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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剑客无情剑-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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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下了决心。
    只要李寻欢不死,她一定要将他带到这里来。
    自从她第一次看到李寻欢,她就决心要将自己这一生交给他。
    这决心她从未改变。
    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大自私,她决心要牺牲自己!
    因为她忽然觉得林诗音比她更需要李寻欢!
    “他们都已受了大多苦,都比我更有权力享受人生,我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他们拢合在一起。”
    她本就属于他的,无论什么人都不该拆散他们。
    “龙啸云不能,他根本不配!”
    “至于我……”
    她决心不想自己,咬着嘴唇,擦干了眼泪,“就算要流泪,也得留到明天,今天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抬起头。
    不错,现在的确很黑暗,因为夜已更深。
    但黑夜即来了,光明还会远么?
    有些人认为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好人,一种坏人。
    男人如此,女人也一样。
    林仙儿当然是属于坏人那一类,但林诗音和孙小红呢?
    她们当然都是好人,但她们也不一样。
    无论是什么事,林诗音总是忍受、忍受……
    她认为女人最大的美德就是“忍受”!
    孙小组却不同,她要反抗!
    只要她认为是错的,她就反抗!
    她坚定、明朗、有勇气、有信心、她敢爱、也敢恨,你在她身上,永远看不到黑暗的一面!
    就因为世上还有她这种女人,所以人类才能不断进步,继续生存。
    “永恒的女性,引导人类上升。”
    这句话也正是为她这种女人说的。
    “只要我去找他,无论什么时候,他还是会爬着来求我的。”
    “没有我,他根本活不下去。”
    林仙几真的这么有把握?
    她的确有把握,因为她知道阿飞爱她爱得要命。
    但阿飞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他一定还在那屋子里,因为那是‘我们的家’,那里还有我留下的东西,留下的味道。”
    “他一定还在等着我回去。”
    想到达里,林仙儿心里忽然觉得舒服多了。
    “这两天他一定什么事都不想做,一定还是在整天喝酒,那地方一定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甚至连那些死尸都还没有搬走。”
    想到这里,林仙儿又不禁皱了皱眉。
    “但是没关系,只要我一见他,无论什么事,他都会抢着去做了,根本不用我动手。”
    林仙儿满足的叹了口气,一个人已到了她这种时候,想到还有个地方可以圆去,还有人在苦苦的等着她,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愉快。
    “以前我对他也许的确太狠了些,将他逼得太紧,以后我也要改变方针了。”
    “男人就像是孩子,你要他听话,多少也得给他点甜头吃吃。”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发热。
    “无论如何,他毕竟不是个很令人讨厌的人,甚至比我所遇见的那些男人全部强得多。”
    她忽然发觉自己还是有点爱他的。
    她这一生中,假如还有个人能真的令她动一点感情,那人就是阿飞了,想得越多,她就越觉得阿飞的好处比别人多。
    “我真该好好的对他才是,像他这样的男人,世上并不多,以后我也许再也找不到了。”
    越想她越觉得不能放弃他。
    也许他一直都在爱着她,只不过因为他爱得太深了,所以才令她觉得无所谓。
    他爱她爱得若没有那么深,她说不定反而会更爱他。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人性的矛盾。
    所以聪明的男人就算爱极了一个女人,也只是藏在心里,绝不会将他的爱全部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阿飞,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令你伤心了,我一定天天陪你,以前的事全已过去,现在我们再重头做起。”
    “只要你还像以前那么样对我,我什么事都可以依着你。
    但阿飞是不是还会像以前那么样对她呢?
