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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归长安去-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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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当事人的谢绫全然没把下人的目光放在眼里,轻描淡写地问苏昱:“你说你这算不算是……金屋藏娇?”

    她张口闭口就说不出几个好词。金屋藏娇多指的是见不得光的外室,她愿意这样埋汰自己,他却听得刺耳,以为她是怪他不能像凡夫俗子一般一抬花轿就能把她娶进门。

    谢绫见他脸色难看,与他打马虎眼:“我就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他知道她一向与瑾妃不大对付,所以才决定移驾别宫,以免让她再和瑾妃撞上,闹得两头僵。可再怎么规避,瑾妃这个人,却是活生生存在的。别说她,就说后宫里那一群叫不上名的贵人才人,哪一个不是他的人。谢绫嘴上不说,但未必不在乎。

    这事上他永远理亏,只能费心讨好着点。他公务繁忙,便送了她一只西域产的猫儿陪她,自己只要一得了闲,总也陪在她左右。

    安公公看不下去自家陛下这做小伏低的模样,默默又给先帝爷上了柱香。

    沈漠来觐见过一次,见到谢绫并不惊讶,对她的态度颇为恭敬,比秦骁之流真诚得多。怎么说他当年也是四季居的熟客,大家你来我往地互相算计了不少回,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谢绫对他客气,态度看起来反而比对苏昱还好上不少。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沈将军成家之后,可是一日比一日器宇轩昂。安公公见到他,别的不说,先拿来跟他家陛下比了一比。哎,人家沈将军一根指头都不消动,摆一张冰山脸,便把半数京城姑娘的芳心捏在了手里,他家陛下怎么就不懂这个理呢……

    于是谢绫在别宫住了两三天,安公公便心塞了两三天。

    两三天之后,谢绫联络上了落单在长安城中的兰心,让她陪伴在了自己左右。于是安公公看不惯的对象又换了换,从谢绫换成了兰心。

    他自小便长在宫中,规矩倒背如流,最恪守的两个字便是“体统”。谢绫这对主仆,做什么事都没规矩,不成体统。

    但苏昱却浑然不觉。难得沐休,他一整日守在谢绫身边,那厢她却捧着只白白胖胖的大肥猫,把他晾在一边。她给它取了个名字,名叫环环,说是它胖成了一个圈,文绉绉点便叫环环,每天最关心的便是环环的伙食,用膳时第一个喂的便是环环。

    苏昱有种被一只猫压了一成的凄凉,连他都没有享受过谢绫为他布菜的待遇。但谢绫对此嗤之以鼻,给出的理由是:“你又吃不胖。”喂胖环环多有成就感呀!

    于是皇帝陛下因为他吃不胖而被嫌弃了。

    吃得很胖的环环似乎也知道它的地位不是一般地高,吃饱时便迈开爪子懒洋洋地从苏昱跟前路过,仰起脸轻飘飘地瞟他一眼,小眼神要多高贵有多高贵,要多冷艳有多冷艳。

    终于,被晾了很久的皇帝陛下忍不下去,把环环强行送回了紫禁城。

    谢绫对他跟一只猫争风吃醋的行径表示了更高层次的嗤之以鼻:“你怎么不跟我戴的珠钗、穿的衣裳争风吃醋呀?”

    苏昱的回应是:“我确实挺嫉妒你穿的衣裳。”

    他的笑贴在她耳边,自捎三分暧昧,这才让谢绫想起来,眼前这个人别的不会,耍起流氓是非一般的顺手。

    这种事总不至于是天生的,只讲一个“唯手熟尔”。谢绫只要一想起来,他这一双风流眼中不知瞧过多少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久久被她封在心底的不快便都开了闸似的倾泻出来。只要一想到他对她说的话做的事,他都对不知多少个女子说过做过,她潜意识里便不想理会他。

    她越想越窝火,最后一扭头,便走了。

    苏昱独自怔在原地。如今连调笑都调笑不得了,她的气性一日比一日高,脸色说变就变。他不过是搭了句话,便教她扭头不理人了。

    重要的是,要怎么把她哄回来?

