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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白无常-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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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说得没错,不是吗?


………………………………

第三百三十八章 婆娑竹影

    戏台只在方正之间,演尽百年沧桑,千年巨变。

    英雄美人的故事,尽在戏子的投足眨眼间。

    后台已备,将军婵娟,五彩油面。

    焚香祭过了祖师爷,红幔拉开。

    鼓打密锣,英雄翅翎登场。

    众将来战,方天化戟游走如龙,挑落千军万马。

    英雄凯旋,解甲轻袍。

    一声“嘤咛”过后,美人莲步相迎。

    水袖儿甩作流云,凤眼儿灵动妩媚。

    勇敌万将的英雄,在她的裙摆下,像一只被驯服了的老虎。

    英雄难过美人关,一曲吕布戏貂蝉,再现绝色佳人,收服盖世英雄。

    嗓儿细润,引来百鸟合鸣。

    美人羞美,红霞润腮,半遮娇面,徐徐而去。

    貂蝉婉转后台时,场下已看呆了的人,齐齐爆出一声喝彩。

    掌声雷动,金银珠宝被抛落满台。

    红幔徐徐闭合,看官迟迟不散。

    众人齐呼万秋露,终唤佳人复始还。

    谢过了九次幕,依然赏钱如雨。

    铜板碎银砸在身上,秋美只能忍耐,还要笑得妩媚。

    每次到了谢赏的时候,看着台下一张张兴奋的脸,秋美都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耍的猴子。

    细心装扮,立在台上,似乎受人宠爱。

    卸下台后呢?

    连丫鬟都知道,他只是富贵人家的玩艺儿,如猫儿鸟儿一样。

    除了赐下丰厚的赏钱,李员外还摆了酒席。

    他放出豪言,今天要一代名伶万秋露,与每位宾朋友都喝上一杯。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遇,谁肯错过?

    看这副阵势,至少也能聚上二十桌。

    秋美想拒绝,却不能。

    班主苦苦哀求:“秋美,李员外说,喝一杯酒,赏一块银。”

    秋美低头不语,班主几乎下跪:“秋美,赏银是小事,咱们可砸不起招牌。”

    “我是你的招牌吗?”秋美轻问,淡淡苦涩。

    “秋美,你红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全天下伶人的招牌了。”

    “原来我这么重要。”蹙眉低声自嘲,秋美扬笑反问:“如果喝死了我,你该立谁做招牌?”

    “秋美。”班主一声苦叹,目光溢出心痛:“如果能散,我早就将班子散了,咱们宁可挑粪种菜,也不吃这碗伺候人的饭!”

    这句话,秋美已经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

    不等班主继续说,秋美接言:“可是,师兄们捧红了我,他们家中都有老小需要供养,我不该撒手不管。”

    “秋美……”

    欲说之时,秋美笑谈:“再可是,我已经红了,也不知道能红多长时间,如果不趁现在挣下家当,也许会老无所依。”

    班主苦叹,寡言无词。

    “还可是,我若渐渐衰败,自会淡出伶界,虽然被人取代之日,必会沦为笑柄,总算能得善终。”怜音楚楚,说着无情:“若今日当红而退,会成为伶界专奇,不免遭人嫉恨,也许死于非命。”

    轻声之下,说低了班主的头,只余苦叹。

    “秋露自知,班主一片苦心,都是为了我好。”明波流转,红唇扬笑:“秋露若喝死了,只怨秋露命短,不会记恨任何人。”

    轻解腰束,正要卸去头饰时,听到班主为难的两声:“秋美,李员外要你,要你,要你带妆饮酒。”

    听到此言,秋美愣住双手,徐徐久久一声笑,婉转起身:“也许是大家觉得我扮女人很美,我也觉得我很美,班主,你觉得呢?”

    “我们拆不起台的一场戏,还有城府总兵纪大人的外宅。”班主咬紧牙关,痛下决心:“唱过这一场,不管我得罪多少人,咱们都拆台子离开这里。”

    他说得好容易。

    能请得起万秋露到宅子里唱戏的人家,哪个又是一个戏班班主能得罪的起的吗?

