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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尸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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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饱了。”

  老柴头灭了烟锅,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根很细的红线,让我站好了别动,然后他就俯下身来,用红线在我的脚脖上打起了结。他的手指头很粗,关节上还有一层厚厚的茧子,看起来又笨重又粗糙,可动起来却异常灵活。

  头发丝粗细的红线到了老柴头手上,就像活了一样,两个线头沿着老柴头的手指钻来钻去,很快就打出了一个很复杂的锁结。

  老柴头将多出来的红线剪断,这才直起腰来,朝土房外喊一嗓子:“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我爸就推门进来了,大舅和我妈跟在我爸身后。进屋的时候,大舅还耸了耸鼻子,说:“这是么味啊?真香。”

  老柴头翘着二郎腿,端着旱烟,很无所谓的说:“也不是啥了不起的东西,就是一锅普通的肉汤,给孩子补补元气。”

  虽然这番话听起来随意,可我却发现,老柴头在说话的时候嘴角猛地抽搐了两下,再联想他刚才切肉时一脸犹豫的样子,那块似肉非肉的东西对于他来说,肯定宝贝得不得了。

  我妈这会还在担心我的事,脸色急切地问老柴头:“柴大爷,我家阳阳,到底是怎着(怎么)了?”

  老柴头抽了口烟,慢悠悠地说:“还能怎么了?撞邪了呗。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在他身上结了阳锁。这个阳锁要带三天,三天之后,你们找一个阳气重的男人把锁拆了。”

  大舅一向对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很感兴趣,这会见我没事了,就松了口气,好奇地问老柴头:“阳锁是啥?”

  “这不就是?”老柴头拿烟杆指了指我脚脖上的红绳,说:“这孩子,被邪祟盯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阳气损得厉害。我虽然已经设法给他补足了阳气,可他身子太虚,就是补上了也容易散,这阳锁呢,顾名思义,就是锁住他的阳气不外泄。不过人嘛,讲究的是一个阴阳协调,阳锁能锁住他的阳气,也会让外面的阴气进不了他的身,时间久了,还是会导致阴阳失衡。所以只能带三天,三天之后,必须摘下来。嗯,现在是五点了,记住这个时间,大后天早上六点之前,一定要把阳锁拆下来。”

  我妈来到我身边,用手试了试我的额头,然后才松了口气:“唉,烧总算是退了。”接着又转向老柴头,想道一声谢。

  可还没等我妈说话,老柴头就朝我妈摆了摆手:“你如果有心想谢我。我柜子里还有些脏衣服,你就拿去帮我洗了吧。这样一来,咱们也算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

  我妈和我爸同时愣住了,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恐怕谁也没想到,老柴头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毕竟老柴头治好了我的病,虽然他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客道,可他的要求确实是不过分的。我妈在发了一会呆之后,就没再犹豫,径自打开了柜子,将里面的一打脏衣服抱了出来。


第六章 鲁班斗,收魂墨


  大舅则在一旁说:“柴大爷治好了阳阳的病,这是多大的恩情,光是洗几件衣服怎么行呢。正好了,我家还有两只老母鸡……”

  老柴头又把我大舅打断了:“你行了啊,别扯这些没用的。我说过了,这是各取所需,我帮孩子驱邪,你们帮我洗衣服,就这样,两清了。行了,都走吧,不送。”

  我爸是个对人情世故特别没有主见的人,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不是不想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我妈张了张嘴,可还没等把话说出来呢,老柴头就将她和我大舅推出了门外。

  至于我爸,他是背着我走出门的,临出门的时候,老柴头突然对我爸说了一句:“阳阳这孩子,八字太轻,天生就容易招惹邪祟,如今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终究不是个办法。”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不禁嘀咕起来,之前老柴头不还说我长寿来着,怎么这会又变成八字轻了?

