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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妃本色:扑倒妖孽陛下-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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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竹寒将木盒合上,伸出指尖细细描摹上面的重楼晚花,不知从什么时候,这种在寻常院落府邸难见只生长在高原之上的净雅花朵成为他的标志物,他这种人明明是与重楼的气质不符,然而此刻用描金细线简单勾勒出来的轮廓却似极了他眉眼间偶尔露出的淡漠,微微上挑的眼角像那重楼花上翘的花沿,不经意间于淡雅之中露出一抹妖娆,重楼是骄傲的、不屈的,又是孤独的,然而又是可人的,它的可人只留给熟悉它的人,这一点则真的和凌彻的性格如出一辙。
    “哎。这个人啊,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了。”顾竹寒轻轻摇头,唇上噙着的笑意始终没有变,她抱起那个盒子,将脸贴在上面,闭上眼睛去想象凌彻所在的那个暗黑无垠的世界,在看不见物事又被剧毒攻心的情况下,他是怎样制造出这份精致讨巧的礼物给她?
    顾竹寒摇摇头,不再去想,她要做的只要是感受就可以了,其他的,多想无益。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竹寒在东海又休养了十余天,直让她觉得自己成为了蛀米大虫了才觉着是时候要启程回帝京了。
    这一天,其实和以往一样是很稀疏平常的一天,顾竹寒照常拿着凌彻给她送的七巧板在房间里摆弄,这次拼啊拼的拼出了一个“思”字,顾竹寒估摸着凌彻是“长相思”的意思,倒是不知道这个人会用什么来表达这么缠绵的一个字眼,满怀着期待地按下了中间那个按钮,“啪嗒”一声从盒子的出口跌出了一小串贝壳手链,小巧晶莹的,贝壳表面泛着被深海晕染出特有的炫目颜色,她笑着拈起那串用莹润珍珠点缀其中的贝壳手链,微微摇了摇头,饶是心中微微不屑凌彻这种做法,可是不得不说,他把握人的心思却是很到位。他是想告诉她,他一分一秒都没有忘记她,不信?呐,我随手捡的贝壳都能想起你,替你编织成一串精致手链,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好歹心意做足了不是?
    顾竹寒几乎都能想到这个人在编窜手链时眼角翘起艳如三月桃花的雅魅模样,唇角定是带着一抹如醇酒般动人心魄的笑。她并没有立即将手链给带到手上,而是就着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仔细端详,贝壳的光泽在阳光的折射下变幻出各种不同的颜色,似那人的眼,琉璃似的,总是从里面流淌出种种不一样的思绪,偶或会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自傲,自翩跹长睫之下向她看来。
    顾竹寒看得久了,眼睛也看得累了,才将手链给套到手腕上,一套,大小居然刚刚合适,不松一分不紧一分,贝壳的色彩衬得她的手腕更加皓白,微微凸出的腕骨恰好卡在一颗圆润的珍珠上,像是镶嵌了晨间的一颗挂在叶尖的露珠,澄澈得令人不忍移开目光。

  ☆、354。第354章 爱情,果然是一种坏东西

“又会这么合适的?”顾竹寒喃喃自语,唇角一直是笑着的,她甚至觉得在缪可言带着一个黑衣人闯入之前这一切都是完美的,凌彻所给她的承诺都是能够实现的,然而,缪可言的一句话将她脑海中曾经美好得她从来不敢想象的憧憬给全部推翻,然后,她觉得,是了,凌彻给她的一切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她只是受了他的蛊惑,被他蒙骗在其中,用一个名为“承诺”、“喜欢”的谎言去为她编织出一个明知是假的仍能够让她相信的大梦。
    就正如她手上的那串贝壳手链那般,太过合适她的东西根本不存在。什么良人什么花田月下什么相思成灾压根不存在,她只是……被他骗了,或者是说被他利用了,透过她来查出这事情背后隐藏的真相,然后,将她击毙在梦境之中,再也不能回头。
    顾竹寒记得那天的天很高,云很远,她犹自对着深蓝深蓝的天空拼尽全力仰起了脸,可是终究是止不住悔恨痛心的泪水汹涌流下,因为缪可言急匆匆地闯进房间里对她说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纪寒兄,帝京那边传来消息,那边传来消息……”
    她那时心情还算好,看着缪可言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调侃道:“可言,都是做了一族之主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慌慌张张的?帝京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了?是梅妃再度怀孕啊还是哪国国主又来觐见陛下了?”
