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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州风云志-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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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出这口血后,唐轻笑的脸色更苍白了,让原本就显得憔悴的他看起来更是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他身子晃了晃,还是勉力将刀扛在了肩上,脚步有些踉跄地朝这里走了过来。

直到他走过来,走进这些机关兽的包围圈中,一刀把何姒儿身上压着的机关臂足砍断,再一刀把夹着唐二爷的机关臂砍断,将唐二爷轻轻接住,放下,拿出药膏来给他敷在身上的伤口上,这些机关兽都没有丝毫的动作。刚才还灵动活跃,宛如真正有生命的猛兽一样的机关兽现在完全失去了动静,恢复成了木偶本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何姒儿呆呆地看着周围完全不动的机关兽。实际上从刚才唐轻笑一刀遥遥挥下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身上压得她几乎要散架的巨大压力没有了。但她还是完全不明白,这遥遥的一刀为何能这些机关兽给斩‘死’。

“机关终究是机关罢了,只要找到那个关键,其实也是很脆弱的。”唐轻笑一边娴熟地将唐二爷碎得不成模样的胳膊扶正,复原,敷上药,一边随口回答。

吱嘎吱嘎的机关挪动声忽然又响了起来,何姒儿有些惊慌地循声看去,却只看见了一只机关兽恢复了行动能力。不过这只仅存的机关兽并没朝三人攻击过来的意思,反而是转身朝着远处跑去,行动之间好像也再没有了之前的灵活协调,恢复了寻常机关那种说不出的凝滞之感。那正是方芷芳藏身乘坐的那只机关兽。

地上的唐二爷只是斜斜瞥了这要逃走的机关兽一眼,对何姒儿说:“小四要帮我正骨。何丫头,还麻烦你将方总堂主留下吧。他神机堂胡乱请些野道士篆刻的固元阵是挡不住真正的上清灵符的。”

“嗯。”何姒儿微微愣了愣,还是跳上一具机关兽的背部凝神颂咒,将心神和胸前的定灵符合一。一道清光从她身上投射出去直直照射在正朝远处飞跑的机关兽上,那机关兽虽然没有直接就停下,却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方向一头撞在一块岩石上摔倒在地,然后像只翻不过身来的乌龟一样只能在地上徒劳地划动着四肢,再不复之前灵活的模样。

唐二爷的伤确实很重,但外敷内服下各种灵药之后还是自己站了起来,像他这样能在武道上进入先天之境的真正高手,无论精善的是外门硬功还是内家真劲,本身的生命力已近乎道门生生不息的内丹之道,对肢体脏器的操控能力也远超普通高手,可说只要头颅心脏不被击碎就不会真正致命,这用在身上的药又都是药王谷或唐家自己炼制的极品灵药,一时三刻中和人动手有些勉强,却已经可以像常人一样行动。

这个时候何姒儿却又才察觉,好像唐二爷和唐轻笑早就知道会受重伤一样,身上带着的各种灵药居然一应俱全。而且唐轻笑刚才那样让全部机关兽停止的一刀,明明是从一开始就可以斩出,却非得要留到这最后关头。

唐二爷站起来之后只是稍微喘息了几口气,就带着唐轻笑和何姒儿两人像穿过一小片石雕丛林一样走过已经纹丝不动的机关兽群,来到不远处那个还在机械地蹬着腿的机关兽面前,他吸了口气,伸手在机关兽的顶部轻轻锤了一拳,轻咳一小口鲜血,机关兽顶部的一个舱门也格拉一声弹开,露出昏倒在里面的方芷芳,她的手脚都还放在几个操纵机关兽的扳机和转轮上。

唐二爷这次显然没有再给这位方总堂主任何机会的意思,上前屈指在她的肩膀,膝盖上各弹了两下发出噗噗轻响,才将她从里面拖了出来。

唐二爷弹指的动作虽轻,何姒儿看了却是心中一叹,她能看出来这几弹指其实已将方芷芳的肩膀膝盖处的关节和筋络一起弹得粉碎,和直接砍下来其实也差不多,甚至破坏得更严重,看来对唐家来说这位方总堂主终于是彻底没什么价值了。

