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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商河-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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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见说,面上怃然,心中却多了一丝希望:“到了京山县,便知会地方,多着兵马护送,本官有皇命在身,这点小小要求,应该不会有地方官作梗吧?”
但这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眼看京山县已经近在咫尺,大道上行人车马渐渐多了起来。却有数骑青衣贼人又陆续掠过这队官差。万俟心中暗惊:“这是哪里的贼人?胆敢在官府眼皮底下这般作为?”
幸好贼人并没有动手。
“大人,今日料来没有大碍了!”领路地侍从吁了一大口气:“过了这片岭子,便是京山县城!”
万俟悬着地心这才放了下来,但没有想到的是,刚绕过两个小小土丘,前方官道竟然已经被堵塞!
前方三百步开外,百余骑立在道中。将官道挡得密不透风。远处车马行人都远远观看,却无人敢上前打听事端。万俟仔细看时。这伙人却并非此前吊尾地那伙,不但身上穿得乱七八糟,连在马背上的坐姿也是东倒西歪,个个看上去都斜眉吊眼的,哪里是正经大宋子民?但看个个骑的却是江南一般贼匪所不能拥有地大宋军马!那马股处都有烙印,万俟早年间也曾与军中多有交道,岂会不知?这伙贼子又是何出处?居然能够在军中借出马来?
万俟还在那里犹豫时,听得后面马蹄声骤起,回头一看,不下六七十骑从后方赶上,却不是那伙青衣贼人是谁?
“大…………大人…………”万俟身边一吏突然警醒:“依小地看来,前面这伙是军中老兵!后方的却不是官家兵马。”
万俟这时也看出些门道来了,前方拦路的虽然行为远不及后方的贼子“端方”,但一股子肃杀之气犹存,而且过半的骑手身着的恰是大宋鄂州军兵所着地夏季棉褂,民间虽然也有这样衣着,但要这般整齐划一,简单难看,却是极少有地。
“上去问问,哪位将军麾下,叫他们防备后面地贼人!”万俟此时抱一丝侥幸:“说不定这些个官兵,就是为了对付后面的贼子而来!”
那随侍跨马上前,在距离“官兵”三十步外止住,在马背上拱手道:“各位军爷,当面是泽州枢密行府相椽万俟大人,赴任路过荆州,往襄阳渡河。只是后面一伙贼子紧随不舍,不晓得众位是哪位将帅麾下,若能驱除了这伙贼子,万俟大人必在襄阳府为众位请功!”
万俟远远看去,不晓得对方答应了些什么,见自家派遣出去地侍从突然扭转马头狂奔,却不过数十步,突然自马背上栽倒下来,扑地长嚎,背上插了两只长箭,竟然不知是对面官军中哪位发的,连弓箭都没有看到。
这下子变生肘腋,万俟一行人个个骇然:官道之上,大宋朝的官兵竟然敢擅自劫杀官差?当真岳飞一死,田师中和林大声就是这般管治荆襄兵马的么?这还了得!
但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前方两边眼看都不是善茬,哪个惹得起?
恰在进退这两难间,突见后方贼首纵马过来,万俟一行骇然避让,却见那贼首经过身侧,直往对面官兵处去了,只是路过之际,侧目怒视一眼,万俟浑身有如筛糠,嘴唇发颤,说不出半个字来。
“众位辛苦!”那贼首却径直冲到官兵面前,拱手为礼,这伙官兵初时极为惕惧,不晓得是何方英雄来抢生意,待仔细看时,却有一外相识的老兵出列拱手作答。
“当面可是鄂州府王…………”
这贼首摆手止住,那老兵才道:“主事远来辛苦,只是这老贼与某等实不共戴天。岳爷之冤,多半由这老贼罗织,纵然不能直入临安杀了秦桧,能在荆州屠了此贼,也可稍快心怀,这七年来。老兄弟们熬得好苦!主事既在杨神枪属下,莫非当真要保这贼子至泽州相府做官?”
这贼首道:“如此岂是道理,这老贼万当得起千刀万剐,只是天下人皆欲杀之,犹不足以雪岳爷冤屈,如何杀法,倒要斟酌。杨爷的意思。天下间能够杀此贼者。不过三数人而已,其中一人便在河东,如果将此贼就在荆州杀却,未足为快。诸位皆是岳爷麾下英雄,这几年鄂州御前兵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诚然难过,却还须放此贼多活几日,过河受死!”
官兵们面面相觑,好一阵喧嚣。这才安定下来。那为首的老兵犹豫道:“莫非杨爷要亲自下手?”
这贼首道:“是二公子!”
