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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第3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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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惊失色,却并非因为骑兵们的出现,而是因为苏牧早早便预见了他们的计划!

苏牧与始可汗一般,与他黑白子的先祖一般,都是从异世界穿越而来的“天外飞仙”,他们对时局有着未卜先知的前瞻性,对彼时的世界格局也有着超人的了解。

虽然从这一点上来说,苏牧能够预见始可汗的计划,并不算太过意外,但苏牧能够坚决果敢地采取行动,将后背卖给辽人,也不惜穿越辽人的国境来阻杀他们,甚至不惜让杨可世和刘光世千里赴死,单凭这一点,苏牧就赢过始可汗太多太多!

黑白子的心里慌了。

从他长大成人,接掌了先祖的基业,管理隐宗开始,他就很少产生如此慌乱的感觉。

他永远是那么的泰然自若,处变而不惊,但直到此刻,他却终于慌了。

基辅罗斯人的大军,是他们扭转局势的最后底手,被杨可世和刘光世接连突袭,已经损失了大半的人马,本来就已经捉襟见肘,如今苏牧再度发兵,怕是今次很难再支撑下去了!

如此一来,莫非要他和始可汗再度寻找机会,可天地之大,他们又要去哪里寻找助力,难不成又要漂泊四海,从零开始?

不,他已经老了,也累了,更是厌倦了。

这一次次将某个势力扶植起来,纳为己用,为隐宗打急先锋,看似指点江山,反掌之间便是翻云覆雨的手段,可谁又能体会个中艰辛?

人常说年纪大了,便越发坚韧,老而弥坚,越是能够承受这等挫败,他也算是百折不挠,但在这一次次的得意,又一次次的失败之中,黑白子终究还是厌倦了。

他洞察世事,很清楚厌倦代表着什么,之所以会厌倦,是因为心头已经笃定,再难成功了。

这种厌倦带着重重的无力感,使得黑白子竟然提不起兴致来了。

他的血已经冷,他的心已经跟身子一同苍老下去,他已经无法再承受失败,更不想再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事情。

虽然他保持着警觉,但连始可汗都认为他小题大做,战士们都钻入帐篷,连斥候和巡检都缩回了大营之中。

那风雨与黑夜包裹着他,这个满身沧桑的老人,就这么站在高岗上,独自面对着怒海狂潮一般的骑军。

雷光忽闪,照耀着他的身影,衣袍猎猎,他就像暴露在光明之下的一只老鬼。

他终于想起要示警,但高岗距离大营有着不短的距离,他想要爬上箭楼,因为箭楼上有示警所用的铜锣和镝箭。

大雨倾盆,镝箭或许已经无法拉开,但铜锣却可以发出警报。

凌乱而花白的长发粘在他的头脸上,再无道骨仙风,再无超凡脱俗,他像个绝望的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箭楼的方向奔走。

然而刚到箭楼之下,他却停了下来。

箭楼前站着三个人,穿着蒙古部族战士的皮衣,带着皮帽,雷光闪耀,他看清了这三人的身影和脸庞。

雷光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也不知下一次间隔多久,毫无规律可循,甚至不知下一次雷光还会不会闪现。

但已经足够了。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这三个人会并肩而战,更不会想到,阻挡他黑白子去路的,会是这三个人。

确切来说,其中一个他早已想到,真正让他惊讶的,是另外两个。

那个稍稍落后半步,背后背着巨大的刀匣的,并没有出乎黑白子的预料,正是苏牧本人。

而站在苏牧前头的两人,才是黑白子如何都想不通,也如何都想不到的。

这两个人与他一般苍老,本就不该再行走于世,但又与他这般,为了天下大计,仍旧在四处奔走。

左首一人脸庞坚毅,正气凛然,仿佛他就是这世间的公义,因为他是正道第一人,御拳馆天字号教头,整个天下武林公认的大宗师,周侗!

自打大同府行刺失败之后,隐宗方面得到的情报,与大焱方面并没有太大的出入,都认为周侗会继续潜伏在西北,伺机刺杀李良辅,为雁门关以及大焱的西北解除最大的危机。

然而周侗却骗过了所有人,或者说他与苏牧怕是早早就做了这样的计划,如今出现在这里,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而更让黑白子吃惊的是,站在周侗右手边的那个人。

如果说周侗代表着阳光底下的正义,那么右边这人,便是罗澄隐世之后,黑暗世界的王者!

