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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水世界 [美] 马斯·阿罗·祁利斯-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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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世王举起一只手,根本不理会笼中的犯人。“这名……变种……确实对绿洲和水世界本身构成了威胁。所以,为了谋求公共安全最大的利益以及更大的好处,他被处以轮回之刑……”
  群众低语不断,表示同意。
  “行刑。”末世王说:“用惯例的仪式……”
  一个穿着很像是守门人制服那种袍服的人,开始操作一组滑轮。水手听到齿轮磨擦的声音。他的笼子摇晃着。他们在他笼子下面塞了一块圆木,把他拉到那可以用做墓地的平底船上。
  “骨骼归于浆果,血脉归于藤蔓,筋肉归于群树,血液归于海水……”
  他们把他的笼子用滑轮放下了。
  他,连同笼子,被丢进了一个肮脏的池子……
  “他这个人,实在太奇形怪状了,”末世王说:“既然他是个变种,现在要离我们而去……”
  腐臭的塘水穿透笼子底部的间隙涌了进来;他开始往笼侧的部分爬着;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地方去了。
  “进入墓地。进入轮回……”末世王说。
  唯一的一点希望是仪式的步调缓慢……至少他可以稍慢些往下沉。池子里的污物既浓稠,又腥臭。要完全沉没也还得好一阵子。
  然而,被呛死倒不需要太久……
  ”他现身带领我们……”末世王用阴沉沉的语调说。
  棕色的烂泥冷冷的,已经填满了笼底。水手心想:要是真有一个“他”这样的存在。此刻该是他现身的好时机了。

  瞭望台上一个瞭望员,透过了望远镜。做着瞭望员的工作:保持警戒。在绿洲,没有一份比整天端详着无边无际、一成不变的大海更无聊、更单调的工作了。日复一日,双目所及,只是大海;除此之外,仍是大海。水平线那头几乎投有任何变化,没有……
  但此刻那儿出现了些什么,开始的时候看不清楚,因为它和太阳的金光合而为一了:是缕缕卷曲状的黑烟。好像从海上升起。
  黑烟。
  “火烟族!”瞭望员失声大叫。

  泥浆淹没了他的脚踝。正在想着别的事情的水手,没有听清楚瞭望员在叫什么。
  绿洲其他每个人都听见了。
  原先那个操作滑轮的人,倏然中止了他的动作。每个人——包括平日耀武扬威的长老们在内——向四面八方散开了.好像裂为齑粉的玻璃。
  水手这个令人头痛的人物,立刻被他们忘在脑后。
  大家都忘了他,只有烂泥塘没有。烂泥渐渐地把笼子和笼中物吸进去,无情地吞下他,成为他深沉的墓穴。

  从远处海面上,往这浮动的环礁城逼进的,是祭司手下由火烟族构成的武装部队。他们飞快地掠过海水表面。在这批驾着机动艇、意志坚决的队伍眼里,仿佛海水只是唯一的阻碍。
  他们的斥堠机是一架水上飞机,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水翼船、轻舟、快艇和喷射水橇。有的喷射水橇上只载了一个火烟族的;有些体积较大的喷射水橇上,则载了一对野蛮的畜牲。有些人手上抱着上了刺刀的机关枪,否则就拿着链锯。体积更大些的快艇上包括了四个到六个的火烟族,有时在绳梯附近还配了一个炮手。其他人则散布在船边,好像急敢跳进水里投入战斗之中的模样。每人都紧紧握住外观笨重,却具有致命杀伤力的武器。这些武器是由古代武器拼拼凑凑弄出来的,有的加了导管。有的用绳子绑在一起,所以每一柄枪看来都不相同,不过他们的目的却是一致的。
  尺寸大小各有不同的机动艇部队朝环礁一路进发,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以及漫天浓烟,把深沉蔚蓝的海水搅成了近乎白色。太阳被抛在他们身后了,在强光为背景的衬托下,这幕景象相当骇人,犹如不真实的梦魇!
  但就像绿洲本身一样,它们其实都是实际存在的。

  环礁城里的居民正在备战。水上加农炮的战斗人员已经就位。防弹幕也放下了。灭火手桶分送了出去;活生生的武器一网网地打捞起来,就是用来投掷敌人的水母。
  大家如今正把重复演练过多次的步骤用在残酷的事实中了。男男女女、老者少少,从柜子里、架子上拿出他们的武器——像是弓、箭、刀、鱼叉、槌子等……没有枪只、没有可以装K药的小型武器,显然他们明知会遭到这些无情禽兽的炮火猛攻。
  一个脸上脏兮兮的男孩,撞上了海伦和艾诺拉。这时她俩正分别拿着了箭和石弓,在备战的状态中。
  “我……我找不到我的爸爸!”男孩哭兮兮地说。
  “他可能在他自己的岗位上。”海伦把石弓塞到他怀里。要成为一个男子汉,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跳到一面围墙上去战斗!”

