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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夫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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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翟怀着心事回到自己的寝宫,果见有三两个奴才把原来的东西还回来,马厩的马儿也有了两三匹。但是奴才们都带着不甘不愿的表情,根本没有把这个还是宗女的妫翟放在眼里。

妫翟心里一酸,人果然是不能失势的,一旦失势便如断翅的飞鸟,失势的贵族男子还有人愿意扶持,一个失势的孤女,谁会放在心上?连这些奴隶都能对她摆脸色,何况外人?人贱相轻,世态炎凉。父亲去了,她能怎么着呢?

奴才们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东西,一个尖脸瘦长的女仆拿着羽毛掸子粗鲁地掸灰,子林生前最爱的骨笛就放在架子上,被她随手扫落在地,摔裂了一个角。可是她看也不看,就随手一掷,将骨笛远远丢到门外,正好砸中院中站立着的妫翟眉头上。

“放肆!”妫翟捡起骨笛小心藏在怀里,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她们,发现这群奴仆并不是往日服侍她的宫人,而是从来没见过的。看见妫翟这架势,她们也将手里忙活的活计都停下手,歪脸斜眼,叉腰懒散地与妫翟对峙。

那个瘦长的奴才颧骨高耸,对妫翟翻着白眼,呸了一声,泼妇似的骂开了:“谁放肆?是你吧,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先王的明珠?你也不过是个下贱坯子!比咱们高贵不了多少,真以为自己是鲁姬亲生的么!”

妫翟忘了揉额头的瘀痕,只觉碧空之下一道惊雷劈中了头。

14。直面身世

妫翟杏眼圆睁,冲过来一把擒住奴才,问道:“你胡说什么,说清楚!”

奴才干咳两声,一把将妫翟推搡开来,理了理衣裳,不甘示弱地反击道:

“说就说!难道怕你不成。谁不知道你不过是先王在外地与一个狄蛮女子一夜欢好产下的私生女。后来,那狄蛮女人到了先王府中,为鲁姬所不容,被火烧毁了容,变成了丑八怪,这才不得不得卷包袱走人了。有什么了不起!”

妫翟听着这样惊人的话语,不知该做何反应。自己的母亲不就是鲁姬么?怎么会忽然变成一个狄族的女人?

奴才见妫翟不说话,嘻嘻哈哈地嘲笑起来:“你不信是怎的?不信你摸摸自己额头啊,那里还留着火燎泡的疤痕呢!”

妫翟呆呆地抚摸着眉间的肉痣,愣愣地自问:“难道这不是桃花仙子摸过的印记么?”

一班奴才听到这句话,都笑了起来,一个老女人说:“你是三岁小孩啊,扯谎的鬼话都信,还桃花仙呢?真是笑死人!”

“山鸡也来充凤凰,还不知道她那个生母是什么货色,保不齐是哪里偷汉子偷来的野种也说不定。”

“就是就是,我听人说狄蛮的女子都放荡至极,但凡是走到男人屋子里就跟男人睡觉,一辈子都不知道要睡多少个男人呢!”

“对了,我想起夫人说过,好像那狄族女子不足月就生下了她,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几个奴才全然不顾妫翟穿着孝服,将各种不堪入耳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妫翟觉得自己的人生骤然间完全破碎了,身世有如迷局,环环难解,此时她只关注一个问题:“我生母是谁?为什么要走,是受了伤么?在哪里?”

奴才们不以为然,依旧自顾叙话。妫翟猛地将桌上花樽砸在地上,哐当一声,惊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她们虽然没有服侍过妫翟,但都知道妫翟对奴仆向来忠厚,但凡是偶然碰到都是笑脸迎人,从不端架子,几时见过妫翟有这样认真的狰狞之色?妫翟眼睛睁到最大限度,撑得整张脸都只能容下眼睛似的,脸色发青,太阳穴鼓起如一座小山,似有满腔怒火从那里要喷发出来。她上前狠狠钳住那个刻薄面相奴才的手臂,很快把对方箍出了一道淤青。妫翟所有的力量都发泄在这只手上,全然不顾那奴才吃痛叫喊,只一字一句重复问道:

“我的生母在哪里?我的生母在哪里?”

妫翟完全像发怒的狮子,一时间院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再没有人敢说话。奴才痛得眼泪掉下来,憋红了脸小声回答:“我真的不知道。”刚才那么嚣张的几个人,此刻都不敢上前来劝,只吓得转过脸去。

“奴婢真的不知……不知道,再……再没有人见过她!”