众官兵肃然。
过得片刻,却有一老兵苦着脸问道:“若是这老贼过了河去,却投金人,那时岂不便宜了他?二公子须不在河对面接着,如何杀得了此贼!”
这贼首心下不快,面上却沉静如水,克制着不发作。高举右手往后作了个手势。后面青衣贼伙中三数骑得讯。纵马匆匆掠过万俟一伙,径往官兵面前止步。其中一骑居然蒙着面,这大热地天里,倒罕见得很。
贼首对那蒙面贼子点了点头,那人才将蒙面布扯下来,对面官兵看见,都是一阵疑惑,过得一阵,几名老兵不约而同滚落下马,上前施礼,一名老兵颤声道:“莫不是…………这位莫不是…
众官兵哗然,都下马拱手为礼,那马背上地青年受之不疑,只微微拱手还礼。
稍移时,贼首才清清嗓子,道:“众位这下子可放心了么?”
官兵们此刻恭敬已极,再不多言,纷纷控马开道,为首的老兵对贼首道:“主事的此去辛苦,只是还须多加小心,若是有何意外,只怕难对鄂州兄弟交待,不可不慎!”
那贼首道:“此事哪还用得着交待?某家便掉了脑袋,也须护得周全!”
万俟一伙看得目瞪口呆。这官差上前搭话,就被冷箭射死,这贼子上前搭话,居然能让官兵下马行礼,眼下双方居然合兵一处,在前方开道,倒是这万俟在后面,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前方就是京山县城了,没奈何,只得跟上。
“兵匪一家,莫过于此!”万俟在京山县城中官驿歇下时,恨得咬牙。但经一事也长一智,见到县主时,万俟咬紧牙,死活不提路上贼匪,更加不敢叫地方兵马护送,昨日之事,明明就是那伙官兵想杀自己,而这伙贼人居然将官兵拦了下来,究竟谁才是对自己不利的一方?万俟自己都糊涂得很,明明这贼子们对自己颇为不敬,偏生在紧要关头,还得靠贼子们护卫!
“罢了,是祸躲不过,且走着瞧!”
这一来,万俟再无畏惧,反正这伙贼子就当是自己的保镖,反而是路上有不少毛贼想要发财,都是被这伙青衣贼退,或者劝退,一路上平安已极,只是到了襄阳,入城之前,万俟竟然对城中官兵大是不放心,还犹豫了一阵才肯入城。
城中兵马统制林明是林大声远房侄子,早得到其叔叔书信,晓得万俟要从此地路过,见面时也没甚好声气,只道:“大人要往杨铁枪处赴任,末将原有护卫之责,只是此去伏牛山以北,尽是金人兵马出没,若是官兵去了,又有擅起边衅之罪,末将担当不起,出了襄阳城,大人只得变易服装,与行商搭伙,直到泽州榷场,便是杨铁枪地界,金也便奈何不了大人了。”
万俟对此倒也早有预料,想来不会有官兵送自家渡河,但没有想到地是居然要扮作行商!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知此子乃是林大声心腹,得秦桧吩咐,岂会给自己照顾?不下只得装聋作哑,就当没听到,仍惟惟连声,自家下来愁苦不已。
歇得两日后,林明着人知会万俟:“大人,今日午时,晋城商号有大队车马就要北上,这伙行商有金国印鉴作保,金人不敢为难,倒是大人的好去处,末将只能帮到此处,其余便看大人福气了!”
万俟无奈,只得道:“上复你家将军,多谢照应!日后南返,还当重谢!”
那传话地小吏口中客气,心中却道:“回来?只怕没有那一日了!”
果然,万俟带三五侍从,易服随行商上路之时,还未觉不妥,待进了金人地界,陡然惊觉:原来那红脸地贼首正在行商中,且是行商之首!
万俟顿时心若死灰!