  我爸停下脚步,看向老柴头,我也朝老柴头那边看了过去,就见老柴头突然变得脸红脖子粗的,好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说了一句话:“想治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就是入我宗门,拜我……拜我为师。”

  从很小的时候,我爸就替我规划好了人生,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至于什么样的人才是有用的人,说句实话,当时的我爸也说不上来,可不管怎么说,他都绝对不希望我将来给人看坟。

  听到老柴头的话后,我都感觉我爸的腿软了一下,但也就是一下而已,下一秒我爸就背着我快速走出了土房。

  走在山坡上的时候,我还听见老柴头在屋子里叹气:“唉,有缘无分啊,果然还是强求不得。”

  我现在突然有些明白,他当初在筒子楼里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回到家,我妈又给我量了一下体温,36度5,烧已经完全退下去了。那天正好是集,我妈出去买了不少东西,中午给我做了顿好的,本来我还挺高兴的,可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妈竟然让我下午去上学,还说我最近生病生的,落下了不少功课,弄不好是要留级的。

  我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家长是如何看待留级这件事的,反正在我那个年代,如果家里的孩子不幸留级,那绝对是一场灾难,大人走在路上看见了熟人,都不敢跟人打招呼,怕被人笑话。

  而且对于我妈的“命令”,我向来都是不敢违抗的,吃过饭,我就由我妈带着回到了学校。连续两个星期没上学了,老师讲的东西我几乎听不懂,心里别提有多烦了。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没再生病,也没再看见那个阴森森的老太太,对于我妈来说,日子似乎又一次平静了下来。可因为要上学,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却异常难熬。

  那时候,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上学,后来听刘尚昂说,那时候他也讨厌上学,因为班主任老是打他,我知道,现在的小学老师是不敢对孩子动手的,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打学生简直是一种风尚,我比较调皮,也常常是隔三差五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挨巴掌,而且我的班主任每次打我的时候,下手都很重,我有好几次脸都被扇肿了,下午放学之后都不敢回家。

  因为如果我妈发现我在学校被老师打了,我回到家,我妈肯定会再揍我一顿。

  这大概就是我不喜欢上学的原因吧。

  三天之后的早晨,挂钟刚敲响了五点的钟声,深冬的天色亮得晚,此刻窗户外面还是漆黑的一片。我爸很早就起了床,一直坐在院子里抽烟,天冷得很,连房梁上都挂着一排婴儿手臂粗的冰锥,从我爸嘴里吐出的烟雾带着很重的水汽,显得格外浓郁。

  自从老柴头家回来之后,我爸就总喜欢一个人到院子里抽烟,后来我听大舅说,我爸两天前买了四条烟给老柴头送去了,回来之后,就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没睡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至五点半的时候,我爸才掐了烟头,到北屋把我唤醒,又拿剪子剪开了我脚脖上的阳锁。我妈则按照我爸的嘱咐,去给我煮洗澡水了。

  前两天我爸去找老柴头的时候,老柴头说,拆阳锁的时候必须把我叫醒,如果在我睡着的时候阳锁被拆下来,邪祟就会借机上我的身。

  拆了阳锁之后,我爸将红线拿在手上反复地看,可看来看去,那根红线除了非常细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时间,我爸看得出神,竟然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老柴头说,邪祟会借机上我的身,阳锁拆下来的那一瞬,就是它最好的机会。仅仅是一瞬间的机会,它就能把握住?对,它的确能把握得住,因为这些天,它一直在盯着我,根本没从我身边离开过!

  就在阳锁被拆下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后背一阵凉意,眼前也变得有点模糊,等到视线又变得清晰的时候,我就看见我爸身后站着一个人——那个穿土黄色袄子的老太太!

  此时她的脸藏在了阴影里,但我能感觉到,她正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却知道那双眼睛像血一样的红,此刻,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幽怨。

  我爸大概是察觉到了站在床上的我有些反常,于是便抬起头来看我,见我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我爸顿时紧张起来:“阳阳,怎着啦?”

