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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深处有人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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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泰说:“我先和你做五百世夫妻。”
  他弯了弯眼睛,忽然张嘴咬住了她的手指。逗孩子一样,用牙齿叼着不肯放了……
  两人闹到天亮,才披衣起了床。
  他做木工活儿,她打理蔬菜地。
  ——因为灵气“灌顶”的缘故,萝卜叶子一夜间长得很肥了,在白霜下舒展着,碧绿喜人。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
  早饭后传来消息,又有五家的粮食丢了。
  村里的人心恐慌到了极点。
  议事堂前挤满了人。
  里长连夜派人去请了“神爷”,一大早已经到了,道衣加身,摆开阵势,准备扶乩请山神。
  兰芳大姐特地绕到东面来,通知严锦去看。
  “听说那人挺灵。十年前的事儿就是他降的神。”
  “十年前的事?”
  “山兽吃人嘛。他让送的童男童女。”
  严锦的脸色发了白。“我不去了,怪吓人的。”
  “没出息。真不去啊?好玩呢!”
  “真不去。”
  兰芳拍拍屁股下了坡,“你不去我去。”
  严锦靠在门堂边发起了呆。
  想起十年前残忍的事,感觉大地深处泛起了不详的阴霾。一股轻雾似的寒意从脚底往上爬升,围住了她的心脏。
  这片土地有多美丽,就有多野蛮呐!
  阿泰停住锯木的动作。
  见她被魇住了似的发着呆,便放下锯子走了过来。
  “锦娘,你在忧惧。”他用大地般浑厚的嗓音说。
  这是严锦头一回听他唤自己的名字,仿佛被驱了邪,心中阴霾尽散。
  她伸手抹一把脸,嘟囔道,“哥,你说扶乩的不会让村里献美女给山神吧……我会不会被瞄上?”
  阿泰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胸腔里深深地“呜”了一声,咏叹道:“女人呐,女人……”
  严锦顿时羞了,对着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夫妻俩正温情蜜意时,坡下来了一对不速之客:
  两个鲜衣靓色的男女笑盈盈走了上来。
  女子穿烟紫色襦裙,肤光胜雪,神态明媚——正是昨日才见过的李燕妮。
  男人一身飘逸蓝衫,手里拿了一把风骚的折扇。五官精致,气度堪称华美。“周兄,小弟江启不请自来,冒昧之处还望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说“五百世夫妻”:暗指阿难和摩登伽女之前有过五百世的姻缘。
  捉虫


第11章 温润
  阿泰的眼里恢复了一贯的荒冷,缓慢转过身去。
  “庄子上的江员外吧?”他语带讽刺地说。
  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欢迎。
  江启温润一笑,“正是区区在下。”说罢,深深一揖,谦卑至极的见了个礼。
  阿泰蹴身让开,龇牙不满道:“有何事速速道来,寒舍鄙陋,就不请江员外屈尊落足了。”
  “哪里,哪里。”江启好像被夸了似的,满面春风地说。温和打了个“哈哈”,看向了身旁的李燕妮。
  目光流转间,若有还无地掠过了门堂前的严锦。
  李燕妮娇俏一笑,“阿泰哥,事情是这样的。江员外听闻村中粮食频频丢失,怕极啦。这胆小鬼,家有十来个护院还怕不够,还想从村上聘些青壮保护他,问我可有厉害的人。我本不想揽这档子事,可是这家伙是我家果园的老主顾,不敢不理呢!”
  阿泰不耐烦听完,恶声打断道,“所以?”
  李燕妮挠挠下巴,娇憨地支吾道:“所以就来找你了嘛!你是最厉害的呀!”
  内心却冷笑一声,补充道:“而且,江启原就是你老婆的姘夫之一啊,却好死不死缠上了我这炮灰!他若单身未娶倒也算高富帅,偏偏是个有家室的,我跟他搅和什么劲!还不如把他带正主这儿来,让他们赶快走剧情,省的缠得烦人!谁特么要给他当妾!”
  充满幸灾乐祸的算计,听得严锦心中的火舌一窜三尺高。
  感觉就算拿鸡屎糊这死妮子,也不能解气了。
  而江启听阿泰那样反问,愈发谦卑起来,殷殷地说,“江某不才,得闻周兄乃是不世出的英雄,有意想拜为敝府的护院总教,还请足下怜我钦慕之意……”
  阿泰忍无可忍,胸腔里如老虎似的轰鸣了一声。
  李燕妮吓了一跳。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在脑袋旁晃了晃,俏皮又狡黠地说:“十两,我跟他说月资起码十两哦,他同意了我才领人过来的。”
  江启纵容地一笑。目光再次从严锦身上掠了一下。
  李燕妮察觉这种小眼神,心中轻蔑又得意:“就知道这对狗男女会对上眼。好吧好吧,你们该干嘛就干嘛,我绝不会泄密的哦!”
