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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质三步曲ⅰ 黄金罗盘 作者:菲利普·普尔曼-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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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来到一个大约八英尺见方的空地,左右两边都有走廊,她的前面是一个医院里有的那种负责接待的柜台。一切都被照得亮闪闪的,各种明晃晃的白色的表面和不锈钢器具闪着光芒。空气中有一股食物的味道,是熟悉的食物,有熏肉和咖啡,其中还有一种持续的、淡淡的医院和药水的味道。周围的墙壁上传来微弱的嗡嗡声,轻得几乎听不见,是那种要么你不得不习以为常、要么会让你发疯的声音。
  这时,潘特莱蒙已经变成了一只金翅雀,在她耳边低声说:“装出傻乎乎、迟钝的样子来,一定要反应迟钝、愚蠢。”
  几个大人正低头注视着她:一个是带她进来的那个人,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另外还有一个穿着护士制服的女人。
  “英国人,”第一个人说道,“是商人,很显然。”
  “还是那些猎人?还是那样的经过?”
  “就我所知,是同一个部落。克拉拉护士,能不能稍稍麻烦你把她……嗯……看看她?”
  “当然可以,医生。亲爱的,跟我来,”护士说道。莱拉听话地跟了过去。
  她们顺着一条不长的走廊走过去,走廊的右边有几扇门,左边是一个小餐厅,里面传出刀叉的碰撞声和说话声,还有更浓的饭菜的味道。莱拉猜这个护士跟库尔特夫人年龄相仿,她动作轻快、面无表情,显得很有智慧的样子;她能缝伤口或换绷带,但永远也不会讲什么故事。她的精灵(莱拉注意到她的精灵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居然奇怪地感到了恐惧)是一条白色的小狗,颠颠地一路小跑着(过了一会儿,莱拉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精灵会让自己感到恐惧)。
  “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护士问道,同时把一扇沉重的门打开了。
  “利齐。”
  “就叫利齐?”
  “利齐·布鲁克斯。”
  “你多大了?”
  “十一。”
  有人告诉过莱拉,说她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不管这是什么意思,但这句话从来也没影响过她的自大。然而现在,她认识到自己此时可以利用一下这个事实,让利齐显得胆小、紧张、毫无价值;走进屋里的时候,她还微微缩了缩身子。
  莱拉觉得她大概会问自己从哪儿来、怎么来的等问题,也想好了答案。然而这个护士不仅缺乏想像力,而且还缺少好奇心。从克拉拉护士所表现出来的全部兴趣来看,好像伯尔凡加就在伦敦郊区、一直不断地有小孩儿到这里来似的。她那个灵巧、整洁的小精灵跟她一样轻快、麻木,小跑着跟在她脚边。
  他们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放了一个诊察台、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档案柜、一个里面放着药品和绷带的玻璃柜,还有一个盥洗池。他们一进到房间里,护士便脱掉莱拉外面的大衣,扔到亮闪闪的地板上。
  “把别的也都脱了,亲爱的,”她说,“我们先很快地给你简单地检查一下,确保你愉快、健康,没有冻伤也没有感冒,然后我们给你找几件漂亮、干净的衣服。另外,还要让你洗个澡,”她补充道。因为莱拉已经有好几天没换衣服、没洗澡了,在热气的包裹下,这一点变得愈来愈明显了。
  潘特莱蒙扇动着翅膀表示抗议,但是莱拉皱了皱眉,让他安静下来。他停在诊察台上,莱拉的衣服这时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这让她既愤怒又羞愧;但她依然头脑清醒地掩盖着自己的想法,傻乎乎照着她的吩咐去做。
  “利齐,还有装钱的那个腰带,”护士说着,亲自用有力的手指把它解了下来。她走过去,正要把它扔到莱拉的那堆衣服上去,但中间停了下来,摸到了真理仪的边。
  “这是什么?”她问,同时解开油布上的扣子。
  “只是个玩具,”莱拉说,“是我的。”
  “没错,我们不会把它从你身边拿走的,亲爱的,”克拉拉护士说着,打开那块黑天鹅绒布。“很漂亮,是不是?像个罗盘。快去洗澡,”她继续说道,同时放下真理仪,飞快地把角落里黑色的煤丝窗帘拉上了。
  莱拉很不情愿地出溜到热水里,给自己抹上肥皂,潘特莱蒙则停在窗帘杆上。他们俩都知道,他一定不能太活跃,因为迟钝的人的精灵也是呆头呆脑的。等莱拉洗好、擦干身子之后,护士便给她量体温,检查眼睛、耳朵和喉咙,接着又量她的身高,称她的体重,然后在书写板上作了纪录。随后,她给莱拉弄来几件睡衣和一件晨衣。这些衣服干干净净的,质量也不错,很像托尼·马科里奥斯的那件带风帽的大衣,但这些衣服还是有曾经被人用过的气息,莱拉觉得很不舒服。
  “这些不是我的衣服,”她说。
  “对,亲爱的,你的衣服得好好洗洗了。”
  “我自己的还会还给我吗?”