    当夜,谢绫晚膳用的多,月上枝头时睡不着,想出去散步消食。

    一出房门,便发现今日的天气真是奇特,明明大夏天的无风无雨闷热难耐,檐前却下起了雨。走近一瞧,星星点点飘落一瓣瓣粉白,下的还是花瓣雨。

    她沿着她常散步的路径走在宫室之间,每处檐下都在下同样的雨。一忽儿是粉白,一忽儿是桃红,花香四溢,映着今夜独好的月色,仿佛漫步在蟾宫。

    清风徐来,花瓣伴着芳香自她发间而过。烈烈夏日百花凋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娇嫩花瓣。

    这条道走到后半程,便是九曲莲池。原本天黑了,池上的莲桥应是一片漆黑,此刻却是通明的。地下用小莲盏铺了夜明珠,柔和的光把脚下映得透亮。每一盏莲盏都熏了淡香,微风一过,池中的莲香飘来,清清淡淡的,与莲盏上的浅浅甜香揉在一块儿,沁人心脾。

    莲桥尽头的小花亭里早已候着了一个人。

    谢绫不情不愿,放慢了步伐向他走去。半日没理他,依旧有些余嗔。这些骗小女孩儿的招数,也不知他是哪学的。

    苏昱自她发间取了瓣飘落时沾上的花瓣,浅笑着吟了句酸词:“果然是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谢绫没好气地挡去他的手,往回指了指仍在落着花雨的廊檐,故意不解风情似的:“说吧,今夜派了多少人爬屋顶?”从远处看,不仅她走过的那一段花落不止,整个别宫的宫室都在飘着瓣瓣桃花色,盛丽迷眼。

    苏昱无所谓地坦白:“整个别宫的奴才都用上了,还向宫外招了不少临时的。”

    “……幼稚。”劳民伤财,只图这一时的景致,又半点留不住。

    她嘴上鄙弃,脸上却露出几分藏不住的笑意。

    苏昱趁她没防备,自身后搂住她,环着她的纤腰共看莲池水波中映下的曼曼轻雨,鼻间盈满她沾了花露的发香,低声在她耳边絮道:“我全心地待你,都还怕不足够,怎么容得下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就是篇绝世大宠文怎么了!我就是亲妈怎么了!我家楠竹宠起人来就是没节操没下限怎么了!哼!来咬我呀~(≧▽≦)/~

 还归长安去 第56章

    苏昱无奈地笑:“你是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才敢这样来撩拨我。”

    “哪里不明白了?”谢绫面无表情道,“不就是因为明白,才会如此的么?”

    她居然把他看成是急色之人。

    明明是一桩暧昧的买卖;可她的话音冷冰冰的;像把无形的刀子;往他身上剐。

    苏昱捉住她的手按在心口:“当真明白么?”

    他用的力道重得握疼了她,谢绫抽手想要收回来;却被他牢牢按住。那副嗓音那样沉闷,让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往下沉。她有想过;时隔两月再相见时该是什么模样;甚至暗暗期许着见到他;没想到刚刚重逢;就要这样剑拔弩张。

    可她不能示弱,触着那副心跳,反问道:“你不想吗?”

    苏昱眼底空茫茫的,不知是失望还是失落,放开了她的手:“我不会故意为难任何人,结果该是如何,便是如何。你不必这样。”

    那岂不是还是要砍头?谢绫急得乱了方寸,送上朱唇主动去吻他,她的亲吻毫无章法,只是热烈得让人难以招架,仿若在侵略一处必须攻下的领地。停下时她睁开双眼紧紧盯着他,放手一搏似的又问一遍:“真的不想吗?”眸间流光百转,泛着些许水泽,言罢又去寻他的唇,故技重施。

    苏昱没奈何地避开来,可她是打定了主意来搅乱他的静水平澜,避无可避。唇齿交缠间,这些年做过无数次的混帐梦都一一浮现出来,绮丽美好,在血液里蒸腾着环绕着,熬得他胸口发苦。她真当他果真不近女色,清心寡欲有如圣人么?

    软玉温香就在眼前,可理智却一遍遍地重复,碰不得,碰不得……

    终于,一阵天旋地转,谢绫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落入了他的怀里,被他横抱一步一步挨近榻边。他俯身威胁着她,眼底的黑色汹涌如潮:“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谢绫不言不语,只是慢慢地阖上眼,用动作回答了他。

    她的心是秤砣做的么,一定要这么固执,吓都吓不退?

