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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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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番役应声进来,凶神恶煞地要拿王贤!

“王贤,好汉不吃眼前亏,你非得挨顿刑才舒服?”杜百户忙劝道。

王贤根本不鸟他们,一副任君摆布的滚刀肉模样,几个番役的动作却越来越慢,就跟八九十的老头儿似的,眼看就能碰到他身上,却迟迟就是不落下。

“住手。”见王贤不吃晃,无奈,杜百户只好出声:“你们先出去。”

番役们毫不意外地停下手,闪身出去。

房间里的气氛变了,许千户的威势烟消云散……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出,他们是在虚张声势,王贤这二世为人就都活到狗身上了。

通过老爹藏在酒坛子里送进来的蜡丸,王贤已经知道,胡钦差进京去告状了,看现在这情形,显然是胡潆成功了,锦衣卫在紧急擦屁股,这时候撇清还来不及呢?他们哪敢再动自己一指头?

搞清楚形势,他骨子里的无赖精神登时发作,你想跟我算完,抱歉,我还不算完呢!

千户房里,许千户面色变幻,一时狰狞一时苦逼,半晌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身边的杜百户只好说话了:“因为你是秀才,按照《大明律》,我们不动你,可你也别太嚣张。关你个三年五载,你一样比死还难受。”

王贤听了不禁哂笑,自己进来的时候,跟他们提王法,哪个肯放在眼里?现在又拿《大明律》遮羞了。“大不了把牢底坐穿,反正我也没脸出去见人了。”

“王贤,你别太过分!”许千户重重拍案道:“你到底想怎样?!”

“大人这话说岔了,是你们想怎样?”王贤两手一摊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有刀俎问鱼肉想怎样的?”

“王大人,王相公,您老行行好,别再逗我们玩了,”杜百户终于确信,对方对如今的形势了若指掌,只好改变计划,像泄了气的皮球,朝王贤作揖道:“请坐请坐,咱们好生说话,成不?”

“早该如此。”王贤哼一声,一撩衣袍下襟,潇洒地坐下道:“上茶。”

“上茶上茶。”杜百户都被气笑了,什么人啊这是。见自家大人还拉不下脸来,他忙轻声劝了几句,许千户长出几口浊气,点了点头。

茶水端上来,王贤呷一口,搁下道:“贡品狮峰龙井,千户大人好口福。”

“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拿一些。”许千户脸上硬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但并不出乎意外,王贤脸上也没什么欣喜道:“千户的意思是,我可以回家了?”

“随时,这次你运气好,有贵人替你说情。”许千户闷声道:“但你得答应,出去后不准胡说八道,也不许跟着瞎掺和,这不是你能掺和的!”

见王贤不吭声,杜百户只好唱红脸道:“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能答应的我们一定答应。”他是聪明人,既然服了软,那就没必要再嘴硬。

“我进来的案子总要有个说法,”王贤便如数家珍的提要求道:“另外大人如何保证,贵司日后不再找我麻烦?还有,我家里花了那么多冤枉钱,都要倾家荡产了,大人是不是给解决一下。再者,院考有两场,我只参加了初试,没捞着参加复试,这损失怎么算?以及我的名誉和身心健康受到的严重损害,也得有个赔偿吧;而且……”

听王贤巴拉巴拉一二三四,许千户气得七窍生烟,霍地站起来,大步走到王贤面前,怒目而视道:“而且什么?”

“没了。”王贤擦擦脸上的唾沫性子,绝无唾面自干的觉悟。

“好……”许千户深吸口气,平复下汹涌的气血道:“你和明教的案子已经查明了,你是冤枉的,我会给提学道写信说明,你自然就清白了。至于你怕日后算账……我向佛祖保证,只要我在杭州一天,我们锦衣卫就跟你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要是大人不在杭州了呢?”王贤道:“听说是朱六爷下的命令,他老人家什么意思?”

“你不用担心,六爷何许人也?这次既然放过你,就不会回头再找你麻烦。”许千户挥挥手,杜百户从袖中摸出一张金票……金票是杭州府金器店的提货单,因为价值昂贵,时常被商人大户们用作大额支付的手段。

杜百户手里这张金票,是杭州最大的‘金源祥’所出,价值黄金百两。

“这算是给你压惊了,你收下这个钱,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然后就回家吧。”杜百户把金票搁在王贤桌边。

王贤看一眼那金票,淡淡一笑,不带烟火气地收入袖中,道:“这是退还我家的花销,还得再来一张,好补偿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噗……’许千户险些吐血,他竟然被手里的囚犯敲竹杠了,可惜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闷哼一声,点了点头,杜百户只好再抽出一张。

王贤接过来,收入袖中,这才站起来,却不抬脚。

“怎么?”许千户都怕了他了,“还没完?”

