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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志怪-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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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他偷偷打量了一下身侧的男子。

要求李三带自己去乱葬岗之后,这男子就未曾说过一句话,夜色太浓,看不清他的脸色,黑暗中,只觉他的背挺的很直,也许,挺得太直,接近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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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亮火折子,四下打量一番,乱葬岗并不像之前所想的那般杂草丛生白骨处处,这多少让展昭舒了一口气。

“哪一个是那位姑娘的?”

李三瑟缩着上前,伸手指了指两座新坟中的一座。

展昭沉默许久,俯下身子,低声道:“端木,得罪了。”

李三只觉得刹时间眼前剑光纷乱,紧接着覆坟之土满头满脸扑将过来,忙不迭的掩面后退,再睁眼看时,见展昭正执着火折子看着穴中的棺材出神,俄顷伸手叩了叩棺盖,向李三道:“这棺材是你们家老爷备下的?”

李三点头:“老爷说姑爷虽是妖,但总算翁婿一场,这姑娘被吓死,到处寻不着她家人,王家总是脱不了干系,因此上都备了棺材发丧。”

展昭低声道:“你们家老爷有心。”

因着是薄皮棺材草草入葬,棺材周遭也没有钉上铆钉,展昭犹豫许久,方才一手掀开了棺盖。

李三先时想着人都死了这许久,虽说天寒地冻尸体不易腐烂,但也必定气味难闻,因而早捂住口鼻站开,就听展昭道:“你过来,替我执着火折子。”

李三没奈何,只得上前去接过展昭手中的火折子,却也不敢伸头朝棺内探望,生怕看见一张狰狞面目自此后夜夜不得安寝,谁知展昭竟俯下身去,将那女子自棺内抱出。

李三吓了一跳,心想:“他连死人都敢抱。”虽说心中害怕,却又有几分好奇,借着给展昭照明之时,忍不住偷眼看向展昭怀中,一颗心突突突跳将起来。

但见展昭怀中的女子,虽是双目紧闭毫无气息,但肌理细腻眉目细致,哪是死了两个月的模样?
因想:哪有人死了这么多时日还是活着一般样貌,这女人难不成是妖精?转念又一想,长的这般好看,必不是妖精,应该是神仙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判断的对,浑然忘了妖魔鬼怪之中,长的好看的却也不在少数,莫说是妖魔鬼怪,连世间的妖艳魅惑女子,都会被人称作狐狸精,可见以貌取人或者以貌区分鬼神,都是很不科学的。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得展昭低声道:“端木,你说句话。”

李三吓了一跳,抵死也不相信这女子还能开口说话,虽如是想,还是立时把双耳竖起,生怕错过了半点声息。

等了许久,也未听到那女子开口,火折子的光焰明灭跃动,在展昭脸上投下捉摸不定的暗影。

怀中,端木翠的身体,冰一般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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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包拯并公孙策一行也到达文水。

与展昭会合小议案情之后,张龙赵虎陪同包拯前往文水县衙,王朝马汉深入市井打探梁文祈及王大户其人,公孙策则被展昭拉去看端木翠。

“公孙先生,端木翠的情形如何?”

公孙策将切脉的手自端木翠腕间移开:“既无脉搏,又无鼻息,若搁了常人,是必死无疑了。”

“先生的意思是……”

公孙策呵呵一笑,道:“展护卫,你我都知道,不可用常人之理推测端木姑娘,依着李三所说,端木姑娘已然身死两月,普通人哪有亡故逾月尸身不腐的道理?依我推断,端木姑娘应是元神出窍,不知淹留何地,是以尚未折返而已。”

展昭轻舒一口气道:“我也作如是想,只是……”

公孙策起身道:“端木姑娘的事,我们想帮忙也不知从何插手,只能安心等她回来……倒是梁文祈一案,颇多蹊跷。”

展昭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这一两日间,我也探过许多当日在场之人的口风,被访之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一口咬定那梁文祈身是妖孽死有余辜,此地民风愚鲁,王家凭藉收妖之名于众目睽睽之下斩杀梁文祈,又借着众人之口将自己的罪责遮掩开去,此计委实歹毒。若不是端木翠从旁得知,梁文祈的沉冤只怕今生今世也难昭雪,身后还要留下骂名无数。”

公孙策不语,良久才喟叹道:“天下之大,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个如梁文祈一样的含冤之人,端木姑娘能帮的了几个,包大人又能审得了几个呢?”

