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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科幻作品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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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你带回的资料很有用,可以丰富我们对宇宙天平的认识。”欧纵极满意地笑了,“等时机成熟我会向科学界公布天石和楚琴的成果,十年来他们失去的太多了。”“可是,如果他们阻止宇宙回缩,宇宙天平就不存在了。”“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些事情很难说谁对谁错。不过我的确希望把握这次促使人类飞跃的机会,一百八十亿年一次的机遇,居然我们有幸遇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注视着他充满忧虑的眼睛,记忆中我们已很久未作这样的深谈了,一时间有种温柔的东西从胸中泛起,但我却说不出话,只用力地点头。欧纵极拍拍我的肩:“所以我想要你完成一件事,我派几个助手协助你。等办完这件事之后你把他们俩带来,我要收回十年前的驱逐令。”
  宇宙天平的美妙姿态在我脑中浮现,一想到我已经置身于人类最伟大的一项事业中我就兴奋得颤抖。但当我使得某些事情不可逆转地发生之后,我才发现我竟然一直都忘记了天平最基本的特征是什么。
  
  出发之前我发了个假通知支开了天石和楚琴,我不想作无谓的冲突,以后我会向他们坦白事实真相的,现在就算是最后骗他们一次吧。基地静悄悄的,我打开面板开始指挥助手们在盘古的脐带上安装支管,等一下我们会把大量神经破坏剂注射进去,盘古出生后将会是一个平凡的巨人。趁安装支管的时候,我和电脑专家开始入侵计算机系统,十分钟后我们找到了突破口。这时我支走旁人独自搜寻有用的资料,遇到重要的东西就把它们发送回联盟总部。后来我发现一些文本,那是天石的日记。“我告诉楚琴,欧洪其实很笨,试卷全是我代做的。但楚琴似乎仍然不讨厌他。”“我现在还不理解楚琴的观点,但学校开除她,我也不想念下去了。”“楚琴是对的!”“今天是我们流浪一周年纪念日,楚琴亲吻了我。”“也许她还没忘记欧洪,我也不介意了,老夫老妻难道还兴吃醋,我儿子都十米高了。”看着这段文字我如坐针毡,心中乱了好一阵,让我稍微好过一点的是我至今没有爱过别的人。我不知道楚琴为何有这样的选择,天石不知强我多少倍。我开始阅读最后一篇日记时支管已经装好,我下命令说开始吧。天石的这篇日记很难得地写了点儿女情长之外的事。“如果宇宙回缩至极点,似乎会毁灭万物,但把握了零状态宇宙的生命体仍旧可以生存,并跨越宇宙的爆发期以至于永恒。我就此和楚琴讨论,她说如果这种生命体个数不受限制倒是最好的方法,但可惜天平的基本特征是只有一个支点。我无法忘掉楚琴当时的目光,她说如果她成为支点而坐视我和亿万生灵的死则她生又何欢。我立时就掉泪了,我觉得这是佛陀的语言。”我开始止不住地冒汗,前尘后事关联起来……父亲慈祥的笑脸变得扭曲……吞吐天地纵极八荒……突然间我几乎站立不稳。这时我才想起一件事——我下的命令。
  我惊呼着奔向盘古的所在,一股墨绿色的液体正从支管灌进他的脐带,我来不及思索便抽出激光枪打断脐带,空气立刻充满腥臭的味道。但我忘了一件事,盘古是个婴儿,脐带断离在生理学上便意味着诞生。这是个多么可怕的结果,天石曾告诉我他们准备在盘古降生前的一天进行胎教,以使他明晓善恶。否则让一个具备巨大能力,但却无知的婴儿出世这实际上是放出魔鬼。
  虽然没有镜子但我知道此时我的脸色一定苍白如纸,在本能的驱使下我开始奔逃,虽然这也许已没有意义。身后传来了洪钟般的啼哭声,我感觉到了巨人挥舞手掌带起的大风,几声细弱的喊叫告诉我那些助手已经消亡。我开始惨叫,不是为自己就要死去,而是为自己犯下的错误。盘古,拥有神的力量但却是白痴的盘古,会怎样对待这个他也许用一个手指就能摧毁的世界?这是个何等可怕的问题啊,我竟然对答案一无所知。这时一股力量击中了我的后脑,眼前一片晕眩。
  ……
  
