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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卿相-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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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俣不理解这两位的脑回路,索性不再想了,直奔主题,和范灵修打听王复其人:“我认识的朋友不多,只你最博闻广记,遂过来取取经。”
  这小小马屁拍的范灵修相当舒服,根本不问崔俣为什么问王复,直接打了鸡血似的撸袖子:“那是!若论八卦消息,谁也没少爷厉害!崔六你想知道这人哪方面,少爷没有说不出的!”
  又一个被崔俣糊弄的傻蛋。
  杨暄翻了个白眼。
  “什么都行,对这个人很好奇,你能想到的,都可以说一点。”崔俣指尖撑着下巴,慢慢啜着茶,笑颜融在窗外秋景里,就是一幅画。
  范灵修眨眨眼,嘿嘿笑了两声回神,才脆声说起来。
  世家多人才,琅琊王氏尤甚,出了很多惊才绝艳之辈,这王复,就是其中之一。
  正如谢延所言,王复自小就展现出惊人天赋,会走路就捧着本书看了,这个习惯从三岁开始,一直保持到现在。他的生活中仿佛只有书,其它一切毫不重要,他甚至没有娶妻生子,连到白马书院,起初也是因为这个地方传自前朝,藏书颇丰。
  王复年轻时除好读书外,还好与人品评清谈,嘴皮子很厉害,除此之外就是著书批注,教育弟子。从先生到山长,王复初心始终不变,各圈子里留下不少美谈……
  而且他很有原则,只爱书,爱知识,不愿涉政。当今圣上曾数次请他入朝观政,他都没答应,请其教导越王,他也不应,连贵妃亲拜相请,他都敢直接拒绝。
  范灵修说到这里无不叹息点评:“得亏他有个好出身,若非琅琊王氏这座大山护着,他不可能活的这么自在。”
  他边回想边说,王复性格并非一直像现在这样,不悲不喜不怒不乐像块石头,他以前待人温和,遇事从容,看到喜欢的也会赞,高兴的也会笑,不开心也会生气,这样的大变,算着……是五年前开始的。
  “五年前……出了什么事?”崔俣指尖下意识轻敲桌面,眉心微蹙。
  “这倒不知道,”范灵修仿佛也觉得很奇怪,“从未听说过半点相关消息。”
  崔俣视线微微下移,落在茶盏之上,袅袅白烟迷蒙,掩住眸底思绪。
  “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件事。”范灵修突然轻拍桌面,两眼睁大,好像想起了什么。
  “什么事?”
  “五年前冬日,王山长转变前昔,发了好大一场脾气,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范灵修形容了下王复那场怒气,不知道从何而起,哪个点戳到他,他气的特别厉害,都快过年了,独自住在白马书院的山上,不吃不喝,也不下山。眼看着大雪封山,下人们担心,想唤他出房门,他直接动手把人推走,还砸了一屋子东西。
  这对于世家出身,性命温和一面颇多的山长王复来说,非常难见,把一众人吓的不轻。
  “我要说的,却是其后某日……”范灵修压低了声音。
  隆冬时节,正是商家各种年底盘点结算的时候,范灵修将将十一,还是个孩子,却已经被他爹拎着耳朵大力培养了。远处不消说,肯定不行,但是长安周边,他爹没放过他,拎着他走了一圈。
  那段日子,盘帐,结算,给各种关系脉络过年礼,样样都是事,忙的团团转,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撞上连天大雪。父子俩没办法,只得带着近身随从,在深山庙里借住几日。
  就在这里,没事贪玩四处跑的熊孩子碰到了王复。
  “那时大师们刚做完晚课,有一间禅房亮着灯,是早前大人们叮嘱不能接近的地方。我好奇嘛,当时四周又没别人,我就悄悄过去看了一眼。”
  范灵修修长眉毛高高扬起,声音神神秘秘:“我看到了一个头上有九个戒疤,耳垂特别长的老和尚。老和尚闭着眼睛敲着木鱼,王山长跪在他身侧的禅垫上,表情……怎么说,我形容不上来,就好像特别特别空,什么都看不到似的。”
  “老和尚念了几段经,大多我不记得,只记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还说什么‘红尘多难,莫过执着,人有生死,灯有明灭……’,气氛特别特别沉。”
  崔俣眸色微转:“是谁死了么?”