展昭抬起头,澄澈双眸竟是异常黑亮:“抓得一个,恶人便少了一个。审得一个,天下便干净一分。不求尽善尽美,但求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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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和马汉打探归来,又带回两条突破性的信息。

一是就在打探当日,闻说王大户将女儿王绣许了城西刘家的独子刘彪。

二是这刘彪虽是一介书生,但他的老爹早年却是镖局的一名镖师,认识不少江湖上的匪寇。

至此,案情已有七分明了,当日那掷刀杀人的道士,只怕不是道士,而是刘家延请的江湖人物。

是夜,文水县衙大张灯火,夜审梁文祈一案。

文水县地处偏僻,百姓平日里生活单调精神文化生活极为贫瘠,难得逢上名满天下的包青天审案,自然挤破了脑袋也要一睹青天审案的风采,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包大人,展昭、公孙策及四大校尉各有拥趸,只可惜王朝马汉留在客栈守着端木翠——但这并不妨碍这一夜县衙内外拖家带口济济一堂分外热闹。

王大户虽是一方大户,但也从不曾见过这等架势,战战兢兢立于公堂之上,一抬眼看到堂上包公肃容满面,竟不自觉联想到森罗殿的阎罗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包拯执起界方,重重拍于案台之上,界方落下,王大户的身子又是一阵哆嗦。

“本府问你,梁文祈之死,可有隐情?”

“回大人,其中并无隐情,”王大户连连叩首,“小女重疾缠身,那一日忽有个游方道士上门,言说王家有妖孽盘踞,小人依着道长之言,在家宅之内设坛捉妖,文水县百余乡亲都看在眼里……”

说到此,旁观的百姓之中,便有那好事之徒鼓噪有声:“王老爷说的没错,那梁文祈就是个妖怪。”

包拯不语,展昭手按巨阙,转身向人群之中扫了一眼,目光凛冽冷峻,诸人心头一唬,竟再不敢出声。

因着方才有人附和,王大户的胆子亦壮了一壮,抬头看包拯道:“草民所言,句句是实,还请包大人明察。”

“句句是实?”包拯声色俱厉,“单凭游方道士一面之词就断定梁文祈是妖,何其荒唐!那游方道士何在?”

“游……游方去了。”王大户额上渗出冷汗。

“可知他道号为何?从何而来?在何方道观挂居?”

“这……”王大户傻眼了,半晌才嗫嚅道,“当时小女病重,小民情急之下乱投医,直把那道士当成救命稻草一般,须顾不得这许多,现下听大人如此说,的确是有些……有些……”

“大人,可否容小民一言?”人群让开一条道,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的大汉越众而出。

“堂下何人?”

“草民刘天海,王刘两家今日刚结了亲家,犬子刘彪,不日将迎娶王家独女王绣。”

包拯不动声色:“你有什么话说?”

刘天海满脸倨傲之色,双手朝着堂上一拱:“适才听大人所言,这梁文祈一案可能另有内情。然而梁文祈是那游方道士所杀,王家老爷并不知情,大人不去追缉那游方道士,反在这对王家老爷苦苦相逼,未免有些太过……”

刘天海故意不把话说完,面上挑衅之色毕露,围观的百姓为他所煽,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况且,”刘天海愈说愈是得意,“大人不由分说,将王家老爷提到堂前,人说对簿公堂,却不知原告何在?”

包拯一愣,此案的确并无原告,只有端木翠托人千里送上的半封状书,若照着平时,包拯必不会草率接下,但既是端木翠差人所送,开封府上下都料定必无差池,这才远道而来异地开审,不提防刘天海有此一问,若说原告是端木翠,未免太过不合常理,况且端木翠生死未卜,未必能够现身与刘天海一辩。

正踌躇间,就听展昭朗声道:“原告自然是梁文祈。”

此言一出,莫说是围观诸人并同刘天海王大户凉气倒吸,连包拯公孙策等都怔愣住了,展昭向包拯道:“请大人传梁文祈上堂。”

包拯略一沉吟,点头道:“传。”

这一传非同小可,人人均知当日梁文祈被收妖的道士斩杀,如何还能前来对簿公堂?因此上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唯恐错过好戏,就见两个县衙的衙差,抬了个担架上堂,担架之上白布之下依稀可见是个失了头颅的人形,入鼻尽是刺鼻的生石灰粉味道,知道是衙差将梁文祈的尸身从地下起出,唬得忙不迭退后。

刘天海先时尚有惊愕之色,待看清只不过是具尸身时,忍不住冷笑连连,转身向包拯道:“包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原告?小民愚鲁,还请大人明示一个死人如何告状,如何呈上状书呢?”

