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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帝国的涅盘-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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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死时,其弟忽必烈在围攻南宋长江防线上的重镇鄂州,旭烈兀在中东与埃及的马木留克王朝苦战,只有幼弟阿里不哥尚在蒙古本部。论情理,本当由忽必烈继承汗位,忽必烈在蒙古本土之外的开平召开库里台大会(Kuriltai),自封为蒙古大汗,但这个大会,一则部在蒙古境内。但蒙古诸亲贵一则畏忌其雄才大略,二则对他所鼓吹的汉化不满,遂自行召开库里台大会,拥立阿里不哥为蒙古大汗。忽必烈回师争夺汗位,双方大战四年,最终阿里不哥战败投降,然而支持阿里不哥的钦察汗国和察合台汗国诸王对此不予承认,第二任大汗窝阔台的孙子海都等人相继发动叛乱,蒙古内讧方兴未艾。勉强夺得汗位的忽必烈,只得放弃了对中、西亚诸汗国的控制权,一心经营富庶的中原,并以亲王出镇漠北,以抵御侵扰。一二七一年,忽必烈改国号“蒙古”为“元”,称自己为中原的皇帝,是为元世祖。这标志着蒙古帝国的崩溃。

占据中原的忽必烈,继续着蒙古时代的侵略扩张政策。一二五九年,他迫使高丽屈服,进而东窥日本。此后,忽必烈曾先后六次致书日本,要求其称臣纳贡。日本受汉文化熏陶颇深,向来师事中国正统王朝,对灭亡南宋的元朝有着天然的敌意,加之南宋灭亡后,大批遗民逃往日本,他们宣扬灭国之恨,对日本的民族情绪也造成了影响。因此镰仓幕府以“未曾闻蒙古国之名”拒绝臣服元朝,对待忽必烈使节也相当的不友好。

忽必烈大怒,于一二七四年和一二八一年两次入侵日本,但均遭到失败。第二次远征日本之战中,蒙古舰队遭到飓风袭击,几乎全军覆没——因这场飓风挽救了日本,故被日本人称为“神风”。在战死的日本武士的追悼会上,日本临济禅奠基者,佛光派始祖无学祖元亲自作法事。而在此之前,老和尚还给因蒙古来袭而心情沉重的镰仓幕府掌门人北条时宗写小纸条,劝他“莫烦恼”。然而,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和尚却不是日本人,他被称做“渡来僧”,也就是“外国来的和尚”,他原是中国雁荡山能仁寺的高僧。无学祖元虽然帮助日本人,然而并没有人说他是“汉奸”。

世祖能通汉语,积极改革蒙古旧制,重用汉人,但到晚年却颇以为悔。世祖之后,入继大统的皇帝,多为漠北镇王出身,这些镇王久居漠北,深受胡族文化的熏陶,大多不会汉语,更顽固地拒绝汉化,因此元王朝始终不能融入正统中原文化中。

这个王朝因其激烈的民族矛盾和社会矛盾,迅速走向衰落,只存在了不到百年的时间。到如今,这个曾经强大的王朝,仅在北京城留下几段荒颓的土墙,叫做“元大都遗址”。

一、崖山之后的中国

公元一二七九年,元将张弘范与南宋最后的残余力量,在今广东江门新会以南的崖山,进行了一次著名的会战,此战以南宋的惨败告终。南宋丞相陆秀夫不甘受辱,毅然抱着幼帝赵投海自尽。杨太后闻知儿子的死讯后,痛哭道:“吾忍死万里间关至此者,正为赵氏一块肉耳,今无望矣!”也投海而死。南宋的忠臣义士,随之蹈海殉国的,有十余万之多。拼死突出重围的南宋大将张世杰,随后也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中溺水身亡。以温和与文治著称的大宋帝国,至此灭亡。

同为亡宋三杰之一的文天祥,于此前被俘,他在敌方的阵营中痛苦而又无可奈何地旁观了这一次悲壮的会战,他在诗中写道:“……楼船千艘下天角,两雄相遭争奋搏。古来何代无战争,未有锋猬交沧溟。游兵日来复日往,相持一月为鹬蚌。南人志欲扶昆仑,北人气欲黄河吞。一朝天昏风雨恶,炮火雷飞箭星落。谁雌谁雄顷刻分,流尸漂血洋水浑。昨朝南船满崖海,今朝只有北船在。昨夜两边桴鼓鸣,今朝船船鼾睡声。北兵去家八千里,椎牛酾酒人人喜。惟有孤臣两泪垂,冥冥不敢向人啼。六龙杳霭知何处,大海茫茫隔烟雾。我欲借剑斩佞臣,黄金横带为何人!”