  我颤颤巍巍地指着我爸身后:“那个……那个老太太……”

  听我这么一说,我爸的脸色也“唰”一下变得惨白,然后猛地转头朝身后去看。

  可就在这时候,老太太突然昂起头,两只胳膊笔直地向前张开,怒冲冲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亲眼看见,我爸转身的时候,老太太直接穿过了我爸的身体,然后我爸就像喝醉了一样,站也站不稳,脚步变得东倒西歪。而我的身子也在一瞬间被冻僵了,腿脚、嘴巴,全都僵了,跑没得跑,话也说不出来。

  从出生以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过去在我的眼里,我爸就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别管是什么妖魔鬼怪,反正只要我爸出马,肯定能摆平的。可这一次,我知道我爸救不了我了,他斗不过那个老太太,我完蛋了!

  老太太像阵风似的上了土炕,她离我已经很近了,可我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能感觉到她脸上发疯般的表情,她真的疯狂了,我甚至能听到从她嘴里发出野猪一样的叫声,她离我越来越近,那双冰凉的手眼看就要掐住我的脖子。

  这时候,炕头上的窗户突然“哐”一声被推开了,同时响起的还有老柴头的怒喝声:“孽障,尔敢!”

  这一声怒喝如同一道惊雷,在狭小的北屋中炸响。我立刻感觉寒意消退,手脚顿时有了知觉,而老太太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借着这个机会,我赶紧冲下了床,跑到我爸身边。我爸这会也能站稳了,他蹲下身,一把将我揽在怀里,眼睛却看着站在窗前的老柴头。

  老柴头朝我爸点了点头,我爸则长长舒了口气。这让我有一种感觉,他们两个好像之前就知道,阳锁一拆,老太太就会出现,包括老柴头的突然出现,都是他们两个事先安排好的。

  这时候老柴头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冲我笑了笑:“哼哼,果然是人小鬼大。”

  老柴头这边谈笑风生,炕上的老太太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双手向前伸着,整个身体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雕塑一样的站着。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的双脚都是不着地的。而且从老柴头出现的时候开始,北屋里就泛着一种很柔和的黄光,那阵光好像是看不见的,可我却能感觉到,也就是那阵光芒,将老太太定在了原地。

  这时候,老柴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木头做的墨盒,这种墨盒我见过,就是旧时的老木匠常用的那种。不过那时候的木匠墨盒大多是铜的或者木头的,老柴头手里的墨盒却泛着一种赤色的金属光泽,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

  老柴头打开了墨盒上的盖子,将墨盒开口的一面对着老太太,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是穷尽我一生的智慧也无法详细地描述出来,因为我虽然眼睁睁看着,却根本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模糊地知道,老柴头手里的墨盒剧烈震动了一下,在此之后,老太太被墨盒吸进去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吸进去的,可她就是被吸进去了。

  这种事,真的没办法用语言来解释。

  盖上墨盒的盖子之后,老柴头对着手里的墨盒长出一口气:“唉,总归是没有铸成大错,改天找个好点的寺庙,度化了你吧。”

  我爸将我放回炕上,隔着窗户问老柴头:“柴大爷,阳阳的事,这就算完了吧?”


第七章 道非道


  说话的时候,我爸的语气非常得小心,好像是担心触碰到老柴头哪根敏感神经似的。

  老柴头却摇了摇头:“阳阳这孩子,体质与常人有异,以后说不得还会招惹到其他邪祟。”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爸看,见我爸将脸扭到了一边,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爸和老柴头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窗外,谁都没说话,就这么僵僵地站着。直到我妈烧好了水,来叫我洗澡的时候,老柴头才被我妈请进了屋。

  大舅家里有一口很大的木头盆子,我妈在盆里调好了水温,又倒了一包淡黄色的粉末进去,让我自己洗澡,然后就出去招呼老柴头了。

  我坐在木盆子里,满心的无聊,就偷听老柴头在外面说话,老柴头当时说话的声音也格外大,好像是故意要说给我听似的。

  期间我爸一直没怎么说话,还是我妈问的老柴头,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缠着我的东西又是个啥。

  老柴头划开一根火柴,似乎是点上了旱烟,之后才说道:“缠着阳阳的,是一个被阴风洗涤了两年多的枉死鬼,常理来说,这种鬼是害不了人的,可她死的时候身上怨气太大,短短两年时间,就快变成厉鬼了。不过说起来,这鬼你们应该也认得,还记得一年前老王家煤气中毒的事吧?这鬼,就是老王的生母。”

  然后就听我妈很吃惊地说:“咋?老王的娘?难不成,老王也是被她给索了命?”