    “谢班主。”秋美挤出润甜的伶音,手挽兰花,施了一个旦礼,继续念着戏词板眼:“今夜妾身,伶音彩妆,不醉不回。”

    他的声音依然娇美,丝丝甜腻。

    在班主听来,却如哭如泣,说不尽芳华的凄苦。

    星月初上,酒香菜美。

    戏班子里的其他人也得了赏酒,是和李员外府上的下人在偏院里一起用饭。

    正院之中,一个粉妆名伶正被众人纠缠。

    他一身貂蝉的装扮,悸动了多少痴心妄想。

    一杯接一杯,喝到妆容迷醉。

    还要忍受不知从哪里伸来的咸手。

    腰上一下,腿上一抹。

    能亲手摸摸貂蝉,谁肯错过机会?

    莲步已凌乱,红妆强欢颜。

    班主与师兄们趴在墙头,明明看到秋美受此屈辱,却只能强忍怒气,无人敢应声。

    不是为了挣下赏钱,而是因为李员外的亲哥哥,就是本城城府大人。

    今天李员外摆下这么大的场面,就是给城府大人新纳的四妾庆生。

    四妾生得花容月貌,又撒了一手好娇,深得城府大人的宠爱。

    这种场子,谁敢砸?

    只能眼睁睁看着秋美任恶心人占尽便宜,还要强颜欢笑,掩面痛饮。

    再喝几十杯,秋美足下无根,头热如火炙。

    强强推去宾客的手,秋美苦作笑颜,甩了两朵水袖花,飘香而去。

    身形婀娜,渐入月色,又看痴了众人。

    李员外的府阺很大,逃出酒熏地,遇到假山林。

    绕过假山,有婆娑竹影。

    穿过竹影,有荷塘小桥。

    步入桥上,木板留香,秋美再也不能忍耐,扶住桥栏,俯下身子。

    言不尽烈酒滋味,吐不出半生凄哀。

    正在不能呼吸时,突闻脚步匆匆,有人近前,关切轻问:“姑娘,你没事吧?”

    呵,男人的声音。

    他叫我姑娘,我吐得这么惨,已经出戏了,不再是貂蝉了,他还要追上来看我的笑话。

    既然我注定是富贵人的猫儿鸟儿,就索性哄他们开心到底。

    婉转回身,身姿妩媚,伶音细润:“大人,莫要看妾身笑话,莫要看妾身笑话啊。”

    听到姑娘用戏腔回话,男人微微一愣,随即会心轻笑:“你是今夜的貂蝉?”

    他明知故问,何必呢?

    秋美颔首,以袖遮面,试图挡住嘴中酸苦。

    男人掏出随身巾帕,递到秋美眼下:“姑娘如不嫌弃,可用在下的巾帕。”

    将巾帕接在手中,轻轻拭唇。

    胭脂染色,抹花了彩妆,秋美低叹:“我是伶人,但我不是姑娘。”

    听到秋美的本尊声色,男人更愣,低声吟赞:“粉妆娇面红酥手,谁想婵娟是少年。”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人物

    夜风拂过,酒浓更烈,招惹醉酒的人几分目眩。

    本想将巾帕还给他,胃里突然犹如火炙。

    侧俯过身,再吐出一些残苦,狼狈不堪。

    眼泪莫名奇妙的流了下来。

    男人将手掌凌在半空,本想在秋美作呕时,帮他顺顺背项。

    可是,无论如何,手掌也不能落下去。

    男人微笑,轻轻叹说:“虽然知道你是个少年,但你穿着戏装罗裙,总是不敢碰触你。”

    用巾帕沾去唇边酸楚,刚想还给他,却见到胭脂染红了巾帕。

    秋美低眉,将巾帕握在手里,略有歉声:“脏了。”

    男人轻笑,借月色仔细打量过秋美的扮相,目光中仍是惊艳不已。

    赏赞之余,男人笑说:“虽然你的妆扮很美,但也不必要彩衣饮酒。”

    他以为我愿意?

    他不懂,他完全不懂。

    戏子的日子,并非是他想像的那么华彩。

    “发饰很重,扎头又紧,何必让自己那么难受?”男人似乎懂些行当,好意轻问:“我帮你卸妆吧。”

    卸装?

    不行,还有上百个客人没和貂蝉喝过酒呢。

    李员外既然说过了这种话,无论怎么辛苦,也不能驳他的面子。

    秋美强作笑颜,算是谢过了男人的好意,并未应接他说卸妆这件事。

    重新整理了襟领,正了正发饰,秋美点头作礼,转身回步。

    “贤弟留步。”

    一声轻唤,男人追随:“见贤弟所去的方向,难道还要回到酒席?”

