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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缭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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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任谁都会觉得她是在看向丹墀之上的。唯独聂星逸自己知道,她的目光根本没有看过来,而是落在了虚无之处,她在与他对峙,向他示威。

聂星逸尚且来不及反应,殿内已再次响起微浓的声音,这一次,不是清脆凛然,而是凄切愤怒:“自王上抱恙至今,已整整七十七日。臣妾身为妃,日日在龙乾宫侍疾,不敢有一丝懈怠。据臣妾所知,殿下您为求王上康健,已从六月起下令东宫阖宫茹素,您更是言行表率事事当先,不知臣妾说得可对?”

“妃孝悌为先,秉性淑敏,侍疾有功,东宫上上下下皆看在眼中。”聂星逸不提自己茹素之事,对微浓先是褒扬,而后话锋一转,才斥道:“可你不该自恃有功,踏足宣政殿。大燕自古有训,勿使妇人干政!”

“臣妾并未干政,而是来为王上、为您、也为臣妾自己讨个说法!”微浓不再给聂星逸开口的机会,亟亟续道:“臣妾此来宣政殿,是想问清楚两件事。其一,王上抱病,东宫茹素,王后娘娘与臣妾日夜祈福……此等情况下,身为臣,是否更该恪守言行,戒声色淫乐?”

聂星逸凤目一眯,心头“咯噔”一下,可却寻不到微浓话中半分差池,只得咬牙回道:“这是自然。”

“既如此,京畿将军兼御林军北衙统领丁久彻,在此期间纳妾行乐,行为是否失当?其嗣丁有光任职检校,自本月始,已七次出入烟花柳巷,夜宿宿,是否有悖您一片孝心?两位丁大人身为重臣,却在王上抱病期间公然行乐,是否罔顾王上重托,枉费殿下信任,枉为国之砥柱?”

句“是否”,声质问,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落在这宣政殿内,引起飘忽而又激昂的回响,经久不退。

聂星逸一直晓得,微浓生就了一副七窍玲珑心。否则,当初聂星痕也不会瞧得上她。只是他大意了,他被微浓如今的沉默寡言所蒙蔽,逐渐忘记了她原本的性。

那个镖局里活泼俏丽的少女,使得一手峨眉刺的风采,曾见义勇为打抱不平,怎能忍受如此憋屈?而今,她也终于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会用宫廷里的那一套来对付人了!

聂星逸强迫自己直视她,却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的个“是否”。

“你先将金钗放下,当庭以命相胁,这是妃该有的言行吗?”他只得迂回避过她的问题。

“是臣妾失仪,也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殿下恕罪。”微浓终于将抵在咽喉上的金钗松开,转而插入发髻之上。

她感到大殿侧前方,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正灼热地盯着她,促使她继续咄咄说道:“也请殿下勿要徇私,此事过后,臣妾甘愿领罪。”

“妃方才所言,未免过重。”聂星逸模棱两可地表态。

“您觉得臣妾所言过重,是指丁将军父并非大逆不道吗?那臣妾请问殿下一句,丁有光当街‘冲撞’臣妾,这是否是大逆不道,是否是德行有亏,是否该姑息纵容,是否有辱王室尊严?”

微浓言罢,重重叩在地,语调近乎哽咽:“臣妾微服出宫,欲往璇玑宫为王上祈福,遇丁有光无礼冲撞,以致未能赶上祈福的吉时。丁有光折辱臣妾是小,耽误王上龙体康健是大。这等罪责,臣妾以为该当重罚!”

有理、有据、有情、有屈。殿内大臣听闻这番话,皆在心中赞叹妃聪慧绝伦。她占尽了天时地利,占尽了所有人的同情与赞许,同情她无辜被辱及名声,赞许她为自己讨还一个公道。

她不提丁有光“调戏”,只说他“无礼冲撞”;不提他“折辱妃”,只说他“耽误王上龙体”。原是一桩有辱清白的丑事,硬是被她说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行,若是不知个中内情的人听来,必定以为是真。

偏巧妃说得的确是真,谁也找不到半句假话,谁都没法说她诽谤朝臣。

聂星逸更是惊讶于微浓的这番言辞,发现自己竟然毫无招架之力。若他言语中有一丝回护丁久彻父的意思,便不是绿云罩顶这么简单了,而是让众臣质疑他为的一片孝心,为君的赏罚分明。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她为何是“皇后命格”。眼前这个女人,早已不屑于在后宫之中翻云覆雨,她在影响朝堂。这一点上,明丹姝差她远,母后比她开窍晚。

从始至终,微浓绝口不提楚宗室一句,但却用这样的连环计,逼他给楚宗室一个说法,还他们一个公道。

聂星逸乍然感到,自己根本降不住她,也许还会被她

反噬一口。这个念头一升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起来,恨不能立刻杀了她!