“何丫头,还是让方总堂主醒过来吧,你舅舅特别提醒过要有话要问她。”唐二爷对何姒儿说。何姒儿才念咒掐诀对着方芷芳一指,一道清光掠过,方芷芳就悠悠转醒过来。

方芷芳刚醒过来就忍不住大声呻吟,那粉碎的四肢关节肯定是剧痛无比,但她的心思显然根本就没在这上面,瞪着一双满是绝望和血丝的眼睛看着唐二爷,像是在问,又好像是半疯之人在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这样简单就毁掉神光兵符的节点?就算是专破神魂之术的上品道法也不能这么轻易破除的,我们试验过的……我们试验过的……”

唐二爷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因为小四这刀能斩出的先天刀意中蕴含只差一步就至顶峰的破碎魔劲,先天之上就克制那些天工机关兽中的鬼心傀儡,还有那神光兵符中的鬼心咒灵。毕竟鬼心咒妙用再多,也只是天魔五策中排名最末的一项,被其他所有功法克制也是天性使然,就算你用再多低级法阵保护,基于天魔五策间的共振共鸣,那也是没用的。”

方芷芳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睑,面容扭曲,喃喃说:“你……你们……你们怎么可能知道的?你,你们怎么可能……”

“当然是南宫无忌大人告诉我们的。否则我们也猜不到这天工计划最为核心的机密居然是鬼心咒,我们更猜不到方总堂主你放着一个会使鬼心咒的疯子在身边数十年也不怕的真正原因。”唐二爷笑眯眯地说。“对了。南宫无忌大人还特意嘱咐我来问你一句话,他说这句话他等了二十年,原本想亲口来问你的,但现在有要事在身,又怕你等不到他,所以托我来问你:当年你伙同那女人将这神机堂和天工计划一同从别人手中偷来,你就还真当做自己的东西了?你就没想到迟早会有人替他收回去的么?”

“原来他早知道……原来他早知道……”喃喃地说着这句,方芷芳脸上的表情和眼中的神光一起慢慢涣散了下去。

方芷芳没有死,但看起来和死人的唯一区别也就是多了一口气而已。连唐二爷用指尖剖开她的额前发际,取出藏在皮肉之下的一块玉牌的时候她也没丝毫的反应。

这是块比指甲稍大的玉牌,粘在上面的血肉也掩盖不了精细之极的花纹,唐二爷小心地吹掉上面的污渍,拿在眼前看了看,笑着点了点头:“这就是方总堂主自信一直能握在手中的扳机……果然是昆仑派的手法,那些神光兵符也是仿造的这东西,我们应该早就看出来的。”

“小心拿着,何丫头,这是你二舅要的东西。”唐二爷将玉牌递给何姒儿。“还有今日发生的一切,还有我和方总堂主的话,你也都听见了,看见了。让你当个见证人,这也是你二舅叫你来唐家堡的目的之一。”

“这……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姒儿接过玉牌,终于忍不住问。

唐二爷淡淡回答:“没什么。就是我们照你二舅信中所说,准备把神机堂一分为二,该归我们唐家堡的归我们唐家堡,那些机关匠师和人才我们也已经全都‘买’下了。该归影卫的我们也不会乱动,就等他们来拿。至于今天,则是检测这天工计划的真正能力的一个机会,没事先向你说明,倒是有些吓着你了。”

“不……我是说……这一切都是……”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却轮不到我们来回答。你真想要知道就去问你二舅吧。而且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所有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或者根本就不再重要。照你二舅信中所说,今后将是个真正风云际会,波涛汹涌的时代。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小浪花罢了。”

第45章叛逃

当罗圆圈紧跟着南宫无忌的脚步,走进影卫在徐州的一处秘密基地的时候,看着四周站着的笔直的守卫投过来的尊敬而严谨的目光,他只觉得有些古怪。

他当然清楚这些目光注视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南宫无忌。这位影卫指挥使的身量并不高,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矮小,但即便是再高大的人站在他面前也只能仰视。周围那些守卫和手下的眼光中的敬畏并不只是因为他的地位,而是那暗中执掌天下江湖数十年养成的气度和风采。像罗圆圈这样即便是这样在旁边沐浴这样的气息,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殊荣。