  严锦好气好气。
  内心的小人早已咬牙切齿,毫不客气探出所有“花丝”,吞噬起了她的灵气。“臭丫头,你作妖一回,我吸你一次!”
  清溪般的灵气从李燕妮耳侧的红痣上涌出,向严锦飞渡,转了个圈儿——全被她引到萝卜地里去了。
  这厢,阿泰瞧着一对自说自话的男女,满脸嫌恶几乎滴下来,“老子不乐意。二位快滚吧。再呆下去,我可要拉不住我这双拳头了。”
  江启宽宏笑道,“周兄果然是个爽直的性情中人。这样吧,我出二十两月资如何?另外……嫂夫人也可在庄上帮些闲工!岂不妙哉?”
  严锦立马张口怼道:“我家日子好得很!为何去给人当狗!别说二十两,二百两也摔你脸上去!二位走吧,不要再来!”
  阿泰本想直接揍人的,听妻子这样一说,又捺住了拳头,破口骂道:“不知羞耻的豪户,自量有几个臭钱,把脸养得比屁股还大!走走走!”
  李燕妮满面通红,羞得眼睛里汪出水来,委屈地叫道:“你们夫妻好不知礼!凶什么凶啊,我还不是念在同村之谊,想帮你们多点入帐罢了!你,你们一点不识好人的心!”
  江启的脸皮倒是比铁打的还厚,继续款款深情道:“自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传为佳话。我江启待周兄和嫂夫人心怀敬重,绝无半分轻侮之意。”
  阿泰充满警告地“呜”了一声,声音里涌出一抹杀气来。眼露下三白,灰色的瞳仁冷酷地瞪着江员外,“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走了是吧?”
  李燕妮见那表情,身子骨都软了。
  脑子里仿佛弦断了似的,“嘤咛”了一声:“啊,天哪,这男人帅得没边儿了,好想跟他来场骑乘啊。”
  严锦心说:“气死我了……这个混账欠扁的女流氓!我让你色!”
  萝卜地里灌到了五尺深,她干脆又把灵气浇到旁边荒着的地里……
  而那个江启,脸皮之厚似乎已至臻境,还在那里絮叨个没完没了:“伯牙抚琴,子期善听;幽兰在谷……”
  话音未落,阿泰忍无可忍伸出大手,叉着他的脖子把人提了起来:“酸溜溜的屁话一箩筐,再说一个字,老子把你这颗塞满穰草的脑袋拧下来!”
  江启被他捏得满脸充血,眼珠子鼓爆如田鸡。
  李燕妮尖叫着扑上去,拉阿泰的手:“放开啦,放开啦!怎么打人呢?”
  严锦连忙上前,一把扯开李燕妮,毫不客气搡了开去。“哥,你让他们滚蛋。”
  阿泰瞥了她一眼,狰狞的面孔渐渐平静下来。双眼冷戾地望着江启,一字一句吐出石块般冷硬的话来:
  “江员外,你不是个好东西,我很清楚。你究竟是怀着什么目的而来,老子也了如明镜。想要活得久一点,就赶紧回去把满脑子龌龊低贱的念头洗洗干净,离老子家人远点。以后胆敢再来,会让你痛彻心扉,一辈子追悔莫及。明白了吧?”
  江启的脸被越来越近的死亡挤得变形,好容易从喉咙里吐出“明白”二字,被阿泰一把扔下了坡。
  儒雅被粉碎一空,狼狈得叫人不忍直视!
  李燕妮望着阿泰,含泪跺了跺脚;肃着小脸冲下去,将人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江启揉着脖子,颤巍巍起了身。缓缓抬起了脸。
  他好像出门没带别的面具,都这样了,既不愤怒,也不羞耻,脸上依然是春风般的温润,好像无论受怎样的折磨,此心始终不渝。
  简直比橡皮人还耐造,温润得近乎凶残了。
  只见那厮拍拍尘灰,谢幕似的对坡上一拜。抬起眼时,目光柔和得像老奶奶……
  严锦毛骨悚然,胃里都翻涌起来。
  李燕妮气鼓鼓地说:“行啦,咱们滚吧。人家一点不领情呢!”
  严锦“切”了一下,大声道:“李燕妮,你也不许再来。你也不是好东西!”