但理智告诉他,不行!眼下正值他能否继位的关键时刻,他不能没有妃,不能毁了名声,更不能给聂星痕留下任何把柄。

但他辛辛苦苦争取到了丁久彻,难道要就此放弃?

可若不放弃,要让自己威严扫地吗?原本父王久不露面,朝内已经开始流传他“胁父夺位”的说法了,他怎能再背上这个罪名?

聂星逸正自犹疑不定,掂量轻重,忽听宝公公在他耳畔悄声说道:“殿下,既然您已将丁久彻暂时革职了,不若趁此机会治了他的罪,再找个心腹之人接替他的职位,岂不是两全其美?”

聂星逸豁然开朗!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从前只一心争取丁久彻,出了这样的丑事,他也只是让丁久彻留家思过,暂时避避风头。其实他明明可以再顺理成章收回丁久彻的兵权!党又不止他一个能掌管京畿!

思及此处,聂星逸长舒一口气,几乎迫不及待地命道:“妃所言是。丁久彻父罔顾父王的信任,做出种种大逆不道之事,寡人决不能姑息!”

“传寡人口谕:丁久彻忤逆圣意,公然纳妾淫乐,造成朝堂非议,着革去一切官职,举家流放西南;其丁有光冲撞妃鸾驾,乃至耽搁王上病情,证据确凿罪无可赦,日后交由刑部问斩。”

聂星逸一鼓作气斩钉截铁。言罢,他看了看大殿前排的某人,才缓下语速再道:“至于妃,无视宫规踏足宣政殿,逾越祖制议论朝臣,有违德行。念其初犯,近日又侍疾有功,勒令禁足东宫日。”

“殿下圣明,臣妾甘愿领罚!”这一次,微浓真心实意地重重磕头。

“退下吧!”聂星逸未再多言,将她屏退。

微浓这才从大殿之中沉稳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殿外。此刻朝臣们的目光皆汇聚在她身上,她则穿过那一道道目光,挺直背脊走出宣政殿。从始至终,她没看聂星痕一眼。

她知道,她并不是独自在战斗,楚璃一定在天上看着她,支持着她,给她无限勇气去守护他的家人。虽然,她还是迟了。

第90章禁足东宫

微浓平静地返回东宫,禁足的旨意也随之而来。被她打昏的晓馨还没有彻底清醒,听说是魏良媛从中斡旋,才没让晓馨受到重罚,但也随着她一并禁足含紫殿了。

微浓对此甚感自责,可她实在没法再等下去了。她是打听了近日楚王称病拒绝上朝,才会挑了这个日。她不想让楚王知道,她改嫁给了聂星逸这个道貌岸然的刽手。

禁足的日十分煎熬,虽然衣食不缺,但隔绝了对外的一切联系。燕王是否还活着?聂星痕近况如何?她一无所知。而最最被动的是,聂星逸一次也没来过,她连探探口风的机会都没有。

与世隔绝。

饶是如此,微浓还是嗅到了风雨将来的气息。东宫之内虽一切平静,但她知道,朝堂上必定暗藏汹涌,赫连王后与聂星逸一定在钳制着聂星痕,加紧登基的步伐。

如此的日过了十多天,聂星逸终于差人送进来一个消息——她禁足期间,妃的宫印暂由良娣明丹姝保管。

这话说得简单,但微浓心里清楚,这是要让明丹姝暂时代她主持东宫庶务了。

晓馨听闻此事,只叹了口气:“殿下真是不近人情。”

微浓倒是很坦然:“偌大的东宫,自然少不了主内之人。从前就是明良娣主持庶务,论位分她也最高,理所应当交给她管。”

晓馨闻言仍是气不过,哭丧着脸道:“这下,咱们该有苦头吃了。”

“什么意思?”微浓不解。

晓馨也不遮掩,直白道:“奴婢从前侍奉过明良娣,很知道她的性。她是个攀高踩低之人,对我们宫人格外苛待,事事务求完美。一旦有所疏漏,克扣月俸是小,动辄还要责罚、关禁闭……哎!”