    “都不是……”缪可言忽而不忍心将自己知道的事实给告诉她,因为他觉得此刻她的笑容很真挚很真实很美好很纯净,是他认识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她露出如此毫无防备纯真得似是无忧无虑的小孩儿那般,他不想毁掉这份来之不易的简单,为什么明明那个人这么在乎她,却对她做出这样无可挽回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该不会是顺景帝对你赐婚了吧?”顾竹寒揶揄道,唇角弧度不变,但是心中隐藏的那点不安逐渐扩大,她看着缪可言脸上越来越尴尬越来越苦涩几乎都要哭丧着脸对着她的表情,唇边笑意微微僵了僵,可是心中依旧存有一丝执拗,她认为那件事情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发生。是以,她以完美却逐渐僵硬的笑容等待着缪可言的回答。
    缪可言此时此刻很想逃出顾竹寒的视线之内,他甚至想着若然一开始他没有来顾竹寒的房间就好了,那么他就不用面对她这么无可懈击的笑容了,因为,他知道,下一刻他就要毁掉这个用尽全力维持着的完美笑容。
    “帝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竹寒见他久久不说,唯有试探问道:“是与我有关的?”
    缪可言亦是僵着脸容,微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点头的瞬间只觉得力有万钧,几乎都要使他抬不起头来。
    “你说。我能接受。”顾竹寒闭眼,黑漆漆的睫毛蜷在双眼之上似躲在枯叶中濒死的蝶,缪可言颤抖了嘴唇,缓缓从口中吐出一段话:“你的母亲和弟弟在帝京暴毙了。但是……但是……”缪可言深呼吸一口气,他看向和他一起前来的黑衣人,黑衣人的状态其实十分不好,唇青脸黑,脸色憔悴,一件黑衣周遭都是尘土,很显然是一到达东海就赶过来的。
    黑衣人见缪可言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唯有接过他的话头,继续道:“姑娘,属下是叶先生派过来的人,方才缪兄所说的一切只是表面上顺景老皇欲盖弥彰要掩盖的事实,实则上,顾夫人和令弟被翎羽卫查出与前朝遗孤一案有关,暗中下令将他们赐死。而你,许是因着是顾夫人养女的缘故,又是和亲南唐的指定人选,是以,逃过一劫。”
    “……而陛下,也允许你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黑衣人说完,缪可言亦迟疑地说出顺景帝让人下定的旨意。
    顾竹寒始终闭着眼睛听着缪可言和黑衣人说完这段话,缪可言甚至看不出她脸上明显显露出来的悲喜,只是觉得她的墨黑长睫越来越颤抖,好像下一刻就会从的眼睑上飘飞而出,化作两只华丽的燕尾蝶高飞天空。
    良久,当缪可言以为顾竹寒不会问他什么事情的时候,她突然在空阔寂静得仿佛树上聒噪蝉鸣都消失的虚无里,缓缓出声问他,声音平稳得超乎寻常,“现在回去可还来得及?”
    缪可言这才知道顾竹寒此刻还隐隐带有一丝希望,然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天,他本来只是知道顺景帝欲盖弥彰的这个“事实”,背后事情的真相他根本无从得知,然而黑衣人的到来让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
    早在怪人还在行馆的时候,他便已经向他提出过将“一斛春”交给他打理的意向,这也是暗箱操作的事情,并不需要自己出面,而东海又远离帝京,别人还奈不了他什么何。也即是说,只要不发生什么大事,缪可言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而薛言也早已发话会全力护卫他家人的安全。
    缪可言自是清楚薛言不止是让他卖酒那么简单,“一斛春”实则上是一个巨大的情报组织,经过薛言九年的精心打理早已成为了收集各国重要情报的系统,薛言收编自己进这个组织,这也即是说他已然信任自己,再加上东海缪家在大蔚的影响力,这是一个十分之好的主意。
    然而缪可言思前想后还是拒绝了怪人当初的建议,他觉得,他没必要冒这个险。一直到了今天,发生了这样谁人也不想看到的事情,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承了顾竹寒太多的情,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若然是他掌握着“一斛春”,那么顾竹寒是不是就可以早点出发回帝京,就算救不下他们二人,亦能赶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但是,现在已然过去了这么多天了,帝京深宫里的情况又有谁说得准?
