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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枭-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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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完颜宗望从幽州出发,仅凭数万兵马一场奔袭千里的闪电急袭,像怒箭穿鲁缟一样的先行攻下了童贯花重金买回的燕山府,然后一鼓作气刺破了河北铁三角,又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过了黄河天险,最后兵锋直抵东京城下。还逼得新上任的官家赵桓鉴定了卖国条约,从此大宋经营了百余年的河北铁三角,尽归金国所有。

钉在河北百年有余的铁三角,瞬间成了一个令人耻笑的惊天笑话。光是站在军事的角度上讲,那一场仗完颜宗望的确是打得十分漂亮。他的打法,和若干年后希特勒在欧洲战场上采取的“闪电战”有着惊人的相似——避敌锋芒迂回作战、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从幽州到东京有数千里,完颜宗望把冷兵器时代的骑兵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对于河北三镇的主力兵锋,他采取小股部队游斗牵制与局部聚歼的战术,却把自己的主力部队穿过三镇直捣东京,从而取得了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

有多出彩的主角,就有多么出彩的配角。

完颜宗望成就这一番冷兵器战场上的战争奇迹,大宋朝廷的软弱与军队的腐化可是帮了大忙的。别的不说,当时驻守黄河的十余万大军不闻风而逃,完颜宗望想要凭借几艘临时征来的渔船渡过黄河,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就算是到了他最终兵临城下的时候,各路勤王之师已经陆续杀向了东京,当时大宋完全有能力将完颜宗望聚歼于城下。但新官家赵桓偏就吓破了胆、投降派偏就铁了心要投降讲和,除了海量赔款还把祖宗经营了百年的河北三镇与太原咽喉这两扇大门都送出去了,只为了求得一时的苟安……这已经不是“耻辱”与“无能”可能概括的了。

小小的弹丸相州,就夹在河北三大军镇之间,赤裸裸的直接面对金兵的威胁。

楚天涯感觉,康王赵构带的这一支人马,就像是现代战争中的“特种部队”,直接深入敌后干着九死一生的活儿。虽然赵构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足够让人愤恨,但现在的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值得让人敬佩的勇气的。

说到三镇,姚古也是叹息不已,“失去了河北三镇这个重要屏障,金国要打我们随时都可以。他们的骑兵朝发夕至就能飞到黄河,根本就是防不胜防。河北三镇哪,一百多年来费了咱们大宋多少钱粮,就这么白白的送出去了……真是令人痛惜!”

“朝廷上的主和派就知道贪生怕死苟且偷安,我一点也不奇怪他们干出这等亡国之举。割让河北三镇,这和当年石敬塘送给契丹人燕云十六州有什么区别?——呸,卖国贼!”楚天涯冷笑的直言道,他才不怕得罪朝廷上的高官,什么话也都说得出来。

姚古就叹息不已。这些话他不敢说,但实际上他心里是认同的。

“我听说真定与中山的情况与太原相似,当时他们也抗旨了,守了很长时间。”楚天涯说道,“但他们的运气没有太原好,今年仍是先后陷落了。两城陷落后,中山因为是投降的没有被血洗,但真定被金国血洗了。把守真定的守将是一对父子,好像姓刘。”

“上将军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姚古有点惊讶的点头,“没错,此事姚某也听说了。这对父子是姓刘,父亲叫刘韐,在真定陷落之日已经战死;其子刘子羽,十岁就随父亲一起从军,如今大约三十而立,真是个忠勇兼备的后生,在军事上有奇才。去年金兵南下攻打真定时,守将就是刘子羽,金兵打了数月都没有打下,后来忿然而去。官家因刘子羽作战有功给他升官加爵然后调防到汴河,扼守金兵南下的咽喉。正是趁着刘子羽的调防,金兵再度对真定发动奇袭一鼓夺下城池,刘子羽的父亲刘韐战死疆场。”

“这个刘子羽,不错嘛……”楚天涯若有所思的道,“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听话听音,姚古知道楚天涯又动了爱才的念头,于是笑道:“上将军每到一处,不忘招揽人才——姚某听说,真定陷落后,刘子羽仍然率领旧部游击抗金。然后朝廷与金国议和后,金人送回了刘韐的灵柩。朝廷准许刘子羽送其亡父灵柩回乡丁忧。”

“哎,父仇不共戴天,贼寇犯衅国家正当用人之际,丁什么忧啊!”楚天涯听了心里好不烦闷,“在家守着一座空坟哭哭啼啼的,难道比上阵杀敌报仇血恨更有意义?”