  “我想会的,当然会的。”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实验站。”
  真是答非所问。虽然莱拉可以把它戳穿,再接着问下去,但她觉得利齐·布鲁克斯是不会这样做的;于是,她穿上那身衣服,默默地接受了她的答案,不再说什么。
  “我要我的玩具,”穿好衣服后,她固执地说。
  “给你,亲爱的,”护士说,“但你不想再要一个可爱的羊毛熊,或者漂亮的娃娃了?”
  她拉开一个抽屉,几个软质玩具了无生气地躺在里面。莱拉强迫自己站在那儿,假装想了几秒钟,然后挑了一个破布娃娃,布娃娃的眼睛很大,但却无神。她虽然从来也没有过娃娃,但还是知道该怎么做,她把它心不在焉地紧贴在胸前。
  “我装钱的那个腰带呢?”她问,“我要把玩具放在里面。”
  “那就放吧,亲爱的,”克拉拉护士说。她正在填写一张粉红色的表格。
  莱拉把身上这件陌生的裙子拉起来,把那个油布袋扎在腰里。
  “我的大衣和靴子呢?”她问,“还有我的棉手套,还有别的东西呢?”
  “我们会替你洗干净的,”护士机械地说。
  这时电话铃响了,趁护士接电话的当儿,莱拉迅速弯下腰,把装着间谍飞虫的那个马口铁杯子拿回来,放进盛真理仪的那个袋子里。
  “过来,利齐,”护士说着,放下电话听筒,“我们去给你找点儿东西吃,我想你现在饿了吧。”
  她跟着克拉拉护士来到餐厅。餐厅里摆了十二张白色的圆桌,上面满是面包屑和粘糊糊的圆形印渍——那是不小心放饮料杯子的时候留下来的。一辆钢制小推车上堆满了脏兮兮的盘子和餐具。餐厅里没有窗户,于是,为了让人有光和空间的感觉,一面墙上贴了一幅巨大的热带海滩的照片,上面是湛蓝的天空、白色的沙滩,还有椰子树。
  把莱拉带进来的那个人正在服务窗口那儿收托盘,
  “全都吃光,”他说。
  莱拉没有必要饿着自己,所以有滋有味地把炖肉和土豆泥都吃了,后面还有一碗罐头桃子和冰激凌。在她吃饭的时候,那个男子和护士在另外一张桌子那儿悄悄地交谈着。等她吃完了,护士给她端来一杯热牛奶,把托盘拿走了。
  那个男子走了过来,坐在她对面。他的旱獭精灵不像护士的狗精灵那样面无表情、兴味索然,但也只是礼貌地蹲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听着他们说话。
  “好了,利齐,”他问,“吃饱了吗?”
  “饱了,谢谢。”
  “我想让你告诉我你是从哪儿来的,你能做到吗?”
  “伦敦,”莱拉答道。
  “到这么远的北方来干什么?”
  “和爸爸一起来的,”她嘴里咕哝道,眼睛始终往下看,避开旱獭凝视她的目光,极力装出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的样子。
  “和你爸爸一起?原来是这样。他到这边来做什么呢?”
  “做生意。我们带了很多新丹麦烟叶,打算买些皮货。”
  “你爸爸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还有我的几个叔叔,还有别的一些人,”她含糊地说,因为她不知道那个萨莫耶德猎人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他为什么要带你走这么远的路呢,利齐?”
  “因为两年前他带我哥哥了,他说下次带我去,却从来不带,所以我就总缠着他,后来他就带我来了。”
  “你多大了?”