    缪可言深深吸气,而后对着他首先遇到的黑衣人,眼神坚定:“我决定加入你们的组织,任由薛先生和叶先生安排。”
    这,才有了他和黑衣人一同出现的一幕。
    顾竹寒等不得缪可言回答,“刷”的一声站了起来,慌乱地开始收拾包袱,黑衣人见她已然慌张麻木了的动作,想起叶空寻在他出发之前在耳侧对他说的话,握紧了拳头,声音沙哑地道:“姑娘,叶先生让我告诉你,翎羽卫现属彻王辖下,这件事亦是由饶子淳暗中禀告于顺景老皇的。他让你……在东海之前作出一个决断。”
    叶空寻让他对顾竹寒所说的这番话无疑是残忍绝情的,但是,亦是为她好。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是鼎矶阁的人,能进鼎矶阁的都是精英,他随时在暗中关注她的动态,知道她和凌彻关系笃深。这本不应该存在的关系,现在随着凌彻的动作终于要被清算,他心中虽然不忍,但是却是赞同叶空寻的做法的。
    至于薛先生……他跟着凌彻去剿敌的原因更多的是监视吧?薛先生虽然面冷,但是心却热,早就知道凌彻会在最近这段时间有所动作,他是害怕他突然发难,杀回东海缪家给顾竹寒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才答应医治他的眼睛。至于在医治的时候会不会做出什么手脚……
    “……当真是他?”顾竹寒抓着自己的包袱怔忪在原地,她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焦距,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只能僵立在原地,就连大脑都转动不了。
    “是。”到了这个地步,黑衣人也不再犹豫,“叶先生不敢拿这些事情来开玩笑。”
    那……叶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顾竹寒此刻很想问一句,但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探究追寻这背后他们隐瞒的诸多事实,当务之急是要马上回帝京,无论怎么样她都要赶到娘和小玉面前!
    然而手腕上稍微坚硬的触感让她的脑袋晕了一晕,她忽而觉得她无法忽视是凌彻杀死她家人的事实,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她觉得自己像是沉浸在深海之中呼吸不能,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却死不去,是必要让她面对这么一个无情至残酷的事实,她捏住那串一刻钟之前还满怀甜蜜带上手腕的手链,入手微有温热的质感居然暖不了她的心,或许她的心在听见缪可言最开始那段话的时候已经死了,不会再跳动了。
    “咔擦——”
    一声轻微脆响从顾竹寒那边传来,缪可言和黑衣人紧紧盯着面前那个衣着单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覆上了纪寒面具伪装得滴水不漏的少年,她正面无表情地将手腕上的一串精致手链给脱了下来,毫无留恋地,仿若一刻钟之前的紧密贴合完全不存在那般,她掌心用力,缪可言渐渐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串缀有珍珠很显然是被人精心制造出来的贝壳手链在顾竹寒手上一点点化为齑粉,而后,穿堂风过户,纤尘不留。
    凌彻,你我,恩断义绝。
    顾竹寒从缪可言和黑衣人身侧经过,仿佛方才在他面前的一瞬失态并不存在那般,然而缪可言还是能感觉到顾竹寒放在身侧的两手攥成拳头剧烈颤抖着,她眼底恢复雾蒙蒙,大雾弥漫不容人去探视眸底的光景,也是,遮掩自己复杂心绪的一种手段。
    她脸上无泪,甚至连水迹都寻不到一痕,仿佛是没事发生那般,但是,在经过他身旁的时候,还是稍停脚步,用尽最后力气艰涩问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五天前的事情了。”缪可言艰难道出一句,再也不敢看她。
    “好。谢谢。”顾竹寒语气温淡至漠然,然而缪可言还是清晰感受到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的那个人儿微不可察地晃了晃,仿若一张易碎的薄纸那般,一吹即破。
    但是,她终究是没有,甚至连话都不多一句,便直直地走了出来。
    “纪寒!”缪可言忽而叫住了她,“节哀顺变。”
    顾竹寒脚步一顿,紧咬了牙关,抬头看向高远深湛的天空,大睁着的眼睛止不住泪水长流。
    *