  “我也纳闷啊,”范灵修摊手,“可当时各方消息都很透明,并没有谁死,王复的家人朋友,连近身下人都好好的,活蹦乱跳。后来人们大多传言,王复之转变,是读书读迷怔了。”
  崔俣摇头,不可能。王复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特别打击他的事,这件事甚至稍稍动摇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所以才有此转变。
  他心有所感,只要找到这个点,这个考验他一定能过!
  “那什么,我这些话,可从没与外人提过,崔六你可得给我保密啊。”范灵修巴巴看着崔俣,视线又若有似无的瞟了瞟杨暄。
  崔俣微笑道:“自然。”
  杨暄则回了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竟敢怀疑他的操守?
  范灵修装糊涂,嘿嘿的陪笑。
  一个瞬间,崔俣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主意:“范兄在长安长大,对王山长收过的弟子可熟悉?尤其是一些略有名气,才华横溢的?”
  “当然,但凡有点名气的,我都知道!比如说费延,刘时,李得风……”范灵修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如数家珍。
  崔俣心内默默记着。
  能影响王复的人,除了家人,大概就是曾经教过的弟子了。他转变那么大,周边家人,朋友,甚至下人都没有异样,会不会是哪个学生?
  学生长大后有自己的事要做,自己的理解要实现,并非时时跟着师父,一时间联想不到一块,打听不到消息很正常。
  如果王复真是因为这个理由转变,那么这个弟子一定也不同寻常,不管哪方面引王复惦记,此子定不是庸才。
  ……
  范灵修把肚子里的货倒完,整整灌了两杯水,才长出一口气:“你要想了解王山长更多,可以找间说书馆子,好多故事呢!”
  “好多故事?”崔俣忍不住轻笑,看来王山长在民间声望甚高。
  “是啊,”范灵修托着下巴,漫长漫长的叹了口气,“说起这个我就发愁,崔六你不知道,这位王山长著的书卖的有多好,只要他写的,不,别说写,只要他有过批注,出来立刻疯抢啊!我家头年没看好市场,印了一批书,现在还在库房呆着呢,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卖出去!”
  “总会卖出去的,少年,努力吧。”崔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今日就到此,我与沙三告辞了?”
  范灵修立刻翻手拉住崔俣胳膊,皱着眉眼:“这怎么行!你俩好不容易找我一趟,怎么能连顿饭都不吃?不能走,谁都别走,一会儿我带你们吃好吃的!”
  “你确定?”崔俣偏头,下巴遥遥一指,指向窗外某面色焦急,在他们门外不停转来转去的中年汉子,“他可是一盏茶前就来了,不去处理么?”
  范灵修撇撇嘴,轻啧一声,满是不愉。
  这雅间临街,却不只临街一扇窗子,内侧靠近门外楼梯附近也有小窗。因天气不冷不热正好,他们又没说什么机密之事,就没把小窗关上,谁知竟遇到下人找来!
  这人也是没眼色人,他已经吩咐没大事不许打扰,还尽量装做看不到了,这人也不知道走,一劲戳在那,这下倒好,给崔俣看到了!崔俣那聪明劲,恨不得长颗七窍玲珑心,怎么会瞧不出来?
  “好了,别别扭,先去处理事,咱们时间还多,改天再约吃饭。”崔俣温声劝范灵修。
  范灵修最不喜欢不确定的‘改天’,顺口道:“那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崔俣想了想反正没事,笑着应道:“好啊。”
  杨暄力道非常猛的扯下范灵修拽着崔俣的手,目光幽暗:“明晚见。”
  范灵修摸了摸生疼的爪子,眉梢高高挑起,看看崔俣,再看看杨暄,慢慢的,一脸意味深长:“那……我就不送了?沙三好好照顾崔六呀。”
  “不用。”这是崔俣说的。
  “要你操心。”这是杨暄。
  当然,做为主人,范灵修还是把人送下了楼的。远远看着二人走远,身影似乎融在一处,范灵修唇角勾起,‘噗’的一声没憋住,笑的张牙舞爪花枝招展。
  跑堂的被他吓一跳,嗖一声蹿后两步,颤声唤:“少……少爷?”这是吃错东西了,还是抽羊癫风?
  范灵修回过头时,已经揉好脸收了笑,表情严肃精明犀利一如既往:“出什么事了?”
