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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无战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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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铁英显然没有第一次在这里见他时那种热情,中统的那张脸拉下来还是十分可怕的:“什么破罐子?怎么摔?摔给谁看?我倒真想看看。”

马汉山本身就是军统,知道中统和军统的人一旦撕破脸接下来就是你死我活,见徐铁英这般模样,哪敢真的摔什么罐子,跺了一下脚:“那这样好吗?你如果愿意,我就在这里借你的电话用一下,你亲自听听扬子公司那个皇亲国戚是什么嘴脸!”

徐铁英:“什么叫皇亲国戚?你这是在骂总统呢,还是骂夫人?马局长,在党国工作也好几十年了,江湖上那一套最好收敛些。侯俊堂要是没有在你们民食调配委员会占股份,他会调动国军那么多飞机帮你们走私吗?不要忘了,侯俊堂被送上断头台,是本人查的案子!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当什么?当时审侯俊堂时我就完全可以把你拉进案子里去!是不是要我把你当时写给我的信送给国防部预备干部局?”

马汉山完全虚脱了,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去,自己拿起那杯茶一口喝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这一辈子我再不叫你铁英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爹,好不好?都跟你说了吧,侯俊堂在那几家公司里一共占了20%的股份。”

说完马汉山又端起杯子喝茶,却没有水了,他居然又端起了徐铁英那杯茶一口喝了,然后便沉默在那里。

徐铁英的脸色立刻缓和了——20%!他的脑子里浮现出崔中石在中统他的办公室写的那行字:

铅笔,党员通讯局的信笺纸,20%的那行字,破折号,然后是一个大大的“您”字!

完全对上了!

徐铁英站了起来,提起了暖水瓶,给马汉山的杯子倒满了,却没有给自己的杯子续水——马汉山那口黑牙,自己那杯茶是不能再喝了。

徐铁英:“不是做老兄的说你,在党国干事,总得有一两个真朋友。谁管用了就把谁当朋友,不管用了就把人当草鞋,最后就光着脚吧。你现在能告诉我侯俊堂占有20%的股份,这就还是把我当朋友。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他有这么多股份吗?当然,这也不全是侯俊堂一个人的股份。现在侯俊堂死了,在他手下分股的那些空军再也不敢来提股份的事。可你们这20%股份总不能没有交代吧?那可是死了一个中将,死了一个上校,还死了几个国军王牌飞行员剩下的。你们吞得下去吗?现在说说,扬子公司那个什么孔总怎么说的?”

马汉山:“确实是我刚才说的那样,一万吨大米现在还没到位,侯俊堂的20%股份提也不提,他们真是太黑了!”

徐铁英:“你怎么想?”

马汉山:“徐兄,我现在脑子里全是空白,我能怎么想?总不成我把背后这些事都向杜万乘和曾可达说出来吧?”

徐铁英理解地点了点头:“要怎样才能让那个孔总经理有些惧怕,这你总应该明白吧?”

马汉山开始想:“他们当然也不是什么也不怕。比方说中央银行北平分行,所有的账都是他们管着,可方行长也不会跟孔家作对呀。”

徐铁英:“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明白,在这件事上他们要是还这么黑,中央银行北平分行就不会再给他们背黑锅!两个人,一个是崔中石,一个是方孟敖。你露个风给孔家,再不识相,有这两个人就够他们好看的了。”

马汉山:“可崔中石和方孟敖也不会听我的呀。”

徐铁英带有一丝可怜地笑了一下:“当然不会听你的。我只叫你传个话过去。这总做得到吧?”

马汉山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混账王八蛋的!刚才居然还在电话里骂我。老子反正没有退路了,赤脚的不怕他穿鞋的!”

徐铁英:“也犯不着置气。你把话原原本本带到就行。孙秘书!”

孙秘书推开门,从屏风那边出现了。

徐铁英:“你立刻通知方孟韦副局长,南京到北平的那趟列车五点半就到站了。说我说的,你代表我,和方副局长一起去火车站接北平分行的崔副主任。”

“是。”孙秘书立刻答道,“我这就去。”走了出去。

马汉山这才恍然悟出了些什么,望着徐铁英:“有底了!铁英兄,扬子公司那边我这就去摊牌!”大步走了出去。

徐铁英的目光望向了那两只茶杯,皱了下眉头,两手各用两指轻轻夹着两只茶杯,离身子远远的,向卫生间走去。

方邸洋楼一楼客厅。

何孝钰又被谢木兰“拉”到方家来了。

多了一个程小云在陪着她们,方步亭坐在客厅里反而没有昨天在谢木兰房间那种慈祥自如。

谢培东仍然飘忽不定,张罗了一下茶水,又去厨房张罗蔡妈、王妈准备晚饭。

“小妈。”只有谢木兰能够打破有些难堪的沉寂,“听说你曾经跟程砚秋先生学过程派,我爹还说您比那些上台的唱得还好。怎么从来没有听您唱过?”