    人人都在等貂蝉,我不回去能行吗?

    秋美无言,轻笑以对,继续前行。

    男人几步赶在秋美前面,截住了他的脚步,明眸闪光:“贤弟,你的耳根子已经红透了,不可再饮酒了。”

    不饮?

    今日能让我不饮酒的人,只有李员外。

    除非他是李员外,可他偏偏不是,我怎么能不饮?

    “貂蝉不饮酒,怎能收服吕奉先?”

    秋美轻笑,说着英雄美人的过往。

    男人一愣,随即会意:“贤弟面容华美,也许称得上是貂蝉,今夜却没有吕奉先。”

    夸过秋美,男人再次好意相劝:“寂寞之酒,不饮也罢。”

    “谢兄台的好意,我自有分寸。”

    他多次相劝,秋美已知他的诚心,只有一声谢,算作回礼。

    “贤弟,容我再多问一句。”男人还礼,轻声:“三日后,总兵纪大人府上有一出名戏,敢问,是不是贤弟扮虞姬?”

    消息散得这么快?

    怕是所有人都知道纪大人请了万秋露出演霸王别姬。

    “承蒙总兵大人抬举,赏我们饭吃。”

    秋美这样回答,算是认下了。

    “好巧。”男人轻轻一笑:“纪大人也请我到府上赏戏。”

    秋美一愣。

    他是谁?

    受了李员外的请,又受了纪大人的请。

    他是权与贵的坐上宾。

    看来,又是一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还好自己处处小心,没有坏了礼数。

    秋美深施一礼,轻轻诺诺:“希望不会让老爷失望。”

    “老爷?”男人皱眉,笑看秋美:“刚刚你还唤我兄台,怎么此刻就是姥爷了?我的辈份,会不会长得太快了些?”

    是我说错话了吗?

    他在笑,应该没有生气。

    秋美想早点躲开这个大人物,再施一礼,急步回转酒宴之地。

    在秋美远去时,男人望着秋美的背影,嬉笑一句:“贤弟,三日后,在纪大人府上,我等你还我巾帕。”

    简简单单一方丝绢,染了胭脂,污了残酒。

    秋美本想到无人处,一抛了之,有他这一句,却不能丢弃了。

    将巾帕小心的收好,秋美二次步入酒席。

    貂蝉回来喽。

    有人一声起哄,众人纷纷注目秋美。

    酒醉桃面红,秋美又多了几丝怜楚的美。

    他身姿纤瘦,腰肢柔软,月下的男扮女相,竟然已经达到雌雄莫辩的境界。

    无论男人、女人,都会对他有几分疼爱,几分倾心。

    酒,又是一杯接一杯。

    秋美念着伶音,卷袖饮酒,分外妩媚。

    他被人群簇拥,穿梭不得,仅在方寸之间,又饮了十几杯。

    酒入喉,酸涩味。

    是呛出来的眼泪,还是怜惜自己命薄,秋美已经分不清了。

    有人将酒置在地上,要秋美反身弯腰饮了这一杯,美其名曰为倒挂金枝。

    秋美使了个软功,将身子拱成虹桥,众人纷纷叫好。

    杯子衔在嘴里,眼泪已倒流至额顶。

    秋美早已脚下无根,慢慢起身时,双腿已颤。

    还好戏裙宽大,不会让众人看到,起身到最考验腰力的分寸间,突然有一只手臂托到秋美的背上,撑起了他的身体。

    那人将秋美护在身后,明朗有声:“李员外,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借貂蝉之手,为我烹茶。”

    他想一人独占貂蝉,好轻狂的人儿。

    如此扫落众人酒兴的要求,本以为李员外会满声回绝,却不曾想李员外回得谦卑:“只要貂蝉愿意,我们愿意成人之美。”

    愿意,不愿意?

    秋美从来就没有这种权利。

    所以,那人也并未问过秋美的意思,轻笑一声:“多谢李员外。”

    秋美已醉,任他扶着,去往不知何处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秋美觉得自己凌空而起,又轻轻飘落。

    一件暖袍,盖在秋美上,听到那人切切叮嘱:“酒醉之夜,必然口渴,晚上多给他准备些热水。”

    被叮嘱的人维维诺诺:“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耳畔传来马蹄徐徐,秋美觉得自己在慢慢飘走。

    迷离之际,强睁双眼,见到自己独卧车厢。

    秋美掀开轿帘,见到班主赶马,师兄们两侧相随。

    “小心点,别摔了。”有师兄见到秋美探出身子,立即伸手去扶。

    秋美强犟着回首去看。

    依稀月下,立着一个身影,竟像是荷塘木桥畔的赠帕之人。

    想借貂蝉之手烹茶的人,是他吗?

