玉,在长安宫中与那来兴儿素来要好,因此随口一问。阁下既识得来兴儿,甚好,甚好。”
纳悉摩本无心一说,却恰戳中了来兴儿的软肋,他只觉心猛地向下一沉,整个人都仿佛站立不稳,晃了两晃。多措就站在来兴儿身边,见他听了纳悉摩的回答之后神色大变,情知有异,赶忙说道:“赞普有话。请上邦使臣进呈国书。”
林树此时也瞧出来兴儿状态不对,紧走上前,向多措双手呈上国书,趁返身回班的空当,悄声问来兴儿道:“出了什么事?”
来兴儿脸色煞白,冲林树摇了摇头,答不上话来。
“睦王殿下,圣上赠与赤德赞普的礼物可要一并进呈御览?”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帐口传来,来兴儿听了,心情不禁为之一振。他瞬间便明白了纳玉此时开口问话的用意,那是在提醒自己,她并没有向纳悉摩说破真相。
“帐口是何人无礼喧哗?近前来回话。”多措厉声传达着赞普的问话。
纳玉手捧礼盒,趋步向前。来到来兴儿身边跪下,双手将礼盒捧过头顶,恭恭敬敬地答道:“长安宫人唐果儿,奉长宁长公主差遣,随睦王殿下前来晋见赤德赞普。”
“长安宫人?”多措仔细审视着纳玉,惊奇地问道。“你既自称是长安宫人,为何要扮做军士模样?”
纳玉抬起头,仰视着御座中的赤德赞普,不疾不徐地答道:“婢女是服侍长宁长公主的宫人,长公主听闻吾皇欲将她嫁与吐蕃赞普为妻,特差婢女前来探看赞普品貌如何。因婢女是女子之身,公开出入不便,先向睦王禀明后,装扮做军士模样,奉礼而来。婢女行事卤莽,请赞普责罚。”
此时,来兴儿的神色、心志已完全恢复了过来,他听纳玉出口警醒自己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栽下一个纵容下人欺瞒赞普的小小麻烦,既觉有趣,又颇为无奈,只得帮她圆谎道:“姑母慈命在身,小王只得勉为其难,如有唐突失礼处,敬请赞普宽宥。”
先前吐蕃与长安朝廷向以甥舅论交,赤德赞普先听多措说到此番中土皇帝不惜把亲妹妹嫁给自己,已是龙颜大悦,又见纳玉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宫人竟是奉了长公主之命,来逻些城对自己这个未来的夫婿先行相看,更是闻所未闻,大感新奇。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笑着问纳玉道:“今天见到了孤王本人,姑娘觉得满意否?”
纳玉心思单纯,听罢多措通译赤德赞普的问话,不假思索便道:“赞普龙章凤目,无愧人主风姿,但面色泛黄,身有宿疾,我家公主与赞普将来是否有缘,婢女尚不敢妄加揣测。”
多措见纳玉说得直白,如依她原话通译,难免扫了赞普的兴致,遂只委婉地把纳玉答话的前半截儿翻译给了赤德赞普。
赤德赞普听后,开怀大笑,朝纳玉竖起拇指赞道:“能想到差人先行相看未婚夫婿,你家长公主确称得上是一位奇女子。孤王心中,只盼与她早日相会。然两国结姻终非小事,孤王还要听听朝臣们对此事持何见解,你且退下,孤王随后略备薄礼,烦你带回长安,赠与长公主就是。”
纳玉遵命起身,与来兴儿对视一眼,径自走出了大拂庐。
被纳玉突如其来的一搅和,纳悉摩想要当场揭破来兴儿真实身份的企图自然落了空。
多措并没有将方才纳悉摩和来兴儿之间的一番唇枪舌剑向赤德赞普转述,不知为什么,赤德赞普竟也没有问起此事。待纳玉出帐后,赤德赞普首先向纳悉摩问道:“大将军,孤王想先听听你对两国结亲这件事的看法。如仍有困惑不解之处,不妨当面向睦王问来。”
纳悉摩对纳玉主动替来兴儿解围的举动深感气恼,但当着大拂庐中群臣的面儿又不便明说唐果儿就是自己方才提起的族妹纳玉,正在气闷之时,听到赤德德普向他征询两国和亲的意见,遂借机向来兴儿问道:“纳某确有一事不明,想向阁下请教?”
