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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容月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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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悬镜循着看去,束鹰纹锦带的少年正探着身子和身旁骑赤鬃马的男子说着话,杨牧警觉,觉察到有人在不远处盯着自己,傲气转身,见是偶遇两次的关悬镜,嘴角扬起坏笑,对薛灿低声道:“小侯爷,又是哪俩人,真是…阴魂不散呢,走哪儿都能遇见。”

    薛灿还没回头,急性子的栎容已经扭身去看,“是他?”

    ——“栎姑娘…”关悬镜唇齿半张,俊脸怔住,他惦记了半天的女人,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却是…在别人的马背上。这会子的关悬镜,满心不光是挫败感,还涌上些许落寞。

    “鬼手女…被紫金府请走了?”宫柒嘴快,也看不出关悬镜的神情,咋呼急道,“关少卿,这又是哪出?”

    “哈哈。”杨牧得意大笑,“小侯爷,你瞧那两人,好像被人点了穴,真是好傻。他们见栎姐姐被你带走,气的鼻子冒烟吧。”

    栎容轻咬唇尖,眸子剔剔透透,她踢了踢赤鬃的肚子,“还不快走?”

    “栎容,别乱动我的马。”薛灿低沉道,“它性子真爆起来,有你受。驾,驾…”

    赤鬃撒蹄疾奔,杨牧挑衅似的又看了眼关悬镜,扬鞭追上薛灿。

    “怪不得,怪不得!”宫柒暴怒道,“怪不得鬼手女不做咱们的买卖,紫金府,躺在金山上的紫金府。关少卿您能出十金百金,哪里比得过薛家的金山银矿?鬼手女张口情义,都是他爷爷的扯淡。”

    赤鬃驰骋走远,卷起一地的风尘,关悬镜仍是驻足看着,他曾经信心满满,一定可以带栎容去鹰都,栎容说,从不接不得自己心意的买卖,带走栎容的那人,是拿什么打动了鬼手女…

 第一府

    赤鬃驰骋走远,卷起一地的风尘,关悬镜仍是驻足看着,他曾经信心满满,一定可以带栎容去鹰都,栎容说,从不接不得自己心意的买卖,带走栎容的那人,是拿什么打动了鬼手女…

    湘南城外,翠竹林

    ——“湘南外五十里的翠竹林,会有人在那里等着收尸,你留下尸首就可以回阳城。翠竹林,记住了。”

    “翠竹林!”栎容一个激灵被赤鬃颠醒,重重靠在薛灿坚实的肩膀上,磕得后脑勺疼得慌。

    “刚进林子。”薛灿俯身看着栎容惊醒的脸,她的脸色发白,眼中有些惊慌,颠沛三天,连杨牧都开始叫苦叫累,栎容一个女子,和他们一样,喝了就喝些泉水,饿了啃几口干粮,困了就靠在树边打个盹。临近湘南这天,栎容终于死撑不住,才一上马就昏昏睡着,薛灿抖开披风,把身前的女人拢在里头,保持着驭马的姿势,直到栎容惊醒,他的身体都没有动一下。

    “你也知道湘南的翠竹林?”薛灿低哑问道,“过了这片竹林,就是湘南。”

    “知道…”栎容死撑着坚韧,她看见无数碗口粗的翠竹,根根有数丈那么高,仰头看去,茂密的竹叶把天都遮的严严实实,竹林里的夜,一定深不可测,但却不能算难走,这样的夜路,最适合赶尸夜行,父亲赶尸多年,走过最险峻的野路,攀过最危险的山道,一片翠竹林,为什么没了他的消息…

    “栎姐姐来的不是时候。”杨牧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开春的时候,林子的竹笋,不知道有多鲜嫩,美的人打嘴不放,能和嫩笋比的,也就是栎姐姐做的鱼汤。”

    闯进的马蹄声惊起竹林里栖息的飞鸟,大片的鸟群扑翅飞起,越过遮天的竹叶,飞向空中。栎容身子一颤,她没有听见杨牧在对自己说话,她眼前闪现出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父亲赶着尸首踏进这片林子,是不是也惊起同样的飞鸟,走进未知的湘南。

    薛灿看了眼栎容疲惫恍惚的脸色,扬臂指向远处若隐若现的飞扬屋檐,“紫金府,你看见了么?”