    如果我不给他烹茶,会不会得罪了他?

    如果得罪了这个大人物,戏班子会不会就没了活路?

    我要为他烹茶。

    这句话,秋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没说出口。

    他只记得,他流泪下车时,被师兄们架住,又安置回了车厢。

    他二次挣扎而出时,那人已追到车旁,轻轻劝他:“烹茶不急,明日我必去看你。”

    好吧,是他自己说的明天再烹茶,我总算没得罪了他。

    戏班子保住了,师兄们的饭碗保住了。

    还有那块帕子,我要洗干净,还给人家。

    不然,还会得罪惹不起的大人物。


………………………………

第三百四十章 江湖不易

    头痛欲裂,恶心干呕,见到什么吃的都倒胃口。

    醉过酒的人,都知道这种难受。

    粥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就摆在秋美的床头,他却吃不下去。

    不仅仅是醉酒,他的额头已如火炭般烫人。

    花了最贵的钱,找了城里最好的郎中,煎了最苦的药,秋美却喝多少吐多少。

    班主哀声叹气,守在秋美的床头,满心欲哭无泪,轻言相劝:“秋美,师兄们又给你煎成了药,你先把粥喝了,再喝了药,睡上一觉,醒过来就会好的。”

    秋美无力睁眼,摇摇头,惨淡的笑。

    班主起身回头,不忍再看秋美苍白的脸,看着房里秋美的师兄们,长声苦叹:“如果我知道秋美会遭这份罪,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搭李员外的台子。”

    唱武生的师兄脾气最爆,眼珠子都快瞪裂了,一拳砸裂木桌,高声痛骂:“他们喝死了小师弟!我就操他们大爷!我跟他们拼了!”

    有他一声叫骂,再有几人呼喝,他们竟然踹门而出,看那副架势,是要找李员外玩命了。

    能唱武行的,都有一副好身手,如果他们玩起命来,一定会闯出大祸。

    班主吓得心惊肉跳,拔腿就追,再招呼房里其他有师兄弟:“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追回来,难道大家想抱在一起死吗?”

    房间里的人鱼贯而出,转瞬间,只剩下半死不活的秋美了。

    耳边清静了,秋美心底苦涩。

    呵,不过如此吧。

    如果我静静的死去了,罪也就遭到头了。

    半梦半醒之间,依稀听到木门吱呀。

    看来班主总算追回了师兄们,大家不用一起遭难了。

    可是,脚步轻轻,似乎不像师兄们那么豪气。

    强忍眩晕,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到一张清秀的脸,正对着自己笑。

    “原来贤弟的本尊也如此漂亮。”

    他不但笑,还坐在秋美的床边,顺手端过有些余温的米粥。

    他是谁?

    陌生中,透着几分熟悉。

    他用木勺轻轻舀起米汤,放到鼻下闻了闻:“百煮成粥,这碗粥至少已熬过千遍,正是最香浓之时。”

    赞叹过后,他又轻轻诉说:“播种,育苗,插秧,除草,除虫,收割,脱粒,磨米,一捧米,真正到了锅里时,已倾注了多少人的血汗?”

    自问过后,他将术勺送进嘴中,细细品味这一口浓粥:“如此香甜的稻米,偏偏有人视而不见,岂非辜负上天?”

    他说着话,又喝了两勺粥,连连点头称赞:“不错,不错,真的味道很足。”

    秋美正在难受之时,便任他自说自话,谁知道他终于问向了秋美:“贤弟若不想做负天人,可与我共食此粥。”

    他以为他自己很聪明?

    秋美不喝粥,难道是因为不喜欢粥的味道?

    他为秋美盛了一勺粥,轻轻递到秋美嘴边。

    秋美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将头转到另一边。

    “负了天,是小事,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总不会太为难你。”这人凝视秋美,轻轻笑说:“不过,负了人,却容易惹祸,而这个世间,有些人却偏偏负不得。”

    他还嫌不够啰嗦,继续说下去:“比方说,总兵府的纪大人,就是不能负的人。”

    纪大人?

