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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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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夭转脸看去,门边小木阁里坐个和尚,伸脖子瞪眼,怒目金刚似的,忙拱手道:“打扰师父清修,小可仰瞻宝刹庄严,只望入内随喜拜佛。”

和尚面色稍和,道:“外省人?难怪不懂规矩,过来先买两柱‘礼佛香’,五文钱!”

桃夭夭道:“礼佛是应当的。”刚伸手掏钱,忽又生疑,问道:“不买香不能进么?外来的俗客,必须花五文钱才能游览寺庙?”

和尚道:“当然不是。五文仅限进门转悠,庭前化纸又二十文,禅堂撞钟再五十文。若想进大雄宝殿,须买两百钱的普贤菩萨开光描影。”

桃夭夭愕然,叹道:“奇了,佛寺开张作生意,你们真是敛财有道。”

那和尚丝毫不以为忤,道:“怕花冤枉钱,就办个‘皈依牒’,五两银子随你整年的游玩,岂不省事?”

桃夭夭暗暗摇头,思忖“出家人如此贪敛,可叹可鄙。我也不必进去看了,没得惹身铜臭。”掉头取道上山,走了数步,还听和尚在后面揄揶“外乡穷蛮子……”。

桃夭夭埋头只管登梯,转过几个弯,道旁枫林飘红,雾升霞举,胸中方觉舒畅。抬眼看林边一小庙,依山傍水,清幽别致。桃夭夭绕到庙前,举目端详,檐下木匾写有“伏龙庵”三个字,寻思“大庙势利,小庙总该清净罢?”

恰好十余个农民走出庙门,和庙祝叽哩咕噜的争辩——原来是庵里的佃户,因歉收求和尚减免地租的。那庙祝光头油亮,面色和蔼,笑道:“你们兄弟好不晓事。田租房产,均是主持老和尚经管,我跑腿的如何作主?莫若你们怂使乡里富户作几场大法事,白花花银子进帐,我再说些好话,老和尚自会高抬贵手。”

农户们将信将疑,反复追问主持的态度。庙祝恼了,喝道:“钱到事好办,火到猪头烂!跟我瞎搅和有什么用?”又想起灶房正烧着菜,忙喊道:“孩儿他娘,留心锅里炖的蹄膀,多加些水。”

里边作答,竟是女人的嗓音:“放心罢,酒也热好了,只等你吃饭。”

桃夭夭目瞪口呆,半晌道:“我开眼了,和尚喝酒吃肉,还养女人!”

身边有个青年佃户,最喜多嘴,悄悄的道:“他原先是本乡甲长。因看当和尚油水多,去五台山混了张度牒,回来才剃头作了庙祝。那女的正是他老婆,平日帮着照管香火。还有个八九岁的儿子,每日城里卖些香烛纸钱,小日子红火的很。”

桃夭夭兀自不信,吐舌道:“和尚有老婆,奇闻奇闻!”

不料给庙祝听到。这人倒也爽直,瞄了桃夭夭几眼,指着莲座底部的小佛像,笑问:“和尚没老婆,哪来的小和尚?”众人哄笑不已,齐刷刷盯着桃夭夭,仿佛他是从天外来的怪物。

桃夭夭面皮微红,忙离了小庙。又半盏茶的工夫,山道愈渐狭窄,前面危岩悬空,形成险峻的隘口。石下立着四个汉子,向过往香客收钱。桃夭夭大惑不解,近前问青天白日,谁敢拦路强行勒索?

汉子们是老实乡民,客客气气的解释:“近些年游人香客太多,山道时常被踩坏,林木多遭损毁,附近百姓为此赔了许多衣食。所以每日从卯时至申时,收每人十五个钱,用作护山,养林,安民的花销。这是县太爷恩许的,客官嫌贵,尽可晚间再上山。”

一名外地香客接过话头,笑道:“峨嵋山啊,是人家守着吃的祖业,咱们入乡随俗罢。”