程小云应付地笑了一下,慢慢望向了端坐的方步亭。

“是大爸不让您唱?”谢木兰一定要把气氛挑起来,转向方步亭,“大爸,是吗?”

方步亭没有表情,当然也没有回答她。

“程姨。”何孝钰接言了,“我爸也很喜欢程派,您能不能教教我?”

说到这里,何孝钰悄悄地望向了方步亭。

方步亭这时不能没有态度了:“孝钰要是有这个孝心,哪天我带你去见程砚秋先生,请他亲自教你。”

“要拜程先生,方叔叔,我爸比您更容易。”何孝钰加入了调和气氛的行列,“我就是想拜程姨做老师,让程姨教我。以后也免得我爸和您老叫我唱上海的那些老曲子。方叔叔不会不答应吧?”

方步亭望着何孝钰,目光很深,脸上带着微笑:“你真要程姨教你,就把她接到你家里去,她一边教你一边学,你爸听了也高兴。好吧?”

“我今天就想让程姨教一段。”何孝钰一向文静,今天却反常地活跃。

“今天不行了。”方步亭站了起来,“孟韦马上就要回了。还有崔副主任从南京回来立刻要向我谈公事。木兰,你陪孝钰到园子里走走。叫你爸到我房间来,让你小妈到厨房张罗晚饭。”

大家都站起来,目送着方步亭登上二楼的楼梯。

方邸洋楼二楼行长办公室。

谢培东来了,方孟韦也不知何时回来了。二人都没有坐,都站在方步亭那张大办公桌前。

方步亭独自坐在办公椅上沉思着,慢慢抬起头来:“培东,你说徐铁英为什么要叫孟韦和他的秘书去接崔中石?”

谢培东:“一句话,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步亭转望向方孟韦:“明白你姑爹这句话的意思吗?”

方孟韦:“姑爹干脆说明白些吧。”

谢培东望着方步亭。

方步亭示意他说下去。

谢培东:“一是为了党产,这是他必须完成的任务,也是中央党部派他来北平的主要目的。二嘛,这个时局谁不想退路?徐铁英也缺钱花呀。”

方步亭立刻点了下头。

“党国迟早要亡在这些人手里!”方孟韦的意气立刻冒了出来,“要是为了第一条我挡不住他。要是连他也想趁机来捞钱,我虽是副局长,还真不认他这个局长!”

方步亭深望着儿子:“不是钱的问题了。看起来徐铁英还没有怀疑崔中石。最关键我们得尽快弄清楚崔中石到底是不是共产党。这才是身家性命攸关的事啊!”

“孟韦,行长的话你听明白没有?”谢培东立刻提醒方孟韦。

方孟韦沉默着。

谢培东:“要沉住气,千万不要跟徐铁英过不去。把崔副主任接回来,见面时你也一定要像平时一样。他到底是不是共产党,行长和我会搞清楚。”

“姑爹的话你记住了?”方步亭深以为然,紧望着儿子。

第16章惊心动魄

号称特别快车,却走了二十七个小时,才从南京到达北平。

终点站到了,一阵忙乱之后,车厢里的乘客全都下了车。

卧铺车厢内,崔中石却依然坐在六号铺位上,望着窗外的月台。

十号十一号铺位的那两个跟踪的特工便被他弄得十分为难,不能先下车,也不能这样跟他耗着,其中一个便打开一个皮箱,装着整理皮箱里的东西。

另一个也只好装着催他:“都下车了,快点好不好?”

