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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魔咒-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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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扬古贝勒修书一封,派遣信使带给拜音达里,说只要撕毁与建州的盟约,就会将叶赫的公主嫁给他。既然拜音达里是这样一个该死之人,我自然愿意充当他毁约的诱饵。我在布扬古贝勒书信的末端,压上我的指纹,弧形的指纹像一朵小小的梅花。信使就是挥发部那些逃犯之一。拜音达里称自己的亲属为逃犯,仅这一点就该死。我将哥哥的这封书信亲手交给信使,让他带着对我容貌的崭新记忆骑马离去。一眼,就足够了。

拜音达里没有囚禁也没有杀掉叶赫的信使,而是让他送来了回信和聘礼。拜音达里在信中说,在布扬古贝勒收到这封信的同时,努尔哈赤或许也正好收到了他撕毁的盟约。而他将重返叶赫讨伐努尔哈赤的联军。在布扬古贝勒签好婚书,接受聘礼的三十八天后,拜音达里被努尔哈赤杀死。一批挥发部的新的逃兵来到叶赫城,说努尔哈赤用长剑砍断了挥发部堂子前的标杆,焚烧了挥发部的图腾和祭台。这意味着挥发部再也不存在了。

拜音达里本来就是一个该死之人,我感兴趣的是,在他之后,谁是我的下一位求婚者?

努尔哈赤脸上带着泥浆般洗刷不掉的颜色。见过他又侥幸活下来的士兵都说,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无法知道他是喜是怒,没有人能揣摩他在想什么,将要做什么,打算灭掉哪个部落。以前像星辰般散布在呼伦河流域的大小部落,现在已经寥落无几。努尔哈赤杀人的速度像是在收割牧草,他不跟任何人说话,从不向部下做出解释,他要的只是执行,他的作战方案没有人能够窃取,计划全都是瞬间做出的,而他的行为和作战方式都极为古怪,难以捉摸。这是他的脸上糊满泥浆后的改变。他似在无时无刻想着战局,又像是心不在焉地攻打下一座座城镇或是堡垒。他迅捷如一支利箭,被他杀的贝勒和王都来不及弄明白失败的原因就被砍下头颅。他所过之处生命都变成了骸骨,而城市都沦为废墟。据说他随时都带着孟古那个圆形坟墓,将它安置在新的废墟上,好像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以眼前的废墟替代他心里的废墟。他高大,像一座建筑般雄伟,每个见过他的人,都能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感觉到那只有废墟才散发出的颓败之气和颓败之景。努尔哈赤将自己心里的废墟一遍遍搬出来,每一座,都成了人们眼中的废墟。无论是归顺还是背叛他,都无法改变漠北那一片废墟的境地,背叛更增添了他毁灭的力量。叶赫几乎已是这片废墟里唯一一颗还在闪烁的孤星。

我想,谁是下一位以背叛努尔哈赤而获得我允诺的婚约的幸运者呢?

乌拉部的布占泰贝勒三年前曾向叶赫送来聘书。布占泰以我的回绝为由与努尔哈赤结盟。哥哥用了与拜音达里相同的方法令布占泰撕毁了盟约。乌拉部随着布占泰被杀而亡。不消说,我的婚约又变成一纸空文。

叶赫现在是一座真正的孤城。在庞大的废墟和叶赫城之间,似乎只剩下了我和努尔哈赤,他已经杀尽了周围的王和贝勒,灭了叶赫部以外所有的部落,也许在他眼里叶赫已经是一座废墟了。谁都明白,在建州与叶赫之间,只剩下最后一场战役。

在1615年5月的最后一天,哥哥和我站在叶赫孤独的城墙上眺望着远方的雾霭。

“蒙古部的莽古尔泰尚未婚娶,你不如嫁过去吧。”

“太远了,哥哥。”

“他是最后一个王了。”

“我老了,哥哥。”

“很久以前,我们来自蒙古,你该回到我们祖先的地方去。”

“我生在叶赫,长在叶赫,也该死在这里。”

“你今年多大了?”

布扬古贝勒眯起眼睛看着我,他已经忘记了我的年龄。而我自己也不愿再想起。

“我已经到了别人做祖母的年龄。”

“可你还是十六年前的样子。”

哥哥并没有忘记我的年龄。我笑了。这是叶赫城唯一没有随着时间改变的东西。叶赫公主的容颜。

“你依然娇若鲜花,所有男人见到你,都会甘愿将命交到你手上。”

布扬古贝勒俯瞰着祖父清加弩,祖父的弟弟杨吉努,父亲布斋,杨吉努的儿子那林布禄,和金石台,自己,一起建造和守护的,这整齐而庄严的街衢。

“嫁到蒙古去吧,你在这里会是我的累赘。”

“如果那蒙古的王能找到一种叫黑摩罗的花,我就嫁给他。”

“那是传说中最邪恶的花。”

“哥哥听谁说的?”

