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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沈栗-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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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邵廉想到了“看皇孙”。要不说邵英与湘王差别不大呢,两个人连劣势都差不多。湘王生下一溜儿女儿,邵英更倒霉,头两个孩子不但是女儿,而且没能养住。两人都还没生下嫡子。

大约就是宿敌的命运,邵英与湘王的皇子妃相继传出有孕的消息。这次整个朝廷的注意力都在两个皇子妃的肚皮上。

邵英之妻先有孕,湘王自然希望这是个女胎。然而是个男孩,也就是如今的太子。邵廉见到了皇孙,东宫的位置确定了。

若只是如此,湘王大约也就认了自己没有做皇帝的命。然而五个月之后,湘王世子出生了。

盼了那么久的儿子在湘王失败之后才来姗姗来迟,湘王觉得,哪怕生下的是个女孩,自己都不会这样恼怒。这个嫡长子来的,简直就是嘲讽!

湘王很郁闷,找老爹哭了一场,得到了可以保留自己侍卫队的允诺。

邵英不能对父皇这个决定提出异议,但心下忧虑,让湘王保有武力无疑会让自己很困扰。找来谋士商议对策,有人给他分析:您现在得了东宫之位,圣上此举是出于担心日后您会与湘王找后账。所以您现在应该表现出对湘王宽容亲和,教圣上知道您会善待兄弟。

邵英采纳了这个意见,让湘王糟心的是,邵英表现亲和的方式,是为湘王的嫡长子请封世子!

邵英和邵廉都觉得这是个好提议。这时幼儿死亡率高,所以很多人都是选择在孩子确实养住了、长大了之后再请封。邵英这个举动确实是出于善意,孩子被封为世子,一是可以显出对湘王的重视,二是……如果孩子不幸年幼夭折,可以以世子的地位下葬,享受供奉。

湘王:“……”

邵英这份好意,湘王是哭着咽下去的。

自己讨厌的儿子成了世子,还是自己的对头提议加封的,还能更糟心吗?

虽然不至于下手害死亲子,但湘王几乎视这个儿子如无物,连王妃都受到牵连,再不得湘王宠爱。

湘王世子偏偏又有些“招弟”的命,自他出生后,庶弟一个个蹦出来,没了绝嗣之忧,湘王便彻底不理世子了。

在亲父忽视、庶弟欺负下长大的世子,自然会养成畏缩软弱的脾性。

沈栗笑道:“若非当年皇上为其请封,湘王肯定不会立他为世子,湘王世子有怎么会对皇上和太子有敌意呢?”

太子愕然良久,忽然失笑,悄声问道:“当年……父皇果是好意?”

沈栗眨眨眼,笑道:“听说此举颇得先帝赞赏,自然是好意。”

太子摇摇头,不再追问,点评道:“若非被封为世子,只怕吾这个堂弟的日子要更难过。”

沈栗点头:“臣等去迎接世子时,发现温长史等人根本没有询问世子决定的习惯。他们习惯于替世子做主,或是世子听他们的话。”

太子默然良久,忽问:“若是当年先出生的是堂弟……”

沈栗立即道:“皇上得帝位乃是天命所授,何来‘若是’?”

太子愣了愣,点头道:“是吾失言。”

一子定皇位,虽是事实,却不是能拿到台面上的理由。当年封邵英为太子的圣旨,把邵英从头夸到脚,也没有半个字提到他会生儿子——这算什么理由?

再者,皇帝已经是皇帝,太子也已经是太子,做这样的假设,不过是让自己劳神而已。

湘王世子的到来,如投石入水,在景阳掀起一阵波澜。

晋王父子一向对湘王府没有好感,既然湘王世子如今还在宫内,自家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二皇子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大臣们保持观望,要看着皇帝脸色行事,然而皇帝一厢善待湘王世子,一厢又不肯理湘王府属臣,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属臣门照顾不周,所以在为世子出气?

何密与何宿商议半宿,决定要更加收敛。当年自家支持湘王的旧事大约还在被皇帝记恨,此时再被觉他们与湘王府有瓜葛,岂非自找麻烦?