目光仍然在斜着关注崔中石。

崔中石突然起身,一手提着皮箱,一手提着公文包,飞快地向车门走去。

“下了。”站着的那个特工连忙说道,也不再管整理皮箱的特工,拎着自己的箱子急忙跟了过去。

另一个特工也立刻关上了皮箱,跟了过去。

两个青年特工下了车便傻眼了。

一辆警用吉普,一辆黑色小轿车,如入无人之境,从站台那端开了过来,吓得几个零散的乘客纷纷躲避。

两辆车径直开到崔中石面前,吱的一声刹住了。

吉普车门开了,跳下来几个警官,四处站开。

小轿车门开了,第一个钻出来的是方孟韦,跟着钻出来的是孙秘书,都是满脸笑容向崔中石走来。

有两个警官立刻过来帮崔中石接过了皮箱和公文包。

方孟韦已经走到崔中石面前:“辛苦了,崔叔。”跟他握手。

“崔副主任好。”孙秘书接着跟他握手。

崔中石:“这么忙,你们还来接我干什么?”

那两个青年特工只好装成真正的乘客,向出站口走去,偶尔还回头看一眼。

方孟韦和孙秘书已经陪着崔中石向小轿车走去。

孙秘书跟在身边说道:“我们局长本想亲自来接的,公务太忙,只好委托我代表他,崔副主任不要介意。”

崔中石在车门边站住了:“徐局长太客气了。向行长汇报完工作,我立刻去拜见他。”

“崔叔上车吧。”方孟韦亲自为崔中石开了轿车后面的车门,此时的神态倒像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毕竟崔中石几天前去南京是为了救方孟敖,这份情必须要表现出来。

崔中石跟他没有客套,径自上了车。

方孟韦绕过车身,走到轿车那边开了车门上了车。

孙秘书从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几个警官立刻上了前面那辆吉普,仍然是吉普开道,轿车在后,在站台上快速向前面的出站大门开去。

两个仍然在排队出站的青年特工眼睁睁地望着两辆车扬威而去。

临战时期,乘客在北平出站都有警察在一旁看着,发现可疑人便喝令抽查,因此出站便很慢。

一个青年特工:“徐铁英的秘书也来了,这不正常。”

另一个青年特工:“赶快去报告吧。”

两人再不耐烦前面排队出站的乘客,蛮横地挤到出站口,插队出站。

两个警察立刻过来了:“干什么的?一边来!”

一个青年特工掏出了一本身份证明在他眼前一晃,二人再不理睬,大步向站外走去。

两个警察都没缓过神来,其中一个问另一个:“哪个机关的?看清了吗?”

另一个警察:“好像是国防部的。”

驶离火车站,坐在后排的崔中石掏出怀表打开表盖一看,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前排副驾驶座上的孙秘书,望向方孟韦:“六点了,行长等久了吧?”

方孟韦迎望崔中石的眼,觉得那双眼睛还是那样忠诚可靠踏实,两人的眼神交流立刻都交汇在前座的孙秘书身上了。同时方孟韦心里蓦地冒出一阵难受,立刻望向前座的孙秘书:“孙秘书也一起到寒舍陪崔副主任吃饭吗?”

孙秘书转过身来:“对不起,我正要跟方副局长和崔副主任报告。局长说了,让我们先把崔副主任送回家去,毕竟一家人好些天没见面了。晚上九点,我们局长会来拜会方行长,请崔副主任一起来,他有要紧的事跟你们谈。”

方孟韦立刻不高兴了,崔中石的手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向孙秘书说道:“那我就先回家。孟韦,你跟行长讲一下徐局长的意思。行长如果有新的指示,我在家里等电话。”

方孟韦毕竟还是徐铁英的下级,何况徐铁英如此安排,一定是处心积虑,当即只好答道:“那就用前面的车送崔叔回家吧。”

这辆车就是方步亭的车,司机立刻加油门,超过了前面那辆吉普,停了下来。

那辆吉普当然跟着停下了。

方孟韦、崔中石、孙秘书都下了车。

吉普里的几个警官也慌忙下了车。

方孟韦对那几个警官:“你们下来两个人,用你们的车送崔副主任回家。”

小轿车的司机已经把崔中石的皮箱和公文包提过来了,吉普车的司机将皮箱和公文包放进了吉普车内。

崔中石坐上了吉普,那孙秘书也跟着坐上了吉普。

方孟韦在车门边依然站着,深深地望着崔中石:“这几天太辛苦了,回家代我向崔婶道个歉,问个好。”

崔中石疲倦地笑了一下:“我一定带到。你也先代我向行长和谢襄理问个好,晚九点我就过来了。”

方孟韦亲自关了车门:“你们的车先走吧。”

