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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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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蝎眼干将,112口,包括金蝎会长老,九个人,全部被吊死,我救不了他们,但我去行刑的现场了,我要记着他们死时的惨状,这样,我就不会忘记要复仇。”
  他笑起来,明明是盯着她的,但目光似乎早就穿透她,重又回到那一刻的刑场。
  “那么多人咒骂你,你让人用铁尺打碎他们的颌骨,闫长老连牙齿带血喷了你一脸,你一气之下,拿这根绳子活活勒死了他……”
  他抬起手,手中垂下一根麻绳,绳身上有一片暗红,不知道是不是人血染就,叶流西后背发凉,底下的肥唐仰着头,早就听得呆了。
  江斩攥绳的手慢慢收紧,指节处森然泛白:“从头到尾,我看了全程,一眼都没漏掉。后来起风了,你们都走了,我趁看守不注意,捡来这根麻绳,还有一把沾血的铁尺,我对自己说,绝不假手他人,一定亲自报这个仇,就用这根绳,还有这把尺子。”
  叶流西脑子里乱作一团,她定了定神:“一码归一码,凡事有先后,我是来换人的,你想翻旧账,是不是先等一等?”
  江斩弯下腰,从靴子里抽出一根铁尺,把手处用布缠覆,方便握攥。
  他答非所问:“你能活到今天,不是因为我念在过去的情分上不报仇,而是这一年,上天入地,我都找不到你。”
  他垂下眼,看肥唐的后脑勺:“你这朋友说,胡杨城沙暴,你也受了影响,好多事情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一件件跟你说,免得你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周身杀气大盛。
  叶流西一手攥住侧链,另一手猛然扬起兜袋:“江斩,你不想要兽首玛瑙了吗?我一松手,它可就掉下去了!”
  话音未落,江斩忽然抬手,手中的铁尺狠狠击向她手里的兜袋。
  玉石碎裂声,即便隔了一层兜袋,还是堪称清脆。
  那兜袋原本被撑起个兽首玛瑙的形状,现在已经被碎片压得下坠,肥唐耳膜处嗡嗡的,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流血。
  贼尼玛啊,你不要就不要,你手别这么贱啊。
  江斩冷笑:“都说得到兽首玛瑙的人,会成为第二个厉望东,可惜我不稀罕——如果天下注定是我的,有没有这个兽首玛瑙,都没分别。再说了,我打碎了它,也就等于打碎了这个谶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迷信这东西了。”
  叶流西说:“那你还口口声声,一定要我拿兽首玛瑙来换……”
  江斩打断她:“我怕你不来啊,我表现得很在意这个玩意儿,你就会以为自己有倚仗,认为我投鼠忌器,不敢对你动手……其实,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大笑起来。
  “叶流西,今天是个大日子,我选在今天,要你的命,洗我胡杨城之仇,也选在今天,掐断黑石城的命脉。”
  他回头看向青芝:“青芝,这一年来,你太谨小慎微了,都变得不像你了,我也藏得够久了——这一次,我没跟你商量,希望能给你一个惊喜。”
  青芝一怔:“你做什么了?”
  江斩纵声大笑,笑声未歇处,眸光一紧,铁尺向着叶流西当头砸下。
  ——
  山门震响,车声隆隆。
  赵观寿愣了一下,转向身边的金羽卫头目:“这个时候怎么会开山门?”
  那头目看向高处。
  不一会儿,高处的金羽卫哨台就打下旗语。
  是方士之长,龙申龙老爷子来了。
  赵观寿糊涂了。
  不会啊,龙申这老鬼,早甩手不管事了,虽然因为那件事,公开给过他几次难堪,但那纯属心头气难平,借地儿撒火而已。
  极目看去,车队如同长龙,飞快盘上山道,愈行愈近,当头的那辆,确实是龙申的座驾。
  车子在近处停下。
  司机下了车,从车头处绕过来,给龙申开门。
  车门开处,赵观寿看得清楚,那姿态动作,还真是龙申……
  就在这个时候,丁柳忽然指着那个司机大叫起来:“他!蝎眼,这个人是蝎眼!”
  那个司机猝不及防,愕然抬头。
  没错,是那个蝎眼,那个试图劫车的病弱男,那个在她头上插过一刀的男人。


第95章 江斩
  赵观寿立刻反应过来,大叫:“有乱党!”
