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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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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四尺、宽三指的楚殇挂在左腰,裙甲匍匐而下,与小腿上的胫甲相连,浑然一体。

“甚好!”

刘浓按着剑,走了两步,又试着伸展了下拳脚,极其合身,此甲重达五十斤,若非常年习剑不辍,莫说穿着它与人厮杀,便是走路也极其困难。

“小郎君,真,真要去江北么?”绿萝轻声问着,声音在颤抖,心中怦怦乱跳,现下整个华亭刘氏都知道了,小郎君要去北地,在她的心中,那可是有去无回之地啊。

“嗯。”

刘浓捉起案上茶碗,饮了一口,按着楚殇快步出室。

碎湖早已等候在外,看见浑身着甲的小郎君走出来,眸子瞬间一疑,亦不知想到甚,脸颊爬满红晕,眨着眼睛强自稳住心神,浅浅一个万福,细声道:“小郎君,人,人已齐至。”

“随我来。”

刘浓淡然一笑,按剑下楼,刚至楼下院中,杨少柳走出中楼,两人似心有灵犀,一个抬头,一个斜俯,眼光默然对上。

三息,刘浓微微含了含着,而后快步走向议事厅。

嫣醉轻笑道:“他这个样子更好看,夜拂,然否?”

夜拂瞥了一眼小娘子,弯着嘴角,笑道:“然也,小郎君本就好看。世人皆言,嫁人当嫁华亭美鹤,妻女当妻刘瞻箦。”

“休得多言……”

杨少柳烟眉一颦,沿着楠木廊碎步而行。

方才,刘氏一听刘浓要去北豫州,险些便当场晕厥,杨少柳当即便对她好生一阵细细劝慰,刘氏亦知儿子既已作决,便再无可能更改,只得连连哀叹而作罢。随后刘氏又抹着眼泪,东想西想,念叨起了刘浓的终生大事,时尔念陆舒窈,倏尔说桥游思,并不时偷看杨少柳,显然希望杨少柳能帮她拿个主意。

杨少柳边走边想:“娘亲,刘氏有后无后,与我有何干系……”殊不知,愈想愈乱,越想越恼,显露在外的眉眼尽作冰寒,脚步也更快,疾疾窜入西楼。

议事厅,厅宽五丈,长十丈。

此刻,沿着窗的两排长案上,众人肃目跪坐,左方依次为:李越、来福、罗环、曲平、高览、北宫,小静娈居然也在末尾按膝而坐。

而右方则由匆匆赶回华亭的李催为首,李宽、李健、胡华、胡铭、胡煜等人分次落座,昨日回华亭的兰奴与留颜亦在其中。

除了在建康的革绯以及尚未回归江东的刘訚外,华亭刘氏所有管事、首领,皆列席于此。

今日定有大事,众人安然静坐,暗中却以目光相互交流。

“锵、锵锵……”

这时,一阵甲叶嘶磨声与沉重的脚步传来,众人纷纷投目室外。

刘浓按着剑,直视厅中短案,边走边道:“北豫州乃烽烟肆掠之地,又适逢两军对阵,依刘浓度之,祖豫州年前必将击退桃豹而退守淮南,由淮南而至上蔡,势力割据,坞保成林,不知何人向北、何人向晋,想必一路厮杀不绝。诸位,以为然否?”

阔步行于两案中间时,众人目光随其而流,“锵”的一声落座于案后时,话语便毕,顺手捧起案上茶碗,轻轻一吹,饮了一口。

厅内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窥,心道:此,并非议事,小郎君已作决也!

碎湖提起案上茶壶,为小郎君浅斟一盏,而后并未退至刘浓身后,反而端着手,迈步向前,走到刘浓案前跪下,抬着双手加于眉际,大礼顿拜,朗声道:“然也,小郎君乃阖庄之主,深谋而远虑,一进一退必有所取,尚请小郎君示下,婢子唯命是从!”