“传说。没有人能找到它。”

“那就让他带上这传说中的花来求婚吧。”

黑摩罗。

这世间却并没有一种叫黑摩罗的花。

它曾随夕阳飘落在叶赫的城墙上,在我眼里绽放。它让我看到了辉煌的未来,如果它是一种毁灭的力量,那我正求之不得,它的颜色艳丽无比,形状变化莫测,在它不断涌现的花瓣里能看见如我所愿的未来,那里有更为壮观美丽的焰火,在焰火里藏着过去,哪怕是已经遗忘的记忆里的每一个细节和片段。我相信这是一个吉兆,然而在哥哥劝我远嫁的时候,我意识到,没有一个男人能帮我实现心愿。我的心愿无非是杀死一个该死之人,用死亡泯灭他的罪,只有这样,我才能回到在绮春园的石头上,回到梦醒前的那个时刻,也许更早,回到我出生的那个时刻。我已经杀了黑萨满,无论他是死是逃,他都不会再对父亲说出那个诅咒般的预言。我说的记忆是梦醒之前的记忆,而梦醒之后一切都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或者根本变成了另一种样子——我将不会认识努尔哈赤,如果我必须遇见他,那么我将在第一次想要杀他的时候,不会犹豫片刻。如果我过于美丽,而我又对这美丽有所认识,我会隐藏它,我会戴上面具和面纱。如果美丽只是引发人心念里的邪恶和无穷的杀戮,那么这世界还没有为美丽做好准备,这世界还无法承受美丽的重量。因而,我一直都明白,没有人能最终得到我,即便是将所有的竞争者杀死,摧毁所有的城市,也并不意味着,那个叫努尔哈赤的人,就更配拥有最美的女人,事实上,我藐视这一切的争夺——黑摩罗,如果它真是传说中的邪恶之花,我但愿它盛开在我的血肉之躯上,以我为土壤,我必将以仇恨浇灌它绚丽的色彩和极致的邪恶。

诅咒

努尔哈赤并没有立刻来占领这最后的堡垒。哥哥在等蒙古王的回复,同时也在做最后的战事准备。无论莽古尔泰是否送来黑摩罗,哥哥都会将我送走,我在这里是哥哥的绊脚石。

叶赫与建州歇战三个月后,有两样东西同时摆在布扬古贝勒的案头。一样是莽古尔泰遣人送来的黑摩罗,一样是努尔哈赤的求亲聘礼。我和布扬古贝勒相视冷笑。努尔哈赤的聘礼不过是招降书罢了。而莽古尔泰送来的黑摩罗却让我颇为意外。使臣打开一只黑色的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张羊皮纸。使臣说画在纸上的那朵花就是黑摩罗。不错,它是用黑墨汁勾勒的一朵花,花儿画得非常仔细,花瓣和茎上的纹理都历历在目。我不动声色,听使臣继续说。这是从明朝一本医书上摹下的图。明朝人称此花为曼陀罗。这是迄今为止最接近公主要求的花。使臣说。可我要的是真正的黑摩罗,它有艳丽的色彩,又有变化莫测的形状,在它的花心里可以看见未来。我说。使臣说,如果叶赫的公主在梦里见到过这样一种花,那么莽古尔泰为公主准备了一处梦一般的所在,那里,也已为叶赫的公主种下了这传说中的花。如果叶赫的公主想要看到这纸上黑摩罗艳丽的颜色,以及变幻莫测的形状,那么请带上你的嫁妆来蒙古吧,你会看到它开花的那一天。