  “嗯,”老柴头慢悠悠地回应着:“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她也算是个命苦的人啊。旧社会那会,日子难过,她是靠着要饭把老王拉扯大的,可老王这人,从年轻起就不孝顺。两年前,老太太摔了一脚,摔坏了尾骨神经,加上又受了点风寒,身子受不住,就瘫了。老王为了省钱,不但不带老太太去医院,还断了老太太的伙食,这老太太在最后的日子里,是被活活饿死的。”

  这时候我爸也说话了:“早年就听说老王不孝顺,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老柴头叹了口气:“唉,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做了不少肮脏事,这些,都是她的报应。当时老王出事的时候,我去你们筒子楼看过,当时老太太的魂已经游走了,我本以为等到七月十五鬼门大开的时候,她也就跟着往生了。可没想到,她竟然盯上了阳阳的阳身,又回来了!”

  这时候,南屋响起了开门声,应该是大舅回来了,老柴头稍微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之前,我给阳阳带了三天阳锁,原本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可阳阳带了三天阳锁,她就在阳阳身边蛰伏了三天,见阳锁已拆,又不顾阳阳身上那股纯粹的阳气,犯着被冲撞的危险也要强行还魂。唉,鬼物终究是鬼物,执念太深了。”

  我妈在一旁问:“盯上了阳阳的阳身?柴大爷,你这话是啥意思嘛?我咋听得背脊梁发凉呢?”

  老柴头吐了口烟,才慢慢解释道:“看上阳身了嘛,就是想借着阳阳的阳身还魂呗,这就说明,老太太在人世间还有没了的心愿。在我们这个行当,像这种事,常见得很,也没什么好怕的。”

  每说一句话,老柴头的语气都很慢,每吐一个字,声音也特别清晰。他平时说话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越来越感觉他这些话都是说给我听的。

  这时候我妈又问老柴头:“柴大爷,您到底是干啥的呀,难不成是个道士?我记得离这不远就有个道观来着。”

  老柴头笑呵呵地说:“我可不是道士,虽然也会一些道术,可这些道术,都是我们这一脉吸取百家之长,渐渐衍生出来的。我们这一脉,其实鬼物见得少,死人却见得多。像老太太的事,我也是找到了老王的尸首之后,用他身上残留的‘魄’推测出来的。”

  这句话顿时勾起了大舅的兴致,就听大舅十分好奇地问:“咋推测的,柴大爷,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吧?”

  老柴头的声音里还是带着笑:“这种手法,可是我们这一脉的不传之秘,除了本门的门人,其他人是不便知道的。”

  就听我大舅说道:“那我拜你为师呗,这样你不就能告诉我了。”

  都是长住一个村里的人,邻里邻亲的,说话也比较随意,大舅说这番话,纯粹就是开玩笑,想必老柴头也不会当真。

  可大舅的话音刚落,我爸却一阵猛烈地咳嗽。再然后,刚才还很热闹的南屋就沉静了下来。

  大约又过了一分多钟之后,老柴头突然起身要告辞了,我妈原本还想留他吃顿晚饭,可没能留住。

  老柴头走了以后,我妈和大舅就怀疑起了我爸,问我爸是不是和老柴头有什么过节,我爸只是推说没有,其他的事却一个字都不肯提及。

  经历过这件事之后,我爸不愿意再回单位的筒子楼了,等年后天气眼看着暖和了一些,我爸就从厂里找了几个朋友,将大舅的石头房子好好修葺了一下,我们一家三口由此正式入住大舅家。