(如果章节有错误,请向我们报告)
第二百四十章 当年酣战处,老贼
         晋城商号不动则已,一动则规模不在小处,只要通过鄂州分号往北运送货物,自家又有泽州府榷场文书,想运多少便运多少,加上南北兵马都打点得齐整,自家又有强悍的护送队伍,莫说寻常打家劫舍的毛贼不敢正眼相觑,便是巡视河防的宋金兵马也往往绕道而行,免生事端。
南北大小行商为避免金宋两家兵马为难,都愿意与他们同行,是以一过襄阳,这伙行商的队伍汇合了江南各路散兵游勇,地方商贾,只是拉货的马车就不下一百五十辆,还一众老弱妇孺所乘“客车”也在三十余辆上下,前有斥候开道,高举晋城商号旗帜,早二十余里开路,一面是哨探,也不无扬威之意,告诉各路势力,晋城商号自此通过,莫要不长眼,前来招惹。仗着金国泽、潞二州府尹的职衔,杨再兴名头所到之处,在金人面前耀武扬威,也无人敢招惹。
万俟起初尚不在意,只是诧异这伙行商势力熏天,南北通吃,只是随的带刀带枪的镖师就不下三百骑之众,马车上还多的是长兵器,看这伙镖师模样,怕是一般的金军游骑绝不在话下,也难怪一直到了朱仙镇,也无一个金上前盘问。
这朱仙镇虽人烟不多,但晋城商号规矩,南来北往之时,定要在此处略歇一歇脚,不无缅怀岳飞当年战的意思,这点却非杨再兴吩咐,而是历来伙计们形成的习惯,却无人违悖。这晚到了朱仙镇。八月金秋之季,虽不到十五,也差不了两,大半轮明月所照之下,夜色中近千人马歇息所在,热闹非凡。处处篝火,欢声笑语,自北方而来的胡人自顾弹唱不休,惹得众多宋人围观,其中少数甚至远从西域而来,商号中伙计早看得多了,也不为意。但诸多宋人行商却看看津津有味。连万俟也来兴致,连日在车中闷坐,早想开开眼界了。但年老之人,对这些稀奇古怪地东西很快就失去了兴趣,不到半个时辰,便不再看下去而是由几名随侍仆从相伴,往人声寂静处独自赏月,这里对他而言,早年也并不陌生,倒有一番故地重游感慨。
谁想才离开大队不到半里。身边突然有如鬼魅般冒出十余个商队的镖师来。其中有两位却是蒙着脸的。
“这是泽州枢密行府的万俟大人,汝等不得无礼!”那些个侍从早吓得两腿发颤,不晓得这伙晋城镖师是何路数,却兀自嘴硬,在那里装腔作势,一副衙门嘴脸。
“哈哈!还道是谁!原来是泽州府的大爷,难得难得!这么好的兴致。到这荒僻处来赏月?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这位大人要到泽州府上任。以后酒是有得喝了,只是这人生几何嘛,却也难说得很,小子们忝在护卫之责,只怕这位老人家一不小心,遇到狼虫虎豹,伤了贵人,大是不妙!”一位蒙面客语带讥刺,说话间全半点敬意,大大咧咧地,上前搭讪道:“老人家年岁大了,不晓得这里不是好耍处,当年宋金兵马在此死伤逾万,英魂不散,恶鬼四出,加上金人脚下,处处游骑,不论撞上哪个,都没好果子吃,这般年纪,还不好生惜命,四下乱走怎地?”
这话说得轻飘飘地,配合四下里虫鸣鸟噪,又人迹稀疏,免不得让人心头生寒,万俟一身冒起鸡皮疙瘩,一时口唇发颤,说不出话来。
“呔!这囚徒好大胆子!敢对我家老爷这般说话?!”一名随侍见这伙人光说不练,开始嚣张起来,上前一步,开始指斥那蒙面的首领:“你是何人,藏头露尾的不是好汉,此去泽州府恰是我家老爷治下,还敢在此撒野!”
那蒙面的首领哈哈一笑,随即面容转肃,沉声道:“这位兄台提醒得是,某家倒忘了,到此处还怕怎地?!”
当下也不多言,缓缓将蒙面布扯下,赤面长髯,却不正是襄阳路上那贼首是谁?
“你…………你…………你…………”万俟如坠冰窖,这才惊惶起来,却终于鼓起余勇戟指喝斥道:“如此狂妄,就不怕老夫到了泽州府,在杨神枪面前告发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众镖师纵声大笑,声振四野,几名刁钻些的,便向那贼首笑道:“王大爷须小心着,若是这位大人到泽州杨神枪处告发,只道是路上护得不够周全,岂不面上光?全不可大意了!哈哈哈!”
那贼首捋须冷笑:“不错,杨神枪早有吩咐,不可伤了老爷身上一根毫毛,王某本待坐镇鄂州,只待这位老爷过河的佳音,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若不亲自护送,只怕总有差池,天幸一路还算平安,没让老爷受惊吧?若是有甚不周全处,还请老爷海涵则个!嘿嘿嘿嘿!”
最后这几声笑得难听之至,不晓得是喜是怒,万俟只觉得浑身不安,不敢再多说半字,见这伙镖师不再生事,悄悄往后便退,那伙镖师见万俟回到大队之中,也不以为意,不再进逼,只随他去。次日李固渡上,金人见是晋城商号车马,眉花眼笑地接过银钱,大大咧咧地放行了。而码头上十余艘500石以上的大船早在那里等了两三日,都是过惯地熟人,高声招呼,寒喧不休。万俟下得车来,正要随侍从们上船,却有数名镖师迎将上来,为首地一拱手,低声道:“这位老爷大约便是泽州衙门的贵客了,杨爷早有吩咐,为老爷备了大船,不必与这些个商贾共处一船,这便随小的来吧!”
