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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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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还在憋气,沈栗恭敬道:“都是一家兄弟,老太爷尽管放心。”

年轻人容易热血上头,撞到冰墙却也容易冷却。被容老太爷瞪的心寒,容荞只好蔫蔫地跟着沈栗二人出来。

离开正堂,沈梧立时便要拂袖而去。容荞又要跳脚,沈栗也微微皱眉,无论如何,妻子还病着,事情还待解决,就这样避之而走,确实有失风度。

心中虽然腹诽,口中还要为沈梧转圜:“荞兄不知,昨夜我那兄长唯一的血脉差点夭折,如今看着也不好,又要看顾大嫂,大兄如今是两头忙。”又转头对沈梧道:“大兄且慢行,既然荞兄来此,不如先陪同荞兄看望大嫂。”

听沈栗提到长房子嗣,容荞到底忍下一口气。甭管容蓉委屈与否,因她的作为差点害了夫家孩子却是实打实的。嫡母不会太喜欢庶子,只要头脑清楚的,心中都有数。但礼教偏偏要正妻贤良,容荞再不讲理,也说不出容蓉做得对。世情如此,由不得人不妥协。

沈梧想起容蓉,也稍微冷静下来,好歹是正头妻子,如今重病着,沈梧也不想表现的太绝情。

容蓉房里正传出呜呜哭声,容荞心急要闯进去,被沈栗拦下,问了丫头,知是黄氏正在屋内。沈栗便拉着沈梧与容荞跑到窗下,听黄氏母女谈话。

沈梧与容荞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大冷的天,不去屋里坐着当面探看容蓉,偏在室外听墙角,这是什么毛病?

沈栗尴尬地笑笑,指指窗户,示意两人静听。

沈栗此举当然不是闲得慌。

和亲戚讲理是最难的,事情一旦掺杂亲情,哪还理得出头绪?沈梧与容蓉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彼此都有错处。他们只拉着容荞理论,对方能不能听进去还在两说。

与其让他听沈家人分辩,倒不如让他听自家人说。黄氏今日来探看女儿,多半会得到容老太爷的指点,与容蓉分析厉害,晓明道理,教她如何在婆家立足。左右是劝和不劝离,有心思清明的容老太爷把舵,黄氏说出口的多半不会是沈家的坏话。

这些母女的私房话黄氏不会在容荞面前讲,但沈栗却要容荞一听。

第二百五十四章牵一发

转头去看沈梧,沈栗心中暗叹,原还说府内平静,家族中没有短处,不料大房立时就出了事。容荞年轻气盛,此番容蓉没事还好,旦有不虞,不需有心人挑拨,容荞也不会善罢甘休。沈梧身为世子,他的事就是侯府的事,是沈栗的事。

屋内黄氏正劝女儿:“你便是不满仆妇口舌,只管告诉郡主处置,难道郡主会维护个姨娘的脸面?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适得其反不说,反叫人看轻。”

容蓉只管摇头痛哭,怨道:“辖制不住奴才,跑去婆婆面前,又有什么脸面?”

黄氏叹道:“府中又不是你管家,何苦计较这个?你自己立身正直,有那不安分的,抬出规矩来,比什么手段都好用。我听说女婿原也打算将那孩子给你教养,这不也是按着规矩?这世上总有些东西,你不抢,便该你得到,抢了反而得不着。只看谁能沉住气罢了。”

容荞听得刺耳,为何母亲不安慰姐姐,反倒为沈家开脱?

“得知你过得不好,”黄氏道:“我倒是想挠花了女婿的脸呢。”

“母亲!”容蓉叫道。

沈梧在外面不觉摸了摸脸颊。往日他待容蓉不好,在岳母面前总有些气短,如今虽然得了理,却也不想轻试锋芒。

容荞手指轻弹,跃跃欲动。

“看看,挠不得吧?”黄氏道:“撕破脸的事情好做,然后呢?叫你与女婿和离?好女儿,别说如今是咱们理亏,便是往时,母亲也不能挑唆你与女婿翻脸。”

沈栗看向容荞,见他侧耳倾听,若有所思。

黄氏叹息道:“也是为娘的错了,因你性子软,为娘便着意为你挑几个精明厉害的陪房,却没想到下人太精明了,反倒辖制起主人来。郝嬷嬷倒是一心为你,可惜见识又少,成日里为你出些阴诡主意,反引得你走了狭路。”

容蓉泣不成声。沈梧心底却泛起了嘀咕。要说容蓉的几个陪房,确实都不怎么好。先是幼琴背主,其他几个除了病殁的,都利用容蓉的地位给自己找了好人家嫁出去了。容蓉天生是个没主意的,先时做下那些混事,难不成真是教下人挑拨的?