  “十一。”
  “很好,很好。嗯……利齐,你这个小姑娘真幸运。那几个猎人找到了你,把你带到了你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
  “不是他们找到我的,”她疑惑地说,“当时打了一仗,他们有很多人,还有箭……”
  “哦,我想不是这样的。我想你一定是离开了你爸爸他们,迷路了,那些猎人发现你孤身一人,然后直接把你带到这里。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利齐。”
  “我看见他们打仗了,”她说,“他们还放箭来着,还有……我要爸爸,”她提高了声音,发现自己哭了起来。
  “嗯……你在这里很安全,等着他来接你,”这位医生说。
  “但是我看见他们射箭了!”
  “啊,那只是你觉得你看见了。在严寒的环境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利齐。你睡着了,做了噩梦,你记不清哪些是现实的、哪些不是。那不是打仗,不用担心。你爸爸平安无事,他现在会在找你,而且很快就会找到这儿来,因为你知道,几百英里内就这一个有人的地方。等他找到你,发现你平安无事,那该是多大的惊喜啊!现在,克拉拉护士带你去宿舍,在那儿你会见到别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他们跟你一样,也是在荒郊野外走丢的。去吧,明天早上我们再聊一会儿。”
  莱拉站起身,紧紧抓着她的娃娃,潘特莱蒙跳到她的肩膀上。护士打开门,领着她们走了出去。
  她们又走过好几条走廊,莱拉这时已经累坏了,困得她不停地打着呵欠,穿着他们给她的羊毛拖鞋的脚也几乎抬不起来了。潘特莱蒙也打不起精神来了,只好变成一只老鼠,猫在她的衬衣口袋里。莱拉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一排床铺、几张小孩儿的脸和一个枕头,然后她便睡了过去。
  有人在摇晃她。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腰里——那两块马口铁还在,还平安无事。于是,她试图睁开眼睛,可是,噢——真不容易——她从来没睡得这么死。
  “醒醒!醒醒!”
  好几个声音都在低低地叫着。莱拉费了很大的力气,像是往山坡上推一块大石头似的,终于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门口上方挂着一盏供电不足的电灯泡,在暗淡的光线下,莱拉看见三个小女孩聚在自己周围。要看清楚并不容易,因为她的眼睛对焦的时候还显得很迟钝。看上去她们跟她年纪相仿,说的也是英语。
  “她醒了。”
  “他们给她吃安眠药了,一定是……”
  “你叫什么?”
  “利齐,”莱拉含糊不清地说。
  “是不是又有一批新来的小孩儿?”其中一个女孩问道。
  “不知道,就我一个。”
  “他们从哪儿把你弄来的?”
  莱拉挣扎着坐起身。她不记得吃过什么安眠药,不过她喝的东西里也许真有什么名堂呢。她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眼睛里面一跳一跳地微微有点儿痛。
  “这是在哪儿?”
  “不知道,他们不告诉我们。”
  “他们通常一次不止带一个小孩儿来……”
  “他们是干什么的?”莱拉集中起麻木的精神,吃力地问道。潘特莱蒙也跟她一起清醒起来。
  “我们不知道,”一个女孩说道——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她是个高个子,长着红头发,动作很快,显得紧张兮兮的,操着一口浓重的伦敦音。“他们给我们量这量那的,还做些实验,还有——”
  “他们量那个尘埃,”另一个女孩说。这是个长相友好、胖乎乎的黑发女孩。
  “你根本就不知道,”第一个女孩说。
  “他们是在量尘埃,”第三个女孩说。她长得很温顺的样子,正抱着她的兔子精灵。“我听见他们说的。”
  “然后他们就把我们一个一个带走,我们就知道这些。带走的人谁都没回来,”红发女孩说。
  “这个男孩儿,对了,”胖女孩说,“他猜——”
  “别告诉她这个!”红发女孩说,“还不到时候。”
  “这儿还有男孩儿?”莱拉问。
  “有,我们有很多人呢。我猜差不多有三十个了。”
  “不止,”胖女孩说,“更像是四十个。”
  “只是他们总是带走一些人,”红发女孩说,“他们通常都是一开始把一大帮人弄到这儿来,弄得这里的小孩儿多极了,接着他们就一个一个地不见了。”
  “他们是饕餮,”胖女孩说,“你一定知道饕餮,我们都怕他们,后来就被他们抓来了……”
  这时,莱拉已经渐渐醒了过来。除了那个兔子精灵以外,那两个女孩的精灵都待在门口听着,他们说话的时候全都压低了声音。莱拉问她们叫什么。红发女孩叫安妮,黑发的胖女孩叫贝拉,瘦女孩叫玛莎。她们不知道那些男孩子都叫什么名字,因为大部分时间里,男孩女孩是分开的。他们待他们并不坏。
  “这儿还行,”贝拉说,“没什么事儿可做,只是他们要对我们进行检查啦,要做运动啦,然后量我们的大小啦、量体温啦什么的。就是真的挺烦人的。”
  “库尔特夫人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安妮说。
  莱拉强忍着没让自己叫出声来,潘特莱蒙的翅膀剧烈地扇动了几下,连那个女孩都注意到了。
  “他紧张了,”莱拉边说边安慰他,“像你们说的,他们一定是给我们吃安眠药了,因为我们都困死了。库尔特夫人是谁啊?”