清脆的声音盘荡于厅,众人神情一震。

罗环迈出矮案,按着腰刀,单膝跪地,沉声道:“然也,千日养军,用在一时也,罗环等待今日,已有七载!请小郎君令,若遇阻截,罗环当为小郎君,拔刀斩之!”

来福阔步而出,按剑道:“然也,小郎君乃刘氏之主,部曲亦乃刘氏之卫,蓄之七载,当出!莫论小郎君剑指何处,刘氏刀剑,当随!”

高览大声道:“然也,刀不见血,不为刀也!”

不擅言词的北宫,阖首道:“北宫愿往!”

当下,众部曲首领纷纷行至案前,便连刚从北地死里逃生的曲平也刀眉一竖,瞅了瞅身侧的小静娈,按刀而出,嗡声道:“若论北地,在座诸君,何人比得过曲平?曲平辗转千里,浴血厮杀……”言至此处一顿,回眼看向小静娈,柔声道:“只是小妹静娈,尚需小郎君……”

便在此时,小静娈眼睛骨噜噜一转,猛地跳起来,挥扬着手中的小刀片,叫道:“小郎君,静娈不怕,静娈也要去,静娈要骑马杀敌……”

“静娈!”曲平神情一惊,喝道。

刘浓摆了摆手,笑道:“何人去,何人留,尚未有定!至于小静娈,自是……”说着,看了看满脸希冀的小静娈,捧起茶碗,慢慢饮了一口,淡声道:“自是,不可前往!”

“我,我要……”小静娈气鼓鼓的犹要言,兰奴不动声色的靠近她,一把揽在怀里,抱到案后坐下。

刘浓把茶碗一搁,看着面前众首领,正色道:“诸位且放心,在座之人,但凡与我一同前往北豫州者,皆纳入刘氏家生,若立战功,可入刘氏别谱。若不愿,待他日功绩彰显时,亦可自立门户。”说着,又问碎湖:“碎湖,刀曲与剑卫有多少人份属荫曲?”

国中之国,有荫户、佃户、草市所购奴曲之分。

碎湖早已盘算于心,当即脆声答道:“回禀小郎君,我华亭刘氏主、别两庄,酒肆、酒庄四处,共计一千七百余人。昔日荫户五十,而今小郎君身为太子舍人,故而再添二十户。按晋律,每户五人记,是以,我华亭刘氏可荫三百五十人。”言至此处,稍稍一想,又道:“曲首领所携之人,往日皆未入籍,亦属我华亭刘氏所购私产。再合计往年所购,我华亭刘氏共有私产,六百二十六人。以上,婢子皆已备录于吴郡顾典臣。故而,我刘氏部曲,皆可转为荫、私!”

六百二十六人,这尚是记录在案的私产,而华亭刘氏向来奉公守法,若是别家,怕是上千亦乃少数,这便是数百万北人南渡之结果。

刘浓稍作沉吟,沉声道:“罢,便如此。其中若有佃户,则留在江南,勿需与我同往。与我同往者,其家人有田者,免田赋半载。若从事商事者,每人赏钱十缗。与我同往者,若是身损,其家人,也自有我刘氏照拂,勿忧!其事,需得诸位首领与管事共同布达,不可懈怠!”

十缗?!若五百人,那便是五千缗!!

碎湖惊呼:“小郎君……”

刘浓笑道:“无妨,便如此!”

碎湖眨了眨眼睛,随即恍然大悟,伏在腰间的十指相互纠缠,皱眉心道:看来,小郎君又向杨小娘举债五千缗,唉……前债尚未清,后债又至,这,这几时可偿清呢……

然,她也只猜中其一,未猜中其二,刘浓所举之债,何止五千缗……

“诺!!”

众首领神色大喜、轰然应诺,而右方的管事们则一个个眉头深皱,兰奴在盘算,别庄一载能出多少缗钱;留颜在感叹,莫非将缩减庄中用度以补全?

胡华与儿子们面面相窥,心叹:“兵者,实乃耗财之事也!”