  谁在唱歌,这么好听。很熟的调子,没有歌词。简单到极点也美到极点。
  我醒了。楚琴正温柔地抚摸盘古的脸蛋,一种动人至深的光泽在她的眉宇间浮现。她的口唇微张,优美的旋律回荡四周。刹那间我有种想流泪的感觉,我明白正是楚琴非凡的智慧救了我以及无数的人。除了母亲的摇篮曲之外,恐怕没有任何事情能使盘古平静。
  “为什么救我,你们看到了,我是另一战壕的人。”天石笑嘻嘻地止住我:“我只看见你开枪救了我儿子。再说我们太了解你了,你不可能害人的,你缺乏某些必要的狠劲。”我看着他和楚琴:“可我不能原谅自己。同时……我没有勇气离开那个世界。也许,我们又该分别了,像十年前一样。”
  
  我直接找到联盟主席哈默教授,虽然我不能成为天石和楚琴的合作者,但我希望能尽量帮助他们。哈默听完我的陈词后很是震惊,然后他宣布要召开一次会议。
  我在会场外等待两个小时后听到了哈默的一句话,他说:“请转告他们,所有的委员都认为这仅是假说,并且如果实施他们的方案还会对现在的人们带来危险。此外最重要的是,即使假说成立受威胁的只是一百八十亿年后的生命体,很难说包括人类。我们只对人类的生命负责。”我心中一阵难过,话语也变得失去控制,我大吼道:“可你知道佛陀吗,你知道佛陀说众生之苦皆我之苦吗?”哈默厌恶地看了我一眼匆匆离去。
  我脚步踉跄地在空无人迹的城市里晃荡,引力失常使得我感觉像在飘。我知道有很多座城市已经在劫难中消失了,死神的灵车正一路狂啸着飞驰。路旁的扬声器传来新闻:“著名物理学家欧纵极宣布,目前的宇宙失常状态将于今日结束,这是值得庆贺的日子。”我开始哀嚎,直到发不出声。今天正是宇宙平衡点到来的日子,宇宙嬗变导致的异常的确要结束了,可谁会去关心另一场不会结束的劫难将降临一百八十亿年之后?那是真正的毁灭。而且这样的毁灭将每隔三百六十亿年发生一次,亿万年的时间即是亿万次梦魇般的轮回。
  现在我已无处可去,跟随哈默的背影离去的是整个世界。咸涩的泪水浸进嘴里令我开始呕吐,我一边吐一边漫无目的地走,末了我发现自己歪斜的脚印竟然踩出了一个清楚的方向。
  