    ……

    ……

    明明得了块到嘴的鱼肉,他却不痛痛快快地吃她入腹,反而温柔细致地将鱼刺一根根剔除,含在口中将滋味尝尽了才肯下咽。饶是她再怎么厚脸皮,也本能地觉得羞赧,咬着唇半日竟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干巴巴地骂他:“你……下流。”

    “是有人自荐枕席,要陪我做些下流事,如今这是要怪我了?”厚颜无耻的某人食髓知味,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顾得上下流与否。

    谢绫觉得自己上了贼船,还是主动争着上的船。她内心无限泣血着,干脆扭过头不去看他,闭上眼任他施为:“你快点便是了……反正就这一晚,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就好。”

    那些羞于启齿的怯意都被她埋进了心底郁着,她如今是覆水难收,方才还担心他真想当正人君子,现如今她却只希望这桩买卖从来没有达成过。可是一想到她的初衷,她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于是嘴上说的话看似句句都在提醒他,其实不过是在给她自己鼓足勇气。

    她哪里知道……会这么难熬。

    “听说过么?床笫之间的男人,可以答应你很多事的。”苏昱并不急着拆吃他到嘴的佳肴,只是侧身将她抱在怀里,尽说些没正经的话来逗弄她,循循善诱,“你往后少算计算计,多用用这个法子多好。”

    其实根本无需如此。但凡她对他服个软,花些心思讨好讨好他,哪个要求他不答应?换到从前,她但凡一有不高兴的眼神,他便立刻想把这世上的珍宝都拿来给她。只有她还总是看不明白,宁愿绞尽脑汁想那些算计他的阴狠法子,把他当成个仇家似的严防死守着。

    谢绫又气又恨,不屑地一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无耻?”

    “无耻的人多的是。”苏昱蹙起眉,盯着她满不在乎的眼神,神情陡然严肃起来,厉声道,“但对你无耻的人,只准有我一个。”

    谢绫身处下风久了,好不容易找回了点场子,偏偏要与他对着干,神色益发不屑一顾:“这说不准。这个法子这么好用,我向别人用用也无妨,你权势再大,莫非连这都能治我的罪?”

    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她有种报复的快感,嘴角下意识地勾起个得意的笑。

    又是这样没心没肺的论调。不过刚刚给了她些缓过劲的时间,倒让她有力气拾回这副伶牙利嘴了。

    一刹那,他抓起她的双手按住,倾身吻上她的唇,猝不及防间撬开她的齿关,在她唇齿之间横扫,攫取她的每一寸气息,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他连让她有分毫的误会都不舍得,她究竟是怎么忍心,一遍遍直截了当地拿这种话来气他?

    待她的呼吸急促得仿若要窒息,苏昱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他的脸庞与她近在咫尺,眼底汹涌的尽是怒气:“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谢绫猛咳了几声,好不容易匀过来呼吸,这个人也太不经逗弄了,不过是两句玩笑便让他如临大敌成这样。她得寸进尺的功夫练得好,一见他摆出这副认真的模样,自己反而没了方才的局促不安,竟起了坏心。她把手腕抽出他的桎梏,抚上他的肩,得意洋洋地眨了眨眼,笑盈盈道:“真这么喜欢我啊?”

    熟悉的句子,在初识时他仗着她不知内情,也这般戏弄过她。

    此刻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却颇有时过境迁之感。

    莫非真是当局者迷么?他耗费了这么多心血,只为让她一步步走进他的心,去瞧瞧那里有关她的一切,是否早已在血肉间盘根错节,与他的心脉连为一体。只有她还在轻佻地调笑着,以为他不过一时兴起。

    苏昱半点笑意皆无,沉着一张脸,阴晴不定地盯着她的眸子:“我定下的人,若与他人虚与委蛇,是大罪。”

    “哦?有这种罪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她笑得更舒畅,几乎得意忘形,眨着无辜的眼睛煞有介事地问,“是哪一条大罪?”

    “这一条。”他拿她没有办法,索性不再与她讲那些道理,眼神渐渐沉黯。

    谢绫方才的戏谑神色一扫而空,半咬着唇,绷着身子,警惕地看着他,紧张不安得仿佛在等待什么大刑来临。一下子从一头张牙舞爪的母狮子,变成了一只没胆色的幼鹿。

    她这模样落进他的眼里,反而让他阴沉的脸色舒缓不少,耐心道:“这么害怕,还想拿这种事当交易,还要去找别人?”