李催看着一干雄纠纠的武夫,眉头拧作深川,瞅了瞅碎湖,谁知女儿却对他的眼神故作未见,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案前,慢慢跪下,沉声道:“小郎君乃阖族之主,岂可置身于险地?李催跟随小郎君多年,小郎君待李催恩重如山,现今小郎君欲行险地,李催不得不请小郎君,三思!”

言罢,“碰”的一声,重重叩首。

他这一开头,胡华等人纷纷离案,与李催并作一处,叩首道:“请小郎君,三思!”、“小郎君三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兰奴瞅了瞅场中,再看了看室外,款款行至正中,跪坐下来,朝着刘浓浅浅万福:“小郎君,北地,乱!”

浓浓的异腔,惜字如金,却将满场的“碰碰”叩首声,压了下去。

北地,乱……

刘浓深深吸进一口气,双手按膝,徐徐起身走出案,将李催等人逐一扶起,又走到兰奴身边,把她也虚扶起来,而后放眼看过在场所有人,沉声道:“华亭刘氏起于微毫,七载建庄,如今稍有所成,而此,多赖各位倾力相扶。刘浓,谢过!”言罢,团团一揖。

“小郎君……”

“小郎君,折煞李催也……”

碎湖一声惊呼,李催赶紧避开,众人纷纷垂首不敢当礼,唯有李越坐在窗前,好整以暇的品茶。

刘浓揖道:“然,各位曾记昔日否?昔日庄园初建,流匪蜂涌来犯,若非各位齐心协力,挺剑斩尽匪首,扬我华亭白袍威名,想必我华亭刘氏,早已消亡于日月之下也!而今,铸城为何?皆在居安而思危也!习剑为何?当在砥锋拒刃也!蓄曲为何?尽在保家护园也!今虽安矣,岂知来日不危乎?今虽静矣,岂知他日不为人夺乎?故,但为将来,我意已决!往北!!!”言罢,“锵”的一声,楚殇出鞘,剑指北窗。

“诺!!!”

第两百一十一章事无两全

雪后初晴,四野一片朗净。

刘浓坐在案后奋笔疾书,一行行字迹如银钩铁划,一封封书信雪花般飞向江左四面八方:北至历阳,南入会稽,西走益州、东往建康。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伴随着刘氏家主的一声令下,陷入冬眠沉睡的华亭刘氏当即苏醒,匠作坊的烟囱升腾起滚烟如龙,日以继夜的将往年积蓄钢板制套成甲。

一百五十匹健马被牵出了暖凹地,簌簌寒风下,曲平按着刀,逐一抚过滚荡的马脖,而后翻身上马,一身长啸,抖起长刀,滚雪如龙。

庄墙内,但有白袍、青袍闪现之处,随处可见长刀与寒剑,辉映着一张张肃杀的脸。海边军营,罗环与曲平穿过白袍刀林,沉重的脚步,一落一个坑。

而静室中,碎湖召集庄中各管事,商议着小郎君所吩付的诸般事体。

事无大小,一一在案。

静水,流深。暗流在不经意间,缓缓搅动。

“喵……”

一声懒懒的猫叫响起,绿萝抱着乌墨琴走出西楼,身后跟着一只肥大的白猫。

一人一猫,沿着光洁的楠木廊而行,廊上投着倒映如画。

她是来找杨小娘子借琴弦的,绿绮琴自弦断于建康后,便一直躺在锦绣琴盒中,绿萝想听到它的声音,恰好,小郎君今日也有兴致。

杨小娘子有好琴弦,听嫣醉说出自蜀中雪蚕,千金难得一购。

小郎君也说过,琴之好坏,一在琴身,一在琴弦。看着怀中曲线婉约的乌墨琴,绿萝心想:绿绮貌美如窈窕女子,怎可不梳妆呢?

