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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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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鬟担心的正也在此,赵黼眸中含笑,挑唇道:“求我啊,方才不是说要去求静王么?”
    云鬟禁不得他如此眼神,这般口吻,转头道:“方才已经求过了,是世子不肯答应。”
    近距离瞧着,可以看清外头阳光透进来,照在她半边脸颊上,那肌肤晶莹如玉,近乎透明,鬓边细细柔柔地绒发,浸润光芒中,很引人眼。
    赵黼目光晃乱,呼吸不由急促了几分,心里仿佛也窝着什么,轻轻揉动。
    云鬟察觉,眉尖蹙起:“世子?”
    赵黼忙撒手,后退回去,自也靠车壁坐了,垂眸暗中调息。
    外头那小幺儿仍声声地求告,街边上已经有许多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云鬟吃不准他究竟是何心思,忍不住唤道:“六爷……”
    赵黼听她温婉一声,身子微微一颤,额头便冒出汗来,虽闭眸不语,耳朵尖儿却已经红了。
    
    第123章
    
    恒王世子赵涛坐在厅前,他的身边儿罗列许多狐朋狗党,并素日跟随的奴仆们,个个气焰嚣张,神情各异。
    这些人物此刻都看着前方,却见庭院中伶仃站着的一个人,着一身浅灰色衫子,身段偏瘦弱,却生得眉若墨画,眼含秋水,虽是男儿,却透着一股温柔可亲之意,正是薛君生。
    站在这些人跟前儿,果然就如一只羊羔面对一群虎狼之辈。
    赵涛摸着下颌,说道:“不过是个臭戏子罢了,好大的架子,如何昨儿我父王传你过府,你竟不肯去?”
    薛君生轻声道:“恒王爷传小人过去,哪里敢不肯,只是昨儿有贵客在阁子里,就绊住了,还请世子见谅。”
    赵涛嗤道:“你说的贵客,就是赵黼吧?那个没规矩的野人……”因周围人都在,便只骂了一句,又道:“你不用拿他出来搪塞,也不必在我跟前儿说好听的,可知就算不是昨儿,前几日叫你,你也只是再三推诿,不识抬举?”
    薛君生道:“也是有许多事在身上……”
    赵涛啐道:“呸!王府里叫个人,是多大的颜面。别说是你了,你且去打听打听,这京城里哪一个人敢不听?谁不是听了信就爬也要赶紧爬了来的?听说你是南边儿来的,或许不知皇家威严也有,既然你敬酒不吃,爱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本世子了。”
    说话间,就见两个小厮抬了个包袱过来,沉甸甸地也不知装着什么。
    赵涛笑道:“这是本世子赏你的。”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笑,把那包袱往他跟前儿掷下,包袱皮敞开,便见里头是一堆尖锐冒棱的新瓷碎片。
    薛君生正不知如何,见状呐呐道:“世子……”
    赵涛阴狠笑道:“听说你戏唱得好,你且在这上头,给我们唱一曲,唱得好,本世子就放了你去。”
    小厮们把包袱抖开,那瓷片也散开了,赵涛道:“请吧?让我们听听名闻天下的薛小生到底是怎么个好法儿。”
    身后恶奴见薛君生不动,便推了他一把。赵涛道:“等会儿,先脱了靴子再唱。”
    薛君生听是如此,脸早已雪白,这瓷片子何等厉害?轻轻划一下就是血流成行了,倘若脱了鞋这样踩上去,别说唱戏,这双脚立刻就要废了。
    薛君生只得求道:“世子饶命,小人万万不能的。”
    赵涛道:“你连赵黼那个野……连他都能打动了为你说话儿呢,还有什么不能的?今儿饶了你,恐怕别人以为我怕了他,也小觑我恒王府呢,来人,快点伺候他上去!”
    一声令下,那两个恶奴便拉着薛君生,便将他的靴子褪了下来,两边儿架着人,就要往那瓷片堆子上放。
    正在这会子,忽然外头匆匆忙忙跑进个人来,叫道:“世子,世子!”
    赵涛喝道:“做什么?没看本世子正忙么?”
    那人道:“世子,大事不好了,晏王世子不知为何竟来了!”