没奈何,桃夭夭只得掏钱。自此而上,过清音阁,观心坡,万年顶又掏了几回钱袋。中午来至息神亭,就道边茶摊买了豆花饭,拌着咸菜吃了,饭钱也比山下贵十倍。随后要了碗米汤,正喝着,顺石阶来个年青道士,健步如飞,轻轻跃过山溪。喝茶的香客里有三个妓女,娇声喝彩“道长好俊轻功!”“武功俊,人更俊”,又嘻嘻哈哈的笑。道士脸红意乱,“扑通”失足掉落溪间,爬起来湿淋淋的跑了。

桃夭夭满腹忧思,暗忖“都说峨嵋山藏龙卧虎,我走大半天了,怎没见个高士异人?满山世俗气熏染,峨嵋派如何能洁身自好?”起身再往上走,渐感寒意森然,透肌刺骨。秋天的山风刮过,“呼喇喇”好似万箭穿空,他又是新伤未愈的身子,前仰后合几欲晕倒。单凭一口倔气,强撑到金顶,西边天际已微现暮色。

此时金顶正做佛事——普贤菩萨坐像开光大典。法会已散场,佛像前发售供品。数百件佛珠,水果,花篮,甚至香烛等物,全都明码实价。僧人高声吆喝,信徒争相抢购,此起彼伏蔚为奇观。桃夭夭挤进人群取暖,又见菩萨像旁施斋的棚子,碗里锅中鸡鸭鱼肉俱全,和尚泰然自若,居士大快朵颐,人人笑逐颜开。

绕过斋棚,华严寺内正有上座高僧讲法,闲杂人等不许喧哗。但听法师嗓门宏亮如狮子吼,门外隐约可辨“观当前此念何处来?刹那观想。观当前此念何处去?刹那观注。咄,何云观想?物我两空,猛着精彩,方知无所从来,无所从去,即见真性如来……”

桃夭夭拄门苦笑,暗叹“一棍子打蒙脑袋,岂不物我两空?那样就见性成佛了?《楞严经》说‘空心现前,乃至心生长断灭解,则空魔入其心腑。’唉,如今的法师不讲佛经正义,也不劝人行善,只鼓捣些‘当头棒喝’的玄虚噱头。”

寺门旁有个数佛珠的老婆婆,姗姗走近,好心相劝道:“小伙子,千万别站门槛上边。佛门虽大,只度有缘人,你站在佛门上进又不进,出又不出,菩萨也难度你啊。”

桃夭夭望着老婆婆那枯槁的面容,悲悯之情油然而生,弯腰深深的作揖,腰板尚未挺直,忽闻有人轻声念偈:“末法外道,如来门中毁如来;了空正觉,镜花背后无镜花。”

桃夭夭大惊,暗叫道“果然有高人!这两句偈子,正是斥邪显正的佛法真言!”急忙循声搜寻,却看讲话的象是个干粗活的沙弥,头戴破僧帽,身穿粪扫衣,背个破包袱,低头疾步而行。桃夭夭忙唤道:“大师留步!小子愚痴,请大师开释!”

那沙弥不应,只管往人群里钻。桃夭夭发足急追,三绕两转离开华严寺,沿羊肠小径直登山顶。周围人迹渐稀,前方背影朦胧,鬼魅般飘忽移动。顷刻来到小径的尽头,哪有沙弥的影子?远望暮霭缥缈,近闻空谷鸦啼,脚前是黑漆漆深渊。

桃夭夭茫然发呆,寻思“是我的幻觉吧?是幻觉,沙弥,秀才,蚕妖,小雪,全是我的幻觉……峨嵋派子虚乌有,根本不存在。世间万物皆为镜花水月,我到底要追寻什么呢?”

他所站立的位置,乃是峨眉山最高的景致,名为‘舍身崖’。平常云雾袅绕,空灵幽邃,观景的游客必用襟带缠住腰身,否则极易诱发飞仙的念头,纵身跳下万丈悬崖。桃夭夭首次离家,数日来阅历世情,看有钱人暴戾,看读书人虚伪,看出家人贪婪,早先尊儒敬释的心都淡了。加之“峨嵋派”无处可寻,他更觉心灰意冷,恍然间竟有堪破红尘的意思,当下迈开右腿,缓慢的伸向崖外。

紧要关头,背后霍地伸来两条臂膀,一把抱住他。来者喊道:“桃贤弟!你在此作甚?”