“在王后娘娘和殿下面前,她倒是娇柔温婉,可一转脸就……”晓馨摇了摇头,愤愤不平地道:“如今您禁了足,必定是她趁机讨了殿下的欢心,才能重新主持庶务的。”

微浓向来对明丹姝没什么好感,也没心思替她说话,便沉默起来。

可她没想到,明丹姝比晓馨说得还要嚣张。交出妃宫印的第天,这个女人的笑声便能从流云殿传到她耳朵里来。最开始听到时,微浓还以为明丹姝恰好在含紫殿附近;后来一连日,她总能听到隐约的轻笑声或说话声,她这才恍然明白,明丹姝是故意让她听见的。

微浓原本以为,自明氏倒台之后,明丹姝必定心灰意冷了。可她未曾料想,这个女如此能耐,竟能对前尘往事毫不介怀,又重新去讨好聂星逸,讨好那个害她父兄的罪魁祸。

这种认仇为亲的事情,微浓自问做不到。因此,她佩服明丹姝;但,也更鄙夷。

再后来,晓馨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说了明丹姝重新得宠的种种手段,无非是主动接近、适时给予宽慰等等,微浓都已无心再听。

她的全副心思,都在东宫之外,但却苦无知道消息的途径。她开始整宿地失眠,或是半夜惊醒,偶尔入梦也总是梦见燕王与聂星痕下场惨淡。

从前她时常会梦到楚璃,而今皆被燕王宫的风云所取代。禁足是这般煎熬,令微浓感到日如年。若不是窗外的梧桐落叶泛黄、桂树开花飘香,她根本无法想象,日才过到八月份。

临近中秋,聂星逸始终没有出现过,反而是魏良媛有心,悄悄来了一趟含紫殿,带了些亲手做的糕点。

“这些日殿下异常忙碌,甚少回东宫歇息,白日里处理完奏章朝政,夜里便去龙乾宫侍疾。慢说您了,妾身也久未见过殿下了。”魏良媛边说着话,边将点心从红木牡丹雕花食盒里一一取出。

微浓立刻从中听出一些线来,至少,燕王还没死。于是她连忙让侍奉的宫人们回避,才笑回:“我也猜到殿下如今必定日理万机,无妨。有劳魏良媛来看我了,只怕殿下会怪罪你。”

魏良媛明眸微眨,好似无心说道:“殿下如今哪里有闲工夫来怪罪妾身呢!朝中的事情妾身不知,但这几日王上病情越发重了,长公主也突发头风,敬侯府里一个宠姬偷人被捉,敬侯也气得旧疾复发,闭门不出……”

“王上忙完了国事,还要忙家事,正是分身乏术呢!”魏良媛拨弄着食盒上的雕花,轻叹:“还真是个多事之秋啊!”

听到此处,任谁都已听出了魏良媛的来意。微浓不知她为何要对自己透露这些消息,有些半信半疑:“良媛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你告诉我这些,是何意呢?”

许是猜到微浓会有此一问,魏良媛神色如常地笑道:“妾身是看您在含紫殿闷得慌,久不通外事,便挑拣几件大事给您解解闷而已。”

她说着又端起案上一盘糕点递给微浓,盈盈莞尔:“毕竟您身为妃,少不得要掌握宫闱动向,是吧?”

微浓见魏良媛目光虽澄澈,却似藏着一种莫可名状的秘密,显然对方是不欲深谈,更不欲交心。她见状默然良久,才伸手接过那盘糕点,淡淡回道:“那便多谢了。”

魏良媛顺势再笑:“娘娘不必客气,上次金城公主落胎之事,全仰仗您说情。妾身并非忘恩负义之人。”

“我只是个敲边鼓的,是殿下肯信你。”微浓不愿无故居功。

魏良媛闻言表情不变,正待张口回句话,此刻忽听外头响起了明丹姝的声音,像是被侍卫拦了下来。她便转而摇了摇头,苦笑:“还真让妾身说中了,多事之秋。”

微浓望着窗外隐隐的风动树摇,想起这几日明丹姝刻意的示威,也是一叹:“她是冲着我来的,不能牵累你了。”

微浓说着便欲从座上起身,却被魏良媛抬手拦下:“您说错了,明良娣是冲着妾身来的。自从金城公主落了胎,我俩的梁算是结下了。如今她主持庶务,又抓着妾身来看您,自然要作一番章。”

“那我更要去看看了。”微浓执意起身。

魏良媛无谓地笑了笑:“这等小事,何须麻烦您呢?妾身自能摆平。”