  那天修房子的时候,刘尚昂他爸也来了,我爸就将我被枉死鬼缠身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刘尚昂他爸向来是很信这种事的,过了没多久,也搬出了筒子楼,就住在离王庄不远的一个老家属院里。

  为了上学方便,我和刘尚昂都转学到了离王庄比较近的北实小。

  当时县里有两个实验小学,县南一个县北一个,北实小就是老实验小学,建于五十年代中期,后来上学的孩子多了,县里就将南部的一个旧河道填平,改建成了南实小。北实小只有一、二、三年级,高年级都在南实小。

  用老柴头的话说,南实小下面的那条河原本是条夭婴子河,凶得很,不该把小学建在那个地方,真要建学校的话,至少也应该建座高中,还必须是男校。这样,依靠少男身上的一股子精纯阳气,还能把那地方的阴气给镇住。

  不过我和刘尚昂升学进入南实小,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

  我七岁八岁的那两年时光,对我们家来说是忧喜掺半。忧的是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尤其是95年上半年,我爸连着半年没拿到工资,当时家里的开支,全靠我妈种地来支撑着,可那个年代,农民的日子是非常难过,至少和现在相比,是没得比的。

  喜的是,自从经历了老太太的事情之后,我的身体变得异常健康,两年来没生过一次病,连身高都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不少。后来我爸还说,那时候一回到家,看到虎头虎脑的我给他倒水喝,他就觉得,这一天拼死拼活下来,值了!虽然拼死拼活也赚不到钱。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对我爸说,就是我每天中午放学的时候,老柴头都会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每次他手里都捧着一小杯那种特质的肉汤,让我喝下去。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怎么怕老柴头了,相反,还常常盼着见到他,因为每次见他,他都讲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

  我和刘尚昂都觉得,老柴头的故事,比筒子楼里的老人讲得好多了,不过当时我们俩也说不出到底好在哪。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老柴头的故事之所以有趣,是因为他所讲的那些故事,全都是他的亲身经历。

  当然,那时候的我不了解老柴头过去的经历,但因为亲眼见过鬼,对老柴头口中的那些故事,也是深信不疑的。

  有一次,班里举行讲故事比赛,我上讲台的时候,就把老柴头讲过的故事讲了出来,当时讲台下的同学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我还特有成就感。可我还没等把故事说完,有个姓伊的同学(名字忘了)突然站起来,说我在宣扬封建迷信,还用很难听的话骂我。

  我在小时候,脾气特别像我爸,非常容易着急,也非常倔,心想我没招你没惹你的,你骂我干什么?当场也不废话,直接把那人给打了。

  之后,我妈和我爸就被“传”到了学校,我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对我妈说的,反正那天晚上,我妈狠狠揍了我一顿。

  也就从那件事开始,我成了班主任口中的坏孩子,对于那时候的小学生来说,老师的话就是绝对的圣旨,既然班主任都说我不是好孩子,其他的同学都不愿意和我玩,连一向和我要好的刘尚昂都受到波及,成了大家排斥的对象。

  至于那个姓伊的同学,被我打了之后就转学了。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那天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因为没有其他朋友,加上刘尚昂家离王庄很近,所以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学,我们两个几乎都是形影不离。

  刘尚昂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皮子太碎,而且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他自己根本停不下来,我却听得耳朵里全是老茧。时间长了,我对刘尚昂的嘴炮功夫也就渐渐免疫了,常常是他说他的,我却在脑子里琢磨别的事。也就是那段时间,我学会了在极度嘈杂的情况下安静地思考,注意,我说的是:极,度,嘈,杂。


第八章 偷西瓜


  94年到96年之间,刘尚昂说过无数话,也吹过无数的牛,绝大部分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一件事。就是八岁那年的夏天,我所在的那个小城镇上常常丢小孩,听刘尚昂说,县城里面来了一伙人贩子,专门蹲在大街上,抓七八岁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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