  从瞭望台上传来可怖的嘶喊声。那些用柴油做为动力的机器船艇和炮火愈来愈接近了。“北欧蛮族!”
  海伦毛骨悚然。她赶紧挑出一支鱼枪和一筒箭来当做武器。跟在艾诺拉身后。溜到一堵墙边。寻求掩蔽。
  北欧蛮族,海伦心里在想着。一些关于智力低落、半人半兽的火烟族的传说,原先都被认为是神话……
  然而,他们真的出现了。巨大的且近乎赤裸的身子,踩在滑水板上,以便让自己的身躯弹向空中,再以飞箭般的速度落在环礁城的目墙上。这样他们就可以进入绿洲的任何角落了。
  蹲在地上的海伦,看见一个人体火箭从她头顶掠过,“叭嗒”一声落在了武器室的屋顶上时,她实在无法相信。她看见那名北欧蛮族的身体下面出现了一滩鲜红的粘液,他因撞击太重,已经死了。
  另外一些北欧蛮族,有的落在走道上,有的薄在墙头上。只要他们还活着,便立刻渗透到严阵以待的绿洲各处。还有些没有安全着陆的蛮族,多少掉进了中央湖里。
  要不是事先备好了弓箭和绳索,只怕当这些蛮族发挥自杀式的攻击时,环礁城的居民更是无力阻挡了。
  海伦以无比的精准性。发射她的鱼枪。趁那些蛮族撞得昏迷不醒的时侯,把他们送上西天。

  铁笼停止了沉落,这倒是个好消息。当泥浆几乎淹没他脚踝的时候。铁笼就停止下沉了。但坏消息也接接踵而至,他周围正展开激烈的战斗。他既无法保护自己,更谈不上保护别人了。当然最好的解决方式是让他们打得两败俱伤——迷信的环礁居民和野蛮的火烟族一个都不留下。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逃不出这困住了他的牢笼。
  他成了一个显著的靶子,他的性命仅在于旦夕……

  一个火烟族的站在他面前。露出一口黄牙,傻傻地笑着,用一把手枪瞄准他。那是一把奇怪的手枪,不知由多少枪只的零件凑合而成。身上还湿漉漉的火烟族可能是个北欧蛮族。
  好了,水手心想:反正死定了。
  虽说同样是死,他宁愿死在三桅船上。或是静静死在水中,那是他真正的归属。
  北欧蛮族打了个冷战。全身都在摇晃。他两眼睁得大大的,直到眼球都快爆出来了。接着他脸孔朝下。倒在走道上,一根鱼箭无声无息地插在他背后。
  他倒在笼外数码的地方。他一倒下,另一个同样粗暴的人就在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冒出来了。不过,这人不是火烟族,而是环礁城的大执法。
  水手微微向他颔首。意思是感谢,然后他又高叫着:“放我出来!我可以战斗!”
  但大执法又走了。
  “天杀的!”水手尖叫起来。“让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站在滑水板上的北欧蛮族。飞掠了城墙,撞在水手的笼顶上。这一撞。使他立时毙命,不过也造成了其他的后果……
  它撞击的角度把笼子牵动了,继续向泥塘沉落……

  泥浆很快就高到他腰部了,他连想都来不及想。他伸长手臂,穿过笼顶的铁条间,从死去北欧蛮族身上的腰带上。抽出一把刀子。
  他开始用刀子去对付笼子上的锁——在它也快要被泥浆整个埋没之前。

