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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帝星升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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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手一挥,海上立即掀起一阵巨浪,只两下,便把他的御舟掀翻了,他和后妃们全落到了水中,他双手扑腾、挣扎,扑腾着、扑腾着,就把身边的袁妃扑腾了……

“皇爷,皇爷,您又作恶梦啦?”皇帝做恶梦,都是由身边的后妃喊醒的,今天袁妃已是见怪不怪了。

崇祯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朦胧中,只见袁妃已坐起来,睁着一双睡眼在奇怪地望着他。想起梦中的情景,他不由睡意全消,一翻身坐了起来,望着窗外幽幽的月光,叹了一口气说:

“唉,朕几时有过游山玩水的雅兴?”

袁妃不知此话何意,是啊,前几代皇帝都爱游幸,正德爷甚至动不动就跑到大同府去了,可当今皇上除了出宫去祭天地,根本就没离开过紫禁城,连西苑也很少去,做后妃的,只能跟着天天守着偌大的宫殿,像坐牢似的,简直就憋闷极了,她正想就话答话,劝皇上也出外走走,可皇上却已起身下床了。

只见他趿着鞋,在御榻前踱着方步,眼睛漫无目的地向四周瞅着,口中喃喃地说:“该做的、想到的朕都做了,而败国亡家的事,朕可从未做过,朕哪点像是亡国之君呢?”

袁妃只好起身,将一件仔羔皮小袄披在他肩上,说:“皇爷,小心着凉了。”

他没有搭理她,继续想自己的心事。

夜将尽未尽,天欲明未明,前面传来鼓声和钟声,穿过层层叠叠的宫苑,清淅地送进他的耳中。他徘徊叹息良久,直到天边出现了一线鱼白色,大殿飞檐斗拱的轮廓更清晰了,才轻轻地咳嗽一声。

随着这一声咳嗽,立刻有四个当值宫女走了进来,送上洗脸的热水和漱口水,他匆匆盥洗过后,走出东暖阁,来到前殿,宫女们已为他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可他却挥了挥手,让端下。又张开双臂,示意宫女们为他将袍服、帽饰穿戴整齐,便向外扬了扬手,门边立刻闪出一个当值的太监的影子,于是他朝那个影子点点头,低声吩咐说:

“准备去奉先殿。”

太监们虽不明白皇爷为什么天刚亮便要去奉先殿,但也不敢问。院子中,立刻传出太监的呼喝声:

“皇爷摆驾奉先殿!”

这声音好尖好刺耳,一声递一声,在空洞的大殿中回响。

奉先殿取“奉先思孝,接下思恭”,之意,是宫中的家庙,里面供奉着历代祖先的画像。崇祯的突然到来,使当值的太监们好一阵惊惶失措,可崇祯皇爷却不管这些,一步跨进正殿,便在太祖爷画像面前的黄缎拜垫上直直地跪了下去。在幽暗的烛光中,他抬头望见太祖爷的巨幅画像,当接触到那冷竣的目光时,竟然觉得与梦中的太祖极相似,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连连磕头,口中默默地祈祷道:

第92节:1  崇祯罪己(5)

“太祖爷,十七年来,孙儿朝乾夕惕,宵旰忧劳,从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懈怠,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呢?”

可太祖爷却只默默地望着他,毫无表情。

太祖爷不回答,崇祯皇爷就这样直直地跪着,在心中反省自己获罪于天的地方,这样一跪就是好半天,直到自己的膝盖跪酸了。

好像是神的暗示——就在前往乾清宫的途中,他终于想起,怪不得惹得太祖爷责备,自己确还有一件该做的事未做,这就是下罪己诏。

这以前,每逢大灾年或重大事件发生,他都下过罪己诏,向天下臣民宣示自己的过失,表示要痛改前非。但眼下看来,那种罪己诏,都是由辅臣或秉笔太监执笔,因此,未免轻描淡写,有些诿过于臣下,眼下国运如此不堪,连太祖爷也震怒了,所以,这罪己诏再也不能诿过于人,应对自己痛下针砭,好好地捡讨一番。

想到此,他决定亲自动笔。

朕嗣守鸿绪,十有七年,深念上帝陟降之威,祖宗付托之重,宵旦兢惕,罔敢怠荒……

走笔匆匆,才开了个头,自己一看,感觉还可以。心想,场面话应到此为止了,该往主题上靠,这就是为什么国事日非?