话音未落,就听展昭沉声道:“公孙先生,请将开封府收到的状书示下。”

公孙策一愣,看包拯时,见包拯微微阖首,依言从案上取下状书,示于王大户,刘天海失声大笑道:“有?有什么?这便是状书么?包大人,都说你断案如神,是再世青天,只怕是民间误传吧。”

话音未落,张龙赵虎齐齐踏前一步,怒斥道:“住口,公堂之上,不得无礼。”

刘天海生性彪悍,加上早年行镖颇沾染了些悍匪习气,是以并不为惧,冷冷哼一声,向包拯拱手道:“包大人,告状的是个死人,状书又是这般莫名其妙,依草民所见,大人实在不该为难王家老爷,若是大人尚未查到凶手,不妨再耐心寻访几日,恕草民今日不奉陪了。”

语毕,围观百姓又是鼓噪有声,此番倒是失望多些,因想:都传说包大人能够审权贵断鬼神,现下看来,也不过尔尔。

刘天海哈哈一笑,转身朝人群之中使了个眼色,一个灰衣书生便携了身边小僮转身向外走,展昭看得分明,虽不知那书生是谁,但心忖其中必有蹊跷,正想上前拦下,忽的眼前一迷,就听风声大作,阴冷透骨,裹挟着沙石扑面而来,一时间堂上飞沙走石,手肘之侧不辨人形,一干人眼睛都睁不开,唯有战战兢兢龟缩抱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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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顷风住,展昭睁眼看时,不觉心中一悸。

大堂之上,庭院之中,是夜不知举了多少灯烛,顷刻之间,竟尽数熄灭了。

一时间堂上堂下,寂静非常,人人惊惧莫名,心中俱都转着一个念头:莫不是有鬼?

俄顷,公孙策忽觉手中的状书蠢蠢欲动,低头看时,那半幅状书竟摇摇晃晃似欲挣脱开去,泛出碧绿色的磷光来,其时县衙内外一片漆黑,诸人都将目光聚在公孙策手中,公孙策心中一动,松开手,那状书飘飘摇摇,自向半空去了,未几舒展平沓开来,帛书的裂口都清晰可见,与此同时,覆在梁文祈身上的白布徐徐掀起,另半幅泛着惨绿磷光的状书自梁文祈怀中缓缓飞升而上,展昭蓦地了然:另半幅状书竟在梁文祈怀中。

却说两幅状书于半空之中拼接为一,“有冤”二字赫然在目,人群中惊呼连连,夹杂着扑通栽倒的声音,还有人失声道:“梁文祈果然是冤死的,冤魂找包大人告状来啦。”

包拯心中愕然,凝神看那状书,只见那“有冤”二字渐渐消弭隐去,却有淡淡的碧色雾霭,自状书之上络络不绝而下,于堂下汇聚为一团,先时看如同沸水之上聚合的雾气,渐渐便现出成人的轮廓来,有离得近的看的明白,那却不是梁文祈是谁?

其时情状当真诡异,梁文祈虽成人形,但人人皆知其无实体,若是伸手推他,只怕手掌会穿到他身体另外一侧,胆子小些的早已晕了过去,胆子大些的兴奋莫名,因想着:原来鬼长的这般模样,今儿可叫我开眼了。

王大户早已吓得呆了,磕磕巴巴道:“你,你……”

梁文祈双目含悲,对着王大户深深拜倒,道:“岳丈,小婿死的当真冤枉。”

王大户未及回答,就听包拯界方重拍,喝道:“王大户,你因嫌弃梁文祈家世清贫,遂起悔婚之意,串通游方道士以收妖为名,行斩杀梁文祈之实,是也不是?”

王大户被包拯这么一喝,脑子更是一片混沌,茫然道:“草民不曾……”

话音未落,就听有女子哀恸道:“爹,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设计杀了祈哥么?”