    ——“紫…金府…”栎容抬起眼,她从未见过这么多连绵的屋檐,层层叠叠没个尽头,遥望过去,像是占了大半个湘南城,又或者可以说,偌大的湘南城,就只是紫金府。

    薛灿狠抽马鞭,赤鬃撒开前蹄如闪电一般,杨牧眼见薛灿带着栎容消失在自己眼前,可又是怎么都追赶不上。

    紫金府外,谢君桓和绮罗已经等了一阵,掐算着日子,薛灿也该回来,雍苑里住进的女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麒麟参再神奇,也只能续命,不能复生,十日大限将至,关系到薛灿能不能见她最后一面,绮罗面上不在乎,但表情也是一天比一天凝重,他俩都知道,薛灿看似冷酷,却是把情义都埋在心底。

    绮罗哀下神色,来回不住的踱着步子,自责道:“怪我,该我自请去阳城带鬼手女回来…”

    谢君桓按住绮罗抖动的肩,“小侯爷答应的事,有哪件做不成?他说十天,十天之内就一定会回来,这才第九天,别沉不住性子。”

    赤鬃沉着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绮罗直起身,惊喜道:“是小侯爷!”

    谢君桓揉了揉眼,赤鬃上的人是薛灿无疑,可怎么…有那么一瞬,谢君桓以为自己瞎了。

    谢君桓侧目去看绮罗,绮罗显然也看见薛灿和一个陌生女子同骑赤鬃,她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要爆出眼珠,喉咙动了一下,又一下。

    紫金府的大门有一丈多高,两扇铸金门每个都有寻常大宅门板的两倍大不止,屋檐上悬挂着晃瞎人眼的乌金钩,挂着一盏盏红色绢灯,风起灯摇,但那乌金钩却是纹丝不动。黄金质软,栎容知道,乌金虽也是金,但看着却比黄金好用百倍。紫金府连寻常铁钩都用乌金铸造,看来薛氏巨富,果然不假。

    栎容仰头盯着那对乌金钩,心里暗想着,回头走时,去向薛灿要一对乌金钩也好,芳婆总抱怨义庄外的牌子一阵风就能吹掉,用这乌金钩吊着,保准能挂上百十年。

    高门大院,别说是人,骏马跃过也是轻飘飘的事,薛灿到了门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看都没看谢君桓和绮罗,赤鬃熟练的跨过高高的门槛,嘶鸣一声朝府里驰骋去。

    谢君桓和绮罗面面相觑,才要回过神,杨牧拖着奔波得只剩半条命的坐骑,总算是挨到了门外,杨牧瞅见傻愣发呆的谢君桓,指着他毫不客气,“谢君桓,快给给我拴马,累死爷爷我,三天不眠不休,瞧瞧我的马,都快吐血了。”

    “呸!”绮罗横在谢君桓前头,毫不示弱的对峙着杨牧,凶道,“小侯爷约你同去阳城,你竟敢独自悠哉骑马?杨牧,你是吃了豹子胆?”

    “吃你个头。”杨牧骂了回去,“整整三天,饱饭都没吃一顿,还豹子胆,你给弄一个来,我保准吃的一口不剩。独自骑马?你去问问小侯爷,明明是他心甘情愿带着鬼手女,还愿意的不得了,不得了呐。”

    ——“咿…”绮罗回头去看,啃着指尖又扭回头,“鬼手女?莫非小侯爷…被鬼迷了心窍不成?”