姚古听了一愣一愣的,心说:丁忧乃是人伦之大事,有什么不对的?

主流与非主流的思想,又在发生严重碰撞了。

楚天涯心里就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叫刘子羽的给找出来,给他一支部队,让他痛痛快快的去杀敌报仇才好;姚古却在心里对楚天涯十分质疑,心说要是连守孝丁忧都不干了,那也太过大逆不孝了!

但二人都没有把这些念头说出口,不然对方面子上都会挂不住。

正在这时,山坳里传来一片震响,一队大宋的骑兵飞快的奔了出来。

起初楚天涯等人还以为这对骑兵是出来相迎的,结果他们飞奔而过根本不作片刻停留。楚天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年轻俊朗的骑兵头领从自己身前飞奔而过,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眼光冷峻,如电如芒。

楚天涯心里莫名的一动,高声叫道:“阁下可是姓岳?”

话没喊完,这一队骑兵就飞奔而过了,那个骑兵头领也没有回话。

楚天涯就连忙找来陪他们一起等候的宋兵军士询问,结果军士告诉他说,刚才率领这队骑兵跑出去的,正是骑兵军使岳飞!

楚天涯叫悔不迭——就这么插肩而过了?!

“他们这样着急的跑出去,是有什么紧急任务吗?”楚天涯问道。

军士就摇头一句也不肯多说,看那表情颇为戒备。

楚天涯知道他什么也不会说,也就不再问了,只在心里叫悔,并回忆着刚才白驹过隙的一瞬间,看到的岳飞的情形。实际上,他也就看到了一个岳飞的侧脸,只能大概判断他长得不难看,而且很年轻。

又过了一会儿,张宪去而复返,带回的消息是——上将军请回吧,康王现在不便见客,他命我等护送上将军原路返回!

楚天涯知道,一但康王见了自己的名贴与书信,多半会是这样的一个答复,于是他也不急。说道:“康王既然不愿意见我,那我也不强求。但这位是康王的故友,是来与康王叙旧的。我自己走,你带他进去见一见康王吧!”

说罢楚天涯就把姚古拉了出来。

张宪板着脸,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康王说了,谁也不见。上将军不要让末下为难——请吧!”

康王赵构这样的一个态度,让楚天涯与姚古都很失望。楚天涯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们走。”

姚古不死心,上前道:“我与上将军不是一路的。我来找康王,是有私密之事。”

“请吧——”张宪铁着脸,提高了嗓门。

“岂有此理!”姚古怒了,“我一方经略、都统千军,你这小卒竟敢喝斥!——去跟康王说,河东宣抚司麾下都统、原西军经略使姚古,有军机要事特来求见!”

宋宪不由得愣了一愣。

或许他不认识姚古,但都统、西军、经略这样的字眼他总该懂。

看到张宪仍在犹豫,姚古更加气愤,“耽误了大事,你吃罪不起——还不滚!!”

张宪一听他这话,虽然没有发怒,但脸上也浮现出了怒气。

“算了,不必为难他。”楚天涯上前来阻拦,“我早就把姚都统的推介信送进去给康王看了。既然他是这么个态度,姚都统亲自去见了相信也不会有什么转变,还落得一个面子上过不去,何必呢?——走吧!”

姚古恨得牙痒痒,“就这样放弃了?”

“无所谓。”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有康王的协助更好。就算没有,我楚天涯与河东义军,其实也不那么稀罕!”

这话一说出来,姚古和张宪的脸色都变了。

姚古惊叹的是楚天涯的豪气,张宪惊诧的是“楚天涯”这个名字!

“原来,你就是那个太原抗金的河东上将军?”张宪的表情突然变得肃然起敬,“怪不得!我还一直纳闷,我朝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年轻的上将军?”

楚天涯笑了一笑,“说是上将军,其实就是个山贼草寇。所以嘛,康王不屑见我也是情理之中的——姚都统,咱们走吧!死乞白赖的呆在这儿,早饭都混不到一顿,多丢人哪!”