展昭抬眼看时,却是一个小僮打扮之人跌跌撞撞分开众人上前,忽地想起方才刘天海曾向人群之中使过眼色,当时的书生和小僮,想来便是刘彪和王绣二人,想不到王绣竟扮作小僮,混于人群当中听审。

王大户被王绣这么一说,更是失了方寸,强自镇定道:“胡说,我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王绣不答,眼中不住滚下泪来,旁观诸人便有看不下去的,冷嘲热讽道:“王家老爷,人说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现下都见了鬼了,还如此嘴硬,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么。”

王绣直直盯住王大户许久,眼中竟是凄绝之色,俄而转身向梁文祈道:“祈哥,是我王家对不住你。”

梁文祈不答,只是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忽地露出一个古怪之极的笑容来,道:“绣妹,你的身上缘何如此浊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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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鬼状…下
王绣一愣。

其实何止是王绣,堂上众人中十个倒有八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王大户计杀梁文祈,梁文祈怎么反嫌上了王绣?

正莫名间,展昭跨前一步,沉声道:“王绣,你串通外人杀害梁文祈,还不认罪?”

未及王绣回答,展昭转向包拯道:“包大人,梁文祈被杀,王绣嫌疑,犹胜王大户。”

包拯点头道:“展护卫可是发现了什么?”

展昭点头道:“之前属下前往城西乱葬岗寻找端……和梁文祈,起坟之时,发觉两人都备具薄棺下葬,问起王家下人李三时,他也说是王大户念及翁婿一场不忍将梁文祈草草入葬。若是王大户设计杀梁文祈,他完全不用如此善待梁文祈的尸身,因此,属下当时就曾怀疑,王大户虽然不是很喜欢梁文祈,但是也不至于要杀他。”

包拯暗暗点头。

“还有,属下记得端木姑娘说过,人只能分辨人间五味,而鬼却能嗅出灵台清浊,灵台之味,洁净有之,甘醇有之,酸腐有之,浊臭有之,想那王绣若不是身造杀孽,如何会被梁文祈嗅出浊臭之味?王绣,你的精心布局或许瞒得住世人耳目,但断避不过鬼神之眼。”

王绣紧咬双唇,默然不语,只衣袂微微颤动,显出内心极为不宁。

梁文祈惨然道:“绣妹,若不是做了鬼,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竟是你要杀我。”

王绣仍不答话,脸色渐转煞白。

王大户看看展昭又看看王绣,一脸的不置信,急道:“绣儿,当真是你设的局?若不是你,你快说句话呀。”

王绣凄然一笑,淡淡道:“是我。”

围观诸人哗然,包拯暗暗叹气。

就见王绣泰然自若,伸手理顺鬓发,又略略整了整衣襟,方正色道:“是我,是我想出这法子,一心一意要杀了你。”

梁文祈踉跄着退了两句,良久伸手指向王绣,颤道:“绣妹,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心一意想杀你,我是富甲一方的王家长女,自小锦衣玉食,没受过半分委屈,凭什么为着早年的一纸婚书,就要嫁给你过一世衣不蔽体的穷酸日子?爹爹怕人说他嫌贫爱富,虽然心中不喜,仍不愿悔这门亲事,我却不甘心。你在世的每一日,每当我看到你,我心中都针刺一般痛,一想到今后要与你同床共枕,我就恨得夜夜不得安眠,后来我遇见刘公子,我心中喜欢他,愈是喜欢他,我便愈恨你,你若不死,我如何能过上自己喜欢的日子?因此上我假作重病,设下这收妖之计来杀你。杀了你之后,我不知多么痛快,我这一世,都未曾如此痛快过。没想到你活着不让我好过,死了做鬼也不放过我,还要告劳什子的鬼状拉我一起死,也罢,这一世,我王绣就把这条命赔给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与你姓梁的再无干系。”

开封府诸人先前讨论案情之时,都以为是那王大户起了悔亲之意害人之心,哪曾疑到王绣身上?现下听王绣如此说,俱都怔愣住了,展昭心道:王绣杀人,固然是罪不可赦,可是……可是……这位王姑娘,似乎也是个可怜人。

梁文祈木然呆立于当地,良久才道:“绣妹,我却不知你竟如此恨我……在我心中,我对你确是真心诚意,我一心只想为你好……”

王绣冷笑打断梁文祈道:“谁稀罕你的真心诚意了,你只想着要对我真心诚意,却不想想我想不想要你的真心诚意,我若不喜欢,你的真心诚意跟要杀我的刀有甚么两样!”