    “栎姐姐一手好羹汤,照我看…”杨牧把马缰甩给谢君桓,“该是被汤迷了心窍才对。”

    “栎姐姐?”绮罗戳着杨牧的脑门绕着走了圈,“我看着你长大,你病得要死我也守了好几天,都没听你叫我一声姐姐。看来你和小侯爷一样,都失了心窍,要死。”

    杨牧刮了刮鼻子,想起什么道:“那人…如何?”

    绮罗收起嬉闹,竖起指尖贴在杨牧的快嘴上,“就是一两天的事…真是不行了。”

    杨牧躲开几步,看向谢君桓,道:“听说,夫人把压箱底的麒麟参都拿了出来…给那个女人?值得么?”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谢君桓成熟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哀色,“血浓于水,就算曾经有过什么,也都是夫人和小侯爷的家事,轮不到你我议论。”

    “血浓于水…”杨牧手心半握,“我杨牧早没了亲人,你们和小侯爷…与我血浓于水么?”

    绮罗轻轻一拳砸在杨牧肩上,谢君桓按住杨牧另一肩头,三人对视无言。

    雍苑外,薛灿翻身下马,急急走出几步,又突然转身,见栎容抱着马脖子小心跳下,顿了片刻头也不回朝里屋大步走去。

    栎容知道,薛灿着急要去见奄奄一息的娘亲,但她奇怪的是,从进紫金府到这里,府里的下人几乎个个气定神闲,做着各自的伙计,脸上连半点沉重都没有。如果说这个苑子的下人还面带急色,外头那些数不清的人,怎么看着好像都压根不知道府里有个快要咽气的女人?

    ——还是自家小侯爷的…亲娘。

    栎容久居阳城义庄,还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这头一次出来,还是这样恢弘的大户,栎容瞧着,皇宫大院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长廊圆柱,都是用乌金熔浆刷漆,色泽不似黄金夺目,金中带乌更添沉稳的旧色,各屋外头的坠饰也都由乌金铸造,疾风拂过,乌金坠沉沉坠着纹丝不动,昭显着周国第一府难以撼动的尊贵。

    栎容看过苑子的每一处,她想摸一摸好看的乌金,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在自己的衣上蹭了蹭。栎容出身布衣,但芳婆也教导过自己,贫贱不可移,人可以穷,却不能被钱银迷了心窍。紫金府的东西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摸上一模,还是能多块肉?

    栎容把手别在身后,强忍着不再去看那些闪瞎眼的乌金物件。

    ——“觊觎薛家乌金的人多了去,碰都不碰的,你是第一个。”

    栎容被突然乍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紫金府的人,走路怎么和阿飘一样?

    雍苑外头,一个戴半面乌金面具的女子姗姗走近,她虽然被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但栎容还是看出她对自己大方笑着,口吻温和。

    好好一个雍容清贵的女子,那半张脸,怎么不能示人?栎容暗暗惋惜,再想到自己也是一张鬼面,难免对面具女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

    “你觉得…”面具女子拂过长廊圆柱上的乌金纹路,“乌金,比起黄金,如何?”

    栎容也不知这面具女子的来头,无知便无畏,看她说话和气,也不像薛灿冷的要上天,栎容想起芳婆对自己说过乌金,心想也不能信口胡言使失了体面,慢悠悠道:“湘南产乌石,乌石可炼金,与黄金相融,便是世上最为坚韧的乌金,乌金价比黄金,又比黄金有更加多的用处…天下除了薛家,再无可以炼出乌金的本事。”

    面具女子星眸亮起,流露出一种对栎容的欣赏,“鬼手女,居然也知道这么多?看来灿儿没有请错人。薛莹,我叫薛莹。你叫什么名字?”

 第13章 下马威

    面具女子星眸亮起,流露出一种对栎容的欣赏,“鬼手女,居然也知道这么多?看来灿儿没有请错人。薛莹,我叫薛莹。你叫什么名字?”