“康王也太过分了!……真是世态炎凉啊!!”姚古实在气不过了,恨恨的扔下这一句。

姚古不能不生气啊,想当初康王只是个不受待见一文不名的九皇子,他姚古是出身军武世家的大将,康王明里暗里不止一次的拉拢过姚家人,好扩充一点自己可怜的实力。现在好了,姚家因为姚平仲劫营一事有些没落,康王却因缘际会做了手握兵权的驻外元帅。姚古担着生家性命之虞来求见,康王却闭门谢客!

“算了算了,外臣私会本就是大忌,康王也就是怕惹祸上身。”楚天涯讥讽的笑道,“这么胆小如鼠的一个人,咱们还巴望着和他一起生死与共成就大事,真是明珠暗投所托非人啊!”

“啐——”姚古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是否得罪康王了,当着张宪和一群军士的面,一口浓痰就吐了出来。

张宪的表情的确有点难看了,态度也发生了一些转变,小声道:“不如,末下再去请示一回?”

“好!——请稍等!”姚古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突然拔出匕首割破了手掌。

楚天涯等人都吃了一惊,“姚都统你干什么?”

姚古二话不说,割破自己的一片衣袍,用自己的血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姚古求见康王!”

“拿去吧!姚古以身家生命为担保,抵死求见康王一回!”

张宪表情凝重的接过这片衣袍,点了点头,“二位上官请稍候,末下去去便回!”

很快,张宪骑上马又走了。

楚天涯与姚古就一起发出了叹息。

“我等冒着性命危险、以国家大事来与康王相商,他却害怕惹祸上身避而不见,真是……哎!”姚古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叹惜道。

楚天涯就笑,“姚都统,你这一刀可能还是白割了。康王还是不会见我们。”

姚古不由得一愣,“不会吧?”

“很有可能。”楚天涯撇了撇嘴冷笑道,“如果只是寻常的朋友往来,康王可能还会勉强见上一见。但见姚都统这都上了血书了,一定事情重大,康王更加害怕惹祸上身不会见我们了。”

姚古一怔,“……那怎么办?”

“有些人哪,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起染房。”楚天涯一边看着身边的那些宋朝骑兵们冷笑,一边说道。

那些军士们的眼中都露出了忿恨之色,但都没敢发作。

“你们瞪什么瞪?”楚天涯毫不客气的说道,“骑兵了不起啊?大宋骑兵是少,但唯独河东不缺骑兵!——就你们这样的骑兵,我与姚都统麾下随便都能拉出来万儿八千的。你们骑的马,还是以前朝廷花重金从异邦买来的。咱们的骑兵骑的马,那是从女真人手上抢来的代马——你们骑过吗?你们见都没见过吧!”

姚古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楚天涯为什么要对这群大头兵说这通废话。

在场的骑兵们个个气得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有几个拳头捏得骨骨响,看那情形就想上来揍人打架。

楚天涯直接走到他们面前,一脸倨傲与鄙夷神色的看着他们,冷笑不迭的道:“将熊熊一窝,孬将带孬兵,果然不假!——你们,一群孬兵!”

众骑兵涨红了脸气粗了脖子,眼中都要喷火了,仍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姚古见情形不对,耗子急了还要咬人呢,就想上前来劝住楚天涯,别再招惹这群小兵了。

“我说你们有点血性和脾气好不好?”楚天涯恼火的道,“我都这么骂你们了,你们怎么还不发火,还不上来揍我?”

“报上将军——”一名小卒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楚天涯冷笑的看着他,“说,有话你就说,别死憋着。”

“岳大哥说过,我们是军队里的军人,我们是用来保家卫国的!我们只许对敌人动手,任何时候不许伤害自己人!”那名小卒用嘶哑的声音咆哮道,“上将军是抗金护民的英雄,我们不能对你动手!”

“呵,还不错嘛!开口岳大哥闭口岳大哥,敢情你们只听岳飞的,不听别人的?”楚天涯笑道。

一群小卒们都不吭声了,但好多人都气得红了眼。

楚天涯脸上冷笑,心里却很欣慰:很好,这是一只纪律严明而且张力十足的纪律部队!要了解一个男人的品味,看他身边的女人;要知道一个将领的本色,看他带出的兵!——岳飞和他手下的这些人,跟着康王赵构真是可惜了啊!