越怕麻烦越来麻烦,温率头昏脑涨地在景阳撞了十来天,找到了何府门上。

温率来景阳是有任务的,除了送世子过来做质子,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向朝廷诉苦、辩白,让朝臣们知道湘州有多么的不容易,湘王又是多么的辛苦。总之,要打消朝廷对湘州的戒心。

这并不是一见容易的事,温率一路上都在思索,要如何向皇帝陈情,皇帝会问什么,自己要如何对答。

没想到,他在景阳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

沈栗将世子抢走之举,当时温率只觉他是为了给太子解围,结束太子“久等不至”的窘境,虽然气恼,倒也没当成大事,世子确实是病了,叫他们带去医治也好。这些天才慢慢知晓厉害。

湘王世子虽是来做质子的,却也是宗室。湘王若反了,世子自然要被斩来祭旗;湘王不反,朝廷也有照顾好世子的责任。故此,湘王不是没设想过在时机合适时,教世子病上一病,甚至死上一死,好给朝廷泼些脏水。

然而叫沈栗这么大张旗鼓地闹,如今朝野都知道世子是在到达景阳前,在湘王府自己人的照料下病的,便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朝廷也是没有多大责任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湘王世子的重要性明显是降低了,湘王的一些打算要落空。

更叫温率焦急的是,世子被皇帝留在东宫,一日不好,皇帝就一日不肯放他出宫,自己这王府属臣竟连上朝去见皇帝的机会也没有。

找到礼部去,礼部还奇怪地问他,世子尚未正式参加朝会,你一个王府属臣,有什么资格代表湘王府?

是的,虽然在湘州时,温率自诩比这个无能的世子要威风的多,要重要的多,甚至湘王还命令世子“内外诸事,皆决于温长史”,但到了景阳,能代表湘王府的,还是世子。

没有世子在,温率连皇宫的门都摸不着。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温率耐心耗尽,是以哪怕湘王曾嘱咐他若无大事,不可轻易与何府接触,温率还是忍不住找上何府。

想法子找到替湘州辩白的机会,应该是大事要事吧?温率想。

“大人,何府的人说不见。”姜堰回到轿前道。

温率面无表情道:“再去叫。”

姜堰转身叹了口气,又上前叫门。

拍了半晌也没人应声,姜堰无奈回来:“大人,现在连门都不应了。”

温率沉默不语,若是往日有人敢如此怠慢他,早就翻脸了。如今在景阳连日来屡屡碰壁,把他那点傲气几乎消磨殆尽。疲乏地叹了口气,温率吩咐:“你直接隔着门说,若是不肯相见,我们就一直等下去。”

何宿今日沐休,正与与何密商量此事:“总叫他在门前闹下去,不是好事。”

何密叹道:“叫他进来,也不是好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推脱与办法

温率以这种近乎于耍赖的方式敲开了何府的门,不但令何密兄弟二人非常恼怒,便是他自己,也很气愤:不想如今我温率竟落魄到如此地步!

穿过雕花的门廊,温率终于见到了何密。

“当年一别,该有将近二十年没见了,何老先生别来无恙,”温率赞叹道:“看着竟如往时一样,这一样的雕栏画栋一样的人,教人只觉仿佛昨日一般。”

何密似笑非笑道:“温大人看着倒是白发满头了。”

温率叹道:“下官追随王爷去湘州,每日里忙来忙去,竟比当年打天下时还忙碌,唉,不知不觉就老了。”

何密笑道:“大人为湘州殚精竭虑。”

温率道:“还能怎么办呢?王爷这些年过得太辛苦,属下看着难过,只好多多尽心,好叫王爷少些烦心事。”看了看四周:“阁老不在家中?”

“怎么?”何密道:“由老夫来招待温大人不好吗?”

温率笑道:“能得何先生一顾,自然荣幸之至。只是如今下官却有一事,要劳烦阁老。”

何密默然。

温率苦笑道:“下官也是别无他法,知道今日沐休,才找上门来。”

屏风后人影微动,转出何宿来:“温大人是想见到皇上?”

温率点头道:“如今湘州的日子艰难,下官欲在圣上面前为我湘州陈情,只是……”

温率叹息一声:“如今世子正病着,下官竟见不到皇上。”

何宿皱眉道:“世子总有痊愈的一天,温长史何必如此焦急?”

温率不答。何宿说的是句空话,世子如今在宫里,只要皇上想,世子可以一直病下去。

还请何阁老在皇上面前转圜。

怎么转圜?跑到皇上面前去为湘王府说项?我又不傻。

何宿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还要着落在世子身上。”

温率烦恼道:“世子懦弱,一向不理事的。”

“世子终是王爷的嫡长子,名正言顺。”何密道。

“何先生,我等如今讨论的可是如何见到皇上。”温率笑道。

何密冷笑道:“若世子在,温大人何须烦恼见不到皇上?”