    ——薛莹?她也姓薛?栎容暗叹芳婆见多识广,自己刚刚可是在薛家人跟前露了一手。

    “栎容…”栎容应道,“从阳城来。”

    见栎容好像被自己的姓氏愣住,薛莹浅浅笑着,走近栎容,道:“你就是鬼手女,带你回来的薛灿,是我弟弟。”

    ——薛灿的姐姐?栎容越发迷糊,脑袋不受控制的朝薛灿急匆匆进去的里屋探了探。薛灿娘亲病入膏肓,怎么这个做姐姐的…看来…薛灿和薛莹,一定不是一母所生。

    薛莹看出栎容从疑惑到顿悟,她没有多说,盯着栎容脸上的刀疤仔细看了看,眸子溢出怜惜,“你生的真美,就算脸上有疤,也是妥妥的可人儿。”薛莹抚上自己左脸的乌金面具,“为什么不用帕子蒙上?听说,因为你这张脸,阳城都迈不进。”

    栎容摸了摸自己的疤痕,“他们怕的不是我的脸,而是我做的营生。阳城人说,鬼手女日日和死人打交道,满身都是晦气,当然见了我就躲。他们啊,是怕鬼呢。”

    薛莹忍俊不禁,又道:“可人人躲着你,你的心,不凉么?”

    栎容注视着薛莹的半边面具,低声道:“薛大小姐,你日日戴着这张面具,你的心,就不凉吗?”

    薛莹有些惊愕,栎容垂眸又道:“如果不能袒露这张脸,又怎么会寻到能直视你面容的人?薛大小姐,你说是不是?”

    如果不能袒露这张脸,又怎么会寻到能直视你面容的人…

    薛莹怔怔抚面,怅然有思。

    沉默片刻,薛莹看着一身风尘的栎容,关切道:“灿儿做起事来心里就没有其他,这一路的苦,怕是杨牧这个男人也受不住。栎姑娘,我让人带你去沐浴更衣,再去好好吃些东西。灿儿的娘亲,这一会儿你也做不了什么,后头人真没了…还要劳烦你。”

    ——“谁说我杨牧受不住苦了!”杨牧*辣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随手扯下额头上束着的缎带,鬓发飞扬,脸上洋溢着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大小姐又背着我说我的不是么?”

    薛莹嗔怒的看了眼咋呼的杨牧,又转向栎容,道,“杨牧年纪最小,刚来薛家的时候,病的迷迷糊糊,额头热的能烧开水,人人都当他撑不了多久,谁知道,这小子的命却比谁都硬。人小体弱,大家也由着他,这不,变成今天这副样子,真是惹人心烦。”

    ——“栎姐姐。”杨牧闪到栎容身前,“你我同行这几天,我惹你心烦了么?”

    栎容撇过脸,“心烦算不上,但你的话,太多了。

    薛莹越发喜欢栎容的耿直,招呼几个婢女把她带去别苑,雅致的院子里只剩下杨牧直直盯着薛莹,瞧得薛莹半面发红,低头想转过身去。

    ——“大小姐。”杨牧低下声音,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这趟乌金,有一百车那么多,光是和兵部清点就费了几天,实在没有搜罗好玩物件的工夫。我见上次给你带回的胭脂水粉你看着挺喜欢…就又给你买了些…都是鹰都最时兴的货色。你要是不喜欢,就撇在一边…”

    薛莹接过沉甸甸的锦盒,淡淡道:“上次你送我的,还原封不动摆着,女子描妆,你见过只描半妆的么?下回出去,不用再破费。”

    ——“大小姐。”杨牧急道,“就算你只有半妆,也美过天下女子,杨牧字字肺腑,不会说假话。”

    薛莹转过身不再理他,走出几步又顿住步子,轻声道:“厨房炖着鹿肉,知道你这几天回来,特意给你留的…”