    一时众人闻言都惊讶,赵涛也一惊,顿时坐直了些身子,想了想,却又冷笑道:“哟,真看不出来,他竟还真个儿动了心了不成?”说着,冷飕飕地瞥薛君生。
    原来赵黼先前回京后,皇帝倒是十分喜欢他,怎奈赵涛一来瞧不起晏王常年举止云州那样偏僻地方,觉着寒酸;二来,冷眼看赵黼举止做派,跟他们这些京中的凤子龙孙竟大为相异,加上赵黼从来不肯俯就他,有时候还冷言冷语地,因此竟结了仇了。
    那次在皇宫内,两人一言不合,便动了拳,赵涛是个纨绔,花拳绣腿虽会两招,只是好看罢了,哪里比得上赵黼手底都是真本事,他的拳头又硬,打的赵涛叫苦不迭,又落了个极大的黑眼圈,此后被众皇族中人笑了许久。
    闹得这样大,皇帝兀自还偏袒赵黼呢,因此赵涛心里更加记恨了。
    这次本来也并没想为难薛君生,只因赵黼拦住恒王府的人,那王府长随回来,不敢说自己惧怕赵黼,只添油加醋地说赵黼如何如何“仗势欺人”,赵涛听了,新仇旧恨,越发恨得牙痒痒。
    今儿跟一起子同党多吃了几杯酒,趁着酒兴,便叫人把他掳来,不过是奈何不了赵黼,想借故撒气罢了。
    谁知赵黼竟找上门来,倒是让赵涛有些诧异起来,他虽然跟赵黼交际不多,却也知道这位堂弟的性情,是个最狠勇霸道,独断无情的人,若说他昨儿一时心血来潮想看薛君生的戏,倒也罢了。可若说他为了区区一个戏子找上恒王府,那却有些说不通。
    暗忖赵黼又绝不会是个爱好男色的,赵涛心中合计,便想:“莫非又是专程来打架的?”这到底是他的地头,当下且顾不得摆弄薛君生,只忙叫人,让把手底下最得力的侍卫都叫出来,在旁边戒备。
    这一会子,果然就见赵黼从外头摇摇摆摆地来了,眼神中透着令赵涛深恨的睥睨傲慢之色,身后还跟着一人,身段较小,似是僮仆一类。
    赵涛见他只身而来,略松了口气,便索性又落了座,故意道:“先前的戏还没唱完呢,怎么就停了?”
    恶奴们闻言,不知要不要再推薛君生上去,正犹豫中,赵黼已经瞥见了薛君生,却有些不耐烦地转开目光,只望着赵涛笑道:“哥哥,兄弟我给哥哥请安了!”他居然拱起手来,上前规规矩矩地见了礼。
    赵涛心中暗惊,不知他要怎么样,虽觉着他笑容可掬……却又有些笑面虎的意思,仍叫人不可小觑。
    赵涛便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特意给我请安的?”
    赵黼道:“当然不是,今儿去听戏,谁知扑了个空,听人说是哥哥把小薛叫了来,我心里着急,就来看一看。”
    赵涛忍不住笑道:“稀罕,难道你也看上了这戏子不成?”
    赵黼不以为忤:“不瞒哥哥,我很喜欢他这把嗓子。”说到这里,因打量了一眼周遭。
    赵涛身边儿那些人知道他曾打过世子,哪里敢跟他对视,纷纷地或行礼,或躲避。
    赵黼目光落在薛君生身上,又打量了一眼他跟前儿的那堆瓷片:“这又是唱哪一处呢?”
    赵涛道:“他得罪了我父王,今儿我要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王府的规矩。”
    赵黼啧道:“要教训容易,打上十几二十棍子也就完了,何必闹得这样狠?这上头走一遭儿,命也必然去了半条,还怎么唱戏呢?”
    赵涛道:“我管不了那许多,只要惩治这刁民,你就不用多话了。”说到这里,又看薛君生,却见他正呆呆地看向赵黼方向,可细看,却并不是看赵黼的。
    赵涛忽地看见赵黼身后跟着的那孩子,年纪并不大,身量尚未长开,气质微冷,又半垂着头,可却难掩细嫩皮肉,天生秀色,又是这样低眉垂眸的安静模样,倒很与众不同。
    赵涛心头一动,便笑对赵黼道:“好兄弟,原来你果然转了性儿了?先前听说你新收了个绝色的书童,我还不信呢。”
    赵黼挑了挑眉,含笑不语。
    赵涛调笑道:“既然你亲自登门一趟,也罢,你要这薛小生,我可以给你,只是你把你身边这孩子留下,如何?”
    赵黼不料他竟说出这话来,便皮笑肉不笑地说:“哥哥可真是好眼光,不过……”说着,把云鬟的肩头一揽,令她靠在胸前,又扬首冷笑道:“这是我的人,谁要敢多看一眼,我就挖掉他的眼珠子!”看一眼尚且挖眼,换人又如何?