  海伦和孩子留在战斗的现场。这两个女性毫不迟疑地宰了许多从墙头溜进来的北欧蛮族。环礁居民的反击也大有可观。加农炮震落了许多喷射水橇骑士;水母则被用来投掷落在墙头的火烟族。大概杀死一个蛮族。需要牺牲两个或更多的居民。但!这是战争。
  一颗从她后方射过来的炮弹,打中了她身旁的一堵墙,将在左墙边作战的居民们炸得血肉横飞。海伦豁地转身,背对艾诺拉站着,保护孩子免受攻击。一个身上还在滴水的蛮族,和她面对面站在走道上,抱了一个拼凑起来,必须同时用双手操作的武器。
  但是在他疯狂地射杀了一大堆环礁居民之后,这丑陋的武器突然静止。他蠢蠢地低头去检查武器,又拿了一根不知哪儿弄到的大药棒来清理被卡住的武器。
  海伦的鱼箭已经用尽,但她身旁一个死去的同胞应该再也用不着他的长茅了。她抓起长茅,死命奔向蛮族。
  就在她快要冲到他身前时,那蛮族放弃了修理武器的工作,想要用武器当做棒子来打她。不过,他的心脏再也不会跳动了——海伦已用长茅刺中了他的心脏。
  “海伦!”嘈杂的引擎声、炮火声、厮杀声和尖叫声,遮掩不住教皇的呼唤。“海伦!”
  老人从他工作室的窗口向她招手。
  “时间到了!”他大声说:“时间到了!”
  “你这老笨蛋!”她喃喃低语着,“要是你撇下我们而离开……”
  她一把拉住艾诺拉的手;但这倔强的孩子还非要捡起她刚才掉落的“画棒”不可。然后她们开始奔跑。跑向那风车塔楼,一路上还要在尸首之间躲躲闪闪。这有限的几步路外,可能是她们的一生……
  腥臭的烂泥已达到了他的颈子。刀尖插在锁孔里;泥浆已盖过了锁身和刀子。他还在努力,只要……
  接着。刀尖弹开了。




第九章

  战斗现场的外围,有一艘油料补给船。祭司站在甲板上。吸他没有滤嘴的“烟棒”。在那名叫“迪司”的母船后面的舱房里,有好多纸箱装着史前时代的香烟,像是骆驼、万宝路等。全都是新鲜的好烟。千百年之后仍能保持不坏。真要感谢他们那脆脆的塑胶包装。古人可真聪明啊!
  当他不吸烟的时候.便嗅着那摧毁的行动带来的香气。他的火烟族部下——忠心耿耿的北欧蛮族——对他可谓唯命是从。
  有些喷射水橇和小攻击艇一溜烟地回来加油了。火烟族里有些人没有喷射水橇的装备,只有在背后装上气囊,把空气打进去,做为推动他们前进的动力。这些天真的孩子尚不自知已成为人肉炸弹。
  但是,哪有一个火烟族的会不喜欢享受一刹那光荣的快感呢?
  然而,除了缕缕烟雾密布的天空自有其可爱处以外,祭司对于这种游戏进行的情况仍然感到不满。说实话,他部下死伤率之高。令他相当懊恼。尤其是在环礁居民根本连炮火等武器都没有的状况下,只凭弓箭、鱼叉和鱼枪,就让他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太丢人了。
  他把掌旗号的小童叫过来。
  “目标正对城市。”他说。
  小童点点头,跑到甲板的边缘,开始把旗语打给祭司心爱的珍玩。

  “地狱之火”炮艇是一艘平底船,祭司把一辆古时候遗留下来,名叫“卡车”的交通工具,用螺栓固定在它的甲板上。车首有着“麦克”的字样,同时在它平坦的车身内,配置了祭司最好的炮手。是战斗中的利器。这个与死亡为伍的机器怪物一如其名“地狱之火”——笨重的炮身有一圈绕着主轴的炮管。当主轴转动的时候,可以连续不断地射出零点二米厘口径的炮弹。
  它的结果自然就引发了“地狱之火”。
  炮艇的驾驶者坐在卡车的驾驶座上,看到了旗童发出的讯号,便牵动引擎活塞的电线.释放出无以计数的炮弹,炮火在环礁城开始延烧。
  这当儿,站在甲板上的祭司,在隆隆的炮声中独享尊荣。微笑在他弯成完美半圆线条的唇边绽现,紧闭的双唇间突出了他的烟棒。一下子的工夫,炮火已轰掉了环礁城最宝贵的中央风车塔楼。
  “太棒了!”祭司高叫道:“一棒进洞了!”
  肮脏粗鲁的火烟族战士们围绕在他身旁,频频点头,好像完全了解了。好久以前他们便养成了一种智慧,就是附和祭司的每一句话,并配合他反复无常的性情。
  连发炮火越过了环礁的城墙,各种防御工事成为飞散的破片。躲在掩体下的环礁居民们被震落海水中,好像从事射靶练习时,被子弹击落的飞鸟般。
  祭司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卡车引擎的隆隆声掠过水面,传到祭司觉得万分受用的耳朵里。炮管转动的速度愈来愈快,地狱之火也愈烧愈旺,进行着一场毫无顾虑的蹂躏。
  环礁城有一区的围墙整个被轰得粉碎了。祭司兴高采烈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好多了,这一下好多了。他再度对自己感到满意,高昂兴奋的情绪取代了悒郁。他拿起手边一根司拍汀球杆,练习高尔夫球挥杆的动作,好像他是致胜之因。这时。另一堵围墙又在炮火猛攻之下,被炸得粉碎。
  如今,只要他所想追寻的战利品就在环礁城内的话,他将重新加入这场游戏……