不过罗圆圈自己却没什么这样的感觉,所以他才觉得自己有些古怪。这些守卫虽然人数不多,每一个身上散发出的精干强悍之气,还有那种已经培养到下意识中的自律和隐忍都显示绝不是寻常江湖高手,而是一个庞大严密的秘密机构中的一分子。这些都是影卫的人,就算还不是正式的影衫卫,也同样可算是天家鹰犬。只是这样一群守卫和手下,就不是江湖中任何一个门派能用,敢用的。而这处看似只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宅院,这内中的紧密,细致和奢华同样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就在两个月之前,他还是一个小地方三流帮会的小头目,江湖中完全不入流的小角色,那些名门大派的公子哥们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而现在他却跟在天下间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的身后,一同享受着那些影卫守卫的致敬——就算只是身后,南宫无忌的身后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跟的,何况南宫无忌还不时转过头来,用相当平和的语气和他说话。那不是刻意做出来的平和和平等,南宫无忌这样的身份,除了天子之外根本不用刻意去对任何人客气,而且他身上时时刻刻散发出的威严气势也显示他确实没有任何的做作,那种平和平等都是发自内心。

罗圆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好像都是源自两个月前在荆州神机堂受的那次重伤,随后就莫名其妙地转变成了这样。但最为奇怪的是,他自己一边有种宛如虚幻的不真实感,一边又对这种巨大改变安之泰然。无论是南宫无忌对他怎样的客气,和他说些什么他不大能听懂的话,他一边从理智上觉得匪夷所思,一边感觉上又好像没什么太过值得惊奇的,好像这一切都理当如此。

这种状况让他感觉很奇怪的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害怕。这种感觉有些像自己身体中有个陌生人正在不知不觉地取代自己。

前面南宫无忌的脚步停下,罗圆圈也跟着站住。这里好像一个地牢模样的入口处,眼看着周围并没有任何守卫,一直跟着他们的那几个影卫也都退去了,好像这地牢中埋藏着什么不欲与人知道的惊人秘密,罗圆圈忍不住开口问:“南宫大人,您说的要我来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难道就是在这里么?”

“对。就是这里。”南宫无忌点头。

看了看那地牢门口很明显是后来才加上去的石门和重重机关,罗圆圈有些犹豫:“……那……南宫大人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这个人是什么人?和我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还是莫大的关系。”南宫无忌一笑。“我知道你有很多不解,也有很多话想问。但我只能说,当你看到这个人,从他那里知道你的过往往事的时候,所有的问题自然也就都明白了。所以你无须问我。”

“我的过往……”罗圆圈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隐隐的恐惧。他当然也和失忆的所有人一样,对自己那些已经完全想不起来的过往充满好奇,自己的身世,父母等等……但是这两个月莫名来的种种匪夷所思的变化,让他又感觉到这些过往中好像埋藏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一旦揭露开,他自己之前的世界全部都将被这秘密击得粉碎。

他还想说些什么,南宫无忌却已经推开了那道石门,漆黑的地下一股尸臭一样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什么人会住在这样的地窖里?或者说被关在这里?罗圆圈心中更加不安了,但是南宫无忌已经走了进去,他想了想也只有紧跟在后。

“今天我带来了一位客人,你一定想不到他是谁……”南宫无忌的声音在宽广的地下空间里回荡,从他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他的兴致很高,甚至可以说微微有些激动。

这是个很宽大的地下室,四周墙壁上点着特制的油灯,好像并不是个监牢。刚刚走入昏暗的罗圆圈只能隐约看清楚这环境,然后就看到随着南宫无忌的声音,一个巨大的黑影就带着浓浓的尸臭飞扑了过来。

南宫无忌伸手遥遥一举,这个飞扑来的黑影就在离他们数丈之外停在了半空。这时候罗圆圈的眼睛也微微适应了昏暗,看清楚了这黑影是个全身赤裸,形状极其古怪的人。这人身上有着几处巨大的伤痕,而且极其肥大,看起来简直就像被撕毁后又草草缝制起来的肥胖布偶,这倒也还罢了,最古怪的是这人手中还抓着半截腐烂的尸体,口中衔着一只人手,全身泛着一层尸体才有的乌青,一张脸上全无表情,眼睛中也是一片死气,看这模样就算说是个尸变了的僵尸都是客气了。

“这位是……”罗圆圈表情古怪地问。他还真想不到这样一个像怪物更甚于像人的东西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南宫无忌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皱眉闭了闭眼,好像是仔细凝听感觉了一下这地下室中的动静,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全变成了惊怒,他原本虚托着的手一捏,这半空中尸体一样的肥胖怪人就像一堆忽然被人猛踩了一脚的稀面团一样,噗嗤一声炸成一滩完全没形状可言的烂泥。

这只是南宫无忌下意识的动作,他看都没有看那堆肉泥,而是瞠目怒喝:“来人啊!”