  天石和楚琴在地面上迎接我,这是第二次了。“逃兵回来了。”天石过来握我的手。我低低地问:“为什么上地面来。”“盘古在思考问题,我们不想打搅他。也许你还不知道,昨天盘古已经学会了我们的全部知识,而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我抬头:“他会不会死?”天石大笑:“他是神怎会死?”我对他的俏皮一点都笑不出来,幽默只是一张纸,可以糊住窗户挡风,却堵不住漏水的船。“宇宙半径一百八十亿光年,质量无法估计。盘古要改变它的运行规律必定受到不可估计的反抗力量,他会不会死?”天石的笑声像被斩断般地停止,他望楚琴一眼后说:“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死,也不知道他能否成功。以前我们对很多事都有信心的,但这次没有。以至高无上的宇宙为对手,‘信心’二字近于奢谈。”他停下来望着我身后,“有人来了。”
  十架直升飞机降落在沙漠上,看到欧纵极我便知道上次我犯的错误有多严重。当时的几名助手一定向他密报了基地的位置,否则任何人也无法识破天石与楚琴设下的重重伪装。欧纵极摘下护目镜:“久违了我的好学生。现在想来你们在我所有学生中都算是最杰出的。怎么我儿子还和你们在一起?”天石和楚琴回头望着我,我镇静地说:“你还记得这一点吗?从你想成为宇宙支点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有父亲了。如果我告诉你天石和楚琴早就发现了宇宙天平,你一定不会相信的。你永远不懂为什么有人甘于受难而不去当上帝,这已经不是科学了,而是一个人的心灵。”欧纵极哑然失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天石环顾四面荷枪实弹的士兵:“也许你可以凭借宇宙的运转成为支点,你可以成为永恒,时间空间对你失去意义。你还会看着你的儿子以及所有人的生命渐次老去,看到三百六十亿年一次的大埋葬,但这些都与你无关,丝毫对你没有影响,因为你已是上帝。也许你有素质来做上帝可我没有,最起码,我无力面对楚琴在我的永恒生涯中死去。”
  天石不再有话,黑发张扬于风中,楚琴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极尽温柔。我注视着他们,想象不出世上还有谁能在这样的时刻显露温柔,同时我也不知道温柔至此的人还会惧怕什么。欧纵极突然用力鼓掌,竟然充满欣赏:“我一直资助你们的研究,也许有借助的念头,但我知道这里面也有惺惺相惜,只可惜我们的路太不同了。如果你有一个保留了十年的心愿再过一小时就要实现的话,你会不会改变主意?”
  我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了,但我还来不及喊出一声,士兵们已经开火了,激光柱揭开了地表,一个大坑显露出来,已经可以看见基地的金属外壳。天石和楚琴开始奔跑,他们脸上的神色告诉我他们并非想挽救基地而是想保护他们的孩子。他们跑到坑边便被激光炮击起的爆炸抛向空中,听到他们落地的响声我便知道故事已接近尾声。天石已不能说话,我照他的眼神把他抱到楚琴身边。欧纵极微微摇头:“为何如此?我知道你们认为正义在你们那边,其实这是一个悲剧。你们是少有的天才,但却事事不顺,我来告诉你们原因,你们马上就会知道。”他说完话便传来了渐近的喧嚣,片刻之后我们已被望不见边的人群包围。无数的垃圾连同咒骂向我们铺天盖地飞过来,我拼尽全力护住天石和楚琴,但我的肩膀太窄了。“你干了些什么?”我愤怒地问欧纵极。“别瞪我,我没叫他们来,我只是告诉他们有人为了一百八十亿年后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一些玩意拿现在冒险。”“可你知道,假使我们失败,损失也很有限,相比于宇宙末日的毁灭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你又错怪我了,我阐明过这一点。可人之十伤怎比我之一伤。”
  我懂他的意思了,刹那间我有顿悟的感觉。天石和楚琴实在大错特错了,他们的悲剧从一开始便已注定。神话已经不再而他们依然徒劳地坚守,欲望编织的世界是拒绝神话的。
  欧纵极又摇摇头:“离开他们吧,我约束不了人群。”我听出了他的意思,然后我忍不住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之后有无数的重物击中了我,但我依然大笑。
  一切突然静止下来,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不远处的地表开始翻腾又急速滑落,片刻之间球形基地已耸入云霄,矗立在天地之间,如一枚巨卵。
  卵破裂开,一个孤独的巨人显露出来,眼中竟有悲伤显现。如果说一天前他还是胎儿,那么现在他已经站在了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上了。天才的灵魂连同一百二十亿年的造化,这就是盘古。
  他不动,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壮丽的将成为传奇的时刻。
  “盘古……”是楚琴的声音。我垫高她的头让她看清楚。一朵微笑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绽开,竟然美得刺目:“我见到神话了,对吧。”我用力点头:“是的,见到了。”楚琴的眼光变得飘忽:“我在想……也许我们应该完成这个神话。”我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盘古,这个千万年来的传说也许是真的。不,它应该是真的,因为它带着天才的泪水和憧憬,带着佛陀的仁慈和苦难。“带我回去……”楚琴的话没能讲完,她美丽的睫毛已缓缓坠下,我伸出手去阻挡这个令我心碎的结局,但她渐冷的额头证明一切均已属徒劳。我掉头去看天石,他正盯着楚琴,但眼中那颗已无力淌出的泪珠,也证明一切都结束了。我费力地站起,心中一片麻木,我这个庸人的生命竟然长过天石和楚琴,仅此一点便令我知晓这世界并无公道可言。
  我朝着应该走的方向走去,天地间的巨人在等我。我仰头望着盘古,他的眉宇让我想起两位故人。身后传来激光发射的声音,但盘古的力场保护了我。时间不多了,但我忽然间发觉不知该如何下达命令。我知道在开天的一刹那盘古将化为尘埃,和传说里一样。我的两位故人为了让他在开天的时刻死去而让他诞生,这正是巨人的宿命。
  “一号特权者楚琴已删除,二号特权者陈天石已删除。”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两颗大得惊人的泪珠自巨人脸上蜿蜒而下,滴落在地发出清亮的声音。一个临世一天的婴儿在旷野中无声哽咽,这样的场景令我几乎不能成言。“三号特权者欧洪,发布特权命令……”
  天空已变得鲜红,像在出血。一种不明来由的空灵之声遥遥传至,震荡着大地苍穹,如同宇宙心有不甘的挣扎声。最后的时刻正在走来……
  而那天地间的巨人依然沉静,他不动,他在等待。
  “盘——古——”他突然仰首向天大声喊出自己的名字,似乎想为这个星球留下点关于巨人的证明。与此同时他的身躯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不可思议的方式飞升,苦难与智慧、泪水与痴心,连同一百二十亿年造化共同凝铸的巨人——在飞升。
  颤栗中我跪倒在地,我知道盘古会做什么,我也知道他不再回来。片刻之后我和天石、楚琴将从这个现实的年代消失,凭借盘古的力量回到一万年前产生神话的年代里去。我知道这是楚琴和天石的心愿,因为那里有断头而战的刑天,有矢志不渝的精卫,有在烈火中永生的凤凰。现实不能容留的也许神话会容留,现实里只能死去的将在神话里永生。
  可怕的闪光在宇宙的某一处耀起,天空大地在刹那间变得雪白。我意识到那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的人力胜过了天道。又一道白光划过,我坠入迷雾。
  