    顾竹寒在当天下午便离开了东海。她在离开东海之前始终是独自一人行动,银闇也是得知了消息并且亲自从冥月楼那般确认了这个糟糕透了的消息,看见顾竹寒这般模样,才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一记大锤击中,击得他脑袋昏昏沉沉嗡嗡作响,几乎都要抬不起头来。
    可是那个女子始终一脸平静,她从他口中得知了最终的确切消息,知道缪可言和黑衣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才沉默地回她自己的房间之中,盯着那个用奢华金线描绘的精致木盒,她捏紧了那封在昨晚已经写好原本打算寄出给他的信,久久立在原地不能作出有效的思考。
    当久得窗外的第一缕阳光转换了折射角度的时候,顾竹寒紧抿了嘴唇,她将怀中的信掏出,连带抱起桌子上曾经被人像珍宝似的对待的木盒,沉默地走出了房间。
    她必须要在离开东海之前将一些事情彻底了结。
    这样,她才能做回原来那个无情无心的她。
    情…爱,果然是一种坏东西。
    ……坏透了。
    
    顾竹寒捧着木盒离开了房间,接受馈赠时的满怀期待到得今天她要亲手了结一段原本不该出现的感情,心中被千万种思绪给牵扯住,一时之间只觉得空荡荡的,漫无目的地向前进。
    出门的时候遇到闻讯赶来的梅开和黎致意,夏天和秋天也跟在他们身侧,他们都一脸别扭地看着顾竹寒,压根不知道该要什么表情来面对她。
    顾竹寒却是对他们扯出了一丝笑,“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先走一步。”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上马,挥鞭,绝尘而去,徒留下站在原地的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355。第355章 姑娘意志无法更改

山风凛冽,四周景色不断倒退,顾竹寒骑马疾驰,脸色愈发沉静。
    也不知道疾奔了多久,她终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河岸之中,寻了一条木船,沉默地划船至河岸中央,任由猎猎长风卷起她的衣袍一角,河水漫溅,她捧出那个木盒,里面还夹着她用心写下的那封信。
    如今,再无机会寄出。
    她将信取出,看着上面写着的“凌彻亲启”四个大字,狠狠攥了攥信封,而后,面无表情地将那封信撕了个粉碎。被撕碎的信变成了纸屑随着河岸上吹来的清风如碎雪般飘落至河面之上,再而后墨之一角被浸湿,晕染出极细微的墨痕,沉入河岸之中倏尔不见。
    一如她曾经恋爱的心情,一去不复返。
    她撕完信之后打开了木盒,里面涂有六种颜色的七巧板静静地躺在其上,确实是很容易欺骗小姑娘的玩意儿,顾竹寒暗嘲,就连她都被他欺骗了,她指尖拂过上面被她拼凑出来的“思”字,毫无留恋地,再用力一拂,“思”字全无,只余下一片狼藉。仿若此时此刻她的心,兵荒马乱一片,到处都是被狠狠践踏过的痕迹。
    顾竹寒拾起其中一块七巧板,抬手,轻巧扔在河岸之上,原本还能浮起的七巧板随着水的波动渐渐沉入河底,浅蓝换作深蓝,波光粼粼变换了原型,扭曲了弧度。
    顾竹寒双眸墨黑如冰玉,只有光线能透进却不能折射而出,她冷冷地看着那块七巧板沉下去了,这才接着扔下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第七块,当全部七巧板被扔完,永远地沉入河底之后,她才将盒子的盖子给合上,描金细线绘出的花朵在阳光之下折射出来的亮光刺痛了她的眼,她移开了目光,将那个沉甸甸还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古怪玩意儿的木盒举起至河面上,双手毫无眷恋地一放,“咚——”
    沉闷落水的声音随即响起,溅上来的水花湿了顾竹寒的一阙袍角,她目光沉沉又状似虚无空洞地看着那个在水中不断变幻出美妙角度的盒子渐渐渐渐、缓缓缓缓地沉入了水底,而后,她感觉到心底深处好像有一盏不名知具的灯永远地熄灭了。熄灭了。
    她没有悲伤激愤没有伤心流泪,甚至由始至终都是这副沉默至冷然的模样,就连留恋在她脸上的毒辣阳光都失却了温度。
    顾竹寒回身划船,双眸逐渐变得坚定,千里之外的谭芙和顾玉骆还在等着她,她不能就此倒下。
    一袭青衫早就换作玄衣,自古以来奠祭的颜色,她在水面上点足直接跨掠上马,那人将燎原留给了她,但是她再也不想看见和那人有关的物事,更何况是这样活生生的一匹马?她只是在马厩里随便找的一匹马,现在她在马上拍了拍它的脖子,对它说:“小白马,我们走吧,去帝京送他们最后一程。”