桃夭夭惊出一身冷汗,‘离尘辞世’的妄念登时消散。回头打量,那人竟是陆宽!桃夭夭喜道:“陆兄,是你?你也到峨嵋山来了!”

当下两人携手走下崖顶,互叙别后情形。原来桃夭夭大闹灌县后,县衙差役次日紧闭城门,满城追拿行凶的‘妖人’。陆宽避了两天的风头,雇了辆大车出城,今晨才赶到峨眉山。因不熟地理,胡里胡涂跟人上了金顶,不料竟与桃夭夭重逢。陆宽满脸欣悦,眉飞色舞,但讲到那天茶馆内的事,神色还是有点尴尬。

桃夭夭并不在意,笑道:“陆兄上山,仍是为求仙么?”

陆宽道:“那当然!愚兄人生地不熟,走错了道,要不早拜入峨嵋派门下了。”

桃夭夭愣了愣,惊喜道:“听兄长的意思,知道峨嵋派在何处?快告诉我吧!”

陆宽答道:“先父蒙乱尘大师相救,事后跪求收为弟子。大师赠言‘你家中尚有老小,怎可弃家修仙?倘若后辈子孙有根性好的,可让他前往峨嵋山九老洞,寻访峨嵋派,或能与我缘成师徒。’故此峨嵋派定在九老洞中……咦,贤弟声色急迫,莫非也想入峨嵋派学仙术?”

桃夭夭点头道:“是啊,是啊!”遂将自己所见所闻,以及对小雪的思念详细讲出,最后叹息道:“唉,佛祖是步步生莲,现今世道,却是‘步步要钱’。小弟居家时曾读了些诗书,思慕书里描述的景象,以为人间处处正气浩荡,今日方知太天真了。既然尘世无可留恋,我愿投身玄门,学得仙法还能陪伴仙子,何乐而不为?”

陆宽大喜,道:“你醒悟啦!作了神仙,美女娇娃应有尽有!哦,兄弟只爱小雪是么?真是痴情种子,愚兄祝贤弟学仙成功,早日抱得仙女归……”

两人越谈越投机,找了接待香客的小栈住下,又聊了大半夜才睡。第二天清早起床,草草漱洗,买了些馒头当干粮,问明了九老洞方位,便朝山腰走来。沿途谈谈笑笑,脚步甚是轻松。可是山道里行人稀少,比上金顶那条路冷清许多。晌午走到望仙坪,愈发的荒僻寥落,连打尖歇脚的小摊也没有,只得拿馒头充饥。陆宽忧心忡忡,食不下咽,说玄门正派怎会门庭冷落?别是又错了吧。桃夭夭不以为然,反觉世外仙府,本该远离尘俗的喧嚣。

吃完馒头,两人绕着望仙坪转悠。这片平地足有三四里宽,前临天池峰,后靠长生岩,崖壁中有个七八丈高的石窟,左近斜斜立着石碑——“九老洞”。陆宽走近一看,大失所望,顿足叫道:“苦也,这就是九老洞么?跟耗子洞差不多。”只见洞口与洞底相距仅数尺,既无楹联题字,又无香蜡供品,坑坑洼洼的,怎容神仙立足?只有几只癞蛤蟆爬来爬去的拱泥。

桃夭夭也纳闷,挠头东张西望,忽见岩石旁有个小男孩儿,四五岁模样,手拿草棍儿拨弄沙土。他心念微动,拉了拉陆宽的袖子,道:“陆兄,你快瞧!”

陆宽眯起眼,见那孩子头扎小辫儿,浑身尘泥,是最寻常的乡野村童。他正没好气,问道:“瞧什么?他是峨嵋仙师?我们去拜他?”

桃夭夭道:“不是啊。你瞧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地,小孩儿从何而来?此状深为怪异。”

陆宽拍拍脑门,连称:“咦,有道理,有道理!”挨近那小童,屈膝蹲身,招呼道:“喂,小娃儿,过来问你点事。”

小孩不应,全神贯注的凝视地面。桃夭夭暗想“幼儿最好动,绝无定力长久关注事物,我看其中必有名堂。”堆了笑脸,温言道:“小兄弟,你在干什么啊?”