    林仙儿忽然觉得并不十分有把握,对自己的信心已动摇。
    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那只因她以前从未觉得阿飞对她有如此重要,无论阿飞对她是好是坏,她都全不放在心上。
    一个人只有在很想“得到”的时候,才会怕“失”。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也正是人类许多种弱点之一。
    可悲的是,你想“得到”的人越急切,“失去”的可能就越大:
    林仙儿抬起头,已看到小路旁的屋子。
    屋子里居然有灯。
    她忽然停下来,将贴身小衣的衣襟撕下了一块,就着雨水洗了洗脸,又用手指做梳子,梳了梳头发。
    她不愿让阿飞看到她这种狼狈的样子。
    因为她绝不能再失去他。
    屋子里的灯还在亮着。
    灯在桌上。
    灯的旁边,还有一大锅粥。
    屋子里并不像林仙儿想象中那么脏,尸体已搬走,血渍已清扫,居然打扫得十分干净。
    阿飞正坐在桌旁,一口一口的喝着粥。
    他吃东西的时候一直很慢。因为他知道食物并不易得,所以要馒慢的享受,要将每一口食物都完全吸收,完全消化。
    但现在,他看来却并不像是在享受。
    他脸上甚至带着种厌倦的神色,显然是在勉强自己吃。
    他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吃?是不是因为他不想倒下?
    夜已深。
    一个人面对着孤灯,慢馒的喝着粥。
    没有看到过这种景象的人,绝不会想到这景象是多么寂寞,多么凄凉。
    然后,门轻轻被推开了。
    林仙儿忽然出现在门口,瞧着他。
    在看到阿飞的这一瞬间,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一阵热血上涌,就好像流浪已久的游子骤然见到亲人一样。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怎会有这种感觉。
    她的血本是冷的。
    阿飞却似乎根本没有发觉有人进来,还是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喝着粥,就好像世上只有这碗里的粥才是真实的。
    但她脸上的肌肉却似在逐渐僵硬。
    林仙儿忍不住轻唤了一声:“小飞……”
    这呼唤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那么甜蜜。
    阿飞终于慢馒的抬起头,面对着她。
    他的眼睛还是很亮,是不是因为有泪呢?
    林仙儿的眼睛似也有些湿了,柔声道:“小飞,我回来了……”
    阿飞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似已僵硬得不能有任何动作了。
    林仙儿已慢慢的向他走了过来,轻轻道:“我知道你会等我的,因为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是真的对我好。”
    这一次她没有用手段。
    这一次她说的是真话,因为她已决定要以真心对他。
    “我现在才知道别的人都只不过是利用我……我利用他们。他们利用我!这本没有什么吃亏的,只有你,无论我怎么样对你,你对我总是真心真意。”
    她没有注意阿飞脸上表情的变化。
    因为她距离阿飞已越来越近了,已近得看不清许多她应该看到的事。
    “我决心以后绝不再骗你,绝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无论你要怎么样,我都可以依着你,都可以答应你……”
    “膨”的,阿飞手里的筷子突然断了。
    林汕儿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
    她的声音甜得像蜜。
    “以前我若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我会要你觉得无论你对我多好,都是值得的。”
    她的胸膛温暖而柔软。
    无论任何人的手若放在她胸膛上,绝对再也舍不得移开。
    阿飞的手忽然自她胸膛上移开了。
    林仙儿眼睛里忽然露出丝恐惧之意道:“你……你难道,……难道不要我了?”
    阿飞静静的瞧着她,就好像第一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
    林仙儿道:“我对你说的全部是真话,以前我虽然也和别的男人有……有过,但我对他们那全都是假的……”
    她声音忽然停顿,因为她忽然看到了阿飞脸上的表情。
    阿飞的表情就像是想呕吐。
    林仙儿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道:“你……你难道不愿听真话?你难道喜欢我骗你?”
    阿飞盯着她,良久良久,忽然道:“我只奇怪一件事。”
    林仙儿道:“你奇怪什么?”
    阿飞慢慢的站了起来,一字字道:“我只奇怪,我以前怎么会爱上你这种女人的!”