何宿颇有深意道:“曰尊曰贵,曰嫡曰长。我等不是因为王妃之母出自何家,便轻易来为世子说话。世情如此,礼仪如此,世子若非嫡长,怎可获封?世子若非世子,皇上又为何看重?如今没有世子在皇上面前说话,温大人身为王府属官,是没有资格觐见皇上的。”

温率不语,良久方道:“爵位更替,要听王爷的,下官没有说话的份。”

何密问道:“听说世子是因为温大人照顾不周才病的?”

世子到底与何家有些七拐八拐的血缘关系,温率当时往世子车驾里送冰盆容易,此时一件件麻烦事找上门来,连何家也兴师问罪。

温率却是想岔了。何家若是真那么在乎与湘王世子那点子血缘关系,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对王妃与世子不闻不问?今日提起这个话头,不过是为了堵温率的嘴。免得他执意要求何密兄弟二人为他筹谋。

“世子只是略有些不适,本无大碍,都是当日有个叫沈栗的无事生非,不知怎么就提起让人把世子带走。”温率埋怨道。

他本是要在何家兄弟面前为自己辩解,却不料听到沈栗这个名字,倒是引起了何密二人的兴趣。

“翰林院编修,太子伴读沈栗?”何密追问。

“他自称是翰林院编修,”温率茫然道:“却不知他还是太子伴读?”

沈栗年少时告御状,赴李朝、杀兀轮、出火药,还辩到了几个大臣,可谓恣意。然而如今渐渐长成,越是要步入朝廷时,他反而愈加收敛。比如三晋之事,尽管他背后筹谋的不少,最后的功绩都算到太子头上,真正知道实情的反而没几个。会试舞弊案中更是老老实实,一脸无辜地当他的受害者,旁人闹得欢时他就病着。渐渐隐藏锋芒,力求教人觉得“此人无害”。

温率如今刚刚来到景阳,每日里只顾着关注皇帝的消息,阁老们的动向,一个小小翰林院编修,自然不会牵扯他太多精力去打听。

何密二人对视一眼,这里还有沈栗的事?便欲追问他细节。温率隐去自己送冰盆,蓄意让世子生病的情节,将当日的事详细讲述一遍,奇道:“莫非这沈栗有甚出奇之处?”

何密不耐烦给他解释,只道:“沈栗是东宫属臣,他既然敢这样做,说明皇上与太子至少是希望将世子与你们分开的。这样说来,现在的问题是,不是你找不到去见皇上的机会,而是皇上根本不想见你。”

温率叹息道:“本官身负王爷嘱托,无论如何都要为湘州辩白一番。”

“因此这件事还是要着落在世子身上。”何密道:“皇上不想见你等,谁劝也没用。如今在景阳,能在皇上面前为湘州说话的唯有世子一人。只有世子的病好了,正式朝见皇上,你才有机会在朝廷中为湘州一辩。”

说来说去,何密二人是不肯轻易在皇帝面前为湘王说项的,只叫温率去找世子。

温率希望落空,郁闷不已,好在何密二人倒底为他指出个法子:叫世子的病“好起来”,尽快朝见皇帝。

“如今世子滞留东宫,却是不好联系的。“温率为难道。他倒是不担心世子不肯他的话,世子愚孝,因常年被拘束在湘王府中,见识也少,有临行前湘王的嘱咐,世子这一路上都以他马首是瞻。

何密笑道:“世子总该有些用惯的东西或仆人,长史不妨试着送去,便是检查的严些,人多半是不能够进入东宫的,但应该还是可以的。”

温率喜道:“多谢何大人指点。”

终于忽悠过去了,何密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也不再留人,端茶送客。

温率知道自己此行做了个恶客,也不在意。反正自己与何家不是一路人,要不是为了王爷的大事,谁爱理这些“曰嫡曰长”的家伙。

出了何府,温率吩咐姜堰:“仔细打听那个沈栗,能叫何密与何宿这两个老狐狸特意关注的,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望着姜堰的背影,何密叹道:“湘王怎么想到让此人来景阳?当年温率做事还有些城府,如今看起来却越发不像了。”

“他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湘王,”何宿轻笑道:“湘王那人你是知道的,自谓重情重义,自然更加信任此人,温率倒也算是忠心。”