他是大光明教的圣教主!

罗澄虽然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很多人都知道罗真人的传说,也有很多人知晓罗澄的真实姓名。

但对于圣教主,他仅仅只是圣教主,没有人知晓他的底细,没有人知晓他的武功,关于他的一切,便只有圣教主三个字。

若非黑白子乃隐宗的大长老,掌控着整个天下几乎一大半的情报,他还真的跟其他人一样,对圣教主一无所知。

很不凑巧,他是为数不多知晓圣教主底细的人之一,也很不幸,因为知晓圣教主的底细,他更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绝路。

周侗与罗澄一战,或许真的伤及根本,今生想要重归全盛巅峰的状态,已经变得不太可能,与周侗对战,黑白子的胜算能够超过六成。

可如果再加上圣教主,再加上后头虎视眈眈的苏牧,那么慢说胜算,便是能否幸存,黑白子也不敢妄下断论。

“轰隆!”

雷光闪现,瓢泼大雨之中,黑白子将目光转向了苏牧。

他认得苏牧背后那刀匣,也知晓那是显宗的宗主之刃,事实上,确实是宗主之刃,却不完全是显宗的宗主之刃,而是演真宗的宗主之刃!

当初显隐二宗内乱,生死大战之后,宗主之刃断成了两截,隐宗抢得了刀头,而显宗则得到了刀柄的那半截,也就是苏牧身后这半截。

如今苏牧背着宗主之刃,只能说明他已经得到了显宗的全部支持,若非显宗全力支持,他也很难出现在这里,杨可世等人也不会出现在千里之外,苏牧的大军不可能借道辽国,周侗和圣教主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黑白子突然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一步错便步步错。

早在杭州隐龙寺之时,当他发现苏牧的秘密之时,当苏牧主动用这个秘密当成诱饵,祈盼他的回复之时,他就应该将苏牧留下来,而不是避而不见。

这才是他最大的错误,以致于他选择了始可汗,而非苏牧,最终才让隐宗和他自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始可汗虽然拥有着先天的优势,但他只会滥用隐宗的势力,一意孤行,挥霍无度,虽然行事风格更接近于隐宗,但不得不说,黑白子真正佩服的,还是苏牧。

始可汗是获得了隐宗的支持,才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成就,而苏牧是取得了一个又一个成就,办成一桩又一桩大事,才最终获得了显宗的认可。

相比之下,谁高谁低,也就一目了然。

周侗是显宗之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圣教主本该加入隐宗,圣教主也一直是他黑白子不断争取的一个目标人物。

可苏牧对大光明教一次次的救助,不惜引起大焱官家的猜忌,始终让大光明教不断得到延续,他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圣教主的青睐和扶持,这也是他应得的,就好像他一步步走上来,最终将显宗的宗主之刃背在身上一般。

所有的一切,都是苏牧自己争来的!

没有人见过黑白子出手,也没有人见识过他的兵刃,而今夜,这个黑暗世界的王者,注定了要曝光于人前。

骑兵还在逼近,大营里的战士们却仍旧毫无所知,黑白子想要示警却又做不到,他甚至无法前进或者后退,留给他的唯一选择,只有迎战。

周侗和圣教主并没有主动出手,他们是宗师,他们有着自己的档次。

他们看着黑白子长长叹息,他们看着黑白子将背后的皮囊卸下来,取出了他的刀刃。

没有太多的意外,他的兵刃果然是半截刀头,只是这半截刀头四四方方,比寻常屠夫所用的斩骨刀还要巨大。

刀头自然没有刀柄,能抓握的地方便只有刀背,只凭着这一点,他们就足以断定,黑白子的武功,相比之下,只高不低。

这也是为何周侗和圣教主没有顾及宗师的身份,联手对抗黑白子的原因。

这不是比武切磋,而是决定汉人未来宿命的一战,他们可以讲些风度,让黑白子取出自己的刀刃,但绝不可能保持着可笑的宗师风范,跟黑白子来个一对一的战斗。

如果有可能,他们甚至想过让孙金台和不闻不问都出现在这里,但苏牧不在,他们需要带领大军冲锋,他们需要跟随大军杀入大营之中,猎杀始可汗,避免这个隐宗宗主成为漏网之鱼。

成败,在此一举,无论是对于黑白子以及隐宗,还是对于苏牧和整个大焱的命运。

黑白子单手抓住刀头,微微抬起,朝周侗三人说道:“终于还是见着了…”

周侗和圣教主相视一眼,前者朝黑白子抱了抱拳道:“得罪了。”

“霹雳!”