禁锁深宫几十年,朝中弊政,百姓疾苦,虽看不见,却不是听不见,就是有些直言无忌的大臣,也上书指出过——最使民不堪命的弊政,无过于加征,百姓除应缴的正课之外,摊派极多,“辽饷”、“练饷”、“剿饷”,十余年来,没见减赋,只有加征。正因为朝廷的加征,才让流寇乘机而起,用“不纳粮”来获得民心。要说官逼民反,也不为过。

但仔细一想,这能怪自己吗?国库空虚,财政支绌,这是因为满洲崛起,背信弃义,屡犯京畿,数次征讨,罔有成效,兵连祸结,战乱连年,从那以后,国库便被掏空了,自己若不加征,何以应付这“左右支绌”?

第二,便要怪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怙恶不悛,贼心不死,屡抚屡叛,抗拒天兵,眼下甚至称兵犯阙,威逼皇都,试问,李自成、张献忠还不算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吗?

接下来,便是官员的腐败与无能,这情况,那乩仙说得最好,“官贪吏要钱”。用李自成的话说,是“食肉纨裤”,这班该死的家伙,个个该杀。为什么前朝便有那么多的能臣,像太祖爷的臣子,个个了得,而自己的臣子便个个无能呢?

有此三问,崇祯皇爷真是感慨不已,心想,虽是罪己,却不能不把真相告诉世人,这就是朕并非亡国之君,而臣子却都是亡国之臣。想到此,他不由笔走龙蛇,一口气写下去:

乃者,灾害频仍,流氛日炽,忘累世之豢养,肆廿载之凶残,赦之益骄,抚而辄叛。甚至有受其煽惑,顿忘敌忾者。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怀保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罪非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锋镝,蹈水火,血流成壑,骸积成山者,皆朕之过也。使民输刍挽粟,居送行赍,加赋多无艺之征,预支有称贷之苦者,又朕之过也。使民室如悬罄,田尽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冷风而绝命者,又朕之过也。使民日月告凶,旱潦荐至,师旅频仍,疫厉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者,又朕之过也。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首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奏,皆由朕抚驭失道,诚感未孚。终夜以思,局促无地,用是大告天下,朕自痛加创艾,深省夙愆,要在惜人才以培元气,守旧制以息烦嚣,行不忍之政以收人心,蠲额外之科以养民力。念用兵征饷原非得已,各抚按官急饬有司,多方劝输,无失抚字。倘有擅加耗羡,蒙混私征,又滥罚淫刑,致民不堪命者,立行拿问。其有流亡来归,除尽豁逋赋,仍加安插赈济,毋致失所。至于罪废诸臣,有公忠正直、廉洁干才、尚堪用者,不拘文武,着吏、兵二部确核推用。草泽豪杰之士,有恢复一郡一邑者,分官世袭,功等开疆。即陷没胁从之流,能舍逆反正,率众来归,准许赦罪立功;若能擒斩闯、献,仍予通侯之赏。呜呼!忠君爱国,人有同心;雪耻除凶,谁无公愤?尚怀祖宗之厚泽,助成底定之大功,思克厥愆,历告朕意。蹐蹐

第93节:2  还有大军五十万(1)

崇祯皇爷终于将这份《罪己诏》写完了,先是默念了一遍,虽是自己骂自己,该说的话却都说出来了,抬头一看,王承恩不知几时进来了,正站在一边,恭敬地望着他,于是,他将稿子往王承恩前面一推,说:

“你看看,这么写可好?”

王承恩跪着接了稿子,伏在地上,将这篇罪己诏细读一遍,读得眼泪汪汪,直往下流。

凭心而论,要说“罪己”,这样写仍是把责任推向别人,说什么“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这是一笔骂倒,不留余地,其实,大臣也不尽是“不法”、“不廉”之人,像袁崇焕、卢象升辈,那是何等肝胆相照的侠义之士,但他们落得什么结果呢?这应该归结到自己大事不察、小事苛求啊,既然是下罪己诏,就不能为这班屈死的冤魂说一二句吗?何况就是时下,满朝公卿中,仍不泛忠君爱国之士,这么说,他们能不寒心吗?

他很想劝谏几句,但回头一想,已经晚了——闲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已到这个时候了,下这样的罪己诏,就是说得十二分的彻底,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又有谁看?