张弘范志得意满之余,在崖山勒石纪功,文曰“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若干年后,有大儒陈白沙先生来游崖山,见此碑文,笑道:“这几个字还说不尽他的功德,待我与他添上一字方休!”于是张弘范的碑文上多了一个“宋”字,变成“宋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这也不算很冤枉张弘范,他原本就是汉人,据说和张世杰还是远房兄弟。然而这也只不过是后人游戏文字而已,于历史本身无所更改。

那么多个世纪过去了,虽然连刻字的石头都经不起岁月的风雨,在那个轰轰烈烈的时代里被平毁了,但这段悲壮的历史并没有被遗忘。直到我读书的时候,老先生们在课堂上讲什么叫做“笔下有是非曲直,笔下有毁誉忠奸”时,还要把这个典故拿出来举例。

然而丹心有尽,青史茫茫,大宋王朝虽然灭亡了,复仇的种子却被播撒四方。

话说当日激战中,张世杰将军手下的战舰纷纷被焚毁或击沉,将士们落入海中,大多溺死,只有少数人逃脱。其中一位来自维扬的年轻战士陈某,和几个同伴侥幸游上了岸。当张弘范在刻石头,文天祥在写史诗,杨皇后在痛哭蹈海,张世杰在苍茫的大海上仰天长叹的时候,这帮饥饿的战士却面对着现实的多的问题,他们正在海滩上四处寻找阵亡者身边的干粮和战死的马肉,用一口破锅累几块石头烧着吃。半夜里,激战后疲惫不堪的陈某在迷迷糊糊中被人用棍子敲醒,拖到一条船上。等他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他在宋军中的老上司。

这个不够勇敢的军官在战斗中投降了,目前不伦不类地跟在元军中。元军统军官本来有令,让把抓到的俘虏统统扔到海里去,但这个好心的军官违规收留了陈某,把他藏在船舱板下,塞了点干粮给他,再不时偷偷透过舱板的缝隙给他滴几滴水喝。然而在狭小的战舰上,这样的秘密是难以保守的,很快被旁人发现。正在这时,一场影响历史的飓风突然袭来了。

这场飓风毁灭了张世杰将军突围的船队,将南宋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埋葬在南中国海的波涛中。然而,同样是这场飓风,却挽救了另一个人,影响了另一个王朝——传统的历史过分地关注了悲剧英雄张世杰,却忽略了这个貌似不起眼的小人物。这场飓风中,一场悲剧和一场喜剧同时上演。此刻,蝴蝶的翅膀已轻轻扇动,引起的紊流即将干扰历史的进程。

这场飓风相当猛烈,史书称“飓风吹舟,盘旋如转轮,久不能进”,许多船在这场飓风中翻覆,在同一海区的张世杰座舰也未能幸免。陈某所在的船也在风浪中颠簸,船上的人都惶恐不安。收留他的军官知道他会巫术,于是向指挥这只战舰的元军头目建议,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让这个家伙做场法事试试看,没准能有用。于是陈某煞有介事,“仰天叩齿,若指麾鬼神状”,做了一通法事,事有凑巧,风浪随即便平息了。元军头目十分高兴,从此再不提要把他扔进海里去的事。

舰队返航到达通州,陈某便告辞登岸,辗转回到维扬老家。因为怕被抓去当兵,躲到盱眙津里镇,娶妻生子,靠卖弄巫术,看风水,推年庚八字为生,一直活到十四世纪中叶才去世,享年九十九岁。他没有儿子,一生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到季家,小女儿则嫁给邻人朱初一的儿子五四,给他添了一大堆外孙。

大半个世纪过去了,等当年的小陈也变成了老陈的时候,他就常常神情凝重地端坐在另一个帝国的夕阳里含饴弄孙,给小孩子们讲那场悲壮而又毫无希望的决战,讲那些忠臣猛士舍生取义的故事,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夕阳影中,他用故事把那个逝去王朝的背影拉得好长,好长。正是这些故事,在小外孙朱重八的心中,树立起最初的英雄形象。又过了好些年,朱重八让手下人把自己记忆中的这些故事整理成文字,将这些口述历史变成了极其珍贵的历史文献,让我们得以在好几个世纪后穿越历史去回味当年。

明初大文豪宋濂,做了一篇马屁文章歌颂这位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的老战士:“臣濂闻君子之制行,能感于人固难,而能通于神明为尤难。今当患难危急之时,神假梦寐,挟以升舟,非精诚上通于天,何以致神人之佑至于斯也。举此推之,则积德之深厚,断可信矣。是宜庆钟圣女,诞育皇上,以启亿万年无疆之基,于乎盛哉!”