闻言,微浓没再接话。她一直知道魏良媛不是寻常的东宫姬妾,能成为聂星逸第一个给名分的女人,又让他顾念多年,必定是有过人之处。

明丹姝与魏良媛从前甚是亲睦,也许彼此都有秘密在对方手里捏着,所以才能够相互制衡吧!微浓看着魏良媛有恃无恐的模样,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也好,我若露面,大约会将矛盾激化。你若为难,就差人唤我一声。”

“多谢您关怀。”魏良媛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衣裙,又指了指方才递给微浓的小碟:“这是妾身亲手做的中秋糕点,您趁热尝尝。”

言罢,她向微浓敛衽行礼,款款而去。

殿外很快传来两个女人的争执声,直到此时,微浓才忽地醒悟过来某件事,连忙将魏良媛给的那盘糕点挨个掰开。第一块、第二块都是桂花红糖馅儿,她怕错过什么,小心地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毫无所获!

第块依旧如此,直到掰开第四

块糕点,一张小纸条才终于显露出来。微浓四顾一番,确定殿内无人,才抽出纸条细看。字迹娟秀,笔力匀称,一看便是女的笔迹。

微浓将纸条上的内容一扫而过,起先是觉得难以置信,而后又觉得不是滋味,却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惊讶?还是庆幸?亦或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难堪?

然而不消片刻,她已从这种情绪中走了出来。她迅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将纸条放入茶杯之中,直至确信它已化成了纸浆,才将茶倒入了盆栽的金菊中,又特意翻了翻土,把纸浆掩埋在了泥土之下。

一切就绪之后,微浓命晓馨端了盆水入内,仔细地涤了双手。而此时,含紫殿外明丹姝与魏良媛的争执,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微浓深吸一口气,缓慢走到含紫殿正门口,毫不意外地被守卫拦了下来:“请妃恕罪,您不能踏出含紫殿。”

微浓神色一沉,故意指着不远处争执不休的两个女人,喝斥守卫:“本宫虽在禁足,但还是妃!你们看着明良娣和魏良媛在含紫殿外争执,难道不知劝阻吗?”

守卫们见妃亲自出来问罪,纷纷下跪行礼,连称恕罪。

微浓顺势再斥:“还杵在这儿做什么?看本宫的热闹吗?”

守卫们只得领命,步下台阶去劝阻明丹姝与魏良媛。不劝还好,明丹姝一见是含紫殿的守卫,更加恼火,直指魏良媛请了微浓来当帮手。

场面一更加混乱,微浓冷哼一声,性关上殿门任他们去吵。谁也没有看到,就在方才守卫去劝架的时候,含紫殿里偷偷溜进来了一个守卫模样的男。不过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这男身形有些微佝偻,根本不像练武之人。

“老奴给妃请安。”男摘下戎帽,朝微浓行礼。

“宝公公快起来。”微浓赶忙扶起他,关切询问:“王上的病况如何……”

话还没问完,鼻息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香气,微浓手脚同时一软,整个人向后踉跄着倒下。

这和纸条上的计划不一样——失去意识前,这是她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

第91章暗度陈仓(一)

一股发霉的气味冲入鼻息之中,令微浓悠悠转醒。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尚且有些迷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回想半晌,才忆起发生过什么。

当时魏良媛送来的字条里写道:“妾身将与明在殿外争执,速拨开守卫,宝公公密访将至。”

可自己明明见到了宝公公,为何又会突然间不省人事?

宝公公是燕王的人,燕王应是不会伤害她的,那么,将她扔在此处的人又是谁?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还有,既然宝公公要进含紫殿,而晓馨也在禁足期间,则他二人不可避免会碰见。这足以证明魏良媛和晓馨都是宝公公安插在东宫的人,或者说,是燕王安插在东宫的人。

明白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是哪里,怎么出去。微浓揉了揉眉心,开始努力适应黑暗的环境,想要站起来。

可人还没站直,额头已触到了房顶,微浓抬手四处摸着,猜测这里大概是一条密道,虽宽敞,但高不够,需得弯腰前行。

她努力回忆从前行走江湖时的经验,猜想这密道应是修建于地下,否则不会这么低。空中发霉的湿味告诉了她,这里久不通人,但又隐隐掺杂着类似于桂花的香味。微浓自诩嗅觉灵敏,便循着那香味四处寻找,终于摸到了一个半打开的食盒,里头是层糕点,还有水。

事到如今,微浓也顾不得是否中毒了,大着胆掰开一块糕点闻了闻。是桂花红糖馅儿!魏良媛送给她的糕点,也是这个馅儿!她连忙又去摸食盒,也是雕了牡丹花,酷似魏良媛送去含紫殿的那一个!