那辆吉普载着崔中石和孙秘书向崔家方向开去了。

方孟韦仍然站在路上,望着那辆远去的吉普,眼中浮出的是复杂的伤感。

北平东中胡同。

国民政府中央银行北平分行地处西交民巷东段,1928年设行以来,在北平购置了不少房产。尤其在西交民巷一带,买下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四合院,以供银行职员居住,算是当时非常优越的福利住房了。

崔中石是北平分行金库副主任,主任是方步亭自兼,因此崔中石的地位完全可以享有一处大四合院。但崔一向行事低调,而且在整个中央银行系统都有金钥匙铁门闩的口碑,把银行的钱管得死死的,自己却从来不贪一文。正因如此便从上海分行一个小职员升到了现在这个职位。到北平后风格不改,挑了离银行约二里地的这所小四合院住了下来,安顿一家大小四口,连保姆都不请一个,家务全是太太亲自操持。

东中胡同不宽,警察局那辆吉普开了进去,两边就只能勉强过一辆自行车了。

“倒车,请把车倒回去。”崔中石在车内叫司机倒车。

那司机把车停下。

孙秘书:“我们把崔副主任送到门口。”

崔中石:“里面路窄,一进去别人就不好走了。倒出去停在大街上,我走进去也不远。”

“那就倒出去吧。”孙秘书发话了。

吉普又倒了出去,在胡同口的街边停下。

崔中石下了车,孙秘书跟着下了车,而且手里已经帮崔中石提好了皮箱和公文包。

孙秘书还是那个样子,笑道:“有纪律,崔副主任赶紧回家洗澡吃饭吧。我就在这里等着,八点半一起去方行长家。”

崔中石:“那怎么可以?”

孙秘书:“局长特地吩咐的,这是我的工作。崔副主任请回吧。”

“慢待了。改日单请孙秘书去全聚德。”崔中石不再多说,提着皮箱和公文包向胡同走去。

孙秘书在胡同口望着,见崔中石也就走了十几米,在第二道门口停住了,叩着门环。

东中胡同二号四合院便是崔宅。

“侬还好不啦?”崔中石让老婆叶碧玉接过皮箱和公文包,满脸歉笑,立刻问好。

“侬不要讲了,冲澡,吃饭。”老婆没有回笑,这倒不可怕。居然一句埋怨唠叨也没有,提着皮箱和公文包便向院中走去,这就可怕了。

崔中石怔了好一阵子,望着自家那个女人的背影,心里更加忐忑了。以往的经验,见面便骂几句,进屋就消停了;倘若见面一句不骂,这一夜日子便更不好过。上海女人数落丈夫都是分等级的,老婆这个模样,这顿数落埋怨显然像放了高利贷,连本带息不知会有多少了。

这个中共地下党忠诚的党员,因为严守组织的保密规定,在家里永远只能像很多上海男人那样,受着老婆无穷无尽的唠叨和数落。

崔中石苦笑了一下,转身把院门关了,再回过身去,眼睛又亮了。

“爸爸!”

“爸爸!”

大儿子崔伯禽十岁,上海流行的小西装分头,夏威夷式白细布短袖小衬衣,卡其布齐膝西装裤。

小女儿崔平阳六岁半,上海流行的两根小马尾辫,白底小兰花连衣短裙。

——两个孩子的装扮都整洁洋派,穿着其实很省布料。这时都站在面前,叫得声音虽低,却无比亲切。看起来,一儿一女都和崔中石亲些,而且都是一个阵营的,受着崔中石老婆的统治。

崔中石这才想起来,在口袋里一阵紧掏慢掏,结果还是没有掏出一样东西,满脸歉然:“爸爸这趟出差没有时间上街,没有给你们买大白兔奶糖……”

“上次爸爸买的,我们每人还留有一颗。你看!”儿子举起了一颗糖。

女儿也跟着举起了一颗糖。

崔中石蹲下了:“你们都洗了澡了,爸爸身上有汗,就不抱你们了。”伸出了两手。

儿子牵着他一只手,女儿牵着他一只手,三人同向北屋走去。

老婆叶碧玉已经在北屋的桌子上切西瓜了。

儿子和女儿同时抬头望了一眼父亲,崔中石做出害怕的样子。

女儿拉住了父亲,轻声问道:“爸爸,妈妈又会骂你吗?”