黄氏若当面给沈梧说容蓉是被下人拐带的,沈梧未必肯信,如今他自己趴墙根听来的,倒觉有理。

容荞不看沈梧,却低声对沈栗道:“当初将姐姐许给你们家,家父便觉着齐大非偶。果然,嫁过来后姐姐便没过几天好日子。人非草木,过得不好,总要想法子改变。没成想姐姐变来变去,姐夫却越来越厌弃她。”

沈栗知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只沉默不语。

沈梧一旁听着若有所感。

容蓉在屋内哭道:“世子要休了我。”

沈栗愕然看向沈梧,长房大妇,你说休就休了?容荞怒目而视,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开战之势。

沈梧尴尬地轻咳一声:“不过是怒气头上失言,警告不要再犯而已。”

沈栗埋怨道:“这样的话哪能出口?难怪大嫂一病不起。”

容蓉嫁过来积年无子,又闯了祸,沈梧说要休她,凭容蓉的心性,哪有不当真的?一瞬间天塌地陷,立时便支撑不住。

三人正蹲在窗下窃窃私语,不妨郡主忽然自外面进来,领着一干仆妇,正正好好看见这一堆听墙角的。

沈栗脸皮厚,半点不在乎。世子面色微红,最尴尬的是容荞,当着一众仆妇的面,手脚都僵直了。

沈栗笑眯眯同沈梧、容荞给郡主请了安:“母亲这是来探望大嫂?”

郡主面色无异,只当方才没着偷听的,笑道:“我那儿有支好参与你大嫂。”

沈栗笑道:“送大兄和荞兄过来,这便告退了。”

沈梧与容荞怒视沈栗,我来看妻子(姐姐)还用你送?

沈栗才不管,眼见两个火头已经冷静下来,双方都有要和解的意思,沈栗自然不愿再掺和。

容蓉这场病看着来势汹汹,却是心病占了大头。见到亲母,一口郁气先散了一半,又见沈梧缓颜安慰她,知道不会轻易被休弃,倒真打起几分精神。

沈栗回院子躲了半天,终于挨到容家人离去。沈淳见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笑问:“怎么?容荞有那么难缠?”

沈栗苦笑:“到底是亲戚,难道儿子能对他疾言厉色?回头还怕大兄怨我。”

沈栗还有话没讲出口,容蓉变成如今这样,沈梧也是有责任的,平心而论,率先不肯好好过日子的,恰是沈梧。若与容荞相争,沈栗还真不敢说自家没有短处。

与朝廷大员对阵沈栗都没心慌,怕的就是和亲戚理论,偏自家又底气不足。

沈淳心中自有思量,用罢晚饭,将沈梧叫到书房。

“别人处理家事,恨不得大事化小,你却越闹越大。”沈淳沉着脸。

“儿子也是气糊涂了,一时失言……没想到容蓉气性会那么大。”沈梧嗫嚅道。

沈淳叹道:“你也是我精心教导出来的,怎么连家事都处理不好?还要连累谦礼替你想辙?”

沈梧不语。

“你这孩子做事向来没深浅。”沈淳道:“咱们家不是没有仇敌,你就不想想,若是如今容荞闹事,咱们家被人参个私德不休,会有什么后果?”

沈梧道:“儿子给家里丢脸了。”

沈淳恨铁不成钢道:“皇上刚刚大臣的面许诺年后要谦礼升迁,转过头咱们家就被参!你当只会是丢脸的问题?”

沈梧方才想到父亲所指,恍然大悟,哑口无言。

好歹是公侯子弟,沈梧自然知道此时府中闹出丑事,言官们们一定不会放过,别讲容荞不成器,单看那容蓉兄弟的身份上,言官们就能将沈家参个底朝天。

同气连枝,会不会牵连到沈栗身上?会。

皇帝的看重,对别人来讲是威势,对言官们来讲,则意味着靶子出现了。

有很多言官都致力于做“谏臣”,没事便思量着血谏,叩阁,打皇帝脸面。

参倒一般人太没成就感,参倒皇帝看重的,那才叫能耐,值得青史一书。

所以皇帝的看重也是一把双刃剑,撑得住的,便是俊才,被参倒的,难免被斥为佞臣。

沈栗如今恰是个靶子。在升迁落实之前,有的是人盯着,盼着让他出点什么事,或是他的家族出点什么事。

“我见你近来与谦礼和好,还当你想明白了。”沈淳皱眉道。

沈梧低头道:“儿子没想到这个。”

“你没想到,你媳妇也没想到,一个将来的族长,一个将来的宗妇,都没将家族放在眼中!”沈淳怒道:“自家闹事,叫为父和你兄弟出头收尾!”