努尔哈赤的使臣说,十六年前努尔哈赤大汗娶了叶赫的一位假公主,现在他要叶赫兑现十六年前的婚约,将真的叶赫公主送到建州去。这是永久息战的条件。

我接过蒙古使臣送来的羊皮纸。那是一张羔羊皮制成的羊皮纸,质地细腻而柔软,墨汁勾勒的花卉栩栩如生。我摩挲着这朵被称为黑摩罗的纸上花,想起黑萨满第一次说起它的名字,尽管我只是在夕阳的幻觉中看见它,并承认它非世间所有,然而若是真的没有,我如何能见到一个我根本不曾见过的花?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听说过它,就连布扬古贝勒都说它是传说中的花,可见有人见过。也就是说,它一定长在世间的某一处。我摩挲着这朵墨汁勾勒的黑摩罗。我想,这就是黑摩罗,莽古尔泰已经下种,只等我前去浇灌,只等它长到与我的梦相合为一。我摩挲着羊皮纸上的黑摩罗,它在我手里有了温度,也有了色彩,它的形体开始变换,从一个单薄的样子变得像是活了一般,我吃了一惊,再看它,又回到刚刚见到时的样子。继续摩挲它,它的色彩又会在我的手指间闪烁,形状从纸上凸显,看看花心处,在波动的色彩中,一个男人背对我坐着,在他旁边,是一个僵直站立的女人。这个景象一闪而过,又不断在我手指间流转。我认出那个女人是孟古,而那个背影,无疑就是努尔哈赤。他坐在废墟里圆形的墓穴中,旁边站着孟古的遗骸。他在等我的答复。

那张羊皮纸被我折了又折,握在手心。我抽出短刀,在努尔哈赤的信函上划开一个很大的口子,丢给信使。

“带回去,就说我将随着莽古尔泰的使臣远嫁蒙古。”

在息战的三个月里,哥哥不仅重新加固了防务,还为我准备好了嫁妆。哥哥暗自联络了明朝的军士为此次出行护驾。这该是一次秘密远行,放出的消息说我在五天后出嫁,实际的时间是在三天后的晚上。哥哥组建了一个简练的队伍,明朝的军队在一些险要的峡口设防。过了这些险恶之地,就没有什么需要提防的了。

我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就坐在高台上望天。我看叶赫城看得太久,将它完全装在了心里,过不多久也许我就会想不起它了,就像我再也想不起父亲的脸。我在梦里从来没有见到过父亲,父亲已经转化为我的仇恨,父亲是以仇恨的形式存在于我的记忆里的。然而我的记忆不会丢掉叶赫城,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弄丢了它,它也会转化为我的仇恨,以仇恨的形式存在于我的身心里。我不会真正离开叶赫,远嫁的只是布西亚玛拉的一个虚壳,是那个人人想要得到的美丽肉身,我将肉身里面的东西留下了,因而,当叶赫城的城门在我身后闭合后,我并未感到若有所失。我从未离开这里。

这夜有风,无月,叶赫的轮廓比夜色更深更重,我越是往前走,便越是远离这夜空下黑重的影子,我无比轻盈和单薄,像片树叶被风吹向不知名的地方,虽然,使臣说,有一个叫莽古尔泰的男人,在远方等我。风穿过我随随便便就去了叶赫,而我的肉身不会再回到那里了。这种意识贯穿在车队碾过的行程中,不需要谁对我的未来有所预示,我知道我的终点是在一个无比荒凉的地方。莽古尔泰,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而我注定也不属于他。倒毋宁说,我去的地方叫黑摩罗。

护卫禀告说队伍后面总是跟着一个影子,不远不近的。我说别理他,我们只管走我们的。护卫说那一人一马周身散出阴森的氛围,恐怕是一个劫持者,想必是来劫持公主的吧,可也奇怪,他一直保持着不变的距离,恐怕公主出城的消息还是被人探到了。我说一人一马有何畏惧?即便是努尔哈赤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我们已经走了三天路程,叶赫城并不曾遭遇袭击。既然叶赫与我都安然无恙,你们担心什么?这样就又走了一天。越往北走,空气越冷,黑夜越长,地貌更为空阔,风带来了远方的草和沙子的味道,还有河水的腥味。我问护卫,那一人一马的影子还在?护卫说,在,依然是不近不远的距离。不要理他,我说。

在第五天的晚上,我们在一片旷野上安营扎寨。近处有一摊不小的湖泊,天上的星辰都掉在里面了。那个跟随我们的一人一马还在吗?不,他离开了。走过这片地方,叶赫城那深黑的影子将再也无法看到。然而当我追寻叶赫那雾霭般的影子时,却看见流星向着叶赫的方向聚拢。那是什么?难道星辰都飞到叶赫城里去了?灯光不会传这么远,篝火也不可能在这里看见。那是什么?我问。我摩挲着手里的羊皮纸和纸上的黑摩罗,花的形体在我指间流转,花心处,我看见了我曾在哥哥背上看到的那一幕,壮丽而绚烂的景象,在无数像花朵般绽开的火焰中,布扬古贝勒和金石台贝勒一起站在城的最高处,手里举着火把和砍刀。随后布扬古贝勒和金石台贝勒一同消失在一片更加绚丽而壮观的花朵中。那花朵如此炙热,而我的哥哥和叔叔,则像两盏点燃的灯笼。