    杨牧沮丧的脸色霎时明亮,咬着手背送了薛莹几步,薛莹忽然快起步子,像小鹿一样跑出雍苑。杨牧没有跟上前,唇角挂着欢喜的笑。

    小厨房里,婢女给栎容端来一盘红烧鹿肉,还有几个才烙好的馍馍,栎容知道鹿肉是珍贵的野味,阳城猎户如果能逮到一只鹿,那可是整月都不用愁。薛家富贵,都过了饭点,随便一上就是一整盆的肉食,栎容想不出薛家自己人平日里都吃的什么山珍海味,薛灿和薛莹姐弟,难不成日日都吃龙肉?

    栎容咽了咽喉咙,夹起几块鹿肉包在还热乎着的馍馍里,张口正要咬下,屋外进来一男一女,都是人中龙凤的尊贵模样,尤其是那女的,高高挑挑长的好看不说,那进屋的架势,比薛莹还像紫金府的大小姐。

    ——当然,栎容心里有数,薛家,只有薛莹一个女儿。

    “你还挺会吃。”绮罗抱肩在栎容对面坐下,斜眼看向站在边上的小灶婢,“鹿肉是给小侯爷和杨牧留的,今年猎了很多鹿么?问也不问就端上来?”

    绮罗原本就是个辣子,但凡是也是知道轻重,谢君桓还从没见过她没好气的对一个陌生人这种态度,怎么说鬼手女也是薛灿好不容易从阳城带回来的,谢君桓咳了声,胳膊肘戳了戳绮罗。

    小灶婢脸色发白,抖霍着道:“是大小姐亲口吩咐,让其他姐姐带她过来用饭…奴婢以为她是和小侯爷杨小爷一起的…就,就把鹿肉端了上来…”

    谢君桓对小灶婢使了个眼色,灶婢赶忙退出厨房。

    栎容没有放下手里的鹿肉夹馍,相反,她故意狠狠咬了口,滚热浓稠的肉汁从馍馍里渗了出来,栎容吮了口,美滋滋的叹了声,“天上龙肉,地上鹿肉,果然美得很。跟着薛灿吹了一路的冷风,也该吃点好的。紫金府天下第一府,富可敌国无人可比,连一口鹿肉都舍不得给客人,这要是传出去…绮罗姑娘?你猜你家小侯爷,是夸你贤惠持家,还是…”

    谢君桓暗叫不好,绮罗性子猛烈不好惹,这下可好,新来的鬼手女长的不好惹不说,字字火辣也是个不肯服软的,自己夹在两个辣子中间,该是倒霉了。

    绮罗正要爆发,杨牧蹦跶着进来,见栎容用馍馍夹着鹿肉吃的欢实,馋的口水四溢,挡开绮罗,道:“栎姐姐,给我也弄一个。”

    ——“杨牧你…”绮罗又羞又恼,“那可是给你和小侯爷留的。”

    杨牧头也不抬,眼巴巴瞅着栎容娴熟的动作,直愣愣道:“我们吃肉,都是一口馍馍,一口肉,还从没见过这种吃法,栎姐姐,你不光做菜好吃,还会吃。”

    栎容把包好的肉馍递给杨牧,“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

    “杨牧!”绮罗抬高声音,指了指自己的脸。

    杨牧大口咬着,肉汁大颗大颗落在桌上,把杨牧给心疼的。杨牧吞下大半,懒洋洋的看了眼绮罗,“小侯爷能带上赤鬃的人,吃一口鹿肉怎么了?咱们待栎姐姐亲厚些,小侯爷也会高兴的。”

    绮罗低低叫了声,推开饭桌狠瞪杨牧,跺着脚调头就走,谢君桓只得对栎容做了个揖,赶紧追着绮罗去了。

    ——“那男人?”栎容问了句。

    “谢君桓呐。”杨牧边吃边道,“他和我一样,都是跟着小侯爷几年前来的紫金府。不过悄悄告诉你,小侯爷待我杨牧最好,有我罩着,绮罗再泼辣也是不能欺负你。”

    栎容低低笑了声,给杨牧又包了个。

    “绮罗脾气太臭,也只有谢君桓让着她护着她。”杨牧哈哈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栎容看了眼屋外,“一物降一物,就是这个道理。”

    ——“谁能降得住栎姐姐。”杨牧顽劣挑眼,“你连死人都不怕,活人哪有可以降住你的?”