  我在湘江中游寻找了个风景绝佳的地方埋葬了天石和楚琴,也许潇湘二妃的歌声会陪伴他们,也许有一天他们会见到治水的大禹路过这里。
  现在我只剩下一件事可做了。我用树枝和马尾做了一把琴,然后我开始唱歌。
  从黄河到渭河,从山林到平原,我一路唱下去,踏过田畴走过先民的篝火我一刻不停。我的歌流向四方,先民们同声歌唱。
  那个神奇的时刻啊那时有个巨人,那时天地将倾啊那时巨人开天,巨人名叫盘古啊盘古再不回来,天地从此分明啊盘古如今何在?……
  后来我死了,再后来我的歌成了传说。
  “盘古执斧凿以分天地,轻者升而为天,浊者降而为地,自是混沌开矣。”
  ——古书《开辟演绎》

  注:
  ①熵:单位时间内高温物体向低温物体的热交换量。
  ②奇点:是运用于天体物理的数学概念,代表一个不可解的值。

  编后小记:按照当代著名科学家霍金的猜想,宇宙若无限扩张就会“冷死”,若静止下来就会“热死”。宇宙应周期性地扩张或收缩,收缩到一点再扩张到极限,扩张到了极限再收缩。何宏伟将霍金的猜想融于中国神话,设想宇宙在开始收缩或扩张的瞬间,产生了开天辟地的“盘古”。            
  