“嗡……”

歪着脑袋,试着拔了一下,琴音清脆悦耳,绿萝媚媚笑起来。

“绿萝……”

“李管事,胡管事……”

将将转过廊角,李催与胡华等人从对面行来,绿萝抱着琴浅身万福,李催等人默然避过,继续走向西楼。不知何故,当李催经过她身侧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他们要去见杨小娘子么?李管事那眼神,好奇怪……

绿萝眨了眨眼睛,微微侧身,看向步履匆匆的李催等人。便在此时,李催突然回过头,再次注视着她。“呀!”绿萝掩嘴一声轻呼,退后半步,依在抚栏上。

三息,李催看了她足足三息,目光深沉。

他们走了,绿萝看着空无一人的回廊,神情极其不解,皱了皱眉,又眨了眨眼睛,再低头看了看正伸长着前爪搭在抚拦孔上伸懒腰的大白猫,突然间觉得,这猫好似更肥了,肚子,肚子好大……

碎湖徘徊于东楼下,身后跟着雪雁与莺歌。两个小婢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满脸的不解,大管事向来稳重、端庄,为何今日心却乱了呢,看这一地的雪,踩得多乱呀,绣鞋也湿了……

“小郎君……”

伏在腰间的手指一阵混乱交扣,碎湖看着东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眸光渐呈坚定,抬起湿透的青蓝绣鞋,迈上楼梯,步步往上。

“碎湖……”

巧思站在楼梯口,俯视着碎湖,弯着嘴角笑道:“主母寻你。”

碎湖端着手,继续往上,轻声道:“知道了,稍后,碎湖便去见过主母。”说着,欲绕过巧思。

巧思往中间一站,拦住去路,淡声道:“现下,主母便要见你。”

“碎湖大管事,主母命婢子来寻你。”

身侧传来一声唤,碎湖徐徐侧过头,只见研画与雪霁正并肩行来,朝着自己浅浅万福。

“嗯,这便去见过主母。”碎湖半眯着眼,端着手快步疾行。

这时,绿萝抱着琴,捉着猫,绕着回廊款款走来,刚巧看见碎湖等人沿廊而行的背影。恰于此时,碎湖蓦然回过头来,深深的看着她。

又是三息,为何都这般看我……

怪怪的……

绿萝在廊上愣了一会,心中又乱又慌,疾疾走到东楼正室口,稳了稳心神,把猫放在软榻中,走到屏风前,暗暗吸了一口气,弯下玲珑有致的身子,左右轻轻一抹,绣鞋软伏于席。

轻步走入中室,小郎君正闭着眼睛假寐,矮案上放着两枚鸡蛋,一枚点着绛纸,一枚勾着花藤。

芥香漫卷,影影婀娜。

绿萝无声的跪在案前,把乌墨琴轻轻搁在案上,张了张嘴,又慢慢闭上。

呼吸好急促,皱了皱眉,想说又不敢说,更不知该如何说。

正在心乱如麻之时,小郎君睁开了眼睛,冲着自己微微一笑,而后用手抚了抚案上的乌墨琴,笑道:“极好。”说完,将一封信搁在了琴上。

绿萝低着头,颤声问道:“小,小郎君,鸣琴否?”

“不必,此琴,我将赠人。”

刘浓解开腰上的香囊,用手缓缓抚过囊面上的小金铃,指尖触觉温软而细腻,轻轻抽出系囊的金丝带,把金丝带系在绿绮琴上,手指交叉一绕,打了个蝴蝶结。

而后,眯着眼睛仔细端祥,嘴角寸寸裂开,由江南入江北,此琴就此封存。将它赠给舒窈恰好合适,待从江北荣归时,清山伴绿水,结芦卧苇荡,届时再来鸣它。

至于陆氏将如何看待他的江北之行,刘浓心中已有成算,“情”之一物,最不饶人,然,需得把握好分寸。心想:待明日,便去见过舒窈……

绿萝睫毛颤了两颤,轻声道:“是赠给陆少主母么?”