  李燕妮冷冰冰回头看着他们,“不知好歹!以后请我来也不来。”
  心里恨得磨牙吮血,骂了一句:“好个下贱东西!”
  两人灰头土脸的,相偕离去。走出老远,李燕妮的骂声仍不绝于耳。
  阿泰冷冷注视他们的背影。
  凶性大发的脸渐渐归于深沉。仿佛惊涛骇浪过后的海面,变得平静而莫测。
  严锦余怒未消,气鼓鼓地查看她的菜地去了。
  远处的村口,扶乩仪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敲金击钹,喧嚣入耳。从院中瞧去,可见人头攒动,场面盛大。
  一排彩衣乩童绕着圈子,以古老奇异的腔调高唱“请神歌”。
  黑色道衣的神爷在戏台上载歌载舞。时而诵咒,时而“咦呀”怪叫。
  渐渐的,太阳被乌云遮掩了。
  村庄上空翻腾着一种阴暗的色泽。
  山树寂寂,鸟叫声也消失了。
  阿泰走到她身边,垂眸望着她说,“姓江的是条毒蛇。以后遇到远着点。”
  严锦站直身体,信誓旦旦表白道:“我晓得。不光是他,村里男人我都远着。谁也别想来跟我嬉皮笑脸!我是阿泰家的!”
  他的目光微动,被取悦的心情浮出表面,又给逼了回去。
  转眼,他恢复了一贯的威严,缓缓舒了口气。慢条斯理将上衣脱了下来。
  “我去林子里一趟。”
  “诶?”
  “很快回来,在家莫怕。”
  严锦下意识向他赤膊的上身瞧了一眼。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中忽然对这布满汗毛的男性身体生出一抹无法形容的惊艳来。
  他真是雄壮啊!胸膛如同山峦,腹肌板块分明。线条如刻如镂,狰狞虬结,伟岸到了森严的地步。
  哪怕站着不动,也有无形的力量也在他身上奔腾着——雄性的特征登峰造极。
  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一时站着没有动。
  直到她低了头,双颊飞满红晕,他才扬了扬嘴角,大步下了坡去。
  他像矫健的豹子跳到河的对岸,以凶残的速度冲进了山林。
  片刻之后,腋下夹着两棵粗大的树干走了出来,足有十来米长,根桩和枝桠都被削平了。
  他轻松越过河,面无表情走进柴棚,放下木头后又进了林子。
  如是往返七八次。弄了许多木头回来!
  想必林子里的熊大熊二根本不敢管!
  严锦知道他在发泄。
  ——…明明强大到可以轻松抹杀任何人,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这不是易事。
  没人要求他这样管束自己,但毫无疑问,他的内心是有准则的。
  而且,是一种慈悲高尚的准则,严锦这么觉得。
  她蹲在菜地里,默默瞧了一会,忍不住学了他的口吻说:“喂——这样耍帅也该适可而止了吧。再帅下去,是不是想让我窒息!”
  “何为耍帅?”他停步问。
  “耍帅嘛,就是向心仪之人拼命展现你的魅力,好比孔雀开屏。”
  他挑挑眉毛,大步走向她,“老子让你见识一下何谓耍帅!”
  他两手往下一抄,将她打横抱起来,往空中一丢,抛了一个三四米的高高!
  “啊——”严锦炸裂式尖叫,“接住我——”
  他忍笑将人接住,“如何?要不要老子耍帅?”
  她躺在他臂弯里,兴奋地踢踢小脚,“再耍!把我抛高点!”
  “呵——”他表示对胆小鬼刮目相看,手臂一扬,将她往上一抛。
  严锦闭上了眼睛,尽情笑起来。空气里卷起了快活的漩涡……
  十来下过后,他忽然不抛了,戛然而止将她抱在怀里,凝目向远处望着。眉头皱了起来。
  严锦的笑声也沉淀下来。
  这时,才忽然发现喧闹的扶乩仪式结束了。村口方向几乎一片死寂。
  人群静默地散去。隔着老远,也能感到失魂落魄的气氛。
  他们低着头,缓慢走在田间干道上,仿佛成了行尸走肉。
  似乎有人晕倒了,似乎还有人在抹泪。
  严锦心中一惊。“跳大神的说了啥?”
  “不知。”
  “你不是能听老远嘛!”