  话音未落,那一列停下的车队,几乎是同时开窗开门,架出连发劲弩,不问青红皂白,朝着各个方向箭飞如雨,嗖嗖破空之声立时不绝于耳。
  赵观寿的猛禽卫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瞬间腾空而起,呈堡垒状挤挨架叠,将赵观寿围在中央,与此同时刀飞如转,拨落箭矢。
  高深反应极快,一把把丁柳按扑到地上压住,耳边一片惨呼之声,箭风压得他头都抬不起来,只听到尖叫惨呼之声连成一片,忽然地面一声闷响,是高处哨台上的金羽卫中箭摔落——丁柳眼见那人四仰八叉躺在附近,鲜血洇开,身子还在不断抽搐。
  羽林卫虽然被箭雨攻了个人仰马翻,但毕竟训练有素,并没有自乱阵脚,第一拨箭阵未歇,漫山遍野已经响起刺耳的警报声,高处的地火台焰头冲起,末端分出无数枝桠,相互勾连搭织,眨眼间,整个黄金矿山就像是被巨大的半球火笼围罩,从远处看,烈焰熊熊,如同火球行将拱出地面。
  赵观寿这头,人墙人堡之外,金羽卫的重盾已经层层架起,确保了临时“指挥部”的稳固和安全,很快,里头传出高亢凌厉的号角声,声音短促而有节律,应该是羽林卫素日训练时用的特殊号令。
  令下如山,高处发出粗重的辄辄声响,就近的高低山头有长长的炮筒架出,炮口渐渐压下,瞄准射出箭阵的车队。
  趁着第二拨攻击还未开始,高深拉起丁柳急奔——这是两军对战,他没兴趣站任何一头,只想找个山洞或者凹角藏身,以保证两人的安全。
  才跑了几步,车声大作,蝎眼的人似乎早料到会被炮阵锁定,迅速倒车飙移,车上的人不断跃滚下地,或持钢刀,或舞短叉,凶悍无比,向着近旁的金羽卫厮扑而去。
  短兵相接,肉搏即刻白热化,怪叫惨呼声四起,温热的血道横飞,这架势,哪是歌厅打群架可以比的?连荒村斗人架子都成了小巫见大巫,丁柳腿都软了,跌跌撞撞跟着高深跑,前方不断有人挡路,高深红了眼,一手攥住丁柳,另一手抽出双截棍,臂上肌肉贲起,迅速舞出棍花。
  双截棍被称作奇门武器,看似貌不惊人,实则威力巨大,和叶流西使刀的理论一样,练熟了之后,如同手臂暴长,而且有链居中,更加灵活易放,一棍子下去,棍头的劲力可以达到一两百斤,挨着了不死也废——真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硬生生在乱阵中劈开一条血路来,丁柳跟着跟着,忽然生出恍惚来,觉得高深的背影像是堵坚不可破的墙,帮她把什么腥风血雨都给挡了。
  轰然一声巨响,是一辆车躲避不及,被高处射来的炮弹击个正着,车中段瞬间凹陷,两头不自觉翘起,几乎被砸成了个“V”字。
  一炮之后,更多发接连而下,这儿用的炮弹跟关外不同,有些就是几十斤重的石弹,高处射出,威力势不可挡,有些像土制的“掼炮”,落地了才炸开,而且里头掺了许多铁钉铁片,高速大范围旋出,有些直接透体而过,有些把人脖子削开,甚至脑袋去了半拉,真个惨不忍睹。
  眼见又是一发“掼炮”在身周炸开,高深不及细想,一把抱住丁柳滚翻在地,顺势抓过边上的尸体罩上自己身体,耳边噗噗入肉之声不绝,那尸体被击射得不住抖动。
  忽然有人嘶声大叫:“看,看那!”
  高深急抬头看过去,但见通往高处炮台的山面之上,有急速蔓延的漆黑长草,顷刻间缠裹而上,有一台炮正待发射,骤然被长草卷上,仓促间炮口被带歪,射出的石弹直直打在金羽卫架起的重盾墙上,刹那间墙破人飞,盾牌在空中急舞,撞到石壁,硬生生带出个豁口,崩出的碎石向着高深急打过来。
  高深闪避不及,被石块掠带到后脑,一时间眼前发黑,感觉血都涌到了眼前,意识像针筒里的空气,被压阀霎时压出,又旋即抽上。
  丁柳带着哭腔推他:“高深,高深,你没事吧?”