万俟等早晓得这里不是自家能够放官威的地方,当下也不客气,随这伙镖师便行,不过数百步远近,果然见好大一艘船,上面也飘的是晋城商号旗帜,却不下二千石容量,装个数百人也不在话下。上得船去,立时察觉妥:这满船的尽是商队镖师们,几乎没一个行商,除却商号自家的几个主事在船上,其余连半个客人也没有,自家这几个在船上打眼得很,若不出意料,那贼首也多半在这船上!
果然,进了主舱,见数丈宽阔,便是居家厅堂,也不见得有这般大,且陈设一如岸上富贵人家,桌椅尽是上好檀木所制,茶具无非江南名瓷,壁上竟然还挂了几幅字画,哪里像武人风格,直是官家大宅气象!万俟犹豫未定,坐未安席,就听得一声长笑声传来:“哈哈哈哈!若非如此大船,王某还不放心贵客,直须双眼不离老爷左右,才可安生渡河而北,不知这位老爷以为如何?”
万俟在舱中,闻声已经一颤,却见掀帘处,那贼首穿一身锦袍进来,花团锦簇,富贵之极,却并不显得突兀,大约平常也这般穿着,反而是青衣贼装显得有些不协调。
万俟强作镇定,和声道:“好汉既是番好意,老夫到了泽州府时,必向杨相公美言,不敢背德!”
那贼首又是一阵长笑,却对帘外道:“公子还不进来,与官老爷打声招呼?”
舱外一人轻声应是,却迟迟不肯进来,待进来时,脸上犹蒙了一块白叠布,看不真切。
“这位好汉是?…………”万俟突然觉得浑身不安,这才想起,昨晚与这伙镖师一起的,也有位蒙面贼子,只是看不真切,但身上却有一股子威逼之气,细细想来,昨晚让自己睡不安寝的,却不是这贼首,而是这位一直蒙面不语青年,至少从说话声气可见,当远比这贼首年轻,何况刚才这贼首还称其为“公子”,大约该是这贼首的尊主之子,当下不敢大意,起身询问。只是眉目之间,像极了熟识之人,只差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大人一别经年,居然康健如昔,难得!难得!很好!很好!”那青年果然识得万俟,只是说这话时咬牙切齿,浑无半点相贺之意,听上去极是怪异:“当年某家年幼,还怕记不得大人模样,岂知今日一见,大人风采如昔,此为家父之大幸矣!”
万俟听这话时,当是早年间一位极熟地友人之子,却不晓得是哪个,只得拱手道:“贤侄好记性!老夫眼拙,竟认不出贤侄是哪位故人之子?还请贤侄赐教!”
笑话,要让你认出来,干嘛不除了蒙面布巾?
那青年却纵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贤侄?不敢不敢,某家戴罪之身,不贤得很!至于故人么,倒也算得上,不知老大人看到某家模样,认得出来否?”
当下也学那贼首一般,将蒙面布缓缓除去,露出一张英气勃勃地俊俏微须脸来,虽然稚气未曾脱尽,也薄薄有了些许胡须,只是大约饱经变故,别有一种沧桑之意从眼中流中,眼下看上去眼神闪烁,不晓得是悲是喜,但万俟却是触目一惊:“莫不是?莫不是!…………”
“岳!…………岳云!…………”万俟大骇,尖声叫道:“你是人是鬼!意欲何为?”
那青年沉声道:“家父与家兄早死在老贼手中,还惊慌甚么?在下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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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河上吓老贼,宫
         “啊呀!…………”
万俟一声大叫,不再颤栗,以六旬老叟难得一见的敏捷扑向舱门。
开玩笑,岳飞第三子就在眼前,岳飞昔年眉目风采依稀可见,万俟哪里还不明白,这才是让自己这两日心惊肉跳的主因,眼下既然已经照了面,还不夺路而逃,岂非死路一条?但这才是极度惊骇下的本能反应,合船皆是晋城商号镖师,杨再兴麾下,岂能不与岳霖一路?此时万俟早顾不得许多,哪怕是涌身往滔滔浊水中一跳,也胜似与这等不共戴天的大仇家同舱对面而处!