妫翟听完这一句,才丢开手去。那奴才瘫坐在地上疼得直掉眼泪,被别人搀扶着才能站起来。

妫翟取下佩剑,将剑指着一帮奴才教训道:“都给我滚出去,谁敢再踏进这里一步,我就将她碎尸万段!”

奴才们都知妫翟有些拳脚功夫,于是都哆嗦着退出门外。一个奴仆强装镇定地说道:“是小主子让奴婢滚的,可不要怪罪奴婢不劳作。”

妫翟冷冷地吼出一个字:“滚!”

奴才们吓得脚底生风似的跑出去,连头也不敢回。

这帮奴才自幼在宫中生活,过惯了趋炎附势的生活,这边吓破了胆,回到蔡姬那里,转眼就喜笑颜开。听了她们的传达,蔡姬夸赞道:“嗯,做得不错,一并有赏。”

妫翟从怀中掏出那支骨笛,默默地端详着,回想起父亲往日奏笛的沉醉,才有些明白,那分明是思念一个人才能有的表情。难道这只骨笛是她生母的吗?难道父亲芦馆独居七年和鲁姬骤然谢世都是因为她的亲生母亲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母亲,真的是个狄蛮女子吗?她是什么样的女子?

妫翟跌跌撞撞往椒兰殿走去,她要找祖母问个明白。

当她大汗淋漓地进到椒兰殿,看到的却是冷清荒寂的宫殿,没有穿来入去的奴才。妫翟推开大门走进中庭,花草馥郁满枝头,天气有些许炎热,蝉鸣鸟叫不绝于耳,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妫翟往前走,走到昔日静若嬷嬷抱着她乘凉的地方,依旧空空荡荡的,除了满地的灰尘和廊檐下咕咕叫唤的鸽子。屋檐角下坠着的铜铃在发出叮当的声响,连个人影也瞧不见。

“静若嬷嬷,祖奶奶!”妫翟跑前跑后的呼唤,整个椒兰殿只有自己一遍遍的回音。

妫翟跑遍了椒兰殿的角落,喊遍了所有认识的人的名字,都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祖母的宫殿一直是整个王宫最奢华的地方,祖母没有在这里,能去哪里呢?是病了还是去世了?不管怎样,都要有一丝消息,就算去到别的地方,这里总会留一两个看门的人吧,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呢?难道父亲死了,祖母也不想再认她这个孙女了么?难道父亲死了,她与陈国就没有半点关系了么?

难怪她的名字叫翟儿,不是她们说的吉祥的意思,而是不忘狄族的血统。这样卑贱的血统,难怪他们都敬而远之。她到底是谁?母亲是谁?她要是弄不明白这个问题,连呆在宛丘都没有底气。可是不在宛丘,要去哪里?

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天下茫茫,何处是家?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妫翟在椒兰殿的庭院里徘徊,喃喃自问了上千遍,直到口干舌燥嗓子全哑。

她一个人呆呆地回到寝宫,除了夜空中的繁星便再也没有人愿意等她。

仅仅是数天以前,那些人还对她前呼后拥,低眉顺眼。祖母还派人送来了华贵的衣裳和小玩意。敬仲叔叔还说不用怕,有他。可是这些人呢,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任凭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对凄凉。她甚至有些恨祖母,如果因她是狄蛮血统,应该从她出生的时候起就冷落她,至少她会学着坚强与冷静。可她们对她是那样宠爱,整个宛丘乃至整个陈国,祖母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仿佛怎么爱也爱不够。

只是父亲的一场葬礼,所有的繁华尽失,所有的真情都变成了假意。妫翟这才明白,对一个人不好不是最可恶的,可恶的是虚情假意的好之后,再狠狠地唾弃。

妫翟这才明白父亲,这陈国的一切,都是多么的虚伪无聊!是的,迟早有一天,她要离开这里,离开得远远的。她不会屈服于冷落,没有人对她好又怎样?她决意不会摇尾乞怜讨好谁,她不信没有了王族的庇佑就活不下去。

于是妫翟自己掌灯,一个人收拾着行李。能带走的不多,不过几件衣裳和几件父王珍爱的旧物,再就是一剑一琴。她要离开这恶心的宫廷,过清净的日子,最好是让那些洋洋得意的人忘了她。她要去芦馆,去父亲曾经呆过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才没有无止境的贵贱之分。

她牵着马儿,驮着行李走出门外,朝着芦馆的桃林走去。

芦馆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不知道是否残旧,肯定要费力气打扫。以前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从这一刻开始,她要自己养活自己。妫翟怀着忐忑和激励自己的心态,踏进了那间别馆。

屋内柔柔的烛光遥遥地洒在院子里,仙鹤流泉,芭蕉翠竹,都还是当年的位置,只是越发苍翠些。屋内传来一阵轻快的小调,像是女孩儿哼着小曲。

是谁居住在此?难道这里已经被人占领了么?