“还有件事,这是最后一件了,你们答应我就走。”

“讲。”许千户已经麻木了。

“牢房里关的那个大个子,也把他放了。”

“他跟你们不一样!”杜百户沉声道:“他打死我们七个手下,还有十几个人到现在还下不来床。”

王贤也不吭声,又把袖中的金票掏出来,搁在桌上。

“……”杜百户这个郁闷啊,怎么碰到这么个臭不要脸的小赤佬!转头看看许千户,只见千户大人已经被王贤折磨得快要崩溃了,烦躁地摆下手道:“答应他,让他赶紧……走!”千户大人本想说‘滚’的,可怕这小子再生事儿,话到嘴边又改成了‘走’。

“告辞了。”王贤这才拱手笑笑,转身出了千户房,对门口的几个番役道:“都听到了么,赶紧放人啊!”

番役们巴望着千户和百户,杜百户臭着脸挥手道:“都聋了?快去!”

“是,”番役们赶紧打开班房们,对喝得醉醺醺的大个子道:“算你走运,赶紧走吧!”

看看大个子那两条惨不忍睹的大腿,王贤冷声道:“他走得动么?”

“那怎么办?”

“抬着!”王贤哼一声。

第二百二十七章出狱

卢园锦衣卫千户所的大门缓缓打开,王贤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便听两个清脆雀跃的叫声:“出来了,出来了!”

举目一望,只见银铃和灵霄又蹦又跳、欢天喜地地朝自己奔来,她们身后,是梨花带雨的林清儿,小手捂着嘴,眼里是止不住的泪。

“离我远点,身上臭。”眼见着两个小丫头扑过来,王贤忙阻止道:“还有虱子嘞。”

两个丫头却置若罔闻,乳燕投林,一边一个抱住他,又叫又跳,欢喜之情无以复加。

王贤只好任由她们抱着,深深望了林姐姐一眼,然后对她身后的闲云、吴为、帅辉、二黑几个点头笑笑道:“老子又出来了。”

几人也大笑着凑上来,和王贤紧紧拥抱。

“你这憨货没死啊!”王贤使劲捶捶二黑的背,看到他又生龙活虎,真是再好不过了。

“大人不也没残了。”二黑咧嘴笑道。

听到他们粗俗的对话,吴为小声咳嗽道:“大人注意点,别让相公们笑话。”

王贤这才注意到,于谦、周易和二三十个身穿儒衫、头戴皂巾的生员也来了。

“这些天,于相公和周相公为大人奔走联络,最多召集了上百位生员来千户所门前请愿,大人能免遭毒手,离不开他们给锦衣卫的压力。”吴为轻声解释道。

“咳咳……”王贤心说,这就是读书人的好处么?见众秀才迎上来,他忙整整衣冠,朝众秀才深深作揖道:“多谢各位仗义营救,在下感激不尽。”

“仲德兄何出此言。”周易抱拳笑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同道义气、向来如此。”

众秀才纷纷与他见礼,这其中一半是于谦和周易的朋友,还有一半,则是王贤的同年。

听闻徐提学并未因为他缺考复试,就取消他的生员资格,还顶住锦衣卫的压力,拒不取消他的学籍,王贤忙一脸感激地朝东面施礼,涕零道:“宗师大恩,请受学生一拜!”

看他这番做作,帅辉二黑几个都目瞪口呆,大人还真是扮人像人,扮鬼像鬼哩。

在锦衣卫门口开演这种大团圆的戏码,也太刺激人家了。就算王贤乐此不疲,别人却不敢奉陪,众秀才体谅王贤,让他先回家团聚,向爷娘报平安,约定改日重聚楼外楼,便散了。

待众秀才走光了,王贤回头看一眼狗日的锦衣卫千户所,一口痰吐在那耀武扬威的石狮子上,转身拉起林姐姐的小手,哈哈大笑道:“回家!”