  刚刚是错觉?跑堂拍拍心有余悸的胸口,指着一边:“好像是……粮店出事了。”
  ……
  崔俣和杨暄回到谢家后,并没有四处打探有关王复的消息,只带着之前谢闻的承诺,请见谢府收藏的历年邸报。
  谢家有专门收藏放置邸报的厢房,一排五大敞间,其中两间已塞的满满,空余地方不大,只中间一张案几,艰难得容两人对坐。
  崔俣与杨暄也不在意,给烛火套上罩子,慢慢看了起来。自天边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到弯月初起,月上中天……一直没出来。
  烛光在眸底跳跃,字迹在指尖沉浮,月光一点点移进窗槅,又一点点移远,房间内安静无比,仿佛只能听到纸张轻碰,和对坐彼此的呼吸声。
  手边邸报一打打增加,崔俣眼睛也越来越亮,他知道了!
  这个约定,他一定能赢!
  可聪明的人,总不满足于一石一鸟,有顺便的事可以做成!
  崔俣指尖轻捻,目光闪动,倾刻间,就有了主意。
  ……
  第二日,申时末刻。
  范灵修在约定之地等待崔俣杨暄前来,远远看到二人影子,就跑到门口迎接:“哈哈终于来啦!今儿个我保证没不长眼的过来烦,咱们可以放开肚子大吃大喝,一醉方休!”
  杨暄斜了他一眼,目光里好像挟了刀片,刮的人头皮疼:“崔俣伤没好,不喝酒。”
  范灵修:……
  他正牙酸的郁闷,就听崔俣给他带来一个大惊喜。
  崔俣眉眼弯弯,笑容谦雅,公子如玉,说了句好像与谪仙气质不怎么合,却相当让他鸡血的话:“范兄,想不想赚钱?”


第38章 碰瓷计走起
  出身商家,赚钱两个字简直天生刻在骨血里,范灵修一听到就两眼放光:“怎么说!”
  其实他两只爪子也蠢蠢欲动的想往崔俣肩膀上扒,也许是注意到了杨暄‘特别犀利’的视线,也许是昨天留下的习惯,他下意识停住了。
  杨暄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孺子可教。
  他大大方牵起崔俣的手,扶着崔俣的腰缓步往里走:“先进去再说。”
  范灵修看着两人自然而然的亲密姿态,眼睛倏的瞪大,不过也只是瞬间,就重新眉眼飞扬起来,笑的特别有深意:“嘿嘿嘿……”
  崔俣却没懂。实在是近日来一直受杨暄近身照顾,不管身体还是思绪都习惯了,而且杨暄年纪太小,才十三岁,个子还没他高……他根本不可能往别的地方想。
  见范灵修笑容诡异暧昧,磨磨蹭蹭的没动,他还有些纳闷:“范兄?”
  范灵修这才揉揉脸,拉回远到天边的思绪,重新摆正东道主身份,殷勤热情的引崔俣杨暄入内落座。
  饭桌上谈事是有套路的,不可能一上来就进正题,炒热气氛拉近关系称兄道弟酒酣耳热才好说话。今日入座的是好朋友,不是什么需要巧妙周旋提高心思对付的生意伙伴,范灵修本不需要如此,可觑着杨暄脸色,他还是收起满心好奇,没再提这个话题,只连声劝崔俣吃菜,妙语连珠的跟他八卦各种与桌上菜品相关的小故事,说此间席面如何如何与众不同,不吃多,不吃好实乃浪费。
  杨暄再次表示满意。范灵修年纪虽小,眼色倒不缺……崔俣昨晚忙了整整一夜,觉没怎么睡,饭也没好好吃,现在正经该吃点东西,旁的事都不急,皆可延后。
  范灵修不高兴时会有些小脾气,可他高兴时,一张嘴能翻出花来,绝对能哄的任何人找不着北。再加上他气质不俗,细眉细眼白净精致,眼神清亮笑容真挚,虽好走富贵风把自己打扮的相当华丽,其实身上并没有世人固有的商人满身铜臭痕迹,反倒像哪个高门大户的活泼公子。
  崔俣病未全好,酒当然是不能喝的,只一一品尝着面前菜式。也许是身体近好,久违的胃口重来,他眉梢带笑,吃的很开心。
  杨暄见状,伸长胳膊把远处的菜也一一夹来,布到他碟盘。他吃的开心,就再夹,不喜欢,就弃之不再碰。
  范灵修直当眼瞎了没看到,幽幽看着空空的酒杯:“这要有点酒就好了……”
  “范兄可自饮。”崔俣一点也不介意。
  范灵修叹气:“还是算了。谢家秋宴在即,附近哪还有好酒,都送过去排队了。”
  “谢家秋宴做的很成功。”
  “是啊,让人心向往之!”范灵修暗挫挫想,内里多少商机啊,世家的败家子们偏看不到,姿态那叫一个鼻孔朝天,还大把往里扔银子!