妫翟把马拴在院子中,怀着疑惑走进去。里面果然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兴致勃勃地擦着木质的地板,乌黑的鬓发沾着汗珠黏在饱满的面庞上。

“小四?你怎会在此?”妫翟有些惊讶,更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喜。

“女公子,你终于来了?奴婢等你好多天了!”小四站起身,麻利地把抹布丢进木桶中,将扎进腰带里的前襟放下来,指着窗明几净的屋内,自豪地笑道:“怎样,这里拾掇得还不赖吧!”

妫翟环视屋内,发现虽然没有宫殿里豪华,但是干净整齐,很是素雅,一阵感动,忙点头道:“甚好,甚好。”说完便泣不成声,抱住小四尽情地哭开来,把这连日来的委屈都哭得淋漓尽致。

小四一动不动,任由着妫翟抱着自己嚎啕大哭。今时不同往日,这小主子以后的生活只会更艰难了。

哭了好久,妫翟才醒过神智,疑惑地望着小四。小四没有说话,将妫翟的行李取下来安置好后,把妫翟扶到床边坐下,压低声音说:“小主子有所不知,桓公夫人的日子如今也不像从前了,那该死的蔡姬趁着您守丧期间,强迫她搬到西陆行馆去了。”

“西陆行馆?离王城十里之遥的西陆行馆?那不是昔日先君患病避居的场所吗?那里甚是偏僻,王叔为何要这般纵容蔡姬放肆?祖母是他的母亲啊!”

妫翟惊讶不已,难怪椒兰殿空无一人。

“唉,蔡姬多年来因妖冶不端倍受夫人训斥一直怨恨在心,加之卫姬死后,蔡姬按丧不发,夫人闻之大怒,以家法严惩了她。这蔡姬如今权倾后宫,新仇旧恨,如何不伺机报复。若是只凭蔡姬一人怕也无力兴风作浪,大王其实早就埋怨夫人过于偏袒你父王,所以心里不痛快,就纵容蔡姬处置。夫人毕竟年迈哪里还能抵抗,只能忍气吞声迁居西陆行馆。说是迁居,与软禁无异啊。好在夫人有先见之明,她知道蔡姬定会对您刁难,您除了避开她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想来想去,只有这里您最愿意来,便叫奴婢趁乱先出来收拾妥当恭候着您。”

妫翟这才明白,怪不得长姐与堂兄没有露面,原来是大婶母去世了:

“卫姬向来健朗,何故早逝?”

小四如何不知缘由,但她不想让妫翟伤心,于是扯谎道:“其实奴婢也不甚明了,只说是不慎跌落古井中溺亡。”

“这委实有些蹊跷。”妫翟有些不信,“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会无故跌落到井里?”

“唉,妻妾之间争风吃醋,难免会有些不明不白的惨祸。虽然常言道宁为穷人妻,莫为富人妾,可是有时即便作为正妻不受夫君疼爱,又有何用,卫姬终是让妾室占了上风。那御寇公子少了母亲庇佑,以后的路子还不一定顺畅呢。咦,主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着凉了?”小四说着说着忽然见妫翟面色苍白。

“没,没事。”妫翟听小四说起母亲两字,想到她父母之事还是需要亲自问祖母,于是问,“小四,我问你,我要见祖母,你可有法子?”

“唉!”小四叹了一口气,道,“主子,不是小四不愿意帮忙,是那西陆行馆戒备森严,莫说是人,就是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里面的人都出不来的,没有王令,谁也不敢冒那风险。主子,您还想去见夫人吗,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没,没什么问题要问,只是,只是念着祖母待我那样好,如今处境艰难,我又不得见,心里很是难过。”

小四宽慰道:“主子,你放心吧。夫人毕竟是国主的母亲,虽然不得自由,但国主还不至于少了她的衣食用度。倒是咱们这里,是断然不会再有人管了,咱们只能自生自灭,所以你若是要尽孝,就要活得好好的,不教她老人家替你担心。至于家国大事,你也甭费那脑子,活好自己要紧。依奴婢看来,您避人耳目,装聋作哑才是正经,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奴婢只知道,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是最好!”