    谢绫嘴上依旧发倔,声音却泄露了她的怯心,弱了不少,听起来竟有朦朦胧胧的委屈:“交易都交易了,找谁不是一样。”她翻了个白眼,咕哝一声,“还不是被折腾……啊……”

    ……

    ……

    他心疼地去亲她皱在一块儿的眉心,看她渐渐睁开的眼睛里揉满了痛楚激起的泪意,他才无奈地叹息一声:“我这么顺着你,你就听一次话,有什么妨害呢?硬要伤了自己才甘心?”

    不但占了她的便宜,居然还敢训她。谢绫气不打一处来,又痛得放不出什么狠话,只能没好气地埋怨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撑得难受,自然觉得他现在说出来的话都是虚情假意,别过脸懒得理会他。

    “那便算是我得了便宜吧。”他温言软语也不是,恶言威胁也不是,到头来她心里依然了无痕迹,倒是自己被她激得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他叹道,“我哪里舍得折腾你,是你一直在折磨我罢了。”

    ……

    ……

    谢绫眼底慢慢蒙了层雾色,发丝被汗水浸湿,铺在枕上贴在肩头,目光一片失神的朦胧。不与他斗气的她没了她用来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棱角尽消,竟能如此柔媚入骨。

    他低低沉沉地唤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谢绫……”

    她勉强恢复了一点神志,却溃不成军,发出的声音气若游丝:“……嗯。”

    “不要再走了。”他阖着双目,仿佛梦呓般轻叹,“我等不起了。”

    话音那样压抑,似是深藏在心底不常掘起的夙愿,好像果真有那么长那么长的岁月,他近乎无望地枯等着一个人的出现。可是这一声叹息却无头无尾,教人听不明白。

    良久,他双手自她臂下穿到背后搂住她,闭上眼睛,说不出地安心与满足。

    苏昱唇边牵出自嘲似的一笑,那笑意却暖得将他的心一并烤化了去。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哑的声音里尽是温柔:“忽然懂了一句诗……”却不再往下说,只是坏心地笑,眼里尽是蛊惑一般的光亮。

    她却无所反应,伏在他胸口气息粗重,姣好的面容略有些气虚,意识沉沉的不知是梦是醒。

    他揉了揉她凌乱的长发,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汗湿的脸上从未如今日一般欢喜。交易又如何?他庆幸他如今依旧是她在危难时能去找的人,能独占她在走投无路时的彷徨无助,哪怕在她心里他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又是他的了,他哪里还有空去计较旁的一切。

    不管你是谢绫,还是阿谨,我总会用自己的方式留住你。纵然你爱我淡薄,有我替你补足便是。他暗自地想。

    平生事,从未有哪一刻这般让他觉得知足。

    他这一生争过的东西太多。争这皇位,争这河清海晏,可他为自己争的,不过一个她罢了。

    苏昱将她抱在怀里温存了会儿,才将她放下,起身披了件外袍去喊安福顺,在外间备了浴桶热水,替她悉心擦拭。白皙的肌肤温软柔嫩,上面浮现出处处新落下的红痕,嫣红的痕迹让他不由得又有些情动,独自过了凉水才消减。

    他把她抱回暖阁去睡,柔若无骨的身躯在他怀里稍稍一颤,他便当作是自己哪里失了轻重,小心复小心地把她放进被褥,替她掖好被角。

    苏昱躺在她身侧,撑着一臂看她的睡颜。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安静柔和,没有白日里的锋利刁钻,这时候的她是让他舒心的。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相逢于微时,在北地飞雪间相依。那时彼此都没有多少野心,也没有多少责任需要担负,没有人横亘在他们两个之间,好像岁月静好,只需一起厮守,便能长长久久,一直到白头。

    一想到明日她再度醒来,便又要视他为一个必须算计防备的对象,他竟有些贪恋此刻,她毫不知情,没心没肺,却乖顺贴心。

    他想让她想起从前的诸多事,想起她轻歌曼舞,他鼓节作乐,想起她红袖添香,他绿衣捧砚。他曾经花尽了心思,来博取她心里的一席之地,即便她忘干净了,他也还是愿意重来一次。她曾为他做了那么多,如今换他宠着她顺着她,期她能慢慢回想起来,他有的是耐心去等。