此话一出,堂上诸人皆是一震,连包拯都禁不住想:这女子说话恁的偏激,却也不无道理,在梁文祈看来,他对王绣真心诚意便是好,殊不知王绣对他的心意避之唯恐不及,他对王绣的“好”,恰恰是王绣痛苦的根源所在。旁人眼中的好,到了王绣这里便成了大大的“不好”,世人常说“推己及人”,但是由已去推人,未必正确,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梁文祈如遭雷噬,直直盯住王绣良久,双目中竟似流下泪来,身形晃了一晃,便跌跌撞撞往堂外去。

堵在门口的众人见他过来,生怕沾了鬼气连带自己也变作了鬼,唬的赶紧往边上避开,倒是给梁文祈让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就听梁文祈喃喃道:“罢了,我喜欢你,竟给你带来这许多烦恼,早知如此,我还来告状作甚,凭白连累了端木上仙……”

此言一出口,旁人倒还无恙,只展昭浑身一震,喝道:“你说什么?此事跟端木翠又有什么干系?”

梁文祈却似是痴了,浑然听不到展昭问话一般,自拐出门去了,展昭疾步追至堂外,四下看时,那梁文祈已到屋角,屋角处却立着一白一黑二人,两人将手中铁链往梁文祈脖颈上一套,便把梁文祈拖过屋角去,展昭疾步赶上,却在屋角处与急匆匆过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就听那人啊呀一声,展昭顾不得那人,四下看时,哪有什么梁文祈并黑白衣人?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正讶异间,方才那人忽地一把抓住展昭胳膊,急道:“展大哥,你快回去看看端木姐,她不好啦。”

展昭听出是马汉声音,待听他如此说,只觉眼前一黑,下意识伸手扶住墙壁,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马汉一跺脚,竟带上了哭音:“我也不知道啊,我们一直守着端木姐,谁知道方才她口中忽然溢出血来……”

话未说完,忽觉眼前人影一闪,展昭已然飞身离去,当此刻公孙策恰自堂内追出,见到展昭离开,不觉讶然,马汉忙将方才所话又说了一遍,公孙策心中大惊,思忖片刻,嘱马汉留在此地听候包大人差遣,自急急往客栈去了。

————————————————————

回头再说王朝,在端木翠房中等得坐立难安,忽听得门外急促步声,忙去开门,哪知门扇竟被砰的一声撞开,亏得躲闪及时,否则这一把非撞得头破血流不可。

展昭也顾不得王朝,疾步掠至床边,先去看端木翠,但见端木翠容色与先时无异,唇边却不断溢出鲜血来,只是细细一道,却已在枕边积作一滩,红的煞是触目惊心。

展昭又急又气,向王朝怒道:“我让你看着她,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却是委屈了王朝,王朝和马汉留守客栈看护端木翠,碰也不敢乱碰,待到端木翠无端口中溢血,两人直吓得呆了,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展昭话一出口,已知自己问的不当,却也不及向王朝解释什么,先探端木翠鼻息,入手仍是无温,心中焦急,伸手掏出帕子,替端木翠擦去唇边血痕,低低唤道:“端木,醒醒。”

等了半晌,不见端木翠应声,方才本已将血痕擦干,此刻唇边又有鲜血溢出,展昭只觉周身发冷,心头酸楚难以自控,伸手去握端木翠的手:“端木……”一句既出,喉头发哽,再也说不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就听公孙策道:“展护卫,你且让开,让我为端木姑娘号一号脉。”

展昭浑身一颤,直如大梦初醒一般,抬头看了看公孙策,起身让开,公孙策眼见展昭双目泛红,心中难过,心想:展护卫与端木姑娘一直交好,若是端木姑娘就此不治,唉……

伸手搭上端木翠腕间,与先时无异,半点脉搏都无,公孙策本待将手拿开,见展昭目中透出关切之意,竟是不忍,倒是展昭,面上希翼之色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别转了脸去,低声道:“她总是不会有事的,只不知遇上什么麻烦罢了。”

王朝忙点头道:“展大哥,我也是这么想,公孙先生不是说端木姐是元神出窍么,依我看是元神受伤了罢……端木姐如此神通,必不会有事的。”

公孙策听二人如此说,心中喟然,便欲将端木翠手臂放回被褥之下,方抬起时,忽地目光触及端木翠臂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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