活着才是最好!这句话如醍醐灌顶震醒了妫翟。她饱读诗书,竟没有一个奴婢想得透彻。想到此,妫翟对着小四跪下来:“小四姐姐,如今没有人愿意管我妫翟了,只有你还记得我,照顾我。你今日这番话真如沧浪之水将翟儿浇醒。承蒙姐姐不弃,妫翟定当爱身惜福。”

小四哪受得了妫翟一跪,也赶紧跪下:“我的小主子,真是折煞我了,您这样不是要折奴婢的寿么,奴婢怎么担当得起!”

妫翟含泪起身,说:“贵族落魄女子连村妇都不如,这王宫看着华丽巍峨,雕梁画栋,不过是吃人践踏人的地方,小四你虽然是奴仆之身,却没有像他们那样落井下石,这份高洁,弥足珍贵。今后你我不分彼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今你就是我的亲姐姐,而不是侍候我的人。”

小四替妫翟擦着泪,自己却也跟着哭了,边哭边笑骂:“你瞧你,倒招人流眼泪了。什么苦啊难的,有我在,你只管放心。自从我父亲被降罪,我就是山上泼辣粗长的牵牛花,是给猪吃的粗鄙植物。不过,可别小瞧牵牛花啊,它能蔓延不绝长满整个山头呢,我现在什么都学会了,绝对让你活得好好的。”

妫翟拉着小四的手,破涕为笑:“你总算不是奴婢来奴婢去的了。如今我到了这般田地,跟你也没有什么区别,你就是我的好姐姐。”

小四也不客气,道:“做你的姐姐倒也行,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妫翟问:“何事?”

小四拉着妫翟坐下,俏皮笑道:“你替我取个名字吧,小四小四的叫得太难听了。”

妫翟乐了,原来是这事。她忽见窗外星汉灿烂,灵感一来,这小四不就是天上的星星,照亮了她的迷惘吗?

“依我看,不如唤做星辰吧,明亮繁多,不输月光。”

“星辰?星辰?”小四咂摸着,随即高兴道,“好,以后我就叫星辰,咱们俩一起过跟往日不一样的生活!”

夜晚,劳累一天的妫翟靠着星辰迷迷糊糊地入眠了。跟往日不一样的生活,会是怎么样呢?她猜不到,也想不了,只能来什么就迎接什么吧。幸好她还有这样一间芦馆,还有这样一个伙伴,以后再苦再难,她也要活下去。

重华殿内,妫雉试着新衣裳,不解地问母亲:“母亲为何要教奴仆这样打击妫翟,她是坏人吗?我们既然下了手,为何不置她于死地,还要这样拖沓?”

蔡姬灿然一笑:“这世上没有什么好人坏人,只有强者弱者,对付男人要杀其头灭其族,对付一个女人,慢慢剥落她的骄傲与自尊就足矣。”

15。落魄

现实是残酷的,尊贵不复连带基本生活都成问题。

妫翟从没做过任何苦力活,当一盆堆积如山的衣物摆在面前,不知从何下手。她此刻还没有完全断绝念想,不相信贵胄之身会被人抛弃,不相信王叔会狠心到底,狠心到连口多余的饭菜也不补给。想那宫里每天浪费的饭菜多得连狗都学会了挑食,怎么会让她在这里孤零零受苦呢?

她对于生活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全靠着星辰找熟人四处招揽些活计。这不,这一大盆衣裳就是星辰招揽来的生计,洗完一盆,一日的口粮就不成问题。但该怎么洗衣服呢,妫翟一筹莫展。

“来,翟儿,卷起袖子,把裤腿撩起来,像我这样踩在木盆里。”星辰手把手地教。

看妫翟一动也不敢动,星辰顾不得许多,上前直接就把妫翟的衣物撩起来。麻葛做的孝服格外粗重,打湿之后只会更加累赘。但妫翟没有原谅星辰的举动,条件反射地斥责道:“放肆!”话一出口,她就噤声不语,因为星辰抱着手静静地看着她,那平静的眼神叫人心慌。

“星辰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妫翟慌忙道歉,她不想伤害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唉!小主子,不管你是主人还是姐妹,这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我们务必齐心协力洗完这些衣裳,否则咱们再也不能从后宫揽来活计了。”星辰幽幽叹气,她怎么能要求一个威严惯了的贵族公主一朝一夕就能适应平民生活呢?