“嗯。”

刘浓理了理蝴蝶结的翅膀,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鹤纸窗下,伸展起双臂,听着肩头脆响的爆豆声,心中既温软又绝决。待见过舒窈,尚需往别庄一行,桥然由豫章而回,日后再见极难,有些事也该当嘱咐他了。而游思……游思,想必,莫论我去何地,她都明白……

身后暗香袭来,绿萝走到小郎君身后,轻轻拂了拂他背后衣衫上的褶皱,柔声道:“小郎君,婢子,婢子可否也去江北呢?小郎君束冠、穿衣,都得人照顾呢……”

刘浓沉声道:“北豫州乃险地,日后,怕是束甲多于着衫。”

“那,那婢子便替小郎君束甲,小郎君,婢子会学的,会越来越快的,婢子不,不会碍事的……”绿萝俏脸染作绯红,手脚却轻轻颤抖,声音也急急的。

“不可。”

刘浓慢慢回过头来,目光凝沉,侧身走向室外。前往北豫州的人选已定,来福、曲平、北宫、唐利潇,五百刀曲、三十剑卫、十名隐卫,三只鹞鹰,一百五十匹马,并无女子。至于罗环,刘浓还是让他留在了江南,并非信不过杨少柳,而是有罗环坐镇,更加让人安心。

“小郎君……”

绿萝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软软跪在苇席中,一看见小郎君的眼睛,她便知道,事已成定局。眼泪一颗颗坠落在花萝裙上,乱乱的心想:小郎君为何要去北地呢?我是小郎君贴身近婢,若是小郎君去了,为何我却要留在这里……日后,我该如何……

“待我回来。”

刘浓本已走出中室,心中却终是不忍,头亦不回地道。

一听此言,绿萝神情由然一怔,随后,飞快的眨了眨眼睛,泪水嘎然而止,默默的吸了吸鼻子,胡乱抹干净脸颊的泪水,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娇声呼道:“小郎君,婢子有事……”

“何事?”

“虎头!”

“小郎君!”

就在刘浓回头询问之时,室外同时传来娘亲与碎湖的声音。

刘浓返身跨出室,碎湖疾步而来,面上神情极其复杂,刘浓正欲询问,却见娘亲刘氏携着四婢阔步而来,“阿弟!”西面传来唤声,匆匆一侧首,杨少柳款款走来。

刘浓站在中廊,左面是娘亲,右面是杨少柳,碎湖默然退在他的身后。

娘亲,阿姐齐来,定然有事!刘浓心跳如鼓擂,面上神色却丝毫不改,疾步迎向刘氏,柔声道:“娘亲,孩儿正欲去见你。”

“虎头,为娘,为娘……”

不想,刘氏却一把拉住他的手,深深的看着他,眼泪朴簌簌直掉。

“娘亲,何故如此!”刘浓心中一惊,“碰”的一声,沉沉跪在地上。

刘氏赶紧把儿子拉起来,轻轻的抚着他的脸,眼泪一直掉,嘴里喃道:“虎头,莫怪娘,莫怪娘,为娘,为娘……”语声硬咽,话不成音。

气氛诡异致极!

冷香浸来,杨少柳走到身侧,冷声道:“汝,且看院中。”

院中……

刘浓剑眉紧锁,纵眼俯视,但见雪地中,跪了一片,李催、胡华、胡铭等人一一在列。稍稍一想,心中顿时勃然大怒,半眯着眼,朝着院中,纵声喝道:“汝等何意?莫非欲意逆上!!来福,来福何在?!!!”

“小郎君,来福在……”

沉重的脚步声响在身侧,匆匆一回眼,来福雄壮无匹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猛地一叩首,震得楠木廊上一声闷响。

“小郎君!!!”

李催在院中大呼,再回眼,只见院中的人叩首不断,不多时,竟有一缕殷红鲜血渗雪。

“汝等,意欲何为?”声音冰冷,刘浓咬着牙邦,冷目环视,右手轻轻抹过左手,心中滔天怒意一浪盖过一浪,直欲把整个人都灼成一团火焰。

李催仰起带血的额头,高声呼道:“小郎君意欲往北,我等自当誓死追随,不敢有违。然,华亭刘氏独木一枝,李催冒死恳请小郎君,为刘氏续后!”