“算了上将军,跟一群小卒来什么气,算了、算了!”姚古揪着时机出来相劝,他可不想看到楚天涯的人,和康王的人来个火并什么的。

楚天涯也就顺坡下驴的作罢了,回头对姚古笑道:“姚都统你看到没有,岳飞手下的这些军士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包括那个重新回去请示的张宪,他们都很热血、很有正义感、难能可贵的是还懂得自律并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但是很可惜,他们全都错投了庸主!康王赵构连见都不敢见我们,他就是个软蛋、根本不配这些优秀的军士为之效力!”

姚古纳闷的直眨眼睛,“上将军一直在提那个名字——到底岳飞是谁啊?”

第235章 你不仁,我不义

顶着清晨的寒风,楚天涯等一行人折回黄龙谷口。

冷,是真冷。仿佛说出的一句话都能在半空中冻住,结成冰榴子摔到地上。在这里等候的军士们又不敢大量生火怕暴露目标,因此想尽了一切可以御寒的办法来活命,包括与马匹拥抱。

谁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焦文通站在大路口焦急的等待楚天涯等人回来,胡子都快结冰了。等回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现在怎么办?”所有人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心照不宣的,大家心中都有了折返回去的念头。

楚天涯摊开了一张地图,双眉紧皱的沉思。焦文通与姚古等人站在他旁边,静静的等着,也不出声打扰。

“没了康王的协助,奇袭是不好搞了。”焦文通说道,“金国占领了河北三镇,反倒把这里当成了军事前哨,直接窥视南方骑兵朝发夕至,成为我大宋的心腹之患。康王在相州驻兵多时,对这一带的敌情与地貌一定相当熟悉。但他不敢出手相助——畜生,他为什么不肯相助?”

焦文通的火气上来了。他想不通,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河东义军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狙击金国人,说到底还是为了赵宋卖命——身为赵宋皇子的康王,为什么就不肯帮忙呢?

“康王有他自己的考虑。”楚天涯淡淡的道,“立场不同,思考问题的方法也就不同。在我们看来,只要有共同的敌人,就可以并肩御敌;但是在康王的眼里,我们是草寇,是河东的势力。他不屑与我为伍、担心因此而被朝廷上的人弹劾,其实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是皇子,根在皇宫里,他不能不顾忌他的官家兄长会怎么看待此事。”

焦文通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主公的意思是说,康王也是为了避嫌?”

姚古恍然明白,“姚某可能明白了。康王是怕遭受官家的猜忌,疑他在外私联外臣养寇自重、扩充兵马野心不轨。”

楚天涯睁大眼睛煞有介事的点头,“这件事情在康王看来,兴许比灭国还要危险,你们信不信?”

“哎!……”焦文通长声叹息,“社稷都要沦丧了,还在考虑这些个人得失?”

“有什么办法,这些念头在人家康王的脑子里早已根深蒂固。他生在皇宫长在皇宫,摆在他心头的头等大事不是军事成败、国家兴亡,而是皇宫里的冷枪暗箭与勾心斗角!”楚天涯说道,“就跟这军帐外面的马柱上拴的马匹一样,你对他弹琴,他只想着吃草,才懒得管你的琴声是否如泣如诉呢!”

“呵呵!”焦文通和姚古等人都被逗乐了。嘴里笑着,心里却是苦到了极点。

“主公,怎么办?”焦文通再次问了这个问题,“任凭我等空负补天之心,却无着脚之地。此地不宜久留。若无建功之望,不如且先退去,也好保存实力再作良图。”

“别急,容我想想。”楚天涯摆了摆手,若有所思的道,“既然来了,就绝对不能空手而返。咱们好歹也有八千精兵哪,收复河北是没希望,但在这里搞点坏事、狠狠的恶心金国人一把,总是没问题吧?”

焦文通与姚古整齐的一愣,“言之何意?”

楚天涯就嘿嘿的笑,指着地图上说道:“你们看,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这里,离真定府不远。我是这样想的,如果金国人已经做好了南侵的准备,那么他们的兵马应该就快陆续开到河间、真定、中山这些地方了。虽然北上奇袭已是无望,但我们既然来了,不如跟他们干一仗!好歹,也让金国暴露他们的军事部署,让朝廷有个警醒!”

焦文通与姚古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认为不妥?”楚天涯问道。

姚古便道:“上将军,你这是吃力不讨好啊!”