  教皇还会活着吗?
  塔楼的屋顶被无情的炮火轰掉的时候。海伦和艾诺拉惊恐不已。她们赶紧低头弯身。寻求掩避。教皇躲得过这一劫吗?
  海伦在恐惧和希望的交战中.尽力自制——她的心脏猛跳,几乎要冲出了胸膛——她紧抓住艾诺拉。沿着码头,走过尸横遍地的战场,终于来到了风车塔楼前。纵然滚滚浓烟从已不见屋顶的大开口中涌出,至少建筑的本身没有着火。
  要是她们再来得稍早一点点,将会看见教皇在工作室里,沐浴于太阳的金光中。疯狂地把他珍贵的书籍、杂志、各种图表,堆放在宝座下的贮藏柜里。宝座两侧各有两个座位,是为艾诺拉和海伦所准备的。他已经把驾驶用的机械装置联结上去了,并且把推进器和烟窗固定在用皮带相连的座位后方。
  然而当她们走进工作室的时候,引擎的“噗,噗”声向海伦宣布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们来得太晚了。
  教皇正想抛下她们离去。
  她抬头看见他像幽灵般地飘浮起来,一个被教皇形容为巧妙设计的小汽球里。装满了热空气——这小型的操纵装置,已经离地六尺了。
  “教皇,等一下!”
  “我已经尽可能地等了很久!”老人用悲裒的声音哭喊着说。他一手放在驾驶仪器上,另一手伸向下面的她们。“突然来了一阵风,就把我吹离了地面!”
  “教皇!”海伦哭叫道:“不要丢下我们……”
  “你们还是上得来!”老人也叫喊着回答。
  但他离她们又更远了些——一下子就离地七尺了。
  “拜托你不要走!”艾诺拉说。
  海伦跳起来想抓住他的手;艾诺拉也是。海伦的手和教皇伸出的手指相碰了。但只是短暂的接触……
  她们沿着回旋走道往上跑,想赶上他。
  没有用了,没有用了。
  ”原谅我!”他大声叫着,“原谅我…”
  她们仰起头来看着他愈升愈高;垂头丧气的教皇没精打采地俯视她们。他乘坐那飞行器,穿过屋顶的大洞,直入天际。
  他带走了希望。
  留下来的是恐惧。

  祭司是第一个瞥见那雪茄状的飞行汽球的人。
  “那是什么玩意儿?把它轰下来!”他“啪”的一声打在孩子头上。“警告他们!你们这些笨蛋!”
  旗童又挥舞旗子,向炮艇驾驶员做讯号。很快的,炮手将那重型武器转动着,找到目标以后,扣动扳机,射出完美的火线……
  ……一个足踏滑水板、向上跃起的火烟族。刚好落入射程之中……于是一团火球,像煞了爆炸的太阳。留下好大一团浓浓的烟雾,把飞行器逃亡的路径遮掩得模糊不清了。
  等到烟雾散尽后,汽球飞行器早就没入遥遥的天边,超出射程之外了。
  “我想刚才那个火烟族的家伙绝对活不成了。”祭司说。
  “是的,阁下。”旗童回答,“你要不要颁给他一个奖章。以表扬他的英勇?”
  “不,”祭司说着,又点燃了一根烟棒。“等我砍了他的头以后,我还想剥了他的皮。”
  被轮转火炮命中的火烟族一命呜呼了。他被火灼的焦黑尸体像陨石一样击中了环礁城里的教会船屋,把中央的大树烧了起来。
  海伦从风车塔楼的窗口见到火烟族带着火球登陆的最新战况,脑袋里的思潮却不停地翻滚着。艾诺拉指着窗外被关在笼子里的陌生人,快要被腥臭的泥浆吞没了,这才使得海伦回过神来……
  教皇走了,也带走了寻找干燥陆地的希望,更别说是登陆干燥陆地了。
  但另有知道干燥陆地的人,这个人说不定可以把她和艾诺拉带走,离开这被火烟族摧毁的绿洲。
  海伦抓紧了艾诺拉的手。“我们还没有完结。”她不屈不挠地说。这话是说给孩子听的,同时也说给她自己听。
  她们又相携跑出了风车塔楼。