第三十六章 相亲女使(三)
来兴儿不知纳悉摩这回打的又是什么主意,不动声色地答道:“好说,好说,请大将军说来就是。”
“据纳某所知,中土朝廷多少年来一向以上邦大国自居,从未将我吐蕃视为地位均等之邻邦,至今为止,你我两邦间仍以舅甥论交。而纳某方才听阁下说起,此次待嫁之和亲公主与中土皇帝实系同胞兄妹,请恕纳某不恭,借用一句中土古贤人的话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中土皇帝不惜远嫁胞妹至我吐蕃,背后究竟做何盘算哪?”
来兴儿在延英殿时,时常听柳毅与韦敞谈论起本朝太宗的文治武功,依稀记得柳毅曾提到过太宗曾远嫁宜安公主于吐蕃赞普的故事,又在农歌驿时亲耳听贡布上师称颂昆阳公主出降吐蕃后的种种功德,对朝廷与吐蕃以往的和亲交往并不陌生,而今见纳悉摩以两邦论交之辈份关系向自己提出质疑,遂遵循着人之常情,不卑不亢地答道:“听纳大将军此问,似有质疑我父皇和亲诚意之嫌。以往我朝曾两次出降公主和亲于吐蕃,宜安、昆阳两位公主论宗室辈份,皆属当时我朝圣上之晚辈,因此与吐蕃舅甥论交,这应属人之常情,小王并不以为对吐蕃有丝毫轻视之心。小王奉旨从长安出发之前,父皇特地谆谆嘱托于我,说当今吐蕃赤德赞普与他年纪相仿,不宜再以晚辈待之,为此,专意择小王之姑母嫁与赞普,以彰显赤诚修好之意。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一件好事,为何纳大将军偏偏要以小人之心妄度君子之腹呢?”
纳悉摩被来兴儿顺口就给套了顶小人的帽子在头上,却不似先前那样气恼,反而也觉得来兴儿所说甚有道理。他虽屡次惊叹于来兴儿过人的才智,心中敌意渐退。然而毕竟眼前之事关涉吐蕃长久利益,大燕国使臣许下的大片土地在他眼中看来,仍远远胜过长公主出嫁带来的好处。一经赤德赞普问及,纳悉摩当即向来兴儿问道:“大燕国这些年来在上邦北境兴起。并一度攻陷长安和洛阳,最近听闻大燕的军队又占领了河中重镇,兵锋直指长安,中土皇帝在这种形势下主动向我吐蕃提亲修好,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迫于无奈?此外。不瞒贵使,大燕国的使臣刚从逻些离开不久,他们愿以河陇两道上千里的土地作为酬劳,邀我赞普与大燕皇帝到长安大明宫中一会,如此开拓疆土的大好时机,若仅仅为了迎娶中土长公主而放弃,纳某窃为我家赞普感到不值。还请贵使详解个中原委利弊,为我等释疑解惑。”
林树不待来兴儿开口,面带笑容冲纳悉摩拱手道:“在下副使林树。大将军所说的确并非虚言,为一桩婚事而放弃上千里的土地。换做是在下,也要力劝君上三思而行。然而,大将军乃一国军队之主帅,对现今河陇一带的形势理应了然于胸,逆酋危不全起兵叛乱以来,我朝廷连年征调河陇一带驻守府军前往河北参与平叛,致使河陇戍边兵力空虚,于是,包括贵邦在内的外藩屡屡乘虚而入,占我土地。掠我百姓,由此,才使得两国日渐交恶,互生敌意。请问大将军。不知对在下所说是否认同?”
纳悉摩翻眼看了看这个相貌粗陋的中土年轻官员,蛮横地答道:“那又怎样?历来国与国之争都是如此,林大人难道没有读过《春秋》吗!”
林树没有被他无礼的言辞激怒,微微一哂,说道:“诚如大将军之言,国争之世注重的是实力。而非空泛的坐而论道。据在下所知,大将军您也曾多次率军出征,走马黄河两岸,不知除了烧杀抢掠之外,可曾为赞普开拓下尺寸的疆域?”