妫翟依旧手足无措,星辰无奈,只能上前强行脱掉妫翟的孝服扔得远远的,将妫翟里衣的袖子卷好。

妫翟看着洁白的孝服被扔在一旁,焦急地喊道:“姐姐,我孝期未满啊!”说罢忙跑过去捡起来,爱惜地拍去灰尘。

星辰忍着眼泪,自己踩到木盆里,用足了力气踩着衣裳,用自言自语的口气向妫翟诉说道:“我五岁那年被编入内廷为奴,做了浣衣宫内的一名浣衣女。之前别说是捣衣浆布,挑水砍柴,就连喝口水都没有自己动过手,可是又怎么样呢?除非你去死,否则你就得洗那日夜洗不完的衣裳。无论刮风下雨,无论寒冬酷暑,只有拼命干活,做得越麻利,越能早点吃到那点可怜的馊食。在那个地方,所有的嬷嬷都是魔鬼,她们不会开口说话,永远只有无情的鞭子抽打你。你用不着期望死期,不知有多少熬不过去的女娃夭折喂了后山沟的狼。即使每年都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可以从哪里出去,但我也不曾失望。我没有为父亲戴过孝,我甚至都记不得自己叫什么、父母是谁。但那又怎样,难道因为天命轻贱我,我就要去死么?那鼠蚁为何在人们驱赶它的时候要四处窜逃?你连命都保不住,就算守丧尽孝,你的父母泉下有知就会开心了吗?”

妫翟从未听星辰讲过自己的身世,只以为她是天性乐观,原来经历的劫难这般深重。而自己已经到了能动能想的年纪,怎么反倒不如人家五岁时的坚忍呢?没错,难道天命轻贱人,人就该一味求死么?想到此,妫翟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把孝服挂在树枝上,将裤腿卷到腿肚,露出洁白的肌肤,把脚伸进木盆。刚伸进去,就缩回来脚。水可真凉,凉得骨头缝里都疼。

“别怕,若不是这样冷的天气,她们的衣物也不会丢给我们洗了。你像我,快快地跺脚,只要一会儿就出汗了,便不会冷。”星辰往盆里兑了些热水鼓励妫翟。

妫翟咬紧牙,也不多想,赶紧跳进木盆中,飞快地浆洗衣物,不多时脚就冻麻木了,便也不觉得冷。接着浆纱,漂洗,晾晒,直忙得腰酸背痛才停止。但还没歇息片刻,星辰又奇迹一样搜罗来另一盆衣服,原本空置的木盆又被填满。妫翟直起身来,学着煮皂角水,淘沥草灰,再次投入到洗衣大战中去。桃林木叶都已枯萎,星辰打起如意算盘,打算砍些枝桠下来,一是修剪了花木,二是累积些柴草,不至于冬天那么难熬。

妫翟劳累了一天,连脸都不想洗,直接瘫倒在床榻上,不到一刻就睡得极为畅快。想当初她还有些小女儿的伤感,常常半夜里醒来不得安睡。而今在生存的压迫下,只有睡不醒的份儿,所谓的伤感、自怜,都是吃饱喝足之后惯出来的娇气吧。到了这般境遇下,妫翟终于明白为什么星辰一天到晚强调,什么都不重要,活着才是最好。是的,只有活着才会有奇迹,死了就灰飞烟灭了。

慢慢的,妫翟已经习惯了劳作,洗衣服已经算不得什么难事,还能跟着星辰侍弄泥土了,她俩播种施肥,想捣腾一些五谷杂粮与鲜蔬出来。时间真是好东西,那些小菜籽慢慢发芽长大长高,慢慢能吃了,当妫翟第一回吃着自己种出来的菜,心里甭提多开心了。

然而看着妫翟,星辰还是有些难过的。妫翟正在发育的年纪,几个月下来,个头蹿高了不少,往日的衣服都已经有些小了,唯有把衣裳拆开重新拼接成新的衣裳,那半新不旧的料子和不一样的花纹接在一起,实在奇怪不已。衣裳不过是给人看的,既然无人欣赏倒也无妨,星辰歉疚的是没有给妫翟应该足够有的营养。妫翟以前吃惯了细粮,现在总是对付着填饱肚子,原本光亮的肌肤也变得没有什么血色。

繁重的劳动可以麻痹一个人的身躯,但寄托不了心灵,枯燥的生活,让妫翟慢慢失去了兴趣,她时常呆坐在台阶上不知所以。

星辰看到妫翟这样,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她指着满屋子的书,对妫翟说:“如果心中不快,那就看书吧,像男人一样看书,读累了就抚琴操曲。”妫翟当然高兴,再没有比书籍和音乐能安抚她身心的事物了。

秋去冬来,冬走春到,再到满园的桃木从葱郁到枯萎,竟没有一个人来找过妫翟。什么姐妹情谊,叔侄情谊,不过是盛时趋利、衰时避害罢了。如今她已经熬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学会了基本生活,再也饿不死了。

与世隔绝一样的孤独过后,看到妫翚与御寇带着暖被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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