平行

  “所谓奇点,通常是指函数中的某些变量取值,正是在这些点上产生了无穷。”
  当托尼教授指着黑板上的这句话摇头晃脑时,满教室的人都拿着手帕捂住鼻子躲避漫天飞舞的粉笔灰。没人弄得清楚为什么托尼教授总是喜欢拿着从古董店里买来的粉笔乱挥一气而对液晶板弃之不用,只是暗自庆幸全校只有这么一个老学究。
  “……我举个最基本的例子,”教授舔舔嘴唇,这使得他的脸上更显得红白分明,“对于五除以X这样一个函数,当X等于零时,也就是说,五除以零等于多少?嗯……”
  “无穷大!教授。”
  话一出口我便发现自己似乎是做了件傻事。后来才有人告诉我,托尼教授在课堂上提问时从来都无人搭腔因而他习惯了自问自答,这时我恨不得立刻拿把刀把这个人干掉——他怎么不早告诉我!
  当时我的声音又大又清脆,我想这可能是托尼教授在数学生涯中享受到的最热烈的一次反响,所以他显然激动了,不久他便极不民主地生拉活扯地把我从考古系转入他的门下。应该说此后一段时光我是全校精神最愉快的一个学生,每天托尼教授不请我三趟我是不出被窝的,在课堂上我的嗓门永远都比托尼教授要高得多,谁让我是他唯一的正式门生呢。不过等到我毕业的时候才发现我学的东西跟任何一家公司都沾不上边,难怪教授原有的几个学生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于是我后来常向人总结道,我最倒霉的一件事就是出于好奇而去听了托尼教授的那堂课。
  顺便交代一句,托尼教授研究的课题是“时间本质”,这个伟大的问题不问谁都知道,而一问谁都不知道。但人们几千年来不知道却也过得舒舒服服毫无不便,而我在知道一点点之后反倒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找个饭碗了。当然出路还是有,就是继承托尼教授的衣钵,然后在几十年代后找一个会做“五除以零等于几”的倒霉蛋把衣钵再传下去。这条路自然能让托尼教授满意,却不能让我满意,所以,我又回头捞了个考古学的博士头衔。
  到考古研究院后的第三年我有了一项惊人的发现,我在云南元谋地区的一次单独考察中找到一些令我瞠目结舌的东西,确切点说是一些刻在黑石上的古怪文字。两天后经巨型电脑处理的结果交到了我手里,那些文字是一些知识,诸如“大地是圆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太阳是一颗星球”……同时另一份资料也不期而至,上面记录着同位素年代检测的结果:这些黑石是九千年前的东西,也即是公元前七千年。虽然大部分文字都还未能译出来,但仅有的这些已足以令我震惊了。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黑石的许多地方竟写着这样一句话:“伟大的科学。”
  就在我回到研究院并开始犯一种叫作头疼的毛病的时候,托尼教授找到了我。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我造了一架机器。”
  教授拉开了门,然后我听到了一声轻柔如同咏叹的低吟,同时我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活泼地惊跳开,一些大而艳丽的野花在这个身影上飘曳着。
  “崔锐,快来。”教授叫我。
  其实我已经自己跑出来了。虽然黄昏时的太阳稍微有点刺眼,但我还是立刻看到了浅坡上无涯的芳草和芳草间愣立的她。瀑布般的黑发从她的额上倾泻而下,在小巧的脸庞上留下线条柔和的阴影,她的眼睛就藏在这片阴影里畏葸而好奇地看着我们。她也许不知道,在我们眼里她就是历史。
  暮色开始降临,银盘一样的月亮从远方的群山之中探出脸来,就像一只灵巧的山鹿一样领着我们朝着森林的方向走去。如瀑的黑发混合了无名野花的芬芳在我眼前舞蹈般地飞扬,恍然间我突然有了一种梦幻般的感觉,我觉得她就是女神,月亮女神。
  这是一个森林中的城市。
  连绵不绝的木质房屋排列在整齐的街道上,凿空的石槽从高山之上引来泉水,滋润每一个角落。归来的农人与猎户熙熙攘攘地穿行着,大声的喧嚷连同城市上空缭绕的炊烟混和散发出令人陶醉的气息。
  他们自称轩人,这里是他们最重要的一个城市,他们的头人“威普”就在这里。轩人慷慨地收留了我们,想到竟然生活在公元前七千年的城市里我不禁恍若梦中。托尼教授的确是个天才,到现在我才总算有些明白了“五除以零”这个问题有着何等深奥的内涵。托尼教授说:“‘无穷’这个概念只是数学和哲学上的一种表达形式,其本身是极不准确的。例如从牛顿的理论出发可以证明宇宙是无穷大的,但这个表述本身就说明该理论是有缺陷的。后来果然就由爱因斯坦的理论证明了宇宙是一个有限大小的弯曲空间,但是爱氏的理论上也有奇点,比如爱氏理论中当物质以光速运动时产生了无穷大的质量和捉摸不定的时间。实际上爱因斯坦也认识到了这是局限所在,他也承认在奇点上会有新的一套理论,不过他未能找到。”
  托尼教授说这番话时语中充满伤感,我也知道在寂静中前行几十年后才有收获伤感也在所难免。我们谈话的时候有一只公元前七千年的大鸟在屋外的大树上嘎嘎乱叫不断插言。
  对托尼教授来说此行的目的已完全达到,我们已测出并完全确定了此时的年代,这证明他建立的那一套用来描述奇点时空的方程是正确的。的确,从旧理论出发五除以零既等于一亿也等于一万亿,就像旧理论认为光速物体的每一瞬既等于一千年又等于一万年,托尼教授所做的就是把答案定在了唯一的值上。在他的机器里我们曾在失去时间的那一瞬里由物质到能量又由能量到物质走了一个来回,而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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