    偏偏赵黼敛笑,目光掠过赵涛身旁这干人等。
    先前已经有人在不住地打量云鬟,听了赵涛的话,便越发目不转睛,更有些心思不堪之人,已经暗暗垂涎,猛然听见赵黼这一句,就如小刀子在身上划过似的。
    众人忙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闭眼不看者也有,再没一个敢乱晃的了。
    赵涛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圈儿,虽然被打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此刻仍心有余悸。
    又见众人看见赵黼,均噤若寒蝉似的,赵涛大恼,他本是要耍威风的,如何能在人前落了面子?当即站起身来:“你太放肆了!”
    赵黼松开手,眯起双眼笑道:“这就叫放肆了?哥哥不是没见过我放肆的样儿,这还差得远呢。”
    赵涛知道他又在揭疮疤,顿时七窍生烟。
    赵黼更加白眼看天:“到底放不放人?一句话。”竟一脸“不要啰嗦”的轻慢鄙夷。
    除了他,也没第二个人敢当面这样挑衅赵涛了,若不是他,前仇今恨的,只怕赵涛早就命人拿下,可纵然心里再恨,却也不好就叫人直接动起手来,必定要有个由头才好。
    赵涛目光转动,看见两侧侍卫,便故意道:“你要带他走,也使得。”
    赵黼知道他必有下文,便挑眉等着。
    赵涛假惺惺道:“大家都知道黼弟你身手出众,正好近来我得了一位高手,你可有兴趣跟他比试比试?倘若你赢了,我便立刻让你带他走,再无二话的。”
    赵黼以为他要怎么样呢,没想到如此简单,才要答应,忽地听见一声咳嗽。
    赵黼他回头看时,却见是云鬟看着他,轻轻摇头。
    赵黼一怔,心中忽地喜欢起来:“你……”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却笑眯眯回身,道:“自打回京以来,一直没舒展筋骨,倒也有些无聊,既然哥哥有这意思,我便奉陪何妨。”
    赵涛见他果然答应,眼中透出几分喜欢,赵黼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耐烦一次次的罗唣,倘若这次我赢了,以后恒王府别再找薛君生麻烦,如何?”
    赵涛道:“这有何难?我的话撂在这儿,在场众人都是见证。”当下一挥手,唤道:“雷扬!”
    听了召唤,便有一名侍卫走了出来,中等身量,其貌不扬。
    赵黼瞥见此人迈步走出来,步伐沉稳,目不斜视,神情十分从容,这才多看了一眼。
    却听赵涛道:“雷扬,你留神些,千万别丢了本世子的脸。”
    雷扬行礼道:“属下遵命。”
    云鬟见赵黼果然应了,不禁皱眉,又觉“雷扬”这个名字仿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正在思量,赵黼回头看她,云鬟只得叮嘱:“世子……切勿大意。”
    赵黼低声笑说:“相信我,我还不把他身边儿的废物看在眼里。”
    云鬟不知要如何跟他说,只摇了摇头。
    此刻赵涛看见他们两个喁喁私语一般,心下好奇之余,越发生了些无名之火,便道:“是不是怕了,怕了就早说。”又冲着雷扬使眼色。
    赵黼回身:“哥哥急什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输么?”把外面袍子一撩,掖在腰间,便走到场中。
    那雷扬也走到跟前儿,拱手道:“请世子恕我无礼了。”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赵涛正巴不得,他的那些朋党们也都急着看热闹。
    只云鬟站在场边,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惊跳。
    此刻薛君生仍给赵涛身边恶奴们押在一边,云鬟遥遥看了一眼,却见薛君生正凝视着她,眼中并非喜悦之色,反而是浓浓地伤感之意。
    云鬟一怔之间,那边儿两人已经动上手了,拳风嚯嚯,力道甚是惊人,云鬟忙转头看去,却见雷扬拳拳虎虎生威,竟似是个步步紧逼之态,又因他生得虬髯浓眉,身段粗壮,更壮声势。相比之下,赵黼便仿佛要势单力孤一些。
    赵黼见雷扬拳风如此,倒也有几分意外,这才认真起来。
    他虽是世子之尊,但从小儿练习拳脚,又多在军中历练,因此临阵对敌的经验竟还比雷扬更胜一筹,起初虽只是防御,却也不慌不忙,大有游刃有余之态。
    雷扬见他看似是个金玉其外的纨绔子弟一般,出手却如此大有章法,心中也不禁惊动,当下也忙打起十万分精神应对。
    一个如山中猛虎,一个如出海蛟龙,两人你来我往,飞快地竟拆了几十招,仍不分胜负,其精彩纷呈,令人目不暇给。
    倘若是个懂行的人在,必然会惊叹不已,然而赵涛跟那众人本是些草包,见状不免如痴如醉,只看个热闹,觉着打的着实好看而已。
    谁知赵涛心中想着务必要赢赵黼这一次……非但要赢,还要借机好生修理他一顿才解气,如今见他两人“不疾不徐”地拆招,他心里十分焦躁,便喝道:“雷扬,你可留神些!”