“恳请小郎君,为刘氏续后……”

阵阵呼声轰然炸响,来福伏首不起。

刘浓身子猛地一个趔趄,赶紧掌着抚栏,闭了下眼,制住浑身上下的颤抖。

杨少柳瞥了他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不忍,右手用力捏了下左手,稍稍稳了一稳,淡声道:“圣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莫非,汝不知乎?”

“虎头,娘,娘给你……”

刘氏看着儿子痛苦的眼神,心中揪痛如刀绞,儿子欲往北,劝之不得。然,华亭刘氏独此一主,偌大的华亭刘氏,未知的日后,儿子可曾虑过?

她出身低微,不懂亦不敢问,但她亦知道,家族,必须根深叶茂,方可长久不衰。陆氏小女郎也好,游思亦罢,若是柳儿更佳……奈何,这三个小女郎……

心痛如割,乱思如潮,身子却越来越软,软软的便欲往地上跪。

“娘亲!!!”

第两百一十二章一生画眉

漫影摇屏,红烛吐泪。

洛羽无声的退出室,悄悄的关上门。

刘浓孤身坐在案后,星目时开时阖,楚殇摆在案上,由剑尖至剑锷光寒如水,倒映着一张脸,深沉。直到此时,娘亲那悲凄的呼声、杨少柳冷冷的话语犹响耳边,而李催等人的血荐声,则如蚁似嗡。

家族,这便是家族。

即便他身为华亭刘氏之主,亦难以做到真正的随心如意。娘亲她们为何忧虑?他自然知晓,但却难以述之于言。自从他来到此间,凭着自己的知识与勤修诗书,终将华亭刘氏屹立于江左。然,有其利必有其弊,此等未卜先知,怎可公之于众?

粉色帷幔里,绿萝仅着绫罗小衣,眷眷的伏在榻上,漫妙的身姿如山峦起伏,赤着的玉足点着樱红蔻丹,根根似玉蚕;白皙柔嫩的腿,修长不似物;绫罗紧紧贴着腰身,深深的陷入锦衾,盈盈不足一握;匍匐往上,危危耸耸;散着发髻,三千青丝漫漫洒洒。

点着绛露的睫毛一眨、一眨,今日,主母拉着她的手说,日后,莫论何人为华亭刘氏少主母,若她能使刘氏得以续后,她便是华亭刘氏半个少主母。

半个少主母……

主母,绿萝并无此意,只是,只是,绿萝好欢喜小郎君……

想着,想着,脸上红晕层层尽染,修长的玉颈都红透了,暗觉耳根烫得厉害,胸膛起剧起伏,浑身上下却没有半点力气。

好半晌,力气才慢慢的,一点点复聚,从帷幄的缝隙里瞅了瞅中室。

中室,静悄悄的,小郎君在做甚呢?会不会怪绿萝呢……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怯怕,更担心小郎君独自坐着气坏了身子,咬着嘴唇稳了稳心神,用力坐起身欲下床,殊不知,身上的绫罗却顺着身子往下滑。

“呀!!”

一声轻呼,赶紧一把抓住。

“绿……绿萝……”

恰于此时,刘浓走入内室。

“小,小郎君……”

绿萝两只手紧紧的拽着绫罗小衣,眼睛瞪得大大的,左瞅瞅、右瞅瞅,身上却一阵阵奇怪的麻痒乱钻,突然眨了下眼,“嗖”的一声,钻入被窝中。

“朴通,朴通……”

“谁的心跳,好快呀,看光光了……”

“呀,不对,是小郎君,我怎能躲着,可是好羞人的……”

妖娆的美婢乱七八糟的想着,漫妙的身子在被子里扭来扭去,扭成了麻花状,而后,双手拽着被子的一角,慢慢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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