  高深抬起头,只觉得眼前的世界一片颠倒混乱。
  ——萋娘草在高处盘舞,状如海妖乱发,忽然长长的一鞭抽下,赵观寿的人墙人堡,刹那间七零八落;
  ——火光憧憧之下,地面有奇异妖影,獠牙森森,带爪带尾,蓦地扑上一个金羽卫映在地上的影子狠狠撕咬,那个金羽卫惨叫连连,手中长刀乱劈,身周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脖颈喷血,身子扭曲着倒地……
  ——有巨大的碧绿叶片在半空旋舞,像是荷叶,火光映照,竟让人觉得有别样的美感:但忽然间以中缝为身,扇动翅膀,疾冲而下,把人裹成了个饺子死死不放,俄顷再松开展翅上天时,人已经不见了,叶片周身都在滴下血水……
  ——有金羽卫声嘶力竭地传令:“蝎眼带了妖!快,方士!赶紧去聚集矿山的方士!”
  ……
  真他妈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高深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高处的金爷脸上。
  一片混乱里,只有那张脸无动于衷,低眉敛目,漠然壁上观,像是发生的这一切都与它无关。
  高深心一横,大叫:“快,小柳儿,我们进金爷脸!”
  ……
  赵观寿的人墙人堡被冲散,整个人也被掀翻开去,呛咳着站起身时,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石壁凹处躲了个人,缩头缩脑,看身形装扮,好像是……龙申。
  赵观寿顺手从身边的金羽卫头目腰间抽出佩刀,刀身一甩,大踏步过去,龙申抬眼看到,讪笑着站起身,双手试图去挡:“赵兄,有话好商量,你我毕竟……”
  毕竟什么,没说完,赵观寿也不想听,手起刀落,刀锋从龙申左肩砍入,毫无阻滞,一路斜到右腰。
  没有血,没有尖叫,两截皮囊,连同衣服裤子,软软瘫团在地上。
  就说龙申这老鬼怎么可能会来。
  双生子,只能人云亦云,简单对答,不能精妙机变,也不能见光,所以用惟妙惟肖皮囊从头到尾遮住了避光,皮囊一破,旋即无声无息遁去。
  这一砍使了全力,忍不住气喘吁吁,眼角余光瞥到金羽卫头目赶过来,又马上敛神收住,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从容处变不惊。
  金羽卫头目有些慌张:“老爷子,蝎眼是有备而来,矿山方士的那点本事,怕是镇不住这些妖啊,能不能尽快请黑石城的方士过来助阵啊?最好是龙家人……”
  赵观寿看向半山腰的金爷脸。
  过了会,才讳莫如深地说了句:“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你慌什么!”
  ——
  链桥大幅度晃着,接口处的铁链蹭磨得桥台落下石屑。
  叶流西和江斩已经交过一轮手,不相上下。
  江斩胜在身形稳,应该是练过如何在链上动手对阵,叶流西下盘不实,又怕脚下踩空,不得不腾出手来抓住侧链——但她的刀太锋利了,只一撩就把铁尺削去了头,加上运臂使刀,刀的回转半径极大,江斩不得不避其锋芒,几招过后,居然没能料理掉她,一时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山体隐隐传来震动,似乎是矿山出了什么变故,青芝不安地抬头去看,眸中狐疑之色越来越盛。
  叶流西心里跳得厉害,面上却笑意大盛,专拿话来刺江斩,想让他心烦意乱:“做人最好别托大,铁尺和麻绳,再怎么说都不是兵器啊……不过江斩,男人说话要算话,可别中途换兵器啊。”
  江斩冷笑:“叶流西,现在得意,还早了点吧。”
  说话间,足下用力一蹬,身子倒翻腾起,倒落而下时,两臂重重压下侧链,一时间,整个链桥剧烈震荡,叶流西没抓稳,一个侧滑,大半个身体歪下了桥,幸亏眼疾手快,拿手抓住了底链,江斩下落之势不绝,铁尺猛砸向她手。
  昌东正吩咐猛禽卫去祭祀坑搬几根牛角过来,见状大喝:“流西,别拿短碰他的长!”
  这话说得晦涩,但叶流西居然听懂了,眼觑着铁尺砸到,瞬间松手,后背压住底链一个倒翻,一条腿倒挂缠上侧链,也顾不上去看,反手撩刀,刀刃直切江斩所在的方位。
  江斩机变也快,两手控住底链,脖颈后仰,冰凉刀锋几乎是擦着他咽喉而过,喉上掠过一丝麻痒,应该是破皮见血了。
  一年不见,叶流西的功夫,比印象中好太多了。
  他不及细想,手上借力,一个轻身跃起站上底链,叶流西却不动,还是一条腿缠住侧链,身体倒挂,很是放松地随着链条的摆动而摆,手上挽了个刀花,唇角弯起,说了句:“小心了啊。”
  江斩一怔,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丝什么,却抓不住。
  叶流西笑意陡转,面色一凛,横刀撩向他下盘,或刺或挑,或抹或勾,腕转如电,一刀未老一刀又至——江斩身形稳,站上底链如履平地,攻击点大多会落在对方中上身,这是他长处,却是她短板,她不能拿短碰他的长,再那么面对面地对峙,她迟早落下风。
  她倒挂着打!