    她打马直往帝京的方向而去,玄衣迎着东海漂浮而来的腥冷海风无声拂起,触上了她冰冷毫无血色的脸颊,像刀一般割着她的脸,她在这疼痛中逼着自己清醒,紧咬着牙关迎向那个未知的高台帝京。
    在顾竹寒离开东海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身后有一匹马亦跟着她疾驰而出,看尽她背后身影的寂寥落拓。
    跟着她的人其实不是谁,正是银闇。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根本没有可能扔下她不管,无论她是否愿意他跟在她身后。
    银闇并不知道一个人在一天之内可以变幻出如此多的情绪,多到他压根无法想象。她不让别人跟在她身后,那么他就不让她知道。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然习惯了有这个人在身侧,一天不见她便觉浑身不自在。也许她当自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他生命中唯一那个最重要的人。
    顾竹寒马不停蹄地赶路,其实以她大病初愈的身体根本没有可能能支撑住这么长久的路程,但是人一到了绝境意志力是很容易被激发的,她本来就是一个毅力韧性极好的人。
    只是,从东海到帝京的路程过于遥远,她又为了赶路,向缪可言寻了份地图,专挑无人小径来走,一路上凶险得很。
    一直赶路赶到了第四天晚上,山间小路上急雨飘飞,一骑身穿玄衣的快马在路上飞快驰骋,马上之人的腰挺得笔直,她握缰的姿势毫无变化,玄衣被大雨浸透贴在她身上,清瘦如纸的身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沉稳,在马背上摇摇欲坠着,任凭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着她身上的一切,依然遮掩不住她早已焦黑的脸容,头发飘飞黏缠在脸上,像热带雨林里跗骨的蚂蟥,任由她怎样撇开都撇不清内心一片混沌的虚无。
    她的瞳孔大睁着,空洞僵直了无生气,一双眼睛重新变得雾蒙蒙,比那山间飘升而起的岚烟还要飘渺。
    赶路赶了四天,换了七匹马其实已经累极,冰冷入骨的雨打在身上,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呈现出来的东西都是灰色的,似污染了的霾,一如她刚刚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被一盆酸臭的洗脚水给淋中,整个人如遭重击。
    “嘶啦——”
    身下的马忽而长嘶一声倒在地上,顾竹寒始料不及,又或者是任由那匹马将她摔落,让她痛彻心扉恢复些许神智,但是不等她落地滚出,在这狭窄的山间小道上忽而升起一道巨大捕人的网,连马带人一起将她捕落于其中。
    顾竹寒大睁着眼睛,落网的瞬间看见两壁悬崖之处现出几条抓网的黑衣人影,她腥哑着声音,喉头都要蕴出血丝,大喝着:“放开我!”
    然而空寂的山道之上除了越来越急的雨声再无其他。
    顾竹寒拼死挣扎,但是对方却是心狠,知道她落网之后肯定会想尽办法逃出,是以在巨网上安装了倒刺,只要她一乱动就会被倒刺刺穿身体,锥心地痛。
    叶先生为了阻挡她进京也算是煞费苦心。
    但是顾竹寒像是毫无所觉那般,竭尽全力去掰那张网,她除了最初的那句话一直都是沉默着,跌落的乌发遮了她大半面容,但是即便是在如此死寂的黑暗之中,他们依然能够看见她掌下流下的血,猩红的,似飘散在忘川彼岸破败的花。
    银闇在她身后已经赶到,他对着悬崖控网的人低喝,“放开她。”
    “阁主,这是叶先生的命令……”
    “放开她。”银闇再说了第二遍,语气之中透着毋庸置疑。那几道黑衣人影无奈,唯有将网扣打开,将顾竹寒放了出来。
    顾竹寒得了自由,也顾不得手上被刺了千万道伤口,跌跌撞撞地在泥泞中爬着,想要爬到那匹早已在地上抽搐的马跟前,上马继续往帝京赶。
    还差一点点就能到帝京,还差一点点就能看见娘和小玉,还差一点点啊……她紧咬着嘴唇,咬出了血还不知,银闇实在是看不过眼,阒黑无垠的眼底闪过一丝波光,他策马上前将顾竹寒捞起,把她放在身前,顾竹寒浑浑噩噩,只能任由银闇护住自己继续往帝京赶。
    一道黑影突然跳了下来拦在银闇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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