看得闲云几个这个汗啊……果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回到家,老爹老娘早就等在大门口了,还让老侯端了个火盆放在门口,让王贤踏过去,再把袍子解下来扔里面烧掉,才让他进家门。

进去家门,老娘又一脚把他踢去洗澡,让他把晦气彻底洗掉。

“我有那么晦气么?”王贤这个郁闷啊,嘟囔着脱光了剩下的衣裳,钻进冒着腾腾热气的硕大松木浴桶中。缓缓坐下,热水一泡,浑身舒坦,忍不住想要呻吟一声。

他享受地靠在桶沿上,突然听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便见个长发齐腰的倩影,端着木盆进来,款款坐在他身后,打散他的发髻,轻轻舀起温水,柔柔为他洗头。

嗅到那淡雅的体香,不用看脸,王贤也知道是林清儿,便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心爱女子的服侍,身心都无比熨帖,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听着他轻微的鼾声,轻抚着他消瘦的面颊,林清儿痛惜不已,为他将头发擦干,便伸出纤纤玉手,用心地帮他按摩起来。

王贤昨晚一宿没合眼,眼下是困极了,睡得天昏地暗,但澡盆里是睡觉的地方么?为了保持澡盆的热度,避免他着凉,林清儿往澡盆里加了好几次水,直到满得不能再满,只好轻轻把他摇醒。

王贤睁开眼,看到伊人那张吹弹得破的脸上,挂着浓浓的关切,便轻轻吻了她,低声道:“清儿,又让你担心了……”

林清儿摇摇头,轻声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王贤微眯着双眼,透过氤氲的水汽,应了一声。心里却暗叹一声,‘才刚开始呢……’

王贤说得一点不错,大戏确实才演完了序幕,刚进正场呢!

就在他走出千户所的同时,一匹快马也疾驰到按察司门前,看到骑士背上插着火红的小旗,守门士兵哪敢阻拦,赶忙打开栅门,放对方进来。

士兵一牵住缰绳,马上风尘仆仆的骑士便翻身下来,嘶声道:“有旨意,快带我去见你家臬台!”

士兵赶忙领他进衙门、直入后堂签押房。周泰守在签押房外,看到信使不惊反怒道:“怎么来得这么慢?!”

那信使气得直翻白眼,闷声道:“兵部不给堪合,走不了八百里加急,路上还被锦衣卫的人扣住了,我这已经是拼了命才赶到!”

“周泰,别胡说八道了。”周新出现在房门口,瞪一眼自己的侍卫长道:“这位信使已经尽力了。”

“周臬台。”信使赶忙单膝跪下,从背上解下个防水的牛皮袋子,掏出里面的铜管,请他验看上面的火漆、封印,然后站起来当面拆封道:“有太子殿下令旨!”

“臣接旨!”周新忙跪下,双手接过那片明黄色的帛书,展开一看,上面是太子亲书,言奉皇命任他为主审官,审理锦衣卫浙江千户所不法事,并温言鼓励,要他只管秉公办案,无需有顾虑云云……

将那道令旨小心收好,周新命人带信使去吃饭歇息,自己则关在签押房里,陷入了沉思。

从胡潆出发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半个月来,周新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其实三天前,他就接到京里的消息说,朝廷有意让自己和朱九主审此案,但是正式的旨意一直迟迟没到,结果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动手。

显然锦衣卫千户所更早知道了消息,先是偃旗息鼓、不再折腾,过了几天,又开始陆续放人,到了今天,已经把所有人都放回去了。

周新马上亲自去登门拜访这些人,谁知却吃了不知多少闭门羹,还是有个曾经被他洗脱过冤屈的银商,偷偷告诉他,原来锦衣卫给他们自由的条件,是他们不能出来作证,包括任何口供、证词,否则锦衣卫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要知道,浙江千户所只是锦衣卫一个微不足道的分支,就算被砍掉,它还是那个强大无比的暴力机构,所以谁也不怀疑这种威胁的含金量。纵使有人满心愤恨,为了家人、为了不再被残酷折磨,也只能打落牙和着血往肚里咽,根本不敢再开口。

看着他们遍体鳞伤、噤若寒蝉的样子,周新哪还忍心强迫他们出来指证锦衣卫?只能回头另想办法。想来想去,周新发现只有一个办法,能把此案变成铁案,让纪纲也无从翻案——那就是捉贼见赃!