“怎么说?”

姚古说道:“如你所知,只要战争一天还没有打响,那么大宋与金国就还是‘和盟’的关系。如果上将军主动发起攻击,那就我方寻衅滋事,金国大有理由出兵报复。此事一但传扬出去,朝野上下都得把上将军当作妄起边衅的罪人!更何况,上将军本是应该好好的呆在河东,却跑到了河北来惹事——这就更让朝廷上的人怒不可遏了!”

楚天涯哈哈的大笑,“气死他们才好!我一个响马头子,早该被杀一万次头了,又何妨再添些罪名!”

姚古脸皮直抽筋,心说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焦文通倒是淡然,他抚髯而笑道:“姚都统还不了解我家主公。如果凡事循规蹈矩一切以朝廷官家为念,主公就不是今日之主公了。”

姚古毕竟是根正苗红的军武世家出身,听到这话心中多少有点不爽,便瓫瓫的说了句,“身为社稷之臣、大宋子民,若不以朝廷官家为念,又当如何?”

楚天涯略微一笑,“以人为本,以人为念!”

姚古表情滞住,无言以对。

“好哪,先不讨论这个。”楚天涯笑眯眯的搓着冻手,说道,“我们就只从军事上分析,二位觉得,攻打真定府是否可行?”

“我看行。”焦文通毫不犹豫的说道,“这叫打草惊蛇,金人万万料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这能打乱他们的军事部署。正如主公所言,不管挑起战事的是哪一方,总能给朝廷一个警醒,让他们不至于丝毫没有防范。”

“姚某仍是认为,并不妥当。”姚古说道,“上将军只要对真定动手,那么无论成败,都将成为罪人。金国也好大宋朝廷也罢,都会把你当作罪人。到时候,上将军里外不是人、左右被夹击……败亡,不远!”

楚天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焦文通说的是战前,姚古考虑的是战后,不能不承认他们所虑都有道理。

“请上将军三思。”姚古郑重的抱拳道,“上将军与诸位豪杰夙兴夜寐苦苦经营,才有了河东今日之气象,殊属不易。如果因为一时之冲动而断送了一切,实在可惜!不如且先退回河东,徐图发展从长计议——上将军且看这八千袍泽,又冻又饿几乎半死。你就忍心将河东义军的所有精锐,消耗在河北这片并不属于上将军的战场之上?”

这话,正是刺中了楚天涯与焦文通的心中痛处。

是啊,八千骑兵,几乎是河东十万义军压箱底的宝贝。从关山与张独眼时代起,河东义军一步步走过来,从散兵游勇到现在的小有规模,的确一小一个血脚印,走得很不容易。

“主公……”焦文通抱拳叫了一声,欲言又止。

虽然没说,但楚天涯知道,焦文通也有些犹豫了。刚才姚古有一句话刺中了要害,河北,并不是属于河东义军的战场。小苍山那里正摆开了营盘准备和金兵决战。

沉默。

楚天涯踱了几步,说道:“没错,上将军楚天涯,并不属于河北。但是,他属于大汉民族。”

焦文通与姚古整齐的一怔。

楚天涯略微一笑,“我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官冕唐皇,以显得我有多么伟大。但是细下一想,还真是这个理由。是它促使我一步步的从龙城太保,走到了今天,成了万人之主。试想,如果不是担心自己成为亡国奴,早在去年我就脚底抹油的逃离了太原,何苦把脑袋别在腰竿上,跟童贯、耶律余睹、完颜宗翰那些人玩命呢?……我不想做亡国奴,没人想做亡国奴!亡国的上将军,也是亡国奴!”

焦文通与姚古再一次沉默了。他们心里都清楚,在朝廷、官家、康王,包括许多的官将仕人们看来,楚天涯都是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草寇响马。不管楚天涯做什么,就算他跪下给官家磕头,那些人也会认为楚天涯是想借着磕头来刺杀谋害官家。

就算楚天涯一直在抗金救国,那些人也只认为他是在造反作乱。换到现在,楚天涯要打真定,完完全全是为了大宋为了民族,那些人根本不会领情。反而,会把他当作一个妄起边衅的民族罪人。

这就是汉人的劣根性。就连我们最正直的史官在记载正史时,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劣根性。为贤者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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