这个景象让我热泪盈眶。我一直相信我看见的是一个吉兆,而黑摩罗却给了我一个相反的谜底。叶赫城被点燃了,除非整个叶赫城被付之一炬,否则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光传到这么远的地方,穿过黑夜,荒原和寂静。

我策马向回奔去,没有人可以阻拦我,我疾风般向叶赫飞去,此时狂风大作,所有的风也都在向叶赫的方向聚集,似乎是为了让那火光更加炫目和耀眼。我比往日要快一倍乃至许多倍,但是我无法在一瞬间走完所有路程,即便长了翅膀也不能。但我无疑离那把大火越来越近了,我闻到了浓烟的气味,这味道有多古怪,有人的骨肉烧焦后的味道,我知道,哥哥和叔叔的骨头正在这气味里融化。此时一个巨大的火球升腾到夜空,像是整个天空都跟着燃烧起来。风向变了,变得混乱不堪,从我身后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嗓音:

“叶赫那拉?布西亚玛拉。”

狂风拆散了我的发辫,我的乱发向四方八面飞舞,我拨开乱发,朝这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他来自我身后,一人一骑。我还没有看清他,可我知道他是谁。

“你一直跟着我。”

“格格,为了让你回头,我点燃了这世上最大的篝火。”

“你烧了叶赫!”

“不然怎能让你回头?”

“我不会为你回头。”

“可我燃起这世上最大的篝火就是为了见到你。”他缓慢地走近我。“我有十二年没有看见你了。”

“我的哥哥和叔叔呢?”

“瞧那浓烟,他们现在一定在天上望着我们——为什么要拒绝我?”

“我一直都想杀了你!”

“这世间不变的只有格格你的容颜。而我的头发都白了。”

“你是一个怪物!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像是刚从烂泥地里爬出来,你不能把脸洗得干净些吗?你一身恶臭和血腥气,我真后悔当初为何不一刀砍下你的头,我也后悔为何父亲追杀你时,我却提醒你送你短刀?你想杀了我吗?别用你那肮脏的长剑,我有干净的刀,离我远些,我的血不愿溅在你的泥污上。我要跟你说,我嫁给了蒙古的莽古尔泰,你这一生都休想得到我,我已经嫁给了蒙古的莽古尔泰,你这一生都休想得到我……”

我不断重复这句话,将短刀对准自己的咽喉,他知道那短刀有多锋利。

努尔哈赤向后退了几步。

“太远了,东哥格格。”

“如果我此生杀不了你,我将诅咒你,我诅咒你和你的建州和你的姓氏都会被叶赫那拉所灭,我看到了未来,叶赫那拉必胜,我的诅咒将使你和你的子孙在火中化为灰烬。”

“你……巫女,一个不折不扣的妖孽。是你使我再也停不下来了。瞧瞧那些为你死去的贝勒、王,和兵,还有被灭掉的城和镇子,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孽!”

在一瞬间我策马飞驰奔向他,我要将这柄短刀刺入他泥浆般的脸或咽喉。他并不躲闪,我的马儿在险些撞上他时抬起了前腿,我的短刀刺进他咽喉下锁骨的缝隙里。我松开手,从他身上轻轻跃过。

“你又放我一命。”

“你建立的只会是一座又一座废墟。我以我整个的生命和灵魂诅咒你,亡你的,必是叶赫那拉的女人。”

我将诅咒抛向四面八方,我向远方飞奔,向着远离浓烟和火焰的方向飞奔。风停了,我是一把在丝绸中穿行的利刃,滑向旷野深处。当我远远看到我的营寨时,我松了口气,身子一斜,从马背上跌了下去。我重重地落在松软的黑色涡流里,我意识到,刚才,仅仅是一个短暂的梦。叶赫怎么会被焚毁呢?我分明看见了她的胜利,死去的,只是我的仇人。我仰面朝天,漆黑无边的天空中没有星辰,那是因为星辰都去了叶赫城,它们照亮了获胜后的伟大之城,而我无论怎样奔驰都无法摆脱这些尘世的沙砾。我依然在飞奔,耳边的冷风灌满了帐篷,我想稍稍休息一下便启程,我要去的地方叫黑摩罗。我紧握手里那张折了又折的羊皮纸。黑摩罗在我手心里活了过来,当我的血渗入它漆黑的花瓣时。

尾声今生

“它”,他他拉氏的魂魄,从我衣裙里走出来,走在我前面。原来,她穿着长长的旗袍,脚下踩着咯噔咯噔的高底绣鞋。她那一身失去颜色的旗装,在落日的余辉中恢复了原有色彩,我看清了那颜色,鲜花的颜色。她所有破损的皮肤都干净完好,鲜花般的脸庞。她是他他拉氏,光绪皇帝的珍妃。她向着养心殿方向走去,那样子,像一只蝴蝶,想要展开双翅。