小孩头也不抬,含糊道:“我跟蚂蚁吵架哩。”

桃夭夭又问:“为什么跟蚂蚁吵架啊?”

小孩道:“它们偷了我的糖,不还,还骂人,可恶讨厌!”手里草棍乱捣,朝沙堆吐了口唾沫。

陆宽嗤之以鼻,轻拍桃夭夭肩头,道:“贤弟别瞎问了,小孩儿的言语颠三倒四,如何信得?他若跟蚂蚁讲话,我就能跟凤凰对歌了。”

小男孩闻言扬起头,瞅了瞅陆宽,撇嘴道:“你吹牛!兰师姐吹‘正阳朝凤笛’,凤凰才显身跳舞哩。她都不会跟凤凰唱歌,你哪会?”

“兰师姐”三个字,犹如轰天霹雳,震得两人耳鸣身颤。桃夭夭强抑兴奋之情,跟小孩搭茬:“兰师姐是谁呀?是她教你跟蚂蚁说话,对不对?”

小孩点点头,道:“嗯,兰师姐是驭兽门弟子,她……”忽而警觉,起身歪着头左瞅右瞄。两人也端详孩子相貌,看他塌鼻大耳,细眼厚唇,丑中带憨态,既顽皮又可爱。

相互看了半晌,陆宽捺不住心急,上前问道:“小兄弟,你是蜀山峨嵋派的人么?你认识乱尘大师吗?”

小孩眼睛闪亮,忽地尖声大叫:“啰叉,婆伽梵,波啰点阇吉唎,跋阇啰迦那迦波啰婆!”唬得两人连连后退,莫明其妙。小孩若有所思,喃喃道:“好象不是妖怪……不行,要仔细检查。”说着绕行转圈,神态严肃,目光紧盯两人的臀部。

桃夭夭问道:“小兄弟,你刚才念的什么?”

小孩道:“是‘摩诃降魔咒’,凌波大师姐教我念的,妖怪听了就会现原形。大师姐说,最近妖怪多,若是遇到外人打探峨嵋派,就得念这个咒语。”又伸手摸索陆宽的屁股,点点头,道:“没有露出尾巴,看来你们不是妖怪。”

两人啼笑皆非,桃夭夭道:“我们不是妖怪,自然没长尾巴。”

小男孩脸色登和,挥手道:“那你们走罢。”依旧捏了草棍拨蚂蚁,才问他的那些话,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两人如何肯走?陆宽寻思小孩子不懂道理,空口白牙不行,须得给点利物引诱他。于是掏出两枚铜钱,俯身塞入小孩手中,笑道:“小兄弟,先拿着!你带我们去拜见凌波大师姐,我再给你二十个钱买糖吃,好不好?”他猜测“凌波大师姐”是峨嵋派内极重要的人物,访不着乱尘大师,先拜拜那位大师姐也好。

小男孩眉开眼笑,雀跃道:“这两个圈圈,好象糖饼哦!”将铜钱塞进嘴巴,“嘎崩嘎崩”的大嚼。桃夭夭大惊,道:“那是铜铸的,吃不得!”却见小男孩抿嘴咂舌,吃得十分香甜,唇角的粘涎滴落地面,引来蚂蚁围聚争食,显然他的唾液中饱含甜味。

陆桃二人目眩神驰。桃夭夭骇然道:“铜钱……被变成糖了……小兄弟,你的法术真奇妙!”

小男孩得意洋洋,仰着脑瓜道:“凌波大师姐教我的,‘三番化糖术’,能把小东西变成糖。我最爱吃糖,没糖的时候我变石子吃。”

陆宽兀自不信,掏几个铜钱出来,摊开手道:“你再变给我看,不许偷巧掉包,就放我手里变。”

小男孩泄气道:“三番化糖术呀,每天只能变三个糖。我先变的石子糖给蚂蚁偷啦,才变两个圈圈糖吃了,今天不能变了。凌波大师姐说吃糖坏牙齿,化糖术每天只可用三次……嗯,等我长大了学好本领,天天都变……变五十个的糖!”顿足发誓,一副胸怀大志的样儿。

陆宽暗想“毕竟是孩童,数数都数不清,如何会仙术?”怅然缩回手,苦笑着道:“五十个糖,你的糖真多。”

小男孩乐了,道:“是啊,我的名字就叫唐多多嘛。好啦,我肚子饿了,回去啦,再见!”扔掉草棍儿,迈腿要走,看陆桃二人作势尾随,忙道:“别跟着我!”