然而,像这样的故老遗民,在当时不知有多少!这印证了统计学上的一条规律:即便是小概率事件,只要试验的样本足够多,就必然会发生。由此我们可以推论,在英雄的身后,正有千百万人被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下。

二、开河变钞祸根源

元末人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中,有一首《醉太平》小令,道是:“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作者姓名已不可考,但这首小令切中时弊,在当时广为流传,“京师以至江南,人人能道之。”

那是元帝国末年忧患的缩影,在作者看来,开河与变钞,则是造成祸乱的根源。

公元一三四四年,元至正四年五月,黄河中游连下暴雨二十多天,由于河堤年久失修,黄河暴溢决口,平地水深两丈多,北决白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造成特大水灾,沿河郡邑如济宁路、单州、虞城、砀山、金乡、鱼台、丰县、沛县、定陶、楚丘、成武,乃至曹州、东明、巨野、郓城、嘉祥、汶上、任城等处均遭到影响。溢出的河水涌入运河河道,又造成运河决口,使济南路、河间路的一些州县遭到水灾。

这次大灾影响严重,到八月份,山东已经出现人吃人的惨景。而且祸不单行,旱灾、蝗灾、瘟疫也相继发生,许多人死亡,侥幸活着的人也朝不保夕。

大都的蒙古贵族们,固然不怎么关心汉民的存亡,但大水灾“坏两淮司盐场,妨国计甚重”,对他们的个人收入造成了影响,这个他们还是很清楚的。至正九年冬天,元末干臣脱脱重新出任丞相,力主治理黄河流域的水患,顺帝遂召集廷臣商议,交通部水运司司长贾鲁(其实是“都漕运使”)到底专业对口,提出了两套具体的修治方案:或“修筑北堤以制横溃”,或开凿黄陵岗一带的白茅新河,再堵塞缺口,使河水经徐州东会淮河入海。前者“用工省”,但只是权宜之计;后者虽然“功费甚大”,但能够较长时间地解决黄河水患问题。经元廷再三斟酌后,决定取后一案,以求一劳永逸。元王朝这个决定,虽然功泽于后世,却为其本身的毁灭埋下了伏笔。

至正十一年,也就是公元一三五一年,朝廷以贾鲁为建设部部长兼治黄委员会主任(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征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工共十五万人,以庐州等十八翼两万多军队进行监督,调往黄河流域治河。一时间中原民众扰攘不已。

这就是所谓“开河”。

我们知道,自从秦汉以来,中原帝国一直坚持着“铜本位”制度,主要使用铜钱进行国内贸易,只在对外贸易上,才使用贵金属如金、银等——这和同时代的西方国家普遍使用贵金属作为通货是有所不同的。元朝自漠北入主中原后,信用来自西方的色目人,以其主管国家财政。这些色目人也就将贵金属金融体系引入了中原。因此元朝不甚铸钱,而以贵金属为主要通货,普遍地使用银两,使中国成为了西方人眼中的“白银黑洞”。

然而中国并不是个大量产银的国家,当时大航海时代尚未开始,美洲的主要银产地还没有被纳入文明世界体系,因此当庞大的中国市场骤然改用贵金属银为通货,立即导致了世界性的银荒。对于通货紧缩的危机,元朝政府的应对措施是:拼命印发纸币。

纸币的印刷和使用,早在北宋朝就有记录了,在印制的技术层面上是相当成熟的。但那时候的人们对现代金融知识缺乏概念,没能真正掌握纸币流通的潜规则,在流通中总是出问题:私人发行吧,信用难以确保;国家发行吧,动辄又把钞票印多了。所以纸币一直不能完全替代金属货币。