    林仙儿忽然觉得全身都凉了。
    阿飞没有再说别的。
    他用不着再说别的,这一句话就已足够。
    这一句话就已足够将林仙儿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阿飞慢慢的走了出去。
    一个人若已受过无数次打击和侮辱,绝不会不变的。
    一个人可以忍受谎言,却绝不能忍受那种最不能忍受的侮辱——女人如此,男人也一样。
    做妻子的如此,做丈夫的也一样。
    林仙儿只觉自己的心在往下沉,往下沉……
    阿飞已拉开门。
    林仙儿忽然转身扑过去,扑倒在他脚下,拉住他的衣服,嘶声道:“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我现在已只有你……”
    阿飞没有回头。
    他只是慢慢的将衣服脱了下来。
    他精赤着上身走了出去,走人雨中。
    雨很冷。
    可是雨很干净。
    他终于甩脱了林仙儿,甩脱了他心灵上的枷锁,就好像甩脱了那件早已陈旧破烂的衣服。
    林仙儿却还在紧紧抓着那件衣服,因为她知道除了这件衣服外,就再也抓不住别的。
    “到头来你总会发现你原来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都是空的……”
    林仙儿泪已流下。
    到这时她才发现她原来的确是一直爱着阿飞的。
    她折磨他,也许就因为她爱他,也知道他爱她。
    “女人为什么总喜欢折磨最爱她的男人呢?”
    到现在,她才知道阿飞对她是多么重要。
    因为她已失去了他。
    “女人为什么总是对得到的东西加以轻蔑,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时才知道珍惜。”
    也许不只女人如此,男人也是一样的。
    林汕儿忽然狂笑起来,狂笑着将阿飞的衣服一片片撕碎。
    “我怕什么,我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只要我喜欢,要多少男人就有多少男人,我每天换十个都没有关系。”
    她在笑,可是这笑却比哭更悲惨。
    因为她也知道男人虽容易得到,但“真情”却绝不是青春和美貌可以买得到的……
    林仙儿的下场呢?
    没有人知道。
    她好像忽然就从这世上消失了。
    两三年以后,有人在长安城最豪华的妓院中,发现一个很特别的“妓”女,因为她要的不是钱,而是男人。
    据说她每天至少要换十个人。
    开始时,当然有很多男人对她有兴趣,但后来就渐渐少了。
    那并不仅仅是因为她老得太快,而是因为大家渐渐发现她简直不是个人,是条母狼,仿佛要将男人连皮带肉都吞下去。
    她不但喜欢摧残男人,对自己摧残得更厉害。
    据说她很像“江湖中第一美人”林仙儿。
    可是她自己不承认。
    又过了几年,长安城里最卑贱的猖寮中,也出现了个很特别的女人,而且很有名。
    她有名并不是因为她美,而是因为丑,丑得可笑。
    最可笑的是,每当她喝得烂醉的时候,就自称是“江湖中的第一美人”。
    她说的话自然没有人相信。
    雨很冷。
    冷雨洒在阿飞胸膛上,他觉得舒服得很,因为这雨令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麻木的,两年来,这也许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而且他觉得很轻松,就像是刚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远处有人在呼唤:“阿飞……”
    呼声很轻,若在几天前,他也许根本听不见。
    但现在,他的眼睛已不再瞎,耳朵也不再聋了。
    他停下,问:“谁?”
    一个人奔过来,两条长长的辫子,一双大大的眼睛。
    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只不过显得有些焦急,也有些礁淬。
    孙小红终于也找到了他。
    她奔过来,几乎冲到阿飞身上,喘息着道:“你也许不记得我了……”
    阿飞打断了她的话,道:“我记得你,两年前我看到过你一次,你很会说话,前两天我又见过你一次,你没有说话。”
    孙小红笑了,道:“想不到你的记性这么好。”
    她的心境忽然开朗,因为她发现阿飞又已站了起来,而且站得很直。
    “有些人无论被人击倒多少次,都还是能站得起来的。”
    她觉得李寻欢的确是阿飞的知己。
    阿飞虽然知道她找来一定有事,但却没有问。
    他知道她自己会说出来的。
    孙小红却没有说,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飞终于道:“无论什么话你都可以说,因为你是李寻欢的朋友。”
    孙小红眨着眼,道:“你见过她了?”