桃夭夭给陆宽使个眼色,两人同时站住,道:“不跟,不跟,你尽管回家。”又走了七八步,霍地回头,发觉三人距离仍没拉开,唐多多“哼”了声,按住后脑勺一转,倏然身影消失无踪。四周唯有小顽童的笑语随风飘荡:“大笨蛋,跟我啊?跟班跟大娘,跟到河边洗衣裳,哈哈哈……快找我哦,找不出来我真走了!”

眼看求仙的线索要断,陆宽急得团团乱转。桃夭夭听唐多多话音飘忽无定,记起巧儿也使过类似的法术,急中生智,把巧儿送的玉牌捏在指间,摇晃着道:“唐多多小兄弟,你看这是何物!”

阳光照映那玉牌,璀璨夺目。唐多多“啊哦”叫两声,忽地跃出身形,就象从一扇门里跳出来,走近仰望,拍手道:“巧姐姐的‘镇魂珏’,她送你的么?那你们是好人!”举臂要拿玉珏,桃夭夭怕他变糖吃掉,忙收入囊中。唐多多并不着恼,神态比先前亲热多了,笑嘻嘻的问:“你们是谁?要干嘛?”

陆宽忙道:“我叫陆达远,他叫桃夭夭,我们是来投靠峨嵋派,拜师学仙的。”

唐多多年纪虽小,也懂得门规,道:“想加入咱们峨嵋派啊?必须由本派弟子接引,你们的接引人是谁?”

听他直承“咱们峨嵋派”,陆宽象吃了颗定心丸,笑道:“唐小兄弟,干脆你做我们的接引人?以后我每天给你五十个糖。”

唐多多垂涎欲滴,想了想,板起小脸道:“不行!至亲好友才能当接引人,这是大师姐讲的!你先每天给我五十个糖,咱们成了熟识朋友了,我再给你们当接引人。”

桃夭夭不愿跟他多纠缠,蹲下身子,郑重道:“我有个极相熟的好朋友,叫做小雪,是个女孩子。她可做我们的接引人。你叫小雪出来好么?”

岂料唐多多眨巴小眼睛,茫然道:“小雪?我们那儿没有小雪。”

桃夭夭心头“咯噔”一下,脸色微微泛白。唐多多又道:“峨嵋派弟子比蚂蚁还多,那个叫小雪?我不晓得。”

桃夭夭长舒口气,寻思“原来峨嵋派弟子众多,小孩未能遍识姓名,当属常情。”沉吟片刻,尽力给他描述:“就是……爱穿紫衣服的,长得很美很好看的姐姐……”

唐多多突然跳起来,抢着道:“最美最美的美女!美女姐姐,是不是?”

桃夭夭连连点头,喜道:“对,对,她是最美的。”

唐多多道:“那好办,我马上叫她出来!”迈动小腿往洞口跑。桃夭夭又喊住,把“镇魂珏”交给他,嘱咐道:“记着,跟姐姐讲清楚,这是我送……送她的信物,聊表相思的情意。请她念我一片挚诚,务必前来与我相会。”

唐多多叫道:“哎呀呀,叽哩咕噜真麻烦!你喜欢美女对不?我告诉她行了!”撒腿直奔九老洞,入洞三尺,身影瞬间消逝,好象溶进了看不见的水墙。

陆宽道:“好小子,别的事情糊涂,男女情爱一点就通,真是天赋异秉。”

等了两盏茶的工夫,桃夭夭如同等了两百年,不住踱步搓手。忽然洞内雾气缭绕,朦朦胧胧的,恰似玉帘缓慢掀开。陆宽颤声道:“好,有动静。”桃夭夭面红耳赤,心跳如狂,脑海里思绪潮水似的翻腾——“我,我终于要见她了,我要和小雪当面谈话了……她冰雪聪明,看了我给的信物,自然明白我的情意。她会不会害羞?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轻浮?哎呀,我真冒失,怎能那样袒露胸臆,太冒失了……”

正慌乱间,唐多多飞身跃出,振臂大呼道:“当当当,美女来了!”