岳霖却只是眼睁睁看着这老头子在舱中猛窜,似笑非笑,也不加阻拦,但万俟才到舱门处,却适逢那贼首跨进来,几乎撞个满怀,骇然之下,进退失措,再细看时,舱外数十镖师挤得水泄不通,便是撞将出去,只怕也看不见河水,当下手足发颤,怔在那里,浑身筛糠,作声不得!
“这位老爷,还未到任所,如何便要回头?”贼首满面堆欢,一边拦住万俟,不使出舱,一边却笑逐颜开,细心存问。
万俟心知不妙,秦桧送自己往泽州,一则晓得岳雷在河东,未必肯放过自己,二则杨再兴虽暗中当了附马,却仍是岳飞旧部,不晓得会如何处置自己,不过最好是死在岳雷手中,如此坐实了岳飞之后人谋反大罪,此后岳案再无翻案之日!但眼下光景,只怕不明不白死在这大河滔滔浊浪之下,却无人知晓,岂不冤哉!
“大人何必如此着急?”岳霖年方十八,只有满腔恨意,不知如何发泄。自父兄身殒,日日切齿拊心者,便是念念难忘万俟、张俊、秦桧等辈,眼下主凶之一就在面前,反而没了那种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急切:“不过三两日,便到泽州,晚辈常记大人对先父恩德,必不致令老大人至泽州前有分毫损伤!”
万俟听这话说得轻飘飘地。其中一股恨入骨髓之意却挥之不去,不由得气沮意丧,手扶身边舱壁,缓缓瘫坐回椅中,再也没有适才纵身而起的力气。此刻闻说可以安生抵达泽州府。一丝希望慢慢升起…………说不定杨再兴看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圣旨,肯与岳家作对,保下自己性命呢?
“都机灵着点!”王翰宇回头叮嘱众镖师:“三公子吩咐,不可怠慢了泽州枢密行府的官老爷!若少了根汗毛,杨爷那边不好交待!”
众人轰然应道:“是!”
这边厢万俟苦苦捱过与仇家同路的时辰,上京城中却有一人已经忍得不耐烦了。
裴满氏与完颜亮儿在宫中共商国是,每每难以委决之处。仍欲报与皇统帝完颜。但完颜终日沉湎醉乡,只是一迭声催要大批晋城老窖。其余上京土酿再难入口,这酒后劲极大,饮得大醉之下,两日犹不能全醒,是以多半面对裴满氏时,都处在半醉半醒之间,当日几乎误杀裴满氏。完颜醒过来后。还略有些惴惴,但欲召裴满氏自辩。却闻说裴满氏恰与右相商议军务,其他尚书省文武都在,吩咐不得搅扰,不由得怒从心头起,遂废此念。
这日夜已深时,完颜亮在宫中却才忙完政务,遣散所有文武,入内与裴满氏作别,却见裴满氏将一应文书搬开,吩咐婢仆们在内殿整治炉灶,将一锅羊肉煮得浓香四溢,四下里宫灯高照,炉旁两碟酱,并诸般调料俱备,地方本不甚宽大,暖洋洋地,只这香味闻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右相连日辛苦,本宫落得清闲些,今日晚也晚了,右相腹中饥否?”裴满氏微微笑道。
“不敢劳皇后下问,臣倒确是饿了,只是时辰已晚,不敢领皇后赏赐,还是回府的好。”完颜亮虽然在其他女人面前可以放纵,但在大金国第一女人面前,还是懂得保持必要地尊重。何况此女并非胸大无脑型的浅薄女子,而是大金国实际上的第一宰相!
“这却不妨!”裴满氏略有些尴尬,道:“这算得什么赏赐?右相如此生分,本宫哪里敢留难?”
这话就有些不好听了,完颜亮哪里还反应不过来,摇摇头,叹道:“臣却颇犹豫,若回府去,又怕错过了这番美味,家下庖厨粗陋不堪,哪里整治得出宫中这般美味出来?既是皇后恩典,敢不从命?”
二人对视,裴满氏笑魇如花,却尽量掩饰,吩咐道:“这班蠢奴,还不为右相看座?”
这也是大金国风俗,若是在南朝,哪位王爷敢与赵构嫔妃对坐?女真族人规矩,兄终弟及也是常事,何况叔嫂间同席共餐,算得甚么?
才入得座来,裴满氏提出一个精致儿,将面前两个景德细瓷杯斟满晋城老窖,一边倒酒,一边偷觑完颜亮,道:“右相平日得闲时,也好此物否?”
完颜亮以手支,咂咂嘴,道:“前者在开封时节,倒也颇好此物,只是北来后军务繁忙,再不敢轻用,以免贻误大事,不晓得皇后也有此好!”
裴满氏放下瓶儿,幽幽叹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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