一道落地雷砸在了箭楼顶上的旗枪上,箭楼顿时轰塌了大半!

而周侗和圣教主已经猝然出手!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一口气有多长

周侗接到苏牧的密信之时也感到非常的意外,他本不能离开西北,但燕青却坚持让他北上,西北的刺杀大事便交给了燕青。

虽然燕青失去了一只左掌,但他既然已经开口,周侗还是选择相信燕青,毕竟燕青几乎以一己之力,将整个辽国搅得天翻地覆,周侗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只是在内心深处,他仍旧对苏牧有着一些顾虑,即便苏牧手里头握有这么多的情报密探军,但连苏牧自己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黑白子会出现在这里。

可当他收到情报,说刘光世的骑军已经越过大同府,往更北的深处而去,他终于坚定了下来,选择了北上寻找苏牧。

他已经是大宗师,他的心性比任何人都要坚韧,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很难做出改变,让燕青接手西北行刺之事,已经让他感到非常的无奈,今次援助苏牧,自然不能再失手。

幸好他们的努力守候并没有白费,黑白子和基辅罗斯人的大军,终究还是来了。

他不是武痴,也不是战争疯子,若非必要,他却不会出手伤人,但真到了必要之时,他必定会倾尽全力,甚至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就是宗师与普通人的最大区别,而这个最大的区别,也仅仅如此,不过是多了一份坚持到底的决心罢了。

坚持到底,这四字何其艰难,即便周侗这样的人物,也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就如同西北刺杀一事,他就没能坚持到底。

但换个角度来看,刺杀是一样的刺杀,只是换了个更大更难的目标而已,也算是西北刺杀的延续,应该说坚持的仍旧是同一件事,这件事就是通过刺杀某个人,达到改变大焱命运的目的。

他仍旧是在坚持,即便自己已经重伤难愈,他仍旧想把这件事做成,如今黑白子就在他的面前,能不能坚持到最后,就看这一铺了。

他的铜棍已经失落在西北,盘龙棍交还给了燕青,到最后陪伴他的,是一双肉掌和铁拳,没兵刃没铠甲没暗器,就如同他刚刚踏入武道之境那般纯粹,颇有返璞归真之意。

仿佛境界到了,觉悟便如出一辙,圣教主同样没有任何的兵刃,黑白子与他们境界相同,怕也一般的想法,只是他已经用惯了那刀头,再者,那是他本命兵刃,从他十几岁接掌隐宗开始,便一直刀头不离身。

苏牧慢慢解开胸前的皮带,将刀匣卸了下来,一脚踏住刀匣的一头拉环,猛然斜斜一拉,那宗主之刃便从刀匣之中弹跳而出!

手中紧握刀柄,苏牧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而此时惊雷砸落,箭楼轰然倒塌,他与周侗圣教主三人,同时出手!

箭楼的木柱以及塔楼的木板等物纷纷砸落下来,在这风雨之中,许多便落在了三人的身周,甚至还与他们擦身而过。

但这些死物仿佛又避着这三四人,他们便穿插在这纷纷砸落的杂物之中,或短兵相接,或拳脚相向,闪电般短打,又猝然分开,风雨声淹没了他们的脚步和拳脚之声,只剩下四条身影在雨幕之中不断交错,而身后高岗之下,那一线潮头般的骑兵,越发临近了!

他们都拥有内劲护体,炽烈的罡气在体外形成了一个个防御罩,他们就像水底之中,被包裹在气泡里的小蛟龙,相互缠斗着,那防御罩风雨不透,却又被他们相互间的攻击震得随时可能破灭!

一块木板掉落在半空,周侗一拳轰碎,所向无前,这就是他的拳,也是他武道的真髓,这一拳没有半分凝滞,轰向了黑白子的心口!

木屑四溅,风雨泼洒,黑白子挥出半刀,周侗拳变铁勾,铛一声敲在刀面上,二者各退数步,圣教主已经从旁推出一掌!

箭楼的半截柱子掉落下来,断口参差,如同天神砸落人间的断矛,苏牧偏头躲过,那柱子擦着他的肩头,轰入地面,像打了个桩子!