“这……”纳悉摩顿时变得语塞起来,他麾下的天蝎军虽然强悍,几年下来也曾攻下过河陇大大小小几十座城池,但皆因当地百姓和官军顽强不懈的反抗,兼之水土不服,无法在当地立稳脚跟。
“我新皇登极以来,广行仁恕之道,不计前嫌,仿效前朝故事,出降长公主于吐蕃偏邦,以解两国黎庶兵祸之难,怎么能说是迫于无奈的应急之策呢?”林树转向赤德赞普,继续解说道,“据外臣所知,前朝昆阳公主出降吐蕃,不仅为吐蕃带来了中土的麦种、棉种和药材,使吐蕃百姓摆脱了冻饿、疾病之苦,更带来了中土先进的典章制度和悠久文化,帮助吐蕃脱离了愚昧蛮荒,迈向文明之邦,这些又岂是尺寸疆土得失可以相提并论的吗?”
多措唯恐漏下林树的只言片语,语调急促地向赤德赞普作着通译,赤德赞普听得十分认真,忽而会心微笑,忽而又蹙眉沉思。
林树见自己的话已在吐蕃君臣间引起了反响,话锋一转,直接针对纳悉摩的质疑作出了回应:“大将军言及我朝面临的军事态势,在下想提醒大将军一句,数年前叛军乘我不备,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确曾一举攻占我两京圣地,但是时隔数月,侵入我两京之叛军就被当今圣上统率的官军击溃,仓皇逃回了冀辽老巢。而今河中虽落于叛军之手,然据在下离京前所知,当今圣上已征选精兵强将赶忙河中展开反击,相信不日定有捷报传来。试问如此态势下,石逆向赞普许诺下的上千里土地不知何时才能兑现?大将军既以为一个空头承诺就能使吐蕃唾手获得大片土地,那么倘若在下妄言,贡嘎山上的冰雪终将融化殆尽,给吐蕃带来更广阔的牧场,大将军会相信吗?”
林树事先经贡布上师告知吐蕃朝中的情形及大燕使臣刚刚到访过逻些的消息,就料到使团晋见吐蕃赞普时,在朝堂上必有一番口舌效锋,因此,早有所准备,一席话过后,大拂庐中鸦雀无声,吐蕃众臣都默默无语,目光望向纳悉摩,希望他能改变态度,赞同赞普的这门婚事。
片刻沉默之后,纳悉摩终于朝御座中的赤德赞普躬身说道:“林大人说的都是事实,臣再没别的话可问,唯有向赞普道贺,恭祝赞普与中土长公主早日成婚。”
大帐中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每个人的心头都松下一口气来。多措面向众人,传达赞普的口谕:吐蕃蒙上邦皇帝差使提亲,深感荣幸之至,所提亲事一应允准。特命小论多措为吐蕃迎亲大使,择日随上邦使团前往长安,迎奉长宁长公主前来逻些完婚。
第三十七章 烈女奇谋(一)
皇帝独自坐在延英殿中,正在心神不宁地等待着从江陵传回的最新消息,得到李进忠入宫求见的禀报,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知具体从哪天何时起,皇帝心中对这位一力扶保自己登上皇位的权宦产生了一种爱恨、敬畏相互掺杂、交织在一起,并且无从分辨孰轻孰重的复杂情感。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其中恼怒和忌惮的成分正在日渐增多。
前些日子,李进忠为了向皇帝强讨兵权,使出了辞官、斗殴、称伤不出等诸种手段,逼得皇帝实在无奈,只得借力打力,封他做了宰相,委他主持靖宫大计才算了事。
时隔不久,李进忠又借主持靖宫之机,不经皇帝允准,擅自在宫中组建了数百人的靖宫差房,将包括后宫嫔妃在内的所有人都置于了他的严密监视之下。
这回在如何处置江陵王的问题上,自己采纳了景暄的建言,没有如李进忠所主张的那样发兵围剿江陵,难道他今天入宫又是为了要强逼自己就范吗?