    可时至今日,他却有些怕了。怕她到最后都只是寻欢作乐,怕她把他的心思,也误解成与她一样的寻欢作乐。

    撑着的手臂渐渐有些麻了,苏昱才躺下,将她搂在怀中入眠。

    待他的气息平和均匀,怀中人却渐渐睁开了双眼。早在他抱她沐浴时她便醒了,只是碍于羞怯一直装睡,其实她……哪里睡得着。

    谢绫紧贴着他的胸膛,不敢乱动。那副心跳安稳有力,像是疲惫已久似的,此刻很快便入睡。她挑起眸子半是困惑半是莫测地看着他的脸庞,那样安静,知足得好像已得到了一切,又那样疲倦,落寞如遗失了重宝。

    情不自禁地,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的暧昧痴缠,脸上登时又烧红一片,连心跳都加速,在心口怦然作响,和另一副心跳一起,响在心间。

    究竟是为什么呢?明明是一场男欢女爱的交易,为什么她会觉得……

    他对她的感情,竟像是真的。

    ※※※※※※※※※※番外分割线※※※※※※※※※※※

    【番外·却道天凉好个秋】

    五年前,楚国北疆。

    边境寒冬,一只雪狼迈着落地无声的步伐,一步一步靠近谢绫。

    谢绫肩头系了个包袱,包袱皮上落了不少雪花,随着她一步步后退而往下飘落。林间参天古木上积满了雪,颤巍巍地随时都会砸下来似的,一人一狼在古木下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到她退到一个封严实的山洞口,再无退路,雪狼忽然耸起肩,作出要攻击的姿势。

    谢绫四处张望,这里地处深林,古木间的距离都很大,与开阔地也没多少差别,果真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已经入了楚国,只要往江陵去,就能找到师父了。只差最后这一步,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这种事。

    正当绝望之时,那山洞口的草木却突然被人拨了开来,一个身形精瘦的少年一跃而出,手上一把柴刀砍中雪狼的咽喉。鲜血溅地,雪狼垂死挣扎,仍在嘶吼,少年像是极富经验似的,每一刀都正中要害,几招之后雪狼便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没一会儿便断了气。

    谢绫看得目瞪口呆。她幼年跟师父行走江湖,身手好的侠客也见了不少,但像这样手起刀落招数利落的少年也是少见,三两下便解决了她的心头大患。

    少年看起来平凡无奇,穿着粗麻衣裳,脸上却整饬得干净清秀,眼神坚毅如孤狼。

    他停下来看她,谢绫这才回过神,举起手来给他鼓了两下掌:“好身手。”

    少年重新拨开草木钻进山洞。里头有一堆已经灭了火的柴火,还冒着灰色的轻烟。旁边有一个藤条做的箩筐,里面放了不少黑乎乎的木头。

    他捡起个布条把柴刀上沾满的鲜血擦拭干净了,才重新从山洞里钻出来,背着箩筐往林外走。

    这少年看起来穷困,气性却挺高,待人冷冰冰的,也不说话。

    但他愿意出手救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谢绫跟上他,问:“怎么不再在山洞里烤一会儿火?正好有些冷。”

    少年挺住脚步,目光依旧冷淡:“雪狼是成群出没,那只雪狼的族群会嗅着血腥味赶过来。”

    言下之意,再不赶紧往外走,她就要被一群暴怒的雪狼撕成肉片吃了。

    谢绫背上一凉,又往前凑了几步,悻悻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少年不怎么理会人,谢绫连问了好几次,才知道了他叫沈漠,在附近的沈家庄里卖柴为生。

    谢绫讶然道:“你一个劈柴火的,怎么会有这么一身好武艺?”

    “家传。”他吐出这两个字之后,便跨出了密林的边界,再无危险,两人便要分道扬镳了。

    能家传这么一身好武艺,想必他原本的家世一定不错。如今沦落到这个田地,大约是家道中落了。谢绫不再戳他的伤心事,从包袱里取出一袋银子给他:“你救了我,这是谢你的。”

    沈漠只是摇头:“我要出山洞,本来就要解决那头狼,没有你也一样。”

    谢绫坚持要给,他却坚持不要。

    最后谢绫没了办法,直截了当地抛出一句:“没关系,我是个有钱人,我爱给你钱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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