人马上就来了。外面的人虽然没有走近但一直也保持着对这里的关注,听到南宫无忌的怒喝之后马上就有两个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进来。

“这里看押着的人呢?”南宫无忌愤怒的声音震得整个地下室都在微微颤抖,罗圆圈也震得头晕,忍不住捂上了耳朵。只听这声音,好像一个数百丈的擎天巨人正发泄着要把这里全数砸成齑粉的愤怒,根本难以想象南宫无忌那略嫌有些矮小的身躯能发出这样宏亮巨大的声音。

“禀大人,今天早上这里的人也还在的,我们还送了食水进来……而且知晓大人今日要来,周围的警备都比往日强了一倍,实在不知这里的人如何就不见了的。”

听着手下虽然惶恐却并不慌乱的回答,南宫无忌脸上的愤怒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忽然问:“水玉竹呢?这一个多月中水玉竹巡使来过没有?”

“水巡使大人一月前来过一次,但是逗留了两天之后就离开了,她也没对人说起过她去哪里……”

南宫无忌不说话了,双眼微眯似乎陷入了沉思。没人敢去出声打搅,几息过后,整个地下室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巨人抓在了手中微微晃动,然后所有堆积在地上的杂物居然都缓缓漂浮在了半空,所有阴暗的角落,所有被掩藏起来的东西都暴露在幽暗的灯光之下。

咔嚓,一堆好像是没有制作完成的机关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巨力挤压成了一团稀烂的垃圾。碰碰,几只好像是人用过的食盒水杯也被压榨得粉碎,南宫无忌的眼光从这些破烂上一一扫过,好像通过这些东西能看出什么旁人看不见的秘密一样。终于在十多件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物件被粉碎破坏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所有漂浮着的东西一下全部掉落在地,在这地下砸出一片刺耳的响动。

“好,好,好,有出息了,果然有出息了,连我也敢骗,当真是演得一出好戏……”南宫无忌的声音听似平静了下来,但只需稍稍仔细体会就能感觉到埋藏在下面的那股莫大愤怒。“一个不知深浅胆大妄为的女人又刚好碰见个穷途末路的疯子,真是连我也看走了眼。”

“这里的人早在一月之前便已经悄悄逃走了。虽然其实错不在你们,但终究是失职,你们可都是有遗书留在后备营中的了吧?”

两个半跪着的黑衣人身躯一震,满脸难以置信地相顾看了一下,又看向南宫无忌:“大人,我们明明都是每日都看到了……”

噗嗤两声,好像充足了气的皮口袋一下被扎破的声音,上一眨眼还是精悍强干得好像是铁打钢铸的两个黑衣人,下一眨眼就成了两团骨骼内脏血肉衣服毛发混杂在一起的泥状物,好像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数万斤巨力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间将这两人碾压了千百遍,而且这力量浑然一体毫无缝隙,这两人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溅射出来,全部就原地浓缩变形成了那样。只有两股黑色的气息从这两堆血肉中缓缓升起,随即又被不知名的巨大力量撕扯成粉碎消散。

“……果然是早就中了迷心咒,看到听到的都是幻觉。我太大意了……疯子终究是疯子,不能以常理度之……”南宫无忌双手背负在身后,眼看着那两道被销毁的黑气,喃喃自语,神情中既有震怒,也有沉吟反思。“……抑或说这般情况下居然还能安排得有后路……那会是什么?”