此事与魏良媛有什么关联?燕王中风、聂星逸夺权、宝公公密访、还有那只镯……

正想着这些线,忽然间,头顶上似响起了什么动静。微浓连忙收敛心神倾耳细听,果然是有隐隐的说话声。那声音是……赫连王后!

“妃已失踪四个时辰了,他还是不肯说吗?”赫连王后冷冷地问。

“不肯,嘴硬得很。那个叫做晓馨的贴身宫婢,也一并失踪了。”这是聂星逸的声音。

“哼!王上还真是好手段!”赫连王后冷哼一声,忽又柔下声音,咯咯地笑起来:“王上,您怎么不肯喝药呢?不是妃和宝公公喂药,您就不肯喝了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咿咿呀呀”叫了几声,似在回应赫连王后的问话。

听到此处,微浓瞬即明白过来,这里是龙乾宫的密道!再确切地说,是在燕王寝殿的地底下!建造者不知在哪里设置了一个通声口,能让密道里的人听见寝殿里的对话。

隐约之间,微浓晓得了把她带到这里的人是谁。

此刻但听赫连王后又道:“怎么?您怕臣妾给您下毒吗?其实瞧瞧您这个样,也没几天能活了,何必拖着大家呢?您活得累,我们伺候得也累。”

“母后……”聂星逸似是有些不满,在旁低声说道:“您……别这么对父王说话。”

“父王?”赫连王后再次冷笑:“这时候想起来父慈孝了?那这个王位你干脆不要了吧。”

聂星逸便没再吭声。

赫连王后便再次转对燕王道:“您中风这几个月里,臣妾同劳心劳命,总算是稳定了朝纲,安抚了朝臣。如今大势已定,您可以放心去了。”

再后来,赫连王后又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微浓努力地想要听清楚,奈何对方声音低。她只知道,王后这句话必定是刺激到了燕王,因为后者更加“咿咿呀呀”地叫喊起来,声音中满是愤怒与急切。

赫连王后与聂星逸均没再说话,燕王自行喊了半晌,大约也自知回天无力,声音终于渐渐低了下去。赫连王后这才叹了口气:“臣妾知道您心里头惦记两个人,敬侯与妃。您放心,臣妾必定替您照顾好这两位。”

“当初您登基后,是如何对待手足的,您还记得吗?”赫连王后的语调颇令人毛骨悚然:“臣妾记得,您那个弟弟,一个被您射杀,一个终身幽禁,还有一个死在流放途中……事事以您为瞻,他对待兄弟的法,也必定会效仿您的。”

燕王“啊啊啊”地再次叫起来,这一次,仿佛连床榻都有些翻腾的动静了。

赫连王后对此只作未见,又故意笑说:“不过,听说敬侯正值旧疾复发,御医在给他治病的时候,会不会不慎失手呢?他毕竟与您父一场,您放心,臣妾必定给他身后无上哀荣。”

赫连王后话到此处,想必是连聂星逸也听不下去了,只听她猛地变了声调,开口呵斥聂星逸:“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敢听就出去!”

“母后……”聂星逸艰涩地开口:“您这个样,儿臣都快不认识您了。”

“我忍得久了!”赫连王后声音骤然拔高,近乎扭曲地命道:“这时候你退缩什么?出去!”

聂星逸好似沉默着没动,随即他又闷哼一声。微浓猜测他应是挨了巴掌,总之,她头顶上响起了一阵趔趔趄趄的脚步声——聂星逸离开了。

“您耽误了臣妾一辈,可临到头,只有臣妾在您榻前送终,还真是讽刺呢!”赫连王后终于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那笑声中的凄切之意穿透了层层地砖,斥入微浓耳中,令她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个女人,是要多恨她的枕边人,才能笑得如此猖狂而凄厉!

微浓动了动僵直的脖颈,换了个姿势坐到地上,耐心等待赫连王后发泄完情绪。她很清楚,龙乾宫除了这条密道之外,必定都已在这个女人的掌控之中了。换言之,赫连王后不会让燕王活过今晚,也许明早,聂星逸便会在群臣的“拥戴”之下继位了。

也不知赫连王后究竟笑了多久,终于,微浓听见她再次说道:“至于妃,您就更不必操心了。她是‘皇后命格’,又喜欢,臣妾怎么舍得杀她呢?即便看在长公主和定义侯的面上,臣妾也得留着她不是?”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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