皇帝一想到又将面对李进忠近乎要挟般的纠缠,就感觉到两个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晋国公夫人的亲眷真是了得,连朕和两位贵妃也都监视在内了。不知道‘靖宫差房’这些天来在宫内发现张氏残党的踪影没有啊?”皇帝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相貌丑陋的老头儿,决定先发制人,抓住他擅自组建“靖宫差房”这件事,来堵住李进忠的嘴。
“启禀陛下,老臣奉旨主持靖宫事宜以来,夙夜难眠,唯恐办差不力,辜负陛下的重托。睦王离京时,陛下将原已恩准调归老臣差遣的五百禁军充做使团护卫,老臣无奈之下。只得仿效先朝内侍省察事厅子的成例,暂组‘靖宫差房’,作为日常办差的临时机构。
陛下明鉴,现下的形势。内侍省及各处宫人中可用之人甚少,因此老臣才从府中挑选了若干名老成稳重的仆妇以补不足。‘靖宫差房’组建的时日不多,却已发现了张氏残党不慎露出的诸多蛛丝马迹,可谓是成效显著。老臣以为,这两件事皆属老臣职责本分。故而未曾先行奏报,还请陛下恕罪。“李进忠为讨处置行刺嫌犯的圣旨而来,不欲因旁的事触怒皇帝,因此回答得格外小心。
察事厅子是父皇晚年明令裁撤的机构,为的是防止其成为张氏弄权的工具,眼见李进忠大言不惭地竟将此引为成例,为自己擅设所谓的‘靖宫差房’狡辩,皇帝只觉一股怒火直撞脑门。
他强压着火气,面带笑容地对李进忠解释道:“朕不过是前晚在毓秀宫中恰巧碰上‘靖宫差房’的专使巡夜,今儿见了晋国公随口一问。晋国公不必挂怀。朕既以靖宫重任相托,一应大小事务晋国公自然有权做主,无须事事奏报。目下四方不宁,肘腋之患朕尤为关注,只盼您能早日将张氏残党一网打尽,怎会无故降罪?晋国公今日请见,是否有什么好消息说与朕听啊?”
李进忠察言观色,已瞧出皇帝尚全然不知昨日傍晚自己遇刺之事,遂故作惊慌地“扑通”一声跪倒在阶下,以头碰地。嘶声嚷道:“老臣无能,昨晚险些被歹人于回府的路上夺走了性命,万望陛下为老臣做主,下旨严惩幕后真凶。”
皇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了一跳。连忙命王保儿上前搀起李进忠,温言安抚道:“晋国公莫急、莫慌,不妨把话说得再明白些,难道又是张氏残党出来作祟?不管对方是谁,您尽管说出来,朕决不姑息。”
李进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沙哑着嗓子把昨晚自己遇刺的前后经过向皇帝详细叙说了一遍,末了才说道:“根据刺客不慎落在行刺现场的一缕孔雀金丝线,老臣初步断定,南内太妃和长宁长公主恐与此事有涉。她二人必是对老臣力主发兵江陵心怀怨恨,因此才命人半路暗算老臣。现老臣已令禄光庭率人将南内和长公主府团团围住,请陛下降下圣旨,准老臣入内拿人。”
皇帝听罢,心中暗叫不妙:这李进忠虽不是为逼自己出兵征剿江陵王而来,却给自己出了个更大的难题。
假设昨晚果然是太妃和长宁母女合谋捅出的乱子,于情于理,自己都万难阻挡李进忠查案拿凶;然而,倘若因此废黜了她们母女的封号位份,父皇生前只留下这么一位尚还待字闺中的亲生女儿,和亲吐蕃之大计岂不要化为泡影?
刹那间,皇帝的额头也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李进忠许久听不到皇帝入宫拿人的旨意说出口,知他内心必是极不情愿在这紧要的当口处置长宁长公主。
但势到如今,他作为新任的中书令,文武百官之首,又是受害的苦主,如果一旦松口,为了成全皇帝的心意,有意放对方一马,那么,自己以后就将在众人面前完全失去威信,难以在朝堂之上立稳脚跟。
因此,纵然是明知皇帝心中作何打算,李进忠也难以后退半步,只能硬挺着静等皇帝的决断。他甚至替皇帝着想,心中已暗暗在众宗室的女儿中找寻起长宁长公主的替代人选来了。
“据朕所知,孔雀金丝线虽出自太妃的故国林邑,然此物作为多年以来的贡物已进奉多年,在宫中并不只是太妃母女处才有此物。晋国公仅凭一缕丝屑便断定太妃母女是刺客背后的主使之人,是不是轻率了些?”皇帝咬紧牙关,试探着问道。
他明白,依眼前的情势,唯有寄希望于太妃母女不是行刺李进忠的主谋,才是各方都能接受的,也是最理想的结果。
李进忠听到皇帝为了使长宁长公主免受惩处,竟然质疑起自己来,不由得恼将上来:连一个与皇帝尚未见面的新入宫嫔妃遇刺,皇帝一怒之下,还将含冰殿所有的当差宫人、宦者杀了殉葬。自己身为有定鼎之功的当朝宰相,半路遇刺,皇帝非但没有任何的安抚表示,反而替自己眼看就要抓到手的嫌犯开脱起来,两相比较起来,怎不令人齿冷心寒?