一旁的罗圆圈对这一切早已经看得目瞪口呆。这些天来他已经逐渐习惯了南宫无忌的气势,气度,但直到这一刻,最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位影卫指挥使的威势,气场,力量之后,他才明白原来南宫无忌那散发出来的宛如巨人般有力,强大的存在感并不是‘宛如’,而是确实就是。这一具略嫌矮小的身躯中蕴含的力量根本已经超越了普通人能想象的地步。他身体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气劲,罡气的流动,但不知为什么他又很清楚,这宛如神灵一般的能力并不是任何道法和道术造成的效果,而是浑厚到了匪夷所思地步的内力,又精妙到了不可思议地步的控制。

“罗当家,我们快走。”南宫无忌忽然转身过去,再也不看这地牢中的狼藉一眼就朝外走去。

罗圆圈连忙跟上,问道:“去哪里?”

“去找那个人。我们必须快点找到他。”南宫无忌的脚下不停,罗圆圈已经在开始小跑才能跟得上。

“找谁?”

“找那个你该找的人……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去做什么,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必须尽快找到他……否则的话……”

南宫无忌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脸色也越来越阴郁。也不知是火光摇晃看不清,还是因为对这样的力量太过敬畏而产生的幻觉,罗圆圈觉得好像沉吟中的南宫无忌正在越来越年轻。虽然他原本也不显衰老,但眼角尾的一些皱纹,脸上的肌肤等等地方还是中年人的模样,但此刻好像那些皱纹正在缓缓平复消失,皮肤正在慢慢变得光滑,手腕手指上裸露的肌肉好像也更有了弹性,居然好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得年轻。

陡然间快步行走着的南宫无忌身躯一震,好像是也惊觉到了些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他站定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同时口中缓缓诵念:“……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

这些话不是什么高深玄妙的东西,不止罗圆圈知道是什么,放眼天下几乎所有读书人都知道。这是儒门经典中有关于修身养性的一段话,但落在这样的情况下,南宫无忌这样的人口中诵出,却显得无比的古怪。南宫无忌诵念这些话的声音清亮明朗,一字一句如同晨钟暮鼓般有种直入人心的感觉,随着这些话,他脸上和身上发生的异状也随之不见。罗圆圈揉了揉眼,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样,眼前的南宫无忌依然是那个气势威严的中年人模样。

南宫无忌看了罗圆圈一眼,似乎也知道了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象,他也不解释,迈步继续朝外走去,只是说了一句:“不要问,也不用问。当你找到那个人之后,所有的疑惑都会解开的。”

刚刚和罗圆圈一起走出了地牢口,南宫无忌就返身一掌击在那厚厚的石门上,然后便是轰隆一声宛如天崩地裂的沉闷巨响,地面像被一尊天外而来的小山砸了似的猛地抖动了一下,那石门就完全粉碎坍塌了下去将入口处彻底堵死,同时这旁边的地面也崩塌了一大片下去,赫然是整个地牢都在这一掌之下被震得粉碎。

数十个身影朝这里飞掠而来,这里的其他守卫和影卫听到了这巨大响动也急忙赶过来。他们只看到一片粉碎的废墟上,南宫无忌那矮小的身躯正散发着宛如洪荒巨人般的气势和压迫感,他的声音也带着同样的力量浩浩荡荡地传了出去:“传令下去,所有目前的行动全部终止,集中所有的力量全力搜寻叛逃的水巡使和曾在这里关押着的人犯,务必要活捉。”

……

荆州和豫州交界附近,一条人迹罕至的郊外野道上,水玉竹正推着一辆破旧的独轮车朝西走去。

此刻的水玉竹自然已经不是当日在徐州时候那个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美人了,她的皮肤粗糙,头发焦黄,眼角处皱纹丛生,看上去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中年农妇,除了那推着车前行的速度略快,几乎赶得上普通人的快步疾行,除此之外任何人看去都看不出一点出奇之处。

“小美人儿,你专捡些小道走,还这般磨磨蹭蹭的,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啊?”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外,明明只是水玉竹一个人,却忽然有另一个话语声响起。这声音软绵绵甜腻腻的,乍一听还好,但细细感觉就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声音是从水玉竹推着的独轮车上发出的,只是这独轮车并不大,上面也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个不大的破旧藤箱,不过这藤箱就算装个十来岁的小孩都有些勉强,而这说话的人却好像就是藏身在这藤箱里还显得颇有几分闲情逸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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