  ……
  崔俣吃的差不多,重提前事:“昨日范兄说,家中有很多印书未卖?”
  范灵修眼睛刷的亮了:“是!”所以要用这些赚钱吗?
  “有多少?”
  “五间仓房,全装满了。”
  “五间啊……”
  “……是。”范灵修声音有点虚。
  “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范灵修面对着烛光跳跃下更加明润俊美,颇为动人的脸,不觉走了神,声音也不由自主有些紧:“呃……啥?”
  “帮你卖书,”崔俣眼梢微翘,更显的面目生动,诱人的很,“不保证卖完,但大赚一笔没问题,范兄想要么?”
  “要……要!要!”面对这样一张脸,谁能说出否定的话!
  突然面前一闪,杨暄后脑勺突兀插过来,挡住范灵修视线。
  范灵修:……
  面对着崔俣颇为不自觉,生动勾人的脸,杨暄舌尖舔过唇角,轻轻叹气。他先是伸手撩开崔俣鬓角一缕发丝,再轻轻碰了碰崔俣的脸,手指抚过他唇侧。
  崔俣满脸不解。
  杨暄晃了晃手指间酱汁,神色很是平静肃穆。
  崔俣恍然大悟:“多谢。”
  “不用。”杨暄见崔俣表情没那么亮了,方才退开,作势擦了擦了手指,好像想起自查自己是不是嘴角也有酱汁,他手指缓缓的,慢慢的抬起,蹭过自己嘴唇。
  锋利眼神却直直盯着范灵修。
  似有警告,似有威胁。
  范灵修:……他只是一时被晃花了眼,真的!并不敢对崔六起什么心思!
  闭了闭眼,深呼吸几口,范灵修逼迫自己调整情绪。
  杨暄此时从容插话:“我们可不是白帮。”
  范灵修很懂:“那当然!”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就算崔俣不提,他自己也要说的!
  崔俣撞了杨暄一下,似乎嫌他说话太直,不过话已出口……崔俣微笑看着范灵修,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不瞒范兄,我最近的确头手紧,如若我能帮忙,能否分几分利?”
  范灵修:“那些书卖不出去净占地方,我爹都想一把火烧了,你能帮我处理掉,钱全给你都行!”
  崔俣:“这可不行,毕竟是你家东西。”
  范灵修:“那这样,除了我家下的本钱,其它全给你!”
  崔俣:“你若坚持如此,今日就到此——”
  “别,别呀!”范灵修长叹口气,十分挫败,“真没见过你这样的,钱还往外推,这样,五五,咱俩一人一半,总行了吧!”
  他瞪出非常凶猛的眼神,表示不能再退。
  他是真的想交好崔俣这个朋友的,舍些银钱于他无关痛痒,若能帮扶崔俣更是好上加好……崔俣这样的人,将来必成大器,只是因为太年轻,才没钱没势,很快,他就会不缺钱缺人甚至不缺朋友,到时再想表现就难了!
  崔俣:“除却你家印书及仓房保管所有成本后,你与我五五分。”
  “成交!”范灵修与崔俣击掌,眼睛放光,然后侧身凑近,声音低下来,“咱们要怎么做?”
  崔俣眼角带笑,让范灵修附耳过来,手轻覆唇侧,低声说了些话。
  范灵修眼睛更亮了:“真能行?”
  崔俣笑容自信:“十之八九。”
  “不会有问题?”
  “有事我扛着。”
  范灵修最后一拍大腿:“干了!”
  “走,我先去看一眼你那几库书,”崔俣反正也吃饱喝足了,“明天你就能干活了。”
  范灵修对于赚钱的事一向积极:“好!”
  杨暄……杨暄不置可否,反正崔俣到哪,他就到哪。这些天来被崔俣调教的也尽够了,崔俣让他暂时低调不要动,他就最好别动,否则崔俣有的是方法收拾他……也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长的!