沈梧不觉满面羞愧。

心中再是难过,沈梧也不得不承认,沈栗确实“稍胜于”自己这个世子。

丑哥儿是沈栗出手救下的,容荞是沈栗想法子安抚的。大房的事原本与沈栗不相干,沈栗为此忙前忙后,还差点被他连累,直到如今,这个兄弟也没有怨言出口。

若是自己,大概是做不到的。沈梧忽然意识到。

“儿子知错了。”沈梧低声道:“今日儿子也想过,以前确实是儿子荒唐,没顾好家事,任性而为。容蓉……她本性懦弱,儿子也没好好教她,放她自生自灭,反被下人挑唆。日后儿子会注意的。也……也不会再闹出拖累家族的丑事。”

听了这话,沈淳反而满面狐疑:“你从小性子犟,还是头一次这么痛快认错……不是糊弄你老子吧?”

沈梧愕然,难道他的信誉已经如此低,连认错都被父亲怀疑了?

沈淳猛然回神,轻咳一声道:“你既能说出来,为父就当你想明白了。咱们家正是要紧的时候,这几年,都要谨慎的过活,知道了吗?”

一番风波总算平息下去,悬在沈栗头顶的那柄无形之剑也悄然消失。

槐叶最后瞧了一眼儿子,委委屈屈爬上马车,前往城外庄子。死过一回,闹过一场,见沈家最后决定由郡主抚养自己的孩子,这女子又想活了。然而她沉疴已深,能不能熬到儿子成年,却要看老天的意思。

腊月二十四,朝中正式封笔,至正月二十,在这段时间内,沈栗的工作就是时不时陪伴太子往重臣府上去。

第二百五十五章风向如何

大房风波虽然不小,好在得到及时疏导。郡主治家严谨,侯府里半点音讯没传出,容家为着容蓉,到底不肯声张。眼见着一场将要影响家族声誉,甚至沈栗升迁的丑闻,终于被压了下去。

沈梧原本生冷不忌,幼琴、槐叶都是爬床丫头,一个背主,当时便被处置了,一个工于心计,最后却要抱着孩子跳井。在见识到容蓉这样堪称懦弱的女子也会使用阴险手段之后,这位世子彻底“大彻大悟”,将女子视为洪水猛兽,反而清心寡欲起来,竟摆出一副就守着丑哥儿过日子的态度,将田氏气得哭笑不得。

好好的孙子,怎么就长成这样一朵奇葩?

赶在年前,沈栗随太子到了封棋府上。

像这种加恩,对被选中的大臣以及皇帝、朝廷来说,其政治影响是很大的。

于大臣自不必言,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首要条件就得到帝王的赏识,没有皇帝认可,甭管你一腔抱负有多么远大,都是无源之水。别说兼济天下,用来给自己解渴都嫌味道不好。

于朝廷,代皇帝宣恩的太子驾临至那一家,便预示着皇帝正看重这家大臣的政治观念,接下来的朝廷风向必然偏向于此。想跟风的要赶快,有瓜葛的须得准备好,政敌们只好暂时偃旗息鼓,静待转机。

然而这种活动对太子的影响却不算大。虽然能再一次对朝臣宣示太子的地位,但在到了大臣府上后,太子其实是没机会与这些大臣畅谈的,以免有收买人心之嫌。

比如首辅封棋,平日里这老大人与太子便有意无意相互回避。此时,太子也是在一众随行属臣、礼部官员、内监的簇拥中,众目睽睽之下,与封棋一板一眼,一问一答。

经过照本宣科般的客套、谢恩,太子按照皇帝的吩咐,与封棋谈论起湘州的税务问题,隐约对湘王不朝和湘王府属臣的不敬表示不悦。

几年之前,邵英偶然听到沈栗的议论,与封棋等人商量过后,便决定暗中着人散布关于湘王的不利言论。但这些年,风言风语始终被控制在在井肆瓦巷中流传,今日这次话,是太子和首辅首次在正式场合下公然对湘王表示不满。

沈栗与郁辰站外围,见一些心急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郁辰慢慢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悄悄握紧拳头,忍不住看向沈栗。见沈栗面上并无惊异之色,便明白他怕是早就知道太子会说出这番话了。

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郁辰在东宫的地位本就比不上沈栗,积年过去,没能立下什么大功,反而在宫门夜开案中出了纰漏,至玳国公府被参后,更要夹起尾巴做人。一些机密事情无法参与,消息便不甚灵通了。

********的滋味显然不好受,然而郁辰现在却顾不得心底那一点失落。

皇帝是不是要讨伐湘州,对郁家的影响太大了。玳国公府在南方势力颇大,皇上要动湘州,就不能不用郁家。用了郁家,玳国公府就有机会复起,恢复往日荣光!