  “老子刚才满耳朵被你的笑声灌满了。啥也没听见。”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低头啃住她白里透红的腮帮子,拉起一口软绵绵的肉。
  “这可糟啦!”她把他毛茸茸的脸一推,严肃地拗起身子,“咱们啥也不知,岂非陷入不利之地?感觉大家都像着魔啦……”
  “啧啧,瞧瞧你这方寸大乱的样子,这辈子还能指望你有出息吗?!放心吧—就算要献美女也轮不上你。你没资格啦。”
  她拍他一下,“我又不是这意思。你快把耳朵竖起来,听听他们谈些啥?”
  作者有话要说:  要去一个神奇的国度出差了,接下来是消耗存稿的时候了……
  留言随意。。


第12章 诅咒
  自打扶乩之后,村庄就蒙上了一层诡暗的色调。
  村民回家后,对降神之事闭口不谈。即便进了房间,也不提半个字。他们与世界之间多了一层阴冷的隔膜阿泰啥也没听见。
  夜里,外头弥漫着荒原般的寂静。连夜莺的叫唤也瑟缩了许多。
  偶尔风里传来两声惊悸的悲哭,使这片盆地仿佛成了哥特式的墓园。
  严锦躺在床上,感受着末日将来的气氛,心头说不出的沮丧。
  “我就知道没好事。”她絮叨着说,“一定有重大阴谋。”
  “再大的阴谋也阴不到你。”他伸手阖上她的眼,“睡吧。不许唠叨了。”
  这夜过去,没再传来粮食丢失的消息。
  可是,村上半点高兴的气氛都没有。大家好像都已不在乎了。
  或许,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更加沉重的丧失——严锦猜测。
  早晨起来,连太阳也无精打采的。
  沉郁。沉郁到了极点。
  她披着一身阴霾,默默把前日跟兰芳大姐讨的菜籽种进了地里。
  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呢。
  还要过得积极乐观才行。她告诉自己。
  “种了什么?”男人从田里回来喝水,主动跟她废话了一句。
  严锦蹲在地上,指点着说:“黄芽菜,大青菜,蔓菁,还有菠菜。”各样种了两行。
  他望了她一眼,去厨房畚来一簸箕草灰,洒在她的菜地上。又去柴棚抱了一堆穰草,盖被子似的铺了上去。
  “干嘛呢?”
  “防止下雨被冲走。”他盯着地上,心不在焉似的说,“你的萝卜好像长大了。去拔个出来看看。”
  严锦定睛一瞧,果然叶子比兔八哥的耳朵还长了。
  她“咦”了一声,眼睛发亮地跑过去,拖了一个出来。
  呵—到底是被“灌过顶”的,短短两日,长得比她胳膊还粗了,好一个白中透绿的美萝卜啊!
  她的心情一下子明亮许多!
  连忙提溜着到他跟前。似乎生怕自己的喜悦惊动了村庄的阴沉,用很低的声音说:“哥,你看你看!”
  阿泰噙着笑意,对她点了一个头。
  这天中午,她用萝卜炖了獐子肉。清香四溢,独步人间。大快朵颐之余,僵冷的情绪全暖了起来。
  她又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耍贫嘴了。
  午后,拔了四根大萝卜,鬼祟地说:“我送给四奶奶。顺便打听下那个事儿。回头再从长贵家拾点豆腐回来……你远远瞧着我,别让我被人欺负了。”
  阿泰蹲在柴棚里用两手烘木头,闻言看她一眼,“莫跟人碎嘴子,早些家来。”
  “晓得。碎啥嘴子,我是去探情报。”她伸手摸了摸他脑后的大辫子,挎上篮子走了。
  午后的天变得阴了,山林上空一片灰暗。
  李燕妮家的红砖小楼,独树一帜立在阴沉的天幕下,滴血一般的刺目。
  一切是如此不详。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奇又胆小的严锦简直抓心挠肺。
  真是不淡定啊。她深深地瞧不起自己。
  到了坝头上,看到四奶奶蹲在河边洗碗。
  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脑后飘着几缕稀疏的头发,乍一看像咕噜姆。
  她咳嗽一下,喊了声“四奶奶”。
  老人回头一看,喜出望外往起一站,险些没栽河里去。两人一惊一乐,笑了好一会子。
  她把萝卜搁在树下的桌上,开门见山就问:“昨儿您有没有去看呐?”
  四奶奶连连摆手,“傻丫头,不要问不要问。这个事不要问。”
  她的神态很惊恐。
  “欸?”
  “欸个屁。”四奶奶粗鲁又怜爱地说,“你问了干啥?”
  “我害怕……要弄个清楚。”
  “害怕就对了。我晓得请那人来准没好事!他是个邪师。”
  四奶奶瞪起一双浑浊的老眼,凑近她说,“我其实也没去。但我看见兰芳回来的样子了,我晓得事情不妙。”
  “为啥?”