桃夭夭忙低了头,太阳穴突突乱跳。耳闻脚步声“沙沙”靠近,少女的裙摆映入眼帘,正是熟悉的紫色。他手脚发抖,脑子发蒙,明明告诫自己要稳重,事到临头却完全失去控制,嘴唇哆嗦,象傻子似的表白道:“姑娘,我,桃夭夭,我喜欢姑娘!我……我愿和姑娘白头偕老!”说到这儿猛然惊觉,暗叫道“我的妈呀,我说的是什么?”脸红到后脖子,既后悔又惭愧,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忽听那少女幽幽一声长叹,好象并未发火。桃夭夭状起胆子抬眼观望,刹那间瞠目结舌,如同白日见鬼。

眼前站着个身穿紫裙的女子,二十多岁,团白脸,水桶腰,屁股翘起,胸脯挺出,腰身扭成波浪状,摆的姿势形似嫦娥奔月,实际比傻大姐赶鸭子还难看。

唐多多扬起小脸,得意的介绍:“她是水仙姐姐!峨嵋派最美丽的美女!”

水仙姐姐收起身段,鼓起金鱼眼,神情几分幽怨,几分迷醉,缓慢朝桃夭夭逼近,梦呓似的道:“我美丽,但是忧郁;我纯洁,但是高傲。我那妩媚妖艳的外貌和冰清玉洁的气质,令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被人们的目光无情的揪出来。我那张耐看的脸,配上那让男人欲火中烧的身体,注定我将背负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

陆桃二人吓得骨酥肉颤,腿脚软软的象灌了醋。陆宽轻拉桃夭夭的胳膊,悄声道:“贤,贤弟,幸好我没吃中午饭,你的仙女真……真叫人惊心动魄。峨嵋派的美女都如此,我,我看我也不用学仙了。”

唐多多道:“水仙姐姐整天说自己最美,是峨嵋派最美的美女。你们找得人肯定是她!”

陆宽暗暗松口气,抹了把额头冷汗,心想“好一朵水仙花,却是自己臭美。我呸,狗尾巴草都比她顺眼。”

水仙姐姐泪眼含情,宛如怨妇发春,盯着桃夭夭道:“我,十五岁束发及笄,师尊命我加入峨嵋派。自那以后,我的美貌与贤淑轰动了整个峨嵋。女弟子们嫉妒,男弟子们疯狂的示爱。七年啊,时时刻刻,我都要躲避形形色色的痴情男子。我快被那群狂蜂浪蝶逼疯了!……直到方才,多多给了我你的信物,转述了你的深情,我才勉强决定以身相托,借此断绝师兄弟们无穷无尽的纠缠。唉,桃公子,你运气真好,趁我还未改变主意,千万别放脱到手的机会哦!”说罢紧紧握住桃夭夭的手腕,打死也不松开。

桃夭夭猛醒过神,脑袋摇得象拨浪鼓,道:“姑娘,你误会了。我认错了人,其实我要等小雪……”

水仙姐姐道:“等小雪那天成亲么?这都九月份了,晃眼就是小雪嘛!哎呀,你好性急,讨厌讨厌,人家不来嘛……”嗲声撒娇,捏起粉拳轻轻敲击。打得桃夭夭面如土色,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边陆宽问唐多多:“这位水仙姑娘,真是峨嵋派的弟子?”

唐多多答道:“是记名弟子。巧姐姐讲过,师尊怕水仙姐姐到凡间去,所以收她作徒弟。”

陆宽点点头,寻思“难怪,这么个疯女人放下山,乾坤虽大也再难清静。不过遇着她却是我求仙的契机。”当下满面堆笑,拱手道:“桃贤弟,恭喜啊恭喜,天降良缘,喜得佳人青睐。”

桃夭夭慌道:“陆兄,莫起哄啊!小弟身陷危境,兄长快想法救命!”

陆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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