儿子望了妹妹一眼,又望向爸爸:“骂几句就算了。骂久了我们就不吃饭,也不写作业,她就不敢再骂了。”

女儿:“我不敢……”

“说什么呢?”叶碧玉在屋内发声了。

三人便再也不敢吭声,如履薄冰,走向了北屋门。

崔家外,东中胡同口。

那孙秘书好纪律。站在街口,长袖中山装上边的风纪扣依然系着,一任脸上流汗。

司机买来了煎饼果子,孙秘书接过来,仍然向两边看了看,无人关注,这才慢慢地嚼起了煎饼。

突然,那孙秘书停了手,咽下了口中的煎饼,盯向已经开到离自己这辆车约五米处的一辆军用吉普。

他看清了正在减速的那辆吉普,开车的人竟是方孟敖!

方孟敖的车果然在孙秘书的车对面的胡同口街边停下来。

从副驾驶座上走下来的是陈长武。

方孟敖熄了火拿着钥匙从驾驶车门下来了。

孙秘书连忙将没吃完的煎饼递给司机,快步向方孟敖迎来,举手便行了个礼:“方大队长来了?”

方孟敖随手还了个礼:“北平分行的崔副主任是住在这里吗?”

“是。”孙秘书答道,“刚到的北平,刚进的家。”

方孟敖:“你们接的?”

孙秘书:“是。我们局长说了,五人小组会议决定,由我们北平警察局协助方大队长查账。”

方孟敖深望了他一眼:“那就好好协助吧。崔副主任家是哪个门牌号?”

孙秘书:“报告方大队长,东中胡同二号,也就是进胡同靠左边第二个门。”

方孟敖向胡同走去,也就走了几步,又停下了,回头望向孙秘书。

孙秘书连忙又走了过去。

方孟敖:“崔副主任回家多久了?”

孙秘书看了一眼表:“一刻钟吧。”

方孟敖走回车边,掏出了雪茄,陈长武立刻打燃了火机。

方孟敖吸燃了雪茄:“让人家洗个澡吃了饭我们再进去问话吧。”

那孙秘书听他这般说,不禁又看了一眼手表。

方孟敖:“怎么?还有谁等着见崔副主任?”

顾维钧宅邸曾可达住所外。

五人小组每个成员的住所都派有四名警卫,院门阶梯边两位,通往住所的两边路口各站着一位。

一个中央军的军官,就是昨晚开车来接曾可达的那个军官,带着四名警卫来了。

路口的警卫、阶梯边的警卫同时行礼。

那军官:“换岗了。你们回营吃饭吧。”

原来的四名警卫:“是!”放下了手,迈着军步走了开去。

那军官使了个眼色,两个警卫立刻在东西路口站定了。

那军官这才望向另外两个警卫:“跟我来吧,长官正在等你们。”

这两个警卫竟是沿路跟踪崔中石的那两个青年特工!

门口是那个军官在站岗。

客厅顶上一个很大的风扇停在那里,并没有开动。

两个青年特工进去一眼就看见,曾可达正坐在沙发上看材料,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在扇着。

两个青年特工同时并步行礼:“可达同志,我们来了。”

曾可达抬起了头,望见两个人的帽檐下都在流汗:“辛苦了。热就把风扇开了吧。”

两个青年特工同时答道:“可达同志,厉行节约,我们不热。”

曾可达站起来:“也不省这点电。”亲自过去开了风扇的开关。

风扇转了起来,立刻满室生风!

“坐吧。”曾可达坐回沙发上。

两个青年特工各端着一把椅子在他对面的茶几前轻轻放下,笔直地坐着。

“说说情况吧。”曾可达收拾好了材料,用一个茶杯盖压着,开始专注地听两人汇报。

一个青年特工从身上拿出了那一卷《大公报》双手递给曾可达:“到德州站的时候上来一个人,给了崔中石这份《大公报》。崔中石从第一版看到了最后一版。我们怀疑这是他们接头的方式,秘密就在这份报纸上。”

曾可达只瞄了一眼那份报纸的第一个版面,就没有再看,只问道:“你们研究了吗?”

另一个青年特工答道:“每个版面都看了,没有任何字迹,也没有任何记号。”

曾可达:“那就不要看了。”

一个青年特工:“我们认为,崔中石如果是共党,共党组织的指示就一定在这份报纸上。请可达同志斟酌。”

曾可达望向二人:“那我们就一起来斟酌一下吧。”把报纸摊在茶几上。

两个青年特工站起来,走到曾可达那边,一起低头看着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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