    阿飞道:“嗯。”
    孙小红道:“她呢?”
    阿飞道:“她是她,我是我,你为何要问我?”
    以前每当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林仙儿时,他都会觉得一阵说不出的激动,就连她的名字对他说来都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
    但现在他却很平静。
    孙小红凝视着他,忽然长长松了口气,嫣然道:“你果然已将你的枷锁甩脱了。”
    阿飞道:“枷锁?”
    孙小红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蒸笼,也有他自己的枷锁,只有很少人才能将自己的枷锁甩脱。”
    阿飞道:“我不懂。”
    孙小红笑道:“你不必懂,你只要能做到就好了。”
    阿飞沉默了很久,忽然道:“我懂了。”
    孙小红道:“你真的懂了?……那么我问你,你是怎么样将那副枷锁甩脱的?”
    阿飞想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我只不过忽然想通了。”
    “忽然想通了”,这五个字说来简单,要做到可真不容易。
    我佛如来在菩提树下得道,就因为他忽然想通了。
    达摩祖师面壁十八年,才总算“忽然想通了”。
    无论什么事,你只要能“忽然想通了”,你就不会有烦恼,但达到这地步之前,你一定已不知道有过多少烦恼。
    孙小红也想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若能想通了,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少……”
    阿飞似已不愿再提起这些事,忽然问道:“是他要你来找我的?”
    孙小红道:“不是。,
    阿飞道:“他呢?”
    孙小红突然不说话了,笑容也已不见。
    阿飞耸然动容,道:“他怎么样了?”
    孙小红嗫喏着黯然,道:“老实说,我既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阿飞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小红道:“我也许可以找得到他,只不过他的死活……
    阿飞道:“他的死活怎么样?”
    孙小红凝视着他,一字字缓缓道:“他是死是活,全部得看你了!”
第八十五章 错的是谁呢
    外面虽下着雨,屋子里却还是很干燥,因为这么大的屋子,只有一个窗户,窗户很小,离地很高。
    窗户永远都是关着的,阳光永远照不进来,雨也洒不进来。
    墙上漆着白色的漆,漆得很厚,谁也看不出这墙是土石所筑,还是铜铁所铸?但谁都能看得出这墙很厚,厚得足以隔绝一切。
    屋子里除了两张床和一张很大的桌子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没有椅,没有凳,甚至连一只杯子都没有。
    这屋子简直比一个苦行僧所住的地方还要简陋。
    江溯中声名最响,势力最大,财力也最雄厚的“金钱帮”帮主,竟会住在这么样的地方。
    李寻欢也不禁怔住。
    上官金虹就站在他身旁,瞧着他,悠然道:“这地方你满意了么?”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终于笑了,道:“这地方至少很干燥。”
    上官金虹道:“的确很干燥,我可以保证连一滴水都没有。”
    他淡淡接着道:“这地方一向没有茶,没有水,没有酒,也从来没有人在这里流过一滴眼泪。”
    李寻欢道:“血呢?有没有人在这里流过血。”
    上官金虹冷冷道:“也没有——就算有人想死在这里,还没有走到这里之前,血就已流干了。”
    他冷冷接着道:“我若不想要他进来,无论他是死是活,都休想走进这屋子。”
    李寻欢又笑了笑,道:“老实说,活着住在这里虽然不舒服,但死在这里倒不错。”
    上官金虹道:“哦?”
    李寻欢道:“因为这地方本来就像是坟墓。”
    上官金虹道:“既然你喜欢,我不妨就将你埋在这里。”他目中又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指了指脚下的一块地,接着道:“就埋在这里,那么以后我每天站在这里的时候,就会想到‘小李探花’就在我的脚下,我做事就会更清醒。”
    李寻欢皱了皱眉,道:“清醒?”