    雷扬闻言,脸色微变,当下才一改拳风,有些急于进攻了。
    谁知赵黼等的正是此刻,见雷扬急欲得胜、空门大开,真真儿是机不可失,当下拳如流星,正击在左胸上,雷扬踉跄倒退,脸色大变。
    因天热,彼此两个都有些汗意,赵黼虽然占了上风,但见他果然了得,便笑道:“你还不错。”
    雷扬捂着胸口,还未答话,就听赵涛喝道:“混账……”忽然道:“只是打拳没什么意思,不如动兵器怎么样?黼弟你可敢么?”
    赵黼自打回京,从来不似今日这般打的痛快,此刻反把赌胜抛在脑后,笑道:“有何不敢?你敢么?”
    雷扬见他笑吟吟地模样,眸色一沉。
    此刻小厮捧了两把剑上来,扔入场中,他两人各自接了,宝剑出鞘,叮叮当当,又战在一块儿。
    赵涛厉声喝道:“雷扬,再给本世子丢脸,且饶不了你!”
    雷扬闻言,那剑风如雨,满场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一个攻如疾风,一个守似密雨,竟是密不透风。
    赵黼见他不仅拳脚了得,连剑术也十分出彩,他是个遇强则要更强的性情,不恼反乐:“来得好!”
    场中两人难分难解,场外云鬟目不转睛盯着这一幕,若说先前赵黼跟人比试拳脚时候她还只是略微紧张,那么这会儿,却已是悬心到嗓子眼了,眼皮竟也似跳个不停。
    眼见又过了十数招,双方渐渐摸清楚了对方的路数。
    赵黼见雷扬剑术虽精妙,但沉稳精准有余,却灵活变通上稍有欠缺。他却是个最机变的性情,数招下来,已经心里有数,估摸着再有十招便可赢敌,一时有些放松心意,便要看一眼云鬟。
    孰料正在此刻,雷扬忽地欺身而入,赵黼见他如此,还以为是孤注一掷,并不以为意。
    间不容发之时,耳畔忽听云鬟失声惊呼:“世子小心,他擅长的是反手剑!”
    这话一出,不仅是赵黼震惊,连雷扬也为之色变!
    
    第124章
    
    且说赵黼正意怠神懒,忽闻云鬟出声提醒。
    与此同时,便见雷扬手腕轻抖,竟如灵蛇吐信般,其灵动前所未见。
    心知不好,果然一道白光劈面掠来,角度刁钻之极。避无可避,赵黼深吸一口气,脚尖点地,身形流星般迅速倒退。
    饶是如此,眼睁睁所见,是额角的一缕发丝扬起,正好儿被雷扬手底的白刃掠到,顿时之间,那发丝便无声而断,飘飘扬扬坠地。
    虽不曾碰着肌肤,然而剑气所至,面上都森森然地有些微微刺痛。
    倘若不是因他听见云鬟这一句话,且天生反应一流,此刻只怕已经受伤不轻。
    赵黼刹住倒退身形,心怦然大跳,来不及看云鬟,银牙暗咬,手上一紧,振剑又上!
    这一回,眸色却已经变了,不再似先前那样谈笑风生,而他不笑之时,就如从炎炎夏日猛然进入了十冬腊月。
    连场外众人都察觉到赵黼身上气息不对。
    赵涛之所以鼓动两人用兵器,正是因为知道雷扬有这样一手绝招,最是令人防不胜防的。
    果然,最初几招下来,赵黼竟真的被他迷惑,若非云鬟及时扬声,这亏竟是吃定了。
    赵黼经此一着,心中已经怒意横生,眼中也透出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气,想到方才若是躲闪不及,必然血溅当场,到时候将如何收场?
    他自负能为,如今竟差点儿在崔云鬟跟前栽了大跟头。
    赵黼原本知是存着玩闹之心对付这场比试,但此刻却已经不同了。他发狠正经起来,剑气冲天,带着凌厉之气,步步紧逼。
    雷扬的反手剑之能,原本精髓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八个字,关键的是一击得手,谁知竟被人当场喝破,又见赵黼势若猛虎似的,其锐利之势竟无法可挡。
    虽咬牙不退,可因失去先机,且反手剑的效用已经大大降低,勉强挡了两招儿,便已经抵敌不住。
    激战之中,只听得谁人一声惨呼,满座皆惊,胜负已分!