第三十七章 烈女奇谋(二)
他怒极而笑,语调寡淡地反驳道:“老臣在宫中办差多年,这点儿规矩还是懂得的。自打老先帝爷当朝时危不全兴兵作乱算起,林邑依附于强邻吐蕃,孔雀金丝线已有近三十年不入大明宫。因此,先帝收复长安,张氏入主中宫后便立下规矩,六宫嫔妃之中,唯有皇后和贵妃能用此物。陛下有如此一问,老臣心中倍感惶恐,难道惠、丽两位贵妃也要置老臣于死地吗?”
皇帝的脸“腾地”一下直红到了耳根:这老儿竟一点儿面子也不肯留给自己,哪里还有做臣下的样子?为掩饰内心的愤怒,他转向一旁侍立的王保儿,高声责骂道:“裴百药到了没有?父皇百日大祭的日子就在眼前,耽误了朕的大事,小心活剐了你们这些个目无君长的奴才!”
李进忠对皇帝的恼羞成怒、指桑骂槐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仍旧淡淡地说道:“目下禄光庭已将南内和长公主府围了近两个时辰,陛下再不下旨的话,老臣保不准彼处会陡生变故,到了那时,一切可都晚了。”
皇帝蓦地想起那晚在毓秀宫听景暄说起纳珠嫁入张门的事来,倘若张氏残党早已与太妃母子有所勾连,行刺李进忠即便太妃母女不是主谋,她二人必也是知情之人,如果真是那样,纵然要临时更换和亲人选,也只能在所不惜了。
转念联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皇帝稳了稳繁芜的心绪,正要应李进忠之请,开口降下入宫缉凶的旨意,只听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内侍省监谢良臣一路脚步踉跄着跑进殿来。
谢良臣为人向来以稳重、谨慎著称,即便是三个月前平定张氏宫乱的当晚,李进忠也未见他如此惊慌失措过。
“良臣,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惊慌?”不待皇帝张口,李进忠已一把扶住谢良臣。脱口问道。
谢良臣大口喘着粗气,上句不接下句地向皇帝禀报道:“南内监传来消息……太妃她……要以身活殉先帝……”
皇帝和李进忠迅速对视了一眼,仍是李进忠开口问道:“你把话说明白些,太妃是要随先帝而去。还是已经……”
谢良臣因跑得过急,片刻间难以缓过气来,听到李进忠的问话,只神情焦急地先摇了摇头,又使劲儿点了点头。
“什么?人已经死了!”皇帝和李进忠心头俱是一凉。
“内臣禄光庭有要事求见吾皇!”未等殿内众人从紧张不安的气氛中回过神来。殿口处又传来一个声音。
“快,叫进来说话!”皇帝说不清是悲,还是惊,疾声吩咐道。
禄光庭毕竟是专管稽核不法的内寺伯出身,远比谢良臣撑得住场面,他神情凝重地走至阶前,撩衣跪下,有板有眼地冲着皇帝三稽首,这才直起身来说道:“内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以为他同谢良臣一样。也是为了太妃猝然离世一事前来请罪,轻轻叹了口气,冲禄光庭说道:“朕才得知太妃为父皇殉节的消息,此事与禄卿无干,平身说话吧。”
不料禄光庭并没有起身,仍跪着说道:“长宁长公主和太妃一道归天,实系臣办差不力,恳请陛下赐死。”
吐蕃和长安朝廷和亲修好,赤德赞普即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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