  死亡——腐臭、胶滞的死亡包围了他。他早就知道他的死可能是暴力的。这就是水世界的通性。然而,一个人,或者说。不管他是什么东西吧——一个长了蹼指和鱼鳃的人。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种烂泥塘里“溺死”……
  所以,他不能放弃。明知后果是死,他至少也要经过一番求生的奋斗。他仰起头来面部对准了笼顶,这样子他还吸得到空气……
  ……他看到一张甜美的脸庞。
  是旅馆女主人!
  她用一块塑胶板搭在池塘上,蹲在那儿,两道弯弯的眉,嘴角笑意若隐若现。
  “如果我把你救出来,”她说:“你肯带我们走吗?”
  他看得见孩子站在池边。
  “你好好想一想。”她又说。
  “如果我上得了船,”他说:“你能把大门弄开吗?”
  她点点头。
  然后她拿起身边的一根横木。
  就在泥浆要把他连同笼子整个吞没时,他拿到了横木。




第十章

  泥浆冒出了泡泡。这表示水手和笼子都要陷下去了。海伦张口惊呼;然而这时艾诺拉却说:“你看!”
  一只粘粘的棕色手臂伸出来了,抓住了泥塘的边缘。全身裹着棕灰泥浆的陌生人,看来反倒像是恶鬼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他看见战斗的惨烈,环礁城人口的大门被水上加农炮发出的烟雾整个盖住了。好几个火烟族溜上了他三桅船的甲板,喋喋不休地咒骂着劫掠者的行径。他们不知先前这艘船已经给环礁的君民搜括过了。
  他看看海伦;她已经拖着艾诺拉离开泥塘。
  “记得大门,”他提醒她,“必须把两扇都打开,否则我的船无法通过。明白吗?”
  “我知道了!”海伦说。
  “好极了!”他说。
  说完,他潜入中央湖里。
  他下水的地方。把海水弄成一团混浊。他潜到更深的海底。
  海伦拉着艾诺拉的手,向大门的方向跑去。
  一堵城墙的裂口处,火烟族人蜂涌而入,到处都在进行肉搏战。环礁居民的人数在这场悲剧里。大量地减少了。
  从武器室上方的走道。海伦可以看见孩子们被手铐脚镣铐住了,等候着被当做奴隶来贩卖。一个火烟族人在用链锯锯下平底船屋上的一棵大树;把盐槽里的淡水抽了出来,送进火烟族的贮水容器里。
  从她高高在上的有利位置,她还看见了一些别的:一张她太熟悉的脸孔。
  一个穿着鲨鱼皮装的帅气男人,帅得有点儿冷酷。金色头发长到披肩的程度。他走下了通道,领了一群火烟族前往交易站。
  是那日耳曼人。
  原来他就是火烟族的奸细。
  长老们看错人了,但他们已没有后悔的时间。就像是现在,在远处的墙头上,火烟族正在杀戮他们。长老们连反抗都没有,只是翘首望天,等待不会降临的回应。
  她停了一会儿,看见末世王站在他倒地的弟兄们当中。在他身后,火烟族的战士们仍继续攀越墙头。这个长老中身份最为高显的末世壬——已经伤重得近乎昏迷状态——仍以惶恐的表情俯看他漂浮的城市。
  他悲戚欲绝的哭声在水面回荡着:“一切都完了!”
  一个火烟族用武器对准了老者。向他发射。全身直打哆嗦的海伦转过脸去。长老一生最后的预言实现了。
  日耳曼人昂首阔步地走进了交易站.环绕在他身边的,是把这交易站任意糟蹋和劫掠的火烟族。由于他曾经造访过这儿.他知道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拿的。
  “是她吗?”一个声音高叫着。
  他回过身去,看见一名火烟族上尉拖了个长发小女孩进来;小女孩露出惊恐的眼神。
  “不是,你这笨瓜,”他说:“你听到祭司的描述了。我们正在找的那个小女孩,皮肤是黑色的,背上还有印记!”
  “是的。”对方毕恭毕敬地说。
  “她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他说:“继续找。”
  “是的,先生。”

  投入海水中的水手,身上的泥浆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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