  他任劳任怨的扶崔俣上马车,还帮崔俣提袍角别绊倒。
  范灵修……继续假装没看到。
  藏书仓房离这里不远,马车行一刻钟就到。
  范灵修叫人打开仓房门,带崔俣杨暄进去。崔俣坐到内里唯一的矮凳上,请范灵修帮他把不同名字的书分别拿一本给他看。
  杨暄嫌范灵修动作不精准,总是时不时碰到崔俣手啊袖子的,干脆推开他,亲自上阵。
  崔俣有些奇怪的扫了杨暄一眼,不过杨暄体力好,也会武,一些放置比较高的书,他拿的很轻松,的确比范灵修效率高……也就不想了。
  五仓书看着很多,但大多名字内容相同,崔俣没一会儿就翻完了,暗自点头,内容还成,挺合适这次的事。他从中取出六本,分成三排,手指依次点过去:“一、二、三,记住了么?”
  范灵修很懂,笑的相当有深意:“放心吧!”
  许是坐久了起来太猛,许是今日劳神多了太累,事情办完,崔俣起身告辞时身体晃了晃。
  杨暄皱着眉,懒的听他和范灵修话别,直接把他打横抱起,带上马车。
  范灵修:……好吧他瞎了就是没看到!
  这些天又是重病又是坐轮椅,崔俣早习惯了被杨暄抱来抱去,轻轻动了动腰调整姿势,一如既往的纳闷,明明个子没他高,怎么力气就这么大,抱他无压力?
  杨暄捏了把他的腰,警告:“别乱动,否则——”
  崔俣忍不住发笑。这辈子见面杨暄太小,毛没长齐的熊孩子一个,根本没到开窍年纪,也不可能再对他一见钟情,他们两个,以后不会有任何暧昧,前因纠扯,没准能成就君臣相得美名,怎么想都十分美好。已试探数次,他相信杨暄不会害他,当然也不会怕这似有似无的威胁。
  “就把你扔了!”
  看,果然,到底年纪小,还是心软啊。
  崔俣靠在杨暄肩头,看着月光透过树梢落下,突然觉得,这孩子的肩背好像正一点点宽厚起来,慢慢的,有了前世模样。
  风疏夜静,梆子悠远。
  他闻到了桂花香气,馥郁绵长。
  ……
  第二日,居于白马书院的王复山长,迎来了特殊的客人。下人禀报,说一个少年捧书而来,欲请教学问。
  王复自然是不见的。到了今时今日地位名望,这样慕名而来的人很多,尤其在他不教书不收弟子之后……他淡淡递过一个眼色,下人就明白了。
  然而……到了中午,下人来报,人还没走。到了晚上,下人来报,人仍然没走。
  王复心如磐石,淡定翻着手里书页:“天黑就走了。”人总要吃饭睡觉的。
  可惜他低估了范灵修少爷。
  范少爷就是不走,反正不缺银子,哪怕守在王复家门房,换点吃喝也是容易的。范少爷在成长路上被亲爹虐着拔苗助长,虽喜欢华丽光鲜,苦也是吃过不少的,天黑了入夜,他仍然不走,花大钱同门房置了被褥,直接就在门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下人苦着脸来找王复,实在没见过这样的,说见不到山长,死也不走啊!
  王复仍然板着脸:“赶出去。他难道还露宿街头不成?”
  “可是咱们王家待客没这规矩,太粗暴是不是……”
  “赶出去。”
  主子下令,下人不敢不从,虽然略心疼这长相喜庆,弯弯眼带笑,还好学至此的少年,也不得不将人请出去。
  然后发现……这少年还真露宿了!他在王复家门外搭了个简单帐篷,说除非得山长一句话,否则就是不走!
  下人颤微微的来找王复:“这影响是不是不大好……老爷您是做学问的,人家只是好学……”
  王复皱眉,觉得也是有点不合适,时间长了会有人指指点点的。
  他索性命下人收拾东西,出了门。
  他不在家,总行了吧!
  谁知这少年竟像有狗鼻子,不管他到哪,少年都能闻着味找去!
  他到茶馆喝茶听书,少年找去,举着书在窗边看他求指点;他去古刹找老友下棋,少年找去,蹲在远处大石边举着书求指点;他去别人家做客,少年竟然跟着登堂入室求指点!
  如果主人家不让进,他也不急,蹲门外等着,王复乘马车离开时,他骑马跟着,举着书在车窗外求指点!
  一时间,不管王复走到哪,都能看到这个少年。不管是坐是走,只要四下一望,肯定能看到少年身影,或是骑着马,或是蹲窗户边,或是窝树上,或是扒着墙头……
  到处都是少年举着书的瘦长手指,求知似渴的清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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