但皇上既然写了,又让自己看,不说几句恭维话不行,于是他磕了一个头说:“皇爷这罪己诏真是写得太好了,就是石头人见了,都要感动的。”

崇祯望见王承恩热泪盈眶,又听他这么说,认定自己这文章是真写得好。心想,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君王,敢像自己这般反思,这般肯认错?哪怕就是翻遍史册,只怕也找不到。激动之余又想,这样做,能挽回天意吗?一想到那个噩梦,不由心寒,望了望身后悬着的那块写有“敬天法祖”的匾额,叹了一口气,命令王承恩道:

“赶快发交内阁转抄,布告天下。”

王承恩其实是来白事的,此刻跪领圣旨,转身将其交与身后一个小黄门,自己仍复转身跪下,奏道:

“皇爷,本兵张缙彦在宫外候旨。”

崇祯一怔,说:“他来作什么?”

王承恩不敢隐瞒,怯怯地说:“好象是已得确信,阳和、宣府真的不守了。”

 

2 还有大军五十万

张缙彦手中这份塘报,是近在昌平的巡抚何谦递来的。据何谦所知,不但大同不守,阳和、宣府也在近日接连陷于贼手。

才下过罪己诏的崇祯皇爷,不觉眼前一黑,几乎一下在龙椅上昏厥。

王承恩一见皇上容颜突变,吃了一惊,他赶紧跪直,抬头去望皇上,口中嚷着“皇上,皇上,你怎么啦?”

可皇上却没有答他的话,只双眼呆呆地瞪着,就像是一尊雕像,直到王承恩连喊三声,才猛然醒悟过来,可尚未答言,两行热泪就无声地流了下来,'网:。cc'一双手不停地抖动着,说:

“阳和、宣府历代为军事重镇,城池十分坚固,眼下竟一齐丢了,这又如何是好?”

王承恩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说:“张缙彦仍在宫外,何不召他进来,听听他的主意?”

崇祯语无伦次地说:“是,是,快与朕鸣景阳钟,召辅臣,不,不,六部九卿全与朕召来——”

先是召张缙彦,又说召辅臣,最后竟要召六部九卿,王承恩正无所适从,不想崇祯又自言自语地说:

“唉,将这班人召来又有什么用处呢?别召了,就让张缙彦进来吧。”

张缙彦步履踉跄地进来了,请安后仍不起身,静静地跪在那里,等皇上问话。好半天崇祯才哆嗦着说:

“张缙彦,你是说,说——”

天语含混,张缙彦却明白,忙磕头说:“是,阳和、宣府已于三日前易手。流寇果真要犯居庸了。”

崇祯虽然久住深宫,不知外面的世界,但面前的舆图标得明明白白,宣府三卫已在北直隶境内,而居庸关更是距京师才一天路程。这就是说,流寇铁骑若是下居庸,包围京师便在呼吸之间了。

“那,那唐通呢,还有吴三桂呢?”崇祯迫不及待地问。

张缙彦颔下一小撮山羊须连连抖动,嗫嚅半天才说:“唐通虽已赴居庸关协助,但才二万人马,无异于杯水车薪;吴三桂还在途中,人马虽然精锐,也是缓不济急。”

第94节:2  还有大军五十万(2)

一个是杯水车薪,一个是缓不济急,崇祯一听兵部尚书下这样的断语,不由连连顿足说:“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张缙彦,你说你说?”

望着御座上方寸全乱的皇爷,张缙彦膝行近前,说:“皇上,事急矣,纵有天兵天将,恐也难退贼兵,三十六计何为上?皇上当自省。”

崇祯自然省得三十六计走为上,可此时此刻,能走得成吗?

张缙彦见皇上呆呆地望着自己,那眼光有些发绿,不由心惊,忙连连磕头说:“皇上,这以前侍郎金之俊等人主张迁都,皇上为浮言所蔽,没有采纳他的主张,此人平日谈兵,颇有见地,今日何不将他召来,看他还有什么妙着?”

彷徨无计的崇祯皇爷,已不记得因金之俊等人,自己说过什么绝情的话了,忙点头说:“好好好,就宣金之俊。”

金之俊迈着沉重的步履进宫了,来之前他已得知阳和、宣府不守的消息,心想,眼下河北、山东诸州县都已陷贼,南下之路已截断,皇上这时宣召,还有什么意义?但他还是来了,磕头请安毕,便伏在地上,听皇上问话。

望着奉召而来的金之俊,崇祯皇爷终于从经纬万端中,理出一丝头绪来,立马就记起这派人劝他迁都的细节——当时他怀疑臣下有拥立太子之嫌,于是,只一瞬间,本已打定的主意就轻易地否定了。眼下流寇将至,自己又问计于他,他是否趁心如愿,幸灾乐祸呢?想到此,不甘屈辱的皇帝,心中又升起了丝丝敌意,乃强作镇静,用那谙哑的音调说:

“阳和、宣府终于不守了,你肯定知道。”

金之俊木然地磕头道:“微臣在兵部,何谦的塘报最早过目,西来流寇已逼近居庸,南来的流寇已越过真定,若两下会师,下一步就要犯阙了。”

崇祯一听犯阙,不由恼火,一拍御案道:“胡说!阳和、宣府虽不保,不是还有居庸关吗?昔淮南子有言:天下有九塞,居庸其一。想流寇乃乌合之众,手下多是胁从,岂能越此天险?加之唐通、吴三桂已奉羽檄,数万宁远兵已经赴援,唐通已到居庸,吴三桂行将入关,另外,直隶、山东之兵也可依仗,都是百战之师,合总数仍有近五十万之众……”

崇祯滔滔不绝地说开来,金之俊听着听着,不由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起御座上的皇帝来,可望了半天,御容虽然憔悴,眼神虽然无光,但口中吐词,仍不失清晰,思维似也未乱,不由诧异道:皇上不像在梦游呀,怎么说梦话呢?

崇祯似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说着说着,猛然打住,说:“金之俊,你在听吗?”

金之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是,臣一直在聆听纶音。”

崇祯叹了一口气说:“朕都说到哪里了?”

金之俊回奏道:“皇上说,合河北、山东之兵,仍有五十万之众!”

崇祯点点头,满腔悲愤地说:“金之俊,你与朕实话实说,朕不是还有大军五十万吗,何以就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呢?”

金之俊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匍伏在地,忽然放声大哭道:“皇上,事急矣,多说何益!”

崇祯却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说,你说,何以就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

金之俊无奈,只好奏道:“皇上,该说的臣都已说过了——第一,大同、阳和、宣府皆是败兵,各总兵官无心战守已非一日,从他们望风而降的情况看,只怕早已与流寇暗通消息了,居庸关虽险,王之胤、唐通虽愿死守,但流寇势众,且兵分两路前来,孤城一座,断难阻遏流寇出入;第二,就说宁远兵精锐,但人数太少,众寡悬殊,且缓不济急;第三,流寇掩有陕、晋、豫三地,粮草源源不断有供应,而京师存粮不多,漕运已完全断绝,一旦围城,人心必乱。流寇有此三利,我军有此三不利,神京何能久守?”

崇祯一听,又想骂人,但话到嘴边,竟变成了征询的口气:“那,那依你所说,国家已是无望了,朕,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崇祯那“死路一条”四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很是凄厉和绝望,听得地下的金之俊心胆俱裂,身为人臣,他虽恨皇帝不纳忠言、执迷不悟,但望着皇帝到了这地步,他又生出无恨的同情心,乃连连磕头,并回奏道:

第95节:2  还有大军五十万(3)

“皇上,据微臣看来,形势虽极其险恶,但仍不是无可为,只要皇上能下定决心,摒弃杂念,尤可挽狂澜于既倒,救国脉于悬丝。”

崇祯说:“你是说迁都?”

金之俊说:“皇上,此时此刻,何所谓迁都,迁都虽次于御驾亲征,但仍可大张旗鼓,行前诏告天下,走时冠冕堂皇,后宫眷属,皆可扈从;内库重宝,尽可车载。而今机会已去,只能是仓皇突围,据臣所知,陆路虽已被截断,海道尚称通畅,京师距天津不过二百余里,趁两路流寇合围前,皇上精选京营禁卫,轻骑简从,甲兵在前,銮驾在后,乘黑夜直奔天津,由天津乘海船南下留都,只要皇上平安到达留都,或可为我皇明留一线生机,不然——不然,已是臣子所不忍言了。”

金之俊说着说着,早已涕泗滂沱。

此时的崇祯,当然明白所谓“不忍言”是指什么,但就这么仓皇突围么,还有其它选择吗?金之俊看出皇上在犹豫,正想再陈明厉害,可御座上的皇帝,却向他频频挥手,并说:“卿毋多言,朕此番再不优柔寡断了。”

金之俊本还有许多话要说,见皇上不耐烦了,只好咽了下来。

崇祯皇爷反复思量,还真的作突围打算了,但行前得先与皇后商量。

从乾清宫去坤宁宫,不过才几步路,平日多是步行去的,但不知为何,此时的皇爷,只觉双腿沉重,举步为艰。一边的王承恩看出皇爷腿软,便劝他乘上步辇。

崇祯皇爷上步辇前,立在乾清宫前石阶上,举目四望:前三殿,后六宫,层层殿阙,道道宫墙,披绣闼,俯雕甍,一时尽收眼底。想到从今以后,就要远走南都,眼前一切,都将归流寇所有,卷土重来,真不知何日,他那颗心,煞时就铅似的沉重起来。