    这一日,京兆府中,季陶然翻看了一上午的卷宗,眼看暮色四合,书库内光线暗淡下来,便才把各色旧档好生收妥,拂拂衣袖,出了门往外。
    负手往前而行之时,却见院子的一棵大银杏树底下,是盖捕头同十几个捕快们,围着一张石头桌子正在吃饭。
    季陶然扫了一眼,见桌上搁着十几个油纸包,里头裹着些肥鸡,肥鹅,并白切的卤肉,边儿上两坛子烧酒,那些捕快们或坐或蹲,或站或歪,人手捏着一个烧饼,正边吃边说。
    只听一个道:“这囚攮的贼徒可千万别落在咱们手里,不然的话,管保让他后悔出娘胎。”
    旁边的夹了筷子肥鸡,也不忙吃,便道:“谁说不是,害得咱们兄弟连好好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整天在街上跟野狗似的乱转,家都也少回,这哪里是公门当差,简直是流浪讨饭嘛。”
    忽然盖捕头笑道:“行了行了,说几句就罢了,别聒噪个没完,给大人们听见,且有你们好受的。”
    正说话间,见季陶然从里头出来,众人忙起身:“季公子还没走呢?”
    季陶然含笑道:“正要去,如何众位哥哥都在这儿?”
    盖捕头道:“才从街上回来,实在饿慌了,便胡乱拎了两只肥鸡回来大家儿一块儿吃了了事……待会还要立即出去呢。”
    季陶然道:“还是巡的那样紧?”
    盖捕头道:“可不是么?都是那狗娘养的……”想到此前看过的案子现场,几乎吃不下去,因按下不提,只道:“上头催得紧呢,一时又找不到那混蛋的踪迹,少不得就在街上多巡几趟罢了。”
    季陶然笑着拱手作揖,道:“哥哥们都辛苦了。”
    众捕快见他这般,都忙停了吃饭,纷纷地拱手回礼。
    季陶然近来为鸳鸯杀一案,托了一位京兆府的主事,得以出入查看卷宗,因他为人甚是和气,逢人说话之时,每每先带三分笑,且性子温和,言语有趣,因此京兆府上下都甚是待见。
    盖捕头招呼道:“季公子若是不嫌弃,可跟我们一块儿吃些。”
    季陶然笑道:“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坐不下,还有事呢。”
    盖捕头问:“是要去哪里不成?近来这样不太平,我索性叫个兄弟陪你。”
    季陶然道:“不是远路,只去晏王世子府上走走。”
    盖捕头听了一怔,试探着问:“你好像跟世子爷交情甚好?”
    赵黼摇头:“也不算,只是泛泛罢了。”
    盖捕头微微松了口气,又说:“那我就放心了……”
    季陶然见回的古怪,便问:“这是怎么说?”
    盖捕头示意众人先吃着,便拉着他走开一步:“兄弟也不是外人,我才跟你说……世子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使得,且还是少跟他来往最好,这不是,今儿又传出新闻来了。”
    季陶然惊奇:“什么新闻?”
    盖捕头嗤地笑说:“我估摸着你也不知道,今儿可有一场热闹好戏,正是晏王世子,竟为了畅音阁的一个戏子,跑去恒王府上,跟恒王世子大打出手,你瞧瞧,这可像话?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季陶然大吃一惊:“跟恒王世子……抢戏子?这不能吧?”
    盖捕头道:“怎么不能,当时许多人在场呢,十几双眼睛看着的,说的绘声绘色,仿佛还伤了人呢,是恒王爷亲自出面儿才撕撸开的。”
    季陶然虽不敢信,可盖捕头言之凿凿,何况细想赵黼那人,原本也是个最“出其不意”的,倘若果然又犯了性子闹出来,倒也是有的。
    盖捕头见季陶然沉吟不语,便说道:“总之……你且记得这话罢了,我也是为你着想,只是当着世子的面儿,可千万别卖了我。”
    季陶然笑道:“这哪能呢?”
    盖捕头又叮嘱他不要太夜在街头走动,见他去了,这才又回到桌前吃饭去了。
    季陶然出了这院子,心里思忖着盖捕头方才的话,总是想不通,正要出门去瞧究竟,却见院门边儿上,挨着屋檐下静静地坐着一个人,也是捕快打扮。
    因他坐着一动不动,人又很不打眼,一不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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