疾行之中的苏牧搞搞跃起,双脚站在柱子上,趁着宗主之刃的惯性,双腿一弹,柱子入地半尺,苏牧却挥舞着巨刃,旋风一般斩向黑白子!

黑白子刚刚与圣教主对了一掌,苏牧的巨刃已经削向他的脖颈,若是不躲不避不挡,只有人头落地!

周侗和圣教主以及苏牧,虽然三人都是武道宗师,风格迥异,然则配合起来却天衣无缝,衔接地滴水不漏,根本就没留给黑白子任何喘息的机会!

黑白子就如同憋着一口气在十几米的水底前行,无法换气,还要硬扛着那巨大的水压,三人携手猛攻,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太大。

他累了,倦了,也曾想过就此放弃,高手过招,稍有失神,便是兵败身死,容不得半分的懈怠。

只是这样的念头在他的一生之中已经出现过太多次,他拥有着足够坚韧的心性,将这一丝惰性压制下去。

“铛!”

黑白子纹丝不动,夹裹风雨之势,飓风一般袭来的苏牧却如同巨浪打在堤坝上,反而倒飞了出去!

他在地面上滑行了一丈有余,双脚犁出深深的沟壑,待得站定,只离木柱半尺,背后衣物嗤啦裂开,似有无形劲气喷薄而出,那木柱却咔嚓一声裂开一道骇人的缝隙!

卸掉了黑白子对他的冲击之后,苏牧反脚踢在木柱上,那木柱终于不堪重负,喀拉爆裂,苏牧如撞在铁墙上的钢珠一般反弹出去,再度朝黑白子挥出一刀!

周侗和圣教主一左一右,死死逼着黑白子,后者仍旧无法换气,胸腹之中如烈火灼烧,双头贯血,却依旧不敢松了这口气!

人常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其实文武都在争一口气,文人的气,往大了说,是气节的气,往小了说,是意气的气,而武人之争,同样是为了一口气,那是气势的气!

黑白子很明白,一旦这口气松掉,他就再无反败为胜的机会,但如果无法换气,这三人终究要将他围杀,这就是他的绝境!

他曾历经无数窘迫的困境,他将奄奄一息的隐宗再度扶持起来,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一生之中未逢敌手。

这个未逢敌手,一层意思是他为遇到过足以匹敌的人,另一层意思却只是字面意思,他真的没有遇到过跟他实力相当的对手。

而现在,论实力,重伤之后的周侗要低他半格,圣教主虽然实力全盛,但需要防备黑白子突起杀手,斩掉苏牧这最弱一环。

从这个层次来说,苏牧反而成为了累赘,但有他在场,对于黑白子而言,反而又是诱饵。

正因为苏牧实力稍弱,而苏牧又是今次行动,乃至今后整个大焱局势的掌控者,才会让黑白子将心神都集中在苏牧的身上。

只要他敢对苏牧下手,必定要露出破绽,周侗和圣教主就能够联手将他轰杀当场!

看似累赘的苏牧,反而成为了制胜的关键,当然了,他也陷入最大的凶险当中,只能将性命都托付在圣教主和周侗的身上。

这也是他们为何没有让孙金台等人加入的另一个原因,因为人越多,变数越多,黑白子所能利用的因素也就越多。

他之所以称之为黑白子,就是擅长布局,擅长利用棋子来盘活整个局面,如今他的棋子已然不多,苏牧更不可能将棋子送到他的手中。

从出手到现在,箭楼仍旧在倒塌,杂物仍旧纷纷砸落下来,他们已经交手数十合,互换身位十余次,看似漫长,实则只在转瞬之间,却已经历经了数次的生死一线。

黑白子再也隐忍不住,他的唯一胜机与生机,都牵系于苏牧身上,也只有斩杀苏牧,才能够彻底逆转。

然而圣教主对苏牧的保护越来越贴身,而周侗的进攻越来越犀利,他的气息却渐渐耗尽。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极难取胜的恶战,他身为隐宗的大长老,本该有其他长老来助阵,然而那些长老却都在保护始可汗,因为他是隐宗的第一高手,因为他黑白子是最不需要保护的那个人!