  “就是她跟别人一起把我们骗到这儿来的——至少骗了大部分人,”玛莎说,“他们——就是别的小孩儿,都在谈论她。只要她一来,你就知道要有小孩儿失踪了。”
  “她喜欢盯着小孩儿看。他们把小孩儿带走的时候,她喜欢看着他们是怎么弄我们的。那个叫西蒙的男孩儿,他猜他们是要把我们杀死,库尔特夫人在旁边看着。”
  “他们要杀死我们?”莱拉声音颤抖地问。
  “肯定是,因为从来没人回来过。”
  “他们还总是对精灵做这做那的,”贝拉说,“称他们体重、量他们身材啦什么的……”
  “他们用手动你们的精灵?”
  “没有!天啊!他们把秤放在那儿,你的精灵得站到上面,变换样子,然后他们就做记录、拍照片。他们还把你放到柜子里,量尘埃的大小,他们总是这样,量尘埃的事儿从来也没停过。”
  “什么尘埃?”莱拉问。
  “我们不知道。”安妮说,“就是一种从太空来的东西,并不是真的灰尘。你要是没有尘埃,那就没事了。可是最后所有的人都有尘埃。”
  “你知道我听西蒙是怎么说的吗?”贝拉说,“他说鞑靼人在他们的头盖骨上钻窟窿,让尘埃落进去。”
  “是呀,他当然知道啦,”安妮嘲讽地说,“我想等库尔特夫人来的时候问问她。”
  “你真的敢?”玛莎钦佩地说。
  “敢。”
  “她什么时候来?”莱拉问。
  “后天,”安妮说。
  莱拉吓得后背上“嗖”地冒出一股凉气,潘特莱蒙紧紧地趴在她身上。她只有一天的时间去找到罗杰,尽量多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然后或者逃走,或者被救走;要是吉卜赛人全都被杀死了的话,谁还能帮这些孩子在冰天雪地的荒野里活下去呢?
  那几个女孩继续说着话,但是莱拉和潘特莱蒙缩在床上,想暖和一下。他们知道,她小床周围几百英里范围内所有的只有恐惧。 

第十五章 精灵罩子
 
  莱拉不是那种忧心忡忡的人,而是性格开朗、非常现实的孩子,另外,她也缺乏想像力。跑这么远的路来救她的朋友罗杰——想像力丰富的人谁都不会真地认为这能办得到;或者即使想到了,想像力丰富的孩子也会马上想出好几种可能的方式。善于撒谎的人并不意味着想像力非常丰富。很多善于说谎的人没什么想像力,也正是这一点才使得人们对他们的谎言令人吃惊地信任。
  现在既然已经落入到祭祀委员会的手里,莱拉便不让自己为吉卜赛人的命运提心吊胆了,因为他们全都英勇善战。虽然潘特莱蒙说他看见约翰·法阿被射中了,但说不定是他搞错了;或者就算他没弄错,约翰·法阿也许伤得并不重。落到萨莫耶德人的手里是够倒霉的了,但吉卜赛人不久就会来救她;如果他们办不到,那么埃欧雷克·伯尔尼松也会来救她,这是谁也挡不住的;然后,他们会坐上李·斯科尔斯比的气球,飞到斯瓦尔巴特群岛,去救阿斯里尔勋爵。
  在她看来,事情就这么简单。
  于是第二天早晨,在宿舍里睡醒以后,莱拉便迫不及待地准备着应对这一天会发生的任何事情了。她还尤其急着想见见罗杰——急着想在他发现自己之前先发现他。
  她并没有等多长时间。七点半的时候,各个宿舍的孩子便被照管他们的护士叫醒。他们洗完脸、穿好衣服,然后集体去餐厅吃早餐。
  罗杰就在那儿。
  他跟另外五个男孩坐在刚进门的一张桌子那儿,排队去窗口取饭的人正好经过他们身边。莱拉就可以假装把手绢掉在地上,蹲下身子去捡,在罗杰的椅子边深深地弯着腰,这样,潘特莱蒙就能跟罗杰的精灵塞尔西里亚说上话。
  罗杰的精灵是一只苍头燕雀,她剧烈地扇动着翅膀,弄得潘特莱蒙只好变成一只猫,扑上去按着她,跟她耳语。这样的小打小闹在小孩子们的精灵之间是经常的事,幸运的是,谁都没怎么太在意,可是罗杰却一下子脸都白了,莱拉从来没见过这么苍白的人。罗杰抬起头,迎着莱拉向自己投来的傲慢至极的目光,心里充满了希望、激动和喜悦,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潘特莱蒙使劲地摇晃着塞尔西里亚,也正是因为他,罗杰才没有大叫着跳起来,去问候他最要好的朋友、他的战友、他的莱拉。