盯着沈栗,郁辰几次欲出言打探,终于强自压抑下去。

郁辰的异样,沈栗当然有所察觉。好在这位兄弟到底头脑清明,没有教他为难。否则沈栗便要在泄露机密和朋友情谊之间选一个了。

郁辰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事涉家族,若有希望,他倒有心一试。没有问出口,不过是推己及人,知道沈栗绝不会回答罢了。泄露消息的罪名哪里是那么好背的?既问不到,反会伤及情面,何苦来哉。

就在玳国公府蠢蠢欲动,朝廷上下暗潮汹涌之时,太子偏又带着丰厚的赏赐去看望了湘王世子!

脚都抬起来,这是要踏空的架势?

玳国公:“……”老臣的心哪,皇上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湘王世子不是朝臣,亦非有权势的宗室,对着这位可怜人,太子倒不需忌讳疏远,反而可以随意交谈。

湘王世子对这位堂兄亦是亲近的。在他的亲属之中,除了生母湘王妃,却是皇帝与太子对他多有回护之意。不管这种回护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他而言,都是难能可贵的。

不为生父所喜,湘王世子的成长经历十分……异常,导致他完全没有身为王府继承人的认识,在被作为祭品送来景阳后,虽然还保持着从小对湘王的愚孝,但在温率想要杀死有孕的舒娘之后,连这份愚孝也摇摇欲坠。

他现在所求的,不过是远在湘州的母妃平安,舒娘能为他生下孩子,至于湘王——父王那么英武,哪里还需要我?

沈栗与霍霜便抽空去看温率。

温率的意外是缁衣卫在皇帝的示意下做的,为避免湘王府怀疑,皇帝并未再派人“照料”温率。

缁衣卫下手虽然有把握,关乎国家大事,也不敢保证此人绝不会半途醒来,此行沈栗便是要趁机探查温率的情况。

就目前事态来说,此人若醒来,一定会想法子警示湘王;若是意外死去,湘王也会疑心,只有让他昏而不死才是最合适的。

虽然温率一直苛待湘王世子,他撞破头后,湘王世子倒也没有刻意为难。反正王府一直是属臣们在管理,世子本人与舒娘都是皇帝派来的宫人们伺候,彼此两不相干,温率不成,世子便命姜堰等人暂代。

都是王府属臣,都是温率手下,世子懒得搭理。

然而此时的温大人看着还是有些凄惨。

霍霜粗心,到没觉出异常,沈栗却盯着炭盆看。

屋中炭盆放了几个,烧的暖烘烘,然而炭火烧的程度却大致相同,摸摸屋中桌案,也是一片冰凉。沈栗伸手拿起拨火棍,搅了搅炭盆,果然,底下一旦碳灰都没有,这些炭炉是刚刚放在房中的。空气虽然暖了,桌椅却还来不及温热。

凑近温率去看,虽然面上打理得干净,被褥清洁,却仍有一丝异味飘飘渺渺。温率无知无觉躺在榻上,面色蜡黄,脸颊消瘦,兀自昏迷不醒,头上却戴着帽子,十分扎眼,霍霜上前将帽子剥掉,底下头发都要擀毡。

沈栗、霍霜两人面面相觑,微微愕然。

怎么把温率交给他自己手下照料,这人反而却过得凄惨呢?

二人回头看向姜堰。

按理说,太子与湘王世子见面,暂代温率的姜堰应是在场的,无奈那二位根本就不理他,沈栗又执意要看温率,姜堰思来想去,索性差人“看”着湘王世子那边,自己陪沈栗二人往温率这里来。

姜堰摸摸鼻子,怒喝道:“是哪个奴才如此怠慢!来人,拉下去打!”语中虚假之意,都不需仔细体察。

听到一声打,底下侍卫懒洋洋的上前拿人,被“拉下去打”的奴仆也是面无惧色,看来这个打是不会有多重的。

见下人们懒散样子,姜堰反而有些下不来台,厉声道:“兀那杀才,某指使不动你们?”