  四奶奶把脸皱得像鬼,用耳语的音量说:
  “肯定被诅咒了。山神被请下来,没降祝福,也没给启示,降的是诅咒,是对一切见闻者都有效的。这种事不多见,但不是没可能。我看她的脸就晓得了。你不要问。有大事要发生,谁搀和谁倒霉!”
  严锦两眼瞪得溜圆,浑身毛孔激灵灵翻起一层浪。
  诅咒?我去……
  “好好,我不问了。好可怕。”她连连地说。
  四奶奶点头,又安慰说:“不用怕。呆你男人身边。啥事也没有。”
  严锦怔怔的,沉浸在自我营造的惊悚中,好一会子不能自拔。
  四奶奶拎起萝卜瞧了瞧,“哟,长得好极了。对了,有个跑海的人给我一包西洋国的圆葱种子,你要不要?”
  严锦回过神,忙说:“要,要!”
  四奶奶从窗台下抠出来,用祭纸包了往她篮子里一放。
  严锦如珍似宝地掖了掖。转眼又提起了诅咒的事,被四奶奶骂着往家赶,“家去吧,家去,不要乱问。”
  她只好辞去。上了坝头,看见兰芳大姐蹲在田里薅草,便想上前打个招呼。
  兰芳瞧见她,挥挥手说:“没空睬你,走吧走吧。”
  严锦“哦”了一声,灰溜溜地走了。沿着坝头往南,去长贵家拾豆腐。
  到了地方,还没张口喊人,里头传来一声爆炸式的怒骂,吓得她浑身一抽。
  长贵娘的破锣嗓想让人听不到也难的。
  “你个白眼狼死小子,我们家饿死也不稀罕她接济。她算个啥子,整天人五人六的当自个儿圣母娘娘,真要是个好的,就不该勾得你不肯成亲!大家都是同宗的,成天厮混在一块儿,丢不丢人!”
  长贵吼道:“同宗咋了?燕妮儿说了,我和她没血缘关系。娘要是接受不了,我改姓好了。改了姓到燕妮儿家入赘去。这事儿她跟我提过!肯入赘就跟我!”
  ——“啪”!一声脆亮的耳光,“打死你个忘祖的畜牲!”
  长贵气恨恨地冲了出来。
  一见严锦,脸色阴沉得要吃人,“嫂子偷听别人家务事,不嫌寒碜吗?”
  “我……刚来。”严锦冤枉。
  他狠狠把门一摔,说了句“恶心人干恶心事”,凶巴巴地走了。
  严锦:“……”
  长贵娘红着眼出来,声音哽咽道,“阿泰家的,让你看笑话了。小畜牲被那只小X灌了迷魂汤啦。要去倒插门!人家要笑话死啦,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个死妮子上蹿下跳,要抛弃爷娘老子。”
  严锦手足无措,“我不是故意听哒。婶子,给我一点豆腐汤吧……不,豆腐,一斤豆腐。”
  长贵娘苦涩地笑笑,从水缸里捞出两块豆腐,沥了沥水,放进她篮中的碗里。
  “听了也没啥。谁不晓得我家要出大笑话了?儿大不由娘,以后也是个忤逆子啊。你说那死妮子也是的,人家江员外要收她做妾,多好的门户,她死活不肯,偏跟咱贫户人家缠一块。弄得两家鸡飞狗跳。长贵过年十八了,到现在不肯说亲!个死妮子!”
  严锦同情地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男女之事本就说不清,牵扯到李燕妮,就更说不清了。
  这时说“节哀”好像不合适吧?她心里瞎想。
  长贵娘看出她不是个倾诉的好对象,坐下抹了抹眼泪,也就闭口不说了,强挤笑颜问她:“吃了没有哇?”
  严锦轻柔地说:“吃啦。您别想太多啦。儿孙自有儿孙福。”
  “谁说不是呢。”长贵娘认命地叹息了一声,算是终结了谈话。
  严锦告辞而去。走到燕妮家的果林边时,发现长贵垂着脑袋蹲在树下,肩膀一抖一抖的,忍声哭泣着。
  少年郎的哭与女子不一样,泪珠子又大又多,“啪嗒啪嗒”滴在地上。看上去格外凄凉。
  本就压抑的天幕,也因他这一哭显得越发阴惨了。
  严锦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省得自己恶心到别人。
  果林很大,足有三四十亩,一直绵延到村口。
  外围种的是桔子,这会子都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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