  但是他发现,莱拉不屑地把目光挪到了别的地方,他便像过去在牛津上百场战斗和战役中那样,也原原本本地照着莱拉的样子,不再看她。他们俩正处在极端的危险之中,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莱拉的眼睛翻动着,注意看她的几个新朋友,她们各自拿了装着玉米片和烤面包片的盘子,坐在一起,马上就形成了一个小集团,不让任何别的人参与进来,以便她们自己聊天。
  你要是想把一大群孩子长时间地聚在一个地方,就必须让他们做很多事情。从某些方面来说,伯尔凡加的运作就像是一所学校,在时间表上的活动还有体操和“艺术”。除了课间休息和吃饭时间之外,男孩女孩都是分开的,因此,一个护士给她们上了一个半小时的缝纫课之后,当上午过去了一半的时候,莱拉才有机会跟罗杰说上话。但是难就难在他们见面得显得十分自然。这里的孩子年龄大致都差不多,大部分正处在男孩找男孩、女孩找女孩的年纪,对异性全都故意不理不睬。
  莱拉还是在餐厅找到了机会。当时,孩子们到餐厅找饮料、吃点心。她打发潘特莱蒙——这时他变成了一只苍蝇——去跟停在她们桌子旁边墙上的塞尔西里亚说话,她和罗杰则在各自的那一群孩子里保持着沉默——当你的精灵把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的时候,你是很难开口说话的。于是,莱拉便跟别的女孩小口喝着牛奶,装出闷闷不乐、桀骜不驯的样子。她的一半心思都放在那两个精灵之间细小的嗡嗡的交谈上,但她并没有真的在听。但是后来,她听到另一个长着明亮的金色头发的女孩提到了一个名字,她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这个名字就是托尼·马科里奥斯。莱拉的注意力突然转移了,这让潘特莱蒙不得不放慢跟罗杰的精灵的悄悄话。两个孩子便注意去听那个女孩在说什么。
  “不,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他带走了,”她说着,附近的几个人便把脑袋凑了过来,“那是因为他的精灵没有变化。他们以为他的年龄比他的样子要大,就是说,他实际上并不是小孩。不过,他的精灵确实不经常变化,因为托尼自己对任何事情从来就不怎么去想。我见过他的精灵变化过,她叫拉特……”
  “他们为什么对精灵那么感兴趣?”莱拉问。
  “谁也不知道,”金发女孩说。
  “我知道,”一个一直在听着的男孩说,“他们杀了你的精灵,然后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嗯……那他们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弄走好多小孩呢?”有人说,“他们只需要干一次就行了,是不是?”
  “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第一个女孩说。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过来。但他们不想让工作人员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因此,他们只好装出奇怪、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样子,带着极大的好奇听着。
  “你怎么知道的?”有人问。
  “因为他们来带托尼的时候,我就跟他在一块儿,当时我们在放亚麻布的那个房间里,”她说。
  她的脸羞得通红、发热,似乎觉得他们会嘲笑、戏弄她,但他们并没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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