看姜堰要来真的,侍卫们一个激灵打起精神,院子中响起奴仆挨打的哭叫声。

沈栗心中电转,无数猜测闪过,衡量半晌,与姜堰攀谈起来。

“温大人精明强干,此前数次来往,见王府公事皆由温大人应对,在下也深为感佩。唯叹人有旦夕祸福,温大人竟出了意外。想来姜大人骤然接手事务,应是十分艰难。”

话一出口,就见在场的湘王府官吏面上都有不以为然之色。

姜堰轻咳一声,矜持道:“有什么艰难的,其实往日小臣们也常为王府往来奔走,这些差事都是做惯了的。便是有甚难处,各位同仁集思广益,也能应付过去。”

一众官吏都互相谦敬,彼此恭维起来。看着倒比温率当权时亲近的多。

“哦?”沈栗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试探道:“这么说,各位大人应是原本就勇于任事,只是未曾有机会显露罢了。唉,温大人却未曾提起半句。”

沈栗与湘王府不是一系,原本不是“自己人”,但提起温率“争名夺利,压制属下”,湘王府官吏们却很是按捺不住心中怨气,在沈栗面前也毫不避讳。

“我们这些无名小卒算哪个牌面上的人,也值得温大人看重?”一个官吏尖着嗓子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看谁不讲理

姜堰皱眉道:“欸,桂大人,你这样说可就过了。想温大人一直勤恳,为王府操劳半生,我等须得恭敬以待。”

看似不悦,然而言语含糊,似乎并不认为那位“桂大人”的怨咨为假,只觉是“稍过了”。

沈栗轻笑,原来如此。

温率此人固然堪称干吏,但就沈栗几次接触来看,其人对待下属时骄横之气甚重,呼来喝去是常态,轻蔑鄙视之色更是毫不遮掩。有他在时,湘王府上下,从世子到侍从,无不战战兢兢。

一言而出,莫不遵从,倒也堪称有令必行。对于随扈世子前来景阳的湘王府属臣们来说,确实也能起到震慑和约束自己人的效果。

然而随着温率的昏迷,余威渐渐消失,因他往日严苛而积累的不满便悄悄冒头,继而茁壮生长了。

若是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湘王世子偏又不肯“夺权”,只令姜堰暂代温率署理湘王府。

原本作为副手的姜堰在尝过大权在握的甜头之后,自然不希望温率再次醒来。他会怎样做呢?一是就要善待本就对温率心怀不满的官吏们,使温率苛待属下的言论甚嚣尘上;再者,就是尽力减少温率康复的可能,最好能叫他慢慢病死。

沈栗苦笑,温率固然骄狂,到底是当年跟随湘王的老人儿。到了景阳之后,为了维护王府利益也算尽心尽力,如今却是昔日同僚们想叫他死。

出人意料。

幸亏来得早,能够及时发现。否则岂不是要还湘王一个死长史?固然都不能开口,活的和死的到底不同。

“温大人的情况看着不好,还是请太医过来诊治一番吧?”沈栗轻声道。

“沈编修可是觉着温大人的脸色不好?”姜堰拦道:“自那日受伤回来后,大人便一直如此,到不需惊奇。”

“你的意思是谦礼少见多怪了?”霍霜冷笑道:“这人才病了几天就要馊了,也算正常?”

“天气寒冷,”姜堰道:“属下们不敢令人过于殷勤为大人清洁,以防大人受凉。”

“便是无甚异常,让太医看看也好。”沈栗微笑道:“总不会对大人有害。”

姜堰推辞道:“王府原就带着郎中,却不劳太医动手。”

“难不成贵府供奉诊治的病人便不许别人探看?”沈栗失笑道:“这是什么道理?”

“沈编修这是看不起我湘王府供奉吗?”姜堰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洪先生在湘州救人无数,堪称妙手,沈大人何故辱之?”

简直莫名其妙!

沈栗原觉姜堰跟在温率身后,是个浑人,却没想道浑人也有浑人的杀手锏,他们总能将话题似是而非地扯到天涯海角,教人无迹可寻。

与聪明人争论可以有理有据地辩驳,与浑人要怎生讲道理?

“日后温大人旦有不虞,姜大人可能承担得起?”霍霜微微愠怒。

“这个……温大人伤势严重,便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是运数使然。”姜堰闭眼道。

湘王府官吏纷纷附和:“不错不错,温大人伤在头颅,此诚难症,我等尽心救治便是。”

姜堰暗喜,原本他暗中下手还需避着人,今日教沈栗相逼,这些同僚反倒众志一心支持起来。

沈栗微微摇头。难道能说缁衣卫手下有准儿,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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