  她知道自己可以的,在那旗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总是喜欢做悬空倒挂的仰卧起坐,像蝙蝠一样,挂多久脑袋都不会充血,也不嫌累——这或许能算是她的长处?
  这样一来,她的攻击点就落在了江斩中下盘,招攻得够密,江斩不得不低头提防,左支右绌之下,险象环生。
  昌东刚松了口气,忽然觉得不对,抬眼一看,是对面的青芝在抬弩。
  他脑子里空了一下,不及细想,迅速抓过一根粗壮的弯曲牛角,退后几步,旋又急奔,到崖口时,纵身一跃,牛角压上底链,双手紧握两端,权当是滑索的吊具,向着桥心急滑而去。
  还没到近前,叶流西身子已经往下落了。
  昌东目测了一下方位,当机立断,迅速松手,他是斜落,而叶流西是直落,如同直角三角形的斜边和直边必将交汇,方位计算得刚好——两人半空之中撞到一处,昌东一只手顺势搂住她腰,另一只手拔出刚捡起了别在皮带上的长箭,觑准那条兀自昏昏欲睡垂身而立的巨蛇,猛然跌插过去。
  说来也巧,正插在蛇鳞片的褶缝间,两侧的鳞片微微卡起,这根箭算是稳住了,昌东额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一只手拼命攥住箭身,胳膊都被吊得险些拉脱——好在两人的身子晃了几晃,勉强算是挂住了。
  往下看,叶流西是腿上中箭,前后对穿,痛得浑身发颤,手上还死死抓着刀柄,昌东搂紧她,伸手拿过她刀,低声说了句:“流西,抓住我手里的这根箭,两只手抓,要抓紧,千万别松。”
  叶流西脸色发白,额上渗汗,只是嗯了一声,抬手死死握住箭身,昌东迅速脱手,胳膊环住她腰,借力下滑,觑准她腿上那根箭的箭羽位置,伸手攥住了,狠狠往蛇身上又一插。
  蛇身似乎耸动了一下。
  箭身又在肉骨里滑了一段,叶流西痛得身子几乎都在痉挛了。
  昌东看见了,心里一紧,旋即咬牙,只当没看见:很好,两根箭固定位置,可抓可踏脚,算是能站稳了。
  他腕上用力,一刀把露在叶流西腿外的那截箭身斩断,然后踩站上去,伸手抓住高处的那根箭身,轻声说了句:“好了。”
  叶流西也是没力气了,他声音刚落,她的手臂就软垂下来,昌东抬起手,帮她把手臂拿低,环紧自己的腰。
  往上看,江斩正俯身下探,一直趴在底链上的肥唐急地大叫:“东哥,你们没事吧?西姐是不是受伤了?”
  往下看,泛着金色泡沫的池水中飘着先前栽下的那个猛禽卫的尸体,已经被腐蚀得只剩下一半了。


第96章 江斩
  昌东低声问叶流西:“腿疼得厉害吗?实在不行的话,我想办法给你包扎。”
  叶流西已经感觉不到疼了,连血顺着小腿滑下,都只觉得温热,她摇了摇头:“反正中箭了,顾眼前吧,先活命再说。”
  眼前……
  还真是不太妙。
  下方十来米处,就是泛金色的腐蚀性池水,两人勉强倚仗着的,是一条行动迟缓的巨蛇——蛇身巨大,一张嘴就可以包住一人多高的崖洞,这两根箭的插入,也许于它而言无关痛痒,但也说不好,刚刚插第二根箭时,它身子好像耸动了一下……
  而上方十几米处,链桥不住晃动,肥唐拼命拗臂,试图挣脱束缚,崖口边,猛禽卫正在快速结绳,不过看位置,必须在桥心处放下垂绳,他才有可能抓住,前提条件还是这蛇千万别动。
  江斩看向青芝,青芝好整以暇地将十字弩放下:“为胡杨城报仇,不全是你的事,我也得占一半,她卧底算计,我背后伤人,也算扯平了。”
  江斩大笑,一脚下去,踩住肥唐的背借力蹬起,肥唐眼前一黑,舌头都快伸出来了——江斩借着这一蹬之力,几步踏链回到石台之上,顺势拿过青芝手中的十字弩。
  山体似乎又有震动,青芝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江斩,外头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从长计议……”
  江斩“嘘”了一声,十字弩抬起,瞄准对面的猛禽卫,唇角微勾:“青芝,我知道你一直想入主黑石城,我没做什么,只是觉得,筹划了这么久,是时候伸手去拿了。”
  说话间,有几个猛禽卫已经带绳上链,也学昌东的法子,拿牛角当吊具压上底链迅速滑向桥心,江斩抬弩瞄准,心念一转,箭尖压下,还是瞄向了下头的昌东和叶流西,扳下了扣机。
  青芝不及细想,伸手推向弩身,江斩失了准头,一串连发的弩箭从昌东身侧擦过,尽数招呼在池畔的石壁上。
  只这一耽搁,猛禽卫已经到了桥心,绳子一头迅速绑住肥唐身体作固定,另一头快速下放,肥唐大叫:“先帮我松手,快,帮我松手!”