华文

1993年。

她语速很快,像疾风。

她回答了我所有的疑问,在这个没有时间迹象的地方。

我的问题原本简单,我只想知道“它”是谁。我万万没有料到,“它”由无数个亡魂组成。如果我们一直待在这个地方,也许真会被囚于此——会有更多“它”借用这个身体显灵。就是说,会有无数个那拉。换言之,他们是那拉的无数个分身。

我该怎样找到我牵着她的手来到这里的那拉。她在哪里。她只有一个。她是唯一的。

我看了看镜子,镜子空空如也。镜子模糊了那拉和他他拉氏的界限,又掠去了她的现世记忆。镜子腾空了那拉,令她成为魂魄出入的躯壳。

她手里捧着珍珠。

已经很清楚了,他他拉氏的魂魄来自珍珠。他他拉氏的诅咒带着叶赫那拉离开了光绪幻化的蝴蝶,离开了历史的碎片,蝴蝶使一切回到最初,布西亚玛拉的梦开始的地方,这个原本可以了断的梦,却因爱,变成新的梦境。他他拉氏,爱她爱的经历,也爱她爱的记忆,尽管那记忆里,有一半是毒汁和恶果。现在的那拉,不过是她眷爱“爱”的恶过,她令自己和那拉都无法逃脱。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那拉的前身,或者说许多前世,都由他他拉氏的诅咒牵引,她一再逃遁,却终究无法离开。

无论她的前世是谁,我认识的女孩,叫那拉,我得帮助她,从这梦境中脱险。这是一个多么漫长又沉重的梦,没有人能担得起这个梦,这个诅咒。

我是否有能力改变?

我最好等,等到和我牵手走来的女孩出现,拿走珍珠——不,这个梦不会等到那拉,那拉在另一个时间段。她不属于布西亚玛拉的梦,我和她都不属于。我们要解开的,是他他拉氏的梦。

我不想称这个梦为诅咒。尽管它源自诅咒。

“……黑摩罗在我手心里活了过来,当我的血渗入它漆黑的花瓣时。”

这是转换的时刻,在转换的这一刻,我该将珍珠夺过来,尽管很危险。

我拿到了珍珠。现在,她,是他他拉氏,是布西亚玛拉,还是别的人,我不得而知。

“你带着珍珠四处流浪,漂泊了很久,你不愿放弃这段记忆,是因为光绪皇帝粉碎了所有的梦,这样,也就粉碎了你一生最重要的东西,爱的记忆。”我说。

“还有恨的记忆。”

她抚摸脖子上珍珠原先所在的位置,好像那里另有一件饰物。

她是他他拉氏。

他他拉氏寄居在那拉的头脑里。记忆即惩罚,那拉本能地用遗忘抗拒记忆的惩罚,这导致了惩罚不断重复加剧。一直以来,那拉竭力抗拒的,不是一个鬼魂,而是他他拉氏因诅咒而不灭的记忆。这是那拉所有问题的答案。

“是的,还有恨的记忆。恨的记忆甚而远比爱的记忆更为持久,尊贵的王妃,你曾为爱放弃生命,现在却因恨囚禁另一个生命,你的灵魂拒绝生命,你爱的是死亡。”

“我拒绝生命,是因为夫君的生命被她残害到最后一口气,而我的生命也因她坠入最不堪的深渊。”

“你们都曾用尽生命里最后一口气,用那口气来爱,来改变,来反抗。你现在却用过去的那口气来惩罚,来压榨,也就是说,你愿意布西亚玛拉的梦一直持续下去,尽管你爱的人,光绪皇帝已经粉碎了这个梦,你却以诅咒使这个梦延续至今,并使它成为不折不扣的惩罚。王妃,你违背了你夫君的意愿。你该知道,光绪皇帝竭尽全力惊醒的,所有的人和事,都只是布西亚玛拉的一场梦。”

“太长了,梦魇。它的险恶,值得诅咒。那么,你说,我压榨什么?”

“你压榨那拉的生命,得到重历旧梦的欢乐,如果那是欢乐的话。”

“我已经离开旧梦。我的代价很高,我配得上,得到另一个梦。”

“你的梦囚禁了那拉和我。”

“你冒充巫师。”

“巫师?我不过是替人看病的医生。”

“你不觉得你很像黑萨满吗?没有黑萨满,也许,就不会有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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