“可惜忠义与手段无关。”何密冷笑道:“温率这些年养尊处优,在湘州时仗着湘王的势,别人都奉承他,做起事来自然有人听从,倒养成个焦躁性子,越发浅薄了。只是如今在景阳,没人会买他的帐,似他这般乱撞,迟早要出事。”

“为了教太子难堪,竟想出了要世子生病的主意,湘王怕是选错了人。”何宿道:“也好,这些年湘王越发信重这些属下了,吃些亏,才能知道咱们何家的好处。”

“至于沈栗……”何密叹道:“可惜了,这后生看着倒不是池中之物,若是当年小女能安生些,两家还是亲戚。”

何宿默然。别看沈家与何家如今势成水火,当年却是正经姻亲,若是没有那些曲折,何家也不是不能再嫁去沈家一个女儿。沈栗确实是年轻人中难得的好材料,与皇帝和东宫都亲近。

沈栗做事手段周密狠辣,何家视其为仇寇,但也不会因此就否认他的能力。何家若是有这么个后辈,还用得着冒险偷偷摸摸与二皇子、湘王周旋吗?

被何密两人议论的沈栗此时也在与家人商议一件事:多年前分家奔赴大同府为官的沈凌,如今又要回到景阳了。

沈凌自迁调大同府同知之后,就被人架空了,这官做得十分憋闷。熬了几年,没能升迁,反而被卷入大同府案中,虽然没有大过,一个失察的帽子却是扣的稳稳当当。

因为与沈淳异母,沈涵又死的糊涂,故此与沈淳相处时常常有些纠结,但沈凌的为人其实不差。故此沈栗去大同府时,也着实为沈凌之事奔走了一番。

先是“请”安守道血洗大同府时把沈凌摘了出来,丁、安二人倒台后,沈凌的失察之罪被重新提起,但沈栗在大同府立的功不小,沈凌又确实与三晋窝案没有关系,到底叫沈栗把他捞出来。

命是保住了,官是没得做了。丢官去职,能不能复起,要看运气,希望渺茫。

沈凌千里迢迢去大同府安家就是为了做官,他与洪氏夫妻两个的亲戚都在景阳,如今被削成了白板,大同府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北狄人一旦侵犯边境,大同府首当其冲。考虑了一段时间,沈凌决定,此地居大不易,还是回景阳吧。

沈淳如今于沈栗议论的就是这件事。

沈凌当年是分了家后离开的,如今虽然回到景阳,却不好再回礼贤侯府住了,要重新置办个府第。

正好,沈淳也不想他们再回府中。沈淳对沈凌没意见,但沈凌奉养着老姨娘王氏。当年分家时,王氏跑到祠堂中大闹一通,沈淳还记着呢。不单沈淳记着,田氏也一直耿耿于怀。

第二百一十五章被遗忘

亲近又不愿亲近,疏远也不好疏远。但沈凌毕竟是兄弟,远在大同府时礼贤侯府可以不管,如今到了眼前,作为兄长,沈淳还得为他打算打算。

“你五叔当年走时,将他名下的铺子、庄子都卖了,如今回来,再想置办,却不容易。”沈淳道。

景阳是国都,可谓寸土寸金。土地想卖出容易,想买进却难上加难。有些好地段不但要拼银子,还得拼门第。

沈凌当年走时未尝没有他日衣锦再还乡的意思,将名下的产业都悉数处理了,那时却没想到自己还有灰溜溜回来的一天。如今他算白身,急切之间,想在景阳置办店铺田宅,说不定要被人当肥羊宰。

大抵官宦人家都不是单凭俸禄吃饭的,何况沈凌如今已被解职,连俸禄也没有了。一大家子人还有数十个仆人丫头,只有支出没有进项,回到景阳坐吃山空吗?

沈淳身为家长、族长,不只是意味着平日里一言九鼎,兄弟族人落魄时,他还有为其筹谋的义务。

沈栗道:“父亲若是直接为五叔置办产业,那边只怕不肯收。”

沈淳默然。

嫡庶兄弟之间,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心结,何况中间还隔着沈涵一条人命?往日相处的好,一是因为沈凌还是讲道理的,没把沈涵之时的帐算到沈淳头上;二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官居五品,没觉得自己比赋闲的兄长差很多,甚至有时心里还会暗暗有些优越感。

往日沈凌有多骄傲,现下沈凌便有多落魄。身家性命是侄子出手保下的,五品的官职也没了,在大同府被人指指点点待不下去,灰溜溜回到景阳。这个时候,要他接受沈淳的接济只怕比沈淳干脆不理他都叫人难受。

沈淳不耐道:“偏学了一副清高性子,脸皮比命重要!当初他若大方些,把在大同府受到冷遇直言相告,也好早些为他打算。想法子调离也好,派人去查也好,总不至最后卷入民乱。来往书信只道都好都好,老子还当他混的风生水起,结果落得个丢官去职。如今又是这样!