锦衣卫虽然放了人,但掠夺来的那些金银财宝,可都在卢园里堆着。周新派人日夜蹲守在卢园外,知道许千户等人,还没来得及转移那些不义之财……但是要搜查卢园的话,那可就跟锦衣卫不死不休,再无缓和的道理了。

想到要跟锦衣卫不死不休,强硬如周新也要好生掂量一下,一掂量自己能不能跟强大的敌人斗到底,二掂量万一自己出事,家人的安危怎么办?

但是事已至此,他已经没得选了,唯有一条道走到黑,根本不能停……打定主意,他便叫来亲信幕僚,反复推敲详细步骤。正在说话间,周泰禀报说朱九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周新朝众幕僚淡淡一笑,便命人更衣,到前面与朱九相见。

来到客厅,便见朱九穿一身明黄色的飞鱼服,带着无翅乌纱帽,腰上没有挎绣春刀,大刀金马地坐在那里。

看到周新进来,朱九起身抱拳。

“千户请坐,”周新点点头,与他东西昭穆而坐道:“不知千户接到旨意了么?”

“正为这事儿来的。”朱九其实八九天前,就知道这事儿了,但指挥使大人和汉王殿下,帮浙江千户所争取了几天时间。

朱九虽然被委为钦差,但他也是锦衣卫,自然要给许千户行个方便,让他赶紧把屁股擦干净。许千户起先还不情愿,被他一顿连吓唬带收拾,才乖乖放人……待他感觉能罩得住了,才把朝廷的信使放到杭州来。

既然信使到了,朱九就不能怠慢了,赶紧过来与周新相见,碰个面奉读一下圣旨,商量一下怎么办案。

待读完了圣旨,两人便有了正副问案官的身份,周新这次便坐在了正位上,问朱九道:“九爷对这个案子什么看法。”

“臬台是正官,咱不过是个敲边鼓的。”朱九道:“当然以臬台为主。”

“查的毕竟是锦衣卫,九爷是锦衣卫的老人了,有些想法可以提前说说。”周新语气客气道:“我会尽力照顾到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开堂

朱九爷今天过来与周新碰面,商量查案是幌子,摸摸底才是目的。见周新并无得势不饶人的架势,他心下稍松道:“既然大人如此通情达理,那咱就有啥说啥了。”

“正当如此。”周新颔首道。

“本官到杭州,也有些时日了,眼见耳闻,也知道许千户他们做得有些过火。许应先这家伙,初来乍到、立功心切,手段粗暴了点,应该好好责罚。”朱九道:“但要说他强抢民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那是不可能的。杭州虽然不是畿内,但离京城也就六百里,他办得又是钦案,皇上以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哪敢胡作非为?”

“嗯。”周新点点头道:“所以九爷的意思是,许千户只是差事办得狠了点,但并无私心,对么?”

“就是这个道理。”朱九重重点头,大有深意道:“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这里也先以锦衣卫的身份,跟臬台表个态,只要大人把案子往这个方向审,第一我们会把许应先打回去,换个厚道的人来当千户;第二,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是我们锦衣卫的座右铭,那个天大的案子,我们也会保大人无事。”

“……”周新沉吟片刻道:“既然九爷以锦衣卫的身份说了话,那本官也以浙江按察使的身份跟你说话,请问,撤销浙江千户所,并永不复设的可能有多大?”

“这个么……”朱九眉头紧锁道:“不可能,千户所是奉圣旨设立的,岂能废除?”开什么玩笑,锦衣卫好容易才插足浙江,怎么可能撤出去?

“那我就明白了。”周新点点头道:“那我们就速战速决,明日请九爷和许千户等人来按察司衙门,我们便开堂问案,许千户有什么委屈,可以当堂说明,咱们尽量弄一个上可以报皇上,下可以安黎庶的结果出来。”

“好。”虽然周新这话等于没说,但至少态度还是很不错的,朱九也没指望一次能把冷面铁寒说服,这次能有个好的基调,就觉着不虚此行了。他又说此案牵涉皇差,不宜公开审理,以及当堂所问也当有所避讳云云,周新都很干脆地答应下来。