    上官金虹道:“因为我若不能保持清醒,也一样会被人踩在脚下的,一想到你的榜样,我当然就能警惕自己。”
    李寻欢淡淡道:“但一个人清醒的时候若是大多了,岂非也痛苦得很。”
    上官金虹道:“我不会痛苦,从来没有过。”
    李寻欢道:“那只因你也从来没有快乐过……有时我很想问问你,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
    上官金虹眼角在跳动,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有些人也许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但还有些却更可怜,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李寻欢道:“哦?”
    上官金虹盯着他,道:“也许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李寻欢道:“也许我根本不想知道。”
    上官金虹道:‘“你不想。”
    李寻欢道:“因为我已知道死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不等上官金虹说话,接着又道:“在你眼中,看来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是不是?”
    上官金虹道:“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李寻欢道:“既然我已死定了,就不必再为任何事操心,也不再烦恼,你呢?”
    他忽然坐了下去,就坐在地上,长长伸了个懒腰,带着笑道:“现在我想坐,就坐下来,想闭起眼睛,你能不能?”
    上官金虹的拳握紧。
    李寻欢道:“你当然不能,因为你还要担心很多事,还要提防我。”
    他坐得更舒服了些,悠然道:“所以,至少现在我总比你舒服多了。”
    上官金虹忽然也笑了笑,道:“我既然已答应过不让你湿淋淋的死,本想等你衣服一干透就出手的,可是现在我主意又变了。”
    李寻欢道:“哦?”
    上官金虹道:“现在我不但要给你套干净的衣服,还要给你一壶酒,因为你说的话实在很有趣,能听到死人说如此有趣的活,实在不容易。”
    龙小云蜡曲在被窝里,似已睡着,但地上却有几个湿淋淋的脚印还未于透。
    燃着灯,灯芯已将燃尽,黯淡的灯光使这半旧的客栈看来更阴森森的,仿佛全无生气。
    林诗音悄悄推开门,悄悄走了进来。
    慈母的脚步永远都那么轻,她们宁可自己彻夜不眠,也不忍惊醒孩子的梦。
    龙小云也许已不再是孩子了,也许比大多数人都深沉世故,但当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看来却还是个孩子。
    他的脸还是这么小,这么苍白,这么瘦弱,无论他做过什么事,他毕竟还是个孤独而无助的孩子,对人生还是充满了迷惆。
    林诗音悄悄的走到床前,凝视着他,心里只觉得一阵酸楚。
    这是她唯一的骨肉,是她的血中之血,肉中之肉,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安慰,唯一的寄托。
    她本来宁死也不愿离开他的。
    可是现在……
    林诗音猛然回身,将灯芯挑起。
    “无论如何,我都要再看他几眼,多看他几眼,以后……”
    以后的事她不敢再想,不忍再想。
    她眼泪已夺眶而出。
    龙小云眼睛虽然闭得很紧,但眼角似也有泪痕留下。
    他身子突然发抖,是太冷?还是在做噩梦?
    林诗音俯下身,想为他将被拉紧些。
    她忽然发觉被是湿的,龙小云的衣服也是湿的,湿透。
    林诗音怔住,怔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轻轻道:“原来你也出去过。”
    龙小云还是闭着眼,闭着嘴,闭得更紧。
    林诗音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后面跟着我?”
    龙小云终于点了点头。
    林诗音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全都听见了?”
    龙小云忽然往被窝里拿出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高高举起,道:“拿去。”
    林诗音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
    龙小云还是闭着眼,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你岂非正是为了要拿这东西才口来的么?”
    林诗音目中露出了痛苦之色,道:“我……我是回来看你的。”
    龙小云道:“若不是为了这东西,你还会回来看我?”
    他忽然张开眼睛,盯着他的母亲。
    他目中也充满了痛苦之色,道:“你本就打算离开我,若不是为了这样东西,你只怕早就走了。”
    林诗音黯然道:“我的确准备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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