    “那你呢?”栎容挑衅道。

    杨牧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指着桌上的鹿肉,“降住我的肚子,就是降了我杨牧。”

    栎容笑了几声,头往厨房外看了看,薛灿跟着他俩一路颠沛,三天连干粮都没吃几口,真累困了,就背靠大树歇着,最多半个时辰,就又默默站起,遥望着远方,一言不发。杨牧铁打的身子,都饿的狼吞虎咽,薛灿是神么?怎么半天都不过来吃口热饭。

    薛灿的话极少,如果他的话能有杨牧一小半那么多,那就算是个正常的男人,但薛灿,常常可以半天都不说一句话,任凭杨牧和栎容像麻雀叽喳,他的脸,都像一片没有波澜的死水。

    栎容不懂,紫金府唯一的继承人,有钱,有爵,与朝廷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日子怎么就不得薛灿的心意了。

    薛灿靠树休息的时候,栎容悄悄爬起身细看过他的脸——他闭眼睡着的时候,眉眼没有白天冷酷的僵硬,他的五官自然的释开,显出一种难得的放松。就好像是…卸下了平时绷紧的戒备,终于做回了平常人。

    薛灿遥望的,不是紫金府所在的湘南,而是,荒僻废弃的北方。栎容偷偷问了杨牧,杨牧挠着头,一脸无辜的说自己已经不记得了,小侯爷性子孤僻乖张,他想什么,做什么,谁又知道呢。

    栎容知道,自己只是紫金府一个过客。

    雍苑,寝屋。

    床上的病妇比薛灿离开前又瘦了许多,她的眼睛深深凹陷,眼珠子凹进窟窿似的眼眶里,怎么使劲也睁不开缝隙。她想努力再看看舍不下的亲人,还有,她留恋一生的繁华人世,她还没有享尽荣华,得尽恩宠,怎么能就这么悲惨的死去。

    病妇的喉咙里发出痛苦不甘的呜咽声,辛夫人凑近她的耳边,“灿儿回来了。”

    病妇也听不清辛夫人在说什么,她的脸因拼尽力气涨的发红,指尖扣弄着身下的褥子,渗出发酸的虚汗。

    床边候着的颜嬷走近几步,俯身小心扳开病妇的眼皮,让她露出浑浊涣散的瞳孔,这原本是一双清澈如水的星目,却被命运折磨成今日的惨状。辛夫人鼻尖微酸,起身把薛灿拉到病妇床边,忍住哽咽,“薛灿,让她…再看看你。”

    薛灿拂开锦衣跪在冰冷的地上,脸上风尘仆仆,眼睛却精光不减,他握住病妇冰块一样的手,感受着她最后的脉动。

    病妇的眼睛被颜嬷扳开,等她看清眼前是辛夫人和薛灿的脸,病妇眼中流露出一种失望,她的眼角流出一行泪水,口中喃喃着,“不是…不是…婉姐姐…怎么会是你…”

    辛夫人悲锵落泪,扯住病妇另一只手按在薛灿的手背上,“你还想看见什么?灿儿,你不想见他么?”

    ——“遥遥姜地,有女云兮;莞莞美兮,半疆绝兮”病妇哀声唱着失了音调的歌谣,高耸的颧骨不住的颤动着,“婉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你我同车出游,我掀开车帘…田地的农人都惊的停下了动作,有个男人…连锄头都掉了下来…真是…好笑。”

    辛夫人面露失望,背身不再去看病妇,病妇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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