  江斩看向青芝。
  青芝脸色难看极了:“你拿箭去射,惊动了金爷怎么办?”
  江斩笑:“一个被万千金山镇住的妖,就算被惊动了,也不过是地里翻身,引发就近的地震而已。我就是要惊动它,黑石城怕是已经乱了,再来个地震会更带劲。”
  话音未落,弓弩又抬。
  昌东抬眼看见,心头一沉,眼见下放的绳子离得还远,知道指望不上,索性稳住了不动,任江斩瞄准,等到箭尖烁动行将射出的时候,手上猛然松脱,带着叶流西往下坠落一个身位,及时攥住了先前脚踏的那根箭身,躲过了这一劫。
  这一记又是连发,噌噌接连入肉,那蛇慢慢抬头,似乎真的是对疼痛的反应分外迟缓,眼睛大如铜盆,瞳仁是褐黄色里竖一线墨黑,分外慑人。
  江斩两击不中,已经没了猫捉老鼠的耐性,只想速战速决,回头怒喝了句:“都站着干什么,把金爷请出来!”
  随行的十来个蝎眼背上都背弓弩,闻言齐齐应声,位置高低交错排开,抬手端弓,引箭搭弦,俨然是要以箭阵进攻。
  长绳已经垂到附近了,荡荡悠悠,昌东拿刀背去勾,一次两次都落了空,始终差些距离,最近的一次,刀身距离绳身,最多十来厘米,昌东急得不行,叶流西看在眼里,艰难提醒他:“用我的刀带吧。”
  昌东反应过来,赶紧低头去解叶流西刀带——刀带展开,还是有些长度的,甩臂扔出去的话,应该不难缠到绳子。
  才刚一低头,忽然愣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流西腿上的血已经滴进池水里了。
  滴血倒不稀奇,稀奇的是,那血遇水不散,水面上,正慢慢旋成金红色的漩涡,漩涡越转越大,如同高速旋转的齿轮,轮边蓦地擦上蛇腹……
  高处一声令下,箭阵齐发。
  就在这个时候,水声震响,那巨蛇似是忽然狂躁,带着喷气般的嘶嘶声分水而出,蛇身瞬间拔高了十余米,昌东手上再也抓不牢,中途跌落,落势正猛,身子忽又一顿,居然是叶流西借这拔高又落的势头,一把攥住了垂绳。
  昌东反应过来,搂紧她腰借力,腿上就势一缠,手臂也同时绕上,此时此刻,只恨自己不是麻花,不能和绳子缠得更紧些——刚喘了口气,就听到肥唐没命样叫起来,抬眼一看,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那蛇身拔起之后,估计是无意识冲撞,蛇嘴一张,居然被高处的链桥挡了个正着,好死不死,上下颚要吞合的位置,恰巧就是肥唐趴着的地方,有两个猛禽卫猝不及防,扑通两声先后跌入金池水中,另外两个万幸身上缠了绳,虽然跌落,好在还荡在半空,再加上昌东和叶流西这根,三股绳,如三根风铃的撞柱,被蛇头带地狂摆。
  巨蛇力大,有根侧链立时崩断,肥唐吓得魂飞魄散,直觉进关以来凶险重重,一路赖活着到如今,看来现在是要走到尽头了……
  就在这个时候,耳畔忽然响起“砰砰”两声枪响。
  蛇头吃了枪,下意识向后缩顿,倒是解了肥唐的危机,趁着这片刻间隙,肥唐急抬眼,认出崖口边站着的是丁柳,感动地眼泪鼻涕齐出:“小柳儿,打得好!打死丫的!”
  这美好愿望只挺了一秒不到。
  那巨蛇似乎是被彻底激怒了,身子扭翻腾挪间,头如摆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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