而苏牧同样是显宗至关重要的人物,他并非第一高手,却同样没有显宗的长老来保护他。

一来显宗的长老未必都懂武,许多长老都是庙堂或者世家的老权谋,更擅长于攻心之策,二来苏牧即便已经拿到宗主之刃,仍旧还是想要依靠着自己的力量。

即便圣教主保护他,圣教主也不是显宗的长老,更与显宗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几乎一度要接受隐宗的吸纳和招拢。

这种差距让黑白子感到非常的失望,这绝不是他第一次对始可汗感到失望,更是对自己感到失望。

他本就不该将始可汗培植起来,如果将始可汗丢入江湖之中,与苏牧这般在乱世之中成长,或许他还能够与苏牧抗衡。

他最大的错就是选择了始可汗,而贴身栽培始可汗,对始可汗有求必应,更是错上加错。

始可汗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而苏牧则是自强不息,依靠着自己的力量走到了现在。

即便到了这最后一战,苏牧仍旧想着付出自己的一份力,哪怕是充当诱饵!

黑白子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再拖得一时半刻,落败的只能是自己,他必须趁现在一口气未尽之时,斩杀苏牧!

“轰!”

周侗一拳砸过来,那拳势推开风雨,罡风扑面而来,黑白子却没有用刀头来阻挡,而是侧过身子,硬生生受了周侗这一拳!

“喀拉拉!”

黑白子整个左臂的骨头也不知碎裂成多少块,然而他却眉头不皱,借着周侗的拳势,飞向了圣教主的方向!

圣教主和周侗都知道,黑白子开始拼命了!

“呼!”

半截刀头离手飞出,整整六十年了,从这截刀头传到黑白子手中至今,从未离开过他身边的刀头,终于脱手飞了出去,飞向了圣教主!

圣教主有把握躲开这刀头,却没把握挡下刀头,可苏牧就在他的身后,即便他挡下了刀头,也已经无法挡住黑白子杀向苏牧的脚步!

黑白子要有一只手的代价,换取这场战斗的转机,而圣教主又该牺牲什么,来保护苏牧?

第七百二十五章 老朽枯骨,踏脚之石

黑白子不惜牺牲一臂,以求逆转之机,那宗主之刃的刀头数十年来第一次脱手而出,蕴含着无匹之势,圣教主也万万不敢大意。

他的玄功虽然以臻化境,然对方也是武道大宗师,都是屈指可数的无敌之人,孰强孰弱,确实不好分辨,更不能自大高张,若真这般,怕是要落得个轻敌身死的下场。

然而圣教主周游天下,早已看破红尘,于他而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面对黑白子的攻杀,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做一件有十足把握之事,与明知道没有把握也要去做,这等心态境界高下立判。

他已经老了,就似周侗这般,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们这些老头子,终究还是要让路于年轻人,更不可阻挡年轻人的前路。

他与周侗今次前来,说是保护苏牧,实则不然,他们其实是在给苏牧铺路,是在给苏牧当踏脚石,将苏牧推上更高更远的路途,因为他们知道,苏牧能够引领这个时代,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他们只身北上,跋涉千里,可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仅剩的这一点用处,用自己已经老朽的身躯与灵魂,为苏牧当一回踏脚石么!

念及此处,他扭头朝苏牧投去一个笑容,沉声道:“小子,看你的了!”

这话音未落,圣教主已经踏步向前,主动迎向了那宗主刀头,双掌合十,似万佛朝宗,就要夹住那刀头!

他并不知道自己能否阻下这刀头,但从他踏足向前开始,苏牧就已经安全了。

但苏牧千里而来,难道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安全吗?

不!

若是如此,他又何必来自寻死路,他要的永远不是安全,只有将黑白子和始可汗除去,才能安全!

双手紧握手中刀柄,苏牧便在这大风大雨雷霆闪耀的黑夜之中,倒拖着宗主之刃,从圣教主的身后狂奔而来!

他猛然一声咆哮,九阳九阴内功尽数爆发,将体内的气劲全数灌注于双臂之中,挥出了足以力劈华山的一刀!

刀刃本来就沉重,加上苏牧如此全力施为,那宗主之刃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带着苏牧在狂风暴雨之中旋转飞舞,如同一片毫无轨迹可循的飞叶!

那旋转的刀刃与苏牧的身影相互交换,越过圣教主的头顶,苏牧的脚尖点在圣教主的肩头,而后陡然变向,斩向了黑白子!

黑白子已经碎了一臂,见得苏牧全力一斩,已然不再去兼顾圣教主能否接下他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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