周皇后这些天来,也日日心焦火燥,无人时,更是偷偷流泪,可一听皇爷驾到,不由用飞快的速度揩去泪痕,重施脂粉,在宫女的搀扶下恭迎圣驾。

皇爷下了步辇,疾步上前扶起皇后,一把抓住皇后的手,便直入里间,身后的宫娥见状纷纷止步,眼看皇爷又返身将布帘放下,将皇后拉到寝宫边上的死角,宫娥们只好各自退出,待确定身边只有皇后后,皇爷乃急不可耐地说:

“事急矣,朕已决心南走留都。”

皇后闻言大吃一惊。昨天,她似乎听皇上念叨,说流寇还在山西境内,她便暗暗祈祷,请上天保佑,诸将用命,一定要守住大同、阳和,今天怎么就要远走南京呢?皇帝叹了一口气说:

“还,还大同、阳和呢,流寇行将犯阙矣!再,再,再就,就就——”

皇帝一急,竟结结巴巴起来。

但周皇后还是听懂了,一听懂,就如晴天霹雳——昨天周奎还借送食品的名义,让府中亲信丫头前来,想从皇后口中得一个实信,因为周奎已听到迁都的风声了,若皇上南迁,他这个国丈焉有留在危城之理,所以,他得及早作准备。皇后当时虽然心中无底,但凭她的见识,皇上断无舍弃眼前一切,只身南走之理。她虽没想过昌平十二座祖宗陵墓,但却时刻想着祖宗留下的这一切,所谓天家富贵,可不是一个卷包便可走人的,单只内库那金山银海,能弃置不顾吗?不想今天皇上口中,果然出现了一个“走”字,皇后回过神来,立马就有了权衡,于是急不可奈地问道:

“几时走,怎么走?”

皇帝定下神,也不口吃了,说:“越快越好,轻车简从。”

周后说:“这么说,这一班宫监是带不走了。”

皇帝急了,脚一顿,说:“还宫监呢,连皇嫂娘家也顾不得了。”

皇嫂是指熹宗朱由校的原配张皇后,崇祯即位,就由她懿旨转述先帝遗命,崇祯平日对这位皇嫂礼敬有加,想起此番仓皇南下,天津的海河还不知解冻否,且仓促之间,能否征集到多的船只,就是能,一条海船又能容留多少人?皇帝及贴身太监;后妃及她们的贴身宫女;太子、王子、公主及他们的亲随,还有必不可少的、一定数量的护卫,这么一来,得有多少人呀?种种设想,尽藏不可知的变数,所以,金之俊说“轻车简从”是对的,除了护卫,大臣当然不顾了,至于其他皇亲国戚,包括皇帝的近亲,都只能爱莫能助。

第96节:3  金之俊出山(1)

但皇后心中,虽然没有张皇后这位皇嫂,却舍不下周奎这位老国丈,还有自己的兄嫂及侄子全家、妹子妹夫全家。若这么走了,那不是六亲不认了吗?想到此,皇后说:

“若这么走,臣妾宁愿以身殉国。”

崇祯吃了一惊,万不料皇后能发出如此的豪言壮语,忙说:“这是为何?”

皇后说:“皇上试想,皇上以万乘之尊,竟如此狼狈而走,且不说海上风涛,路途凶险,就是舍祖宗陵园于不顾,舍勋臣国戚于不顾,舍患难与共的臣民于不顾,纵能到达南都,天下臣民又将如何看待皇上?”

皇帝说:“你以为朕想这样么,这不都是流寇逼的吗?”

皇后摇了摇头,说:“据臣妾看来,局势还不至如此。”

皇帝说:“你知道什么,据今天的塘报说,流寇已到达北直隶的宣府,若攻下居庸关,便可直达皇都。”

皇后仍固执地说:“这不过是臣子为推卸责任,故意这么说罢了。据臣妾所知,最厉害的莫过于后金的辫子兵,有满万不可敌一说,可后金兵不也犯过阙么,到头还不退了?流寇再厉害,总比不上辫子兵,只要苦守三五天,勤王兵马一到,还不烟消云散?”

皇帝一听,这话也有道理——他心中其实也实在舍不下这一切,经皇后这么一说,不由又活动起来,心想,既然勤王兵三五天就会到,这么坚固的皇城,守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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