见目的都达到了,朱九便干脆利索地起身告辞,返回千户所了。

进了五月,江南开始能感受到夏日的暑热,使人有点喘不过气来,锦衣卫千户所里一反往常的喧嚣,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回走动。院中一棵大柳树上,已经有蝉鸣声,知了知了的嘶叫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许千户许应先穿着神气的飞鱼服,坐在签押房里发呆。衣袍的扣子却解开大半,小半是因为闷热,大半是因为心里的忐忑烦闷。他不是靖难功臣,根本没上过战场,入锦衣卫也不过十年时间,之所以爬的这么快,一是因为他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同乡,二是他数年如一日地拍马屁。这次能来浙江,也是因为他知道指挥使大人需要什么,咬牙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一年的高价,才抢过一干老人,从个百户一跃成为千户,而且是浙江千户所的千户。

一年五十万两,十年就是五百万两!要是到时候交不出钱,指挥使大人肯定会废掉他。背着沉甸甸的债务来到杭州,许千户开始疯狂地敛财,他手下那群牛鬼蛇神,自然也趁机横行不法、欺男霸女……这些许千户都知道,但他并不在意,他跟在纪纲身边久了,伤天害理的事儿做得多了去了,这才哪到哪?

在亲眼目睹指挥使大人,于皇宫中将靖难功臣阳武侯爷用金瓜开瓢后,他就相信这世上天王老子第一,指挥使大人第二,余子皆鹌鹑也!

果然,在他将一名管闲事的官员鞭成重伤后,浙省的官场便全都成了哑巴,甚至还有人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备珠玑,献财帛,叫他又发了一笔大财。但唯有那个按察使周新,一直存心跟他过不去,先是护着他们要抓的人,又暗中搜集证据,委托胡钦差狠狠告了他的御状。

听说皇上很生气,竟然让周新来审理此案,许千户才有点怕了,但好在还令朱九爷同审,说明皇上还是护着锦衣卫的,这又让他放心。虽然自己和朱九尿不到一壶,但事关锦衣卫的体面,相信他会拎得清的。

这不,朱九爷就去找周新谈判去了,别看姓周的这会儿闹得欢,但相信只要把朝廷正在密查他的事情一揭开,他自己就会掂量着办的……现在连苦主都表示不追究了,试问世上有谁会这么傻,一定要跟锦衣卫过不去,然后把自己全家都搭上?

当然,想是一会儿事儿,事到临头该紧张还紧张,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觉分分秒秒都那么难熬,坐立不安等到现在,才听一声报,九爷回来了。

许千户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边扣纽扣,一边往外迎,见了朱九跟看到亲爹似的,连声问道:“九爷,九爷,怎么样?”

朱九看到他衣衫不整,纽扣都扣错了,不禁厌恶地蹙蹙眉,沉声道:“你好生准备一下,明天过堂。”

“周臬台怎么说?”许千户可怜巴巴问道:“能通融则个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朱九瞥他一眼道:“这种事情能一锤定音么?明天过去看看,见机行事就是。反正他已经答应,不公开过堂,这样不到最后上报,总有转圜的余地。”

听起来似乎比较乐观,但又虚得很,许千户心里的忐忑是一点没少,吃饭时又和朱九商量了几句明日过堂的事宜,回头又跟杜百户合计了一下,才怀着满心的惴惴上床睡了。

又是一宿没合眼,第二天天亮爬起来,叫亲兵梳洗一番,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他不禁暗叹一声,真是太禁不住事儿了。再一看衣架上那身黄色的飞鱼服,上面如龙似蟒的飞鱼张牙舞爪,又给了他莫大的勇气,闷哼一声道:“伺候老爷穿戴起来,咱不能坠了锦衣卫的威风!”

便穿上飞鱼服,头戴无翅乌纱帽,脚踏黑皮靴,昂首出了房门,屋外,五十名身穿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早已在杜百户的率领下列队等候,一个个面色如铁,望着他们的千户!

许千户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翻身骑上亲兵牵来的高头大马,喝道:“出发!”

“喏!”众手下齐应一声,跟着千户大人出了内院。前院里,朱九早就等在那里,看着他这虚张声势的架势,心中冷笑一声‘色厉内荏’,便也翻身上马,在二十名同样身穿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簇拥下,与他汇成一队,浩浩荡荡出了卢园。

这近百名耀武扬威的锦衣卫行在杭州城的大街上,老百姓赶忙纷纷避让,闪到路边驻足观看,待其气势汹汹走过了,才小声议论起来:

“这又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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