我就不信,他回来景阳,就没有半点依仗侯府的意思?又是要实惠,又是要体面,偏要老子绞尽脑汁,送好处还要看他脸色,倒是比我这个做兄长的还威风了。”

沈栗看着沈淳发牢骚,只微笑不语。其实沈凌的心思倒也不算出格。一个娘胎里出生的兄弟,尚要在父母面前争宠,分出强势弱势,骄傲自卑,皆是人之本能。平时克制的好,或是干脆感觉不到,但大起大落时,便是稍有失态,也不算奇事。

沈淳发了一阵牢骚,终于冷静下来。当初他被姚宏茂诬告至大理寺时,沈凌也曾为他奔走,如今兄弟失势,心下再多不满,也不能放手不管。

“宅子还是要置办的。”沈淳思索道:“他不肯回府,难不成带着家眷们去住客栈?叫人以为我礼贤侯府兄弟翻脸,若是实在不肯,便原价算银子给我——这算是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吧?”

“父亲说的是。”沈栗忍笑道。

“至于田产铺子……”沈淳冥思苦想,用什么理由才能“保护”沈凌的自尊心。

沈栗道:“田庄铺子本就是主母打理,父亲对五叔讲,倒不如请母亲与五婶娘商议。”

教洪氏收东西比劝说沈凌容易。作为主母,操持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对产业进项的看重较男主人深刻的多,沈凌心里那些关于面子的小矜持,在洪氏那里不值一提。

富贵荣华,如今贵是没有了,再教富也跑掉,妾身倒是可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陪着你清高,可儿女们将来怎么享受荣华?自家兄长的好意,为什么非得向外推呢?

沈淳眼前一亮,赞道:“好主意。”解决掉烦心事,沈淳长吁一口气,见沈栗仍在皱眉苦思,不由问道:“怎么?”

沈栗迟疑道:“田宅铺子,说到底只是令人不至担心钱财。五叔如今没了差事,每日里只清闲度日,只怕会消磨意志。父亲可有什么安排?”

沈凌如今还不到三十岁,本该是在官场上意气风发的年纪,骤经挫折,有事做还好,清闲下来,难免胡思乱想。要么一蹶不振,要么会如沈梧一般,心思渐渐狭小,每日里颓唐度日。

虽说是梅花香自苦寒来,然而历经严冬的花多了,又有几多能修炼出傲霜枝的?

沈淳怔了怔,叹息一声。

与沈凌相比,沈沈淳还是自愿上交兵权赋闲下来的,但也时常遗憾自己年华虚度,没能在战场上一展胸中抱负,何况是下决心远赴大同,一心想争口气却又被打落云端的沈凌。

“他刚刚被去职,急切之间,想要复起却是不易的。”沈淳道:“三晋之事触怒了皇上和太子殿下,你五叔既然被卷进去,为父想要给他讲情面也是不行的。”

沈凌虽是被殃及池鱼,但三晋窝案实在恶劣,不但太子当时血洗了官场,太子回到景阳后,皇帝又下令将三晋上下彻底清查一遍,能混个“裁撤”还算结局好的,多少人都被拉去缁衣卫了。便是最先揭了盖子的原三晋承宣布政使曲均,照样以“失察”、“渎职”的罪名被免职。

这个节骨眼上,礼贤侯府为沈凌求情,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沈栗皱眉不语。沈凌如今起不来,再过几年,年岁大了,又有个失职的帽子扣在头上,想要复起只怕更为不易。

沈淳道:“你五叔一家大约明日便到了,你代为父去接他一接。”

沈栗愕然。

“怎么?”沈淳奇道。

大约是沈栗平日里一向沉稳,偶尔失态,沈淳便不觉仔细回想自己方才的言行是有哪里不对。沈凌回来,沈淳作为兄长,叫儿子去迎接,没有错处啊。

沈栗迟疑道:“父亲,您……此事是否应叫上大兄?”

沈淳也不禁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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