    没错,他是一方总兵,手握几万兵权,随便一句话,就能取了别人脑袋。

    纪大人的确是不能负之人。

    “你如果不吃饱饭,就养不好气力,你如果没有气力,就唱不了霸王别姬。”他又将粥勺递到秋美嘴边,轻轻一笑:“你如果唱不了霸王别姬,纪大人就会发脾气,纪大人如果发了脾气,是敢杀人的。”

    他绝对不是在吓唬我,纪大人想要一个戏班子的命,只在心情好坏的转瞬之间。

    “我躺了多久?今天是什么日子?”秋美文弱轻问。

    “你是想问还有多久到唱霸王别姬的日子?”他轻轻扬起眉毛。

    他已探知秋美的心底,他所问,正是秋美想知。

    秋美点了头,他笑了。

    “把粥喝了,我就告诉你。”

    第一口粥入喉,恶心难当。

    秋美欲吐时,听到他的鼓励:“只要忍过这一口,胃口就开了。”

    牢牢捂住自己的嘴,秋美强压胃里的翻江倒海,到底将第一口粥咽了下去。

    他又喂到嘴边第二口,秋美含入口中,粥米细粘,仍有点恶心,却不似第一口那么难受了。

    第三口入唇时,已品出了些米香味儿,果然如他所说,胃口已开。

    他将整碗粥都喂秋美吃下了后,又端起了药,轻轻吹凉,笑看秋美:“趁着有胃口,快点把药喝了,此药汤色浓郁,一定很苦,你敢不敢喝?”

    刚刚喝了一碗粥,秋美觉得自己有了些气力,听到苦药,虽然满脸为难,但想了想戏班子的身家性命,还是强撑起身体,要接过这人手中的药碗。

    这人轻轻一笑,起身将药汤泼到门外。

    将空碗置到桌上时,他对秋美眨眼一笑:“这碗苦汤子,要是真给你喝下去了,刚刚吃进去的那碗粥,还得从胃里翻出来。”

    他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两粒糖丸,塞到秋美嘴里:“吃了这两颗糖,就算你喝了刚才那碗药,这是我与你之间的秘密,别告诉第三个人知道了。”

    好美味的糖,甜透了秋美的残醉。

    在秋美含着糖时,这人环顾四周,见到陋屋秃墙,不免摇头轻叹:“听说贤弟是天下第一青伶,台上几句唱,可以顶常人一年的收成,怎么居所竟然如此简陋?”

    粥暖透了胃,糖香遍了口,秋美坐起身,低眉苦笑:“漂泊在外,不敢锦衣玉食,挣下赏钱的十之**要分与地头上的各路管事,如果不守这个规矩,我们也吃不上开口饭。”

    简简单单一句话,道出了江湖不易。

    原来如此,世道不清平,良人受欺压。

    “余下的钱,大多还要置办首饰、行头。”秋美低眉一笑:“你不是戏行里的人,不懂这些的。”

    叹过了苦楚,秋美蹙眉看他:“我看你有几分眼熟,不知该怎么称呼?”

    这人一愣,随即大笑:“我与你说了半天话,还以为你记得我,原来你早就把我忘干净了。”
………………………………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人在伶界

    笑声有许多种,豪迈,委婉,爽朗,轻盈。

    而秋美床边的来人之笑,是洒脱的。

    笑声将落之时,这人兀自点头:“也对,也对。”

    他说了秋美听不懂的话,继续讲下去:“昨夜我与贤弟初见时,贤弟是罗裙彩妆,今日才能得见贤弟的真面目,也该算我们初次相识。”

    他直立起身,郑重向秋美深施一礼:“在下梅潇焉,见礼当世名伶万秋露。”

    他怕秋美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三个字,用手指沾了药汤底子,在凳子上写下“梅潇焉”。

    好俊的字!

    也好清秀的人。

    昨夜我与他见过?

    秋美恍惚,低下眉目,不敢妄断。

    昨夜秋美连饮百杯有余,一醉成病,哪会记得荷塘木桥上的几句对言?

    梅潇焉善解秋美,轻轻一笑:“贤弟曾经答应过我,唱过虞姬后,会将巾帕还我,实在盼之有幸。”

    巾帕。

    依稀记得,竹影婆娑,荷塘月色,巾帕相赠,月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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