到了元末,由于统治阶层挥霍无度,用作货币的贵金属金银等入不敷出,财政也渐趋拮据。为了转嫁这一危机,至正十年,顺帝下诏:“以中统交钞一贯文省权铜钱一千文,准至元宝钞两贯,仍铸至正通宝钱与历代铜钱并用,以实钞法。至元宝钞,通行如故,子母相权,新旧相济,上副世祖立法之初意。”但铸造铜钱显然比印刷钞票来得麻烦,所以元王朝趋简避繁,偷工减料,铜钱没铸多少,钞票倒印了一堆。《元史·食货志五》称为:“每日印造,不可数计……交料之散满人间者,无处无之。”至于汇率兑换,朝廷规定交钞对宝钞为一比二,等于是硬生生地把老百姓手中的票子贬值了一半,与打劫无异。这还不算,由于交钞印刷毫无节制,很快造成通货膨胀,“行之未久,物价腾贵,价逾十倍”,在京城五百贯交钞,还买不到一斗小米。

这就是所谓“变钞”。

元王朝这些举措,让失掉了国家、失掉了饭碗,天天在奴役中挣扎的老百姓,怨气{炫}高{书}涨{网}。

三、假神之名

在暴风雨的前夜,天下已不宁静。到处有人在宣称弥勒佛出世、明王出世什么的,并借此发动起义。当时广为传播的,是一种含混不清的多元宗教。你可以说它是明教,也可以说它是白莲教,甚至还可以说它是弥勒教什么的。其中既有来源于摩尼教的明暗二宗思想,也有佛教净土宗的多种教义,反正老百姓喜欢听什么它就宣扬什么,常宣扬的是弥勒佛、明王降世除恶。

南方与北方,都有人在利用宣扬这种宗教迷信思想,为改朝换代准备力量。

当时在南方活动的是彭莹玉,这是个神秘的人物,历史上关于他身世和下落的记载,都是很模糊的,他作为多次起义的领袖,却又从来不自居第一把手——这在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以至于有人怀疑历史上到底是不是有过那么一颗划破天空的流星。传说他是江西袁州人(也有说是湖南浏阳人、江西万载人),十岁入慈化寺为僧,十五岁便以南泉山泉水为人治病,据说疗效显著,当地人事之如神。于是他便借此以行医为名,暗地里传播白莲教,徒众很多。

公元一三三八年,元顺帝至元四年,他和徒弟周子旺在袁州造反,周子旺自称“周王”,还改了年号,聚众五千多人。其徒众都在背心上大书一个“佛”字,据说这样可以刀兵不伤。不过弥勒佛是印度人,不大看得懂中国字,所以这些“佛”字写了也白写,没有发挥什么实际作用。地方上的元兵前来镇压,这些没经过训练的农民军见对方的刀子居然真的能劈死人,吓得一哄而散。彭和尚侥幸逃脱,躲到淮西继续传教,周子旺一家子都被杀,其中有他本人、他的老母亲、两个儿子天生、地生,这似乎是一出灭门惨案。不过据小说家金大侠称,周子旺的女儿周芷若为部下救出,长大后成为峨嵋派掌门,还和明教教主张无忌有些暧昧不清的关系——当然,此乃野史,姑作趣谈,却实实信它不得。

至正初年执政的丞相伯颜,很不喜欢汉人,曾对顺帝说:“陛下有太子,休教读汉人书!”曾因此停了至元元年的科考,断了汉族读书人的出身之道,惹起骂声一片。现在他又因为至元三年、四年汉人屡屡起义,益发不高兴,要在朝做官的汉人提出诛捕办法,算作投名状,以表忠心。另外,他老人家还建议朝廷,欲尽杀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以为这样可以大大削弱汉人,便造不起反来。他也不想想,灭宋的张弘范、营建两都的刘秉忠、抚平西南的李德辉这些功臣世家,可都在五姓之中呢!此说自然无疾而终。

这位伯颜先生,满脑子都是民族矛盾,原来是有道理的。传说他养了位西番巫婆,每每让其推算来年运程,巫婆说他当死于南人之手——所以伯颜当然对汉人、南人没什么好脸色了,乃至于禁止汉人、南人持有军器。这也是个假神之名的。

然而真把事情闹大的,却是北方的韩山童。

韩家出自赵州栾城,数代都是白莲教的教主,因为宗教势力太大,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被谪徙到广平府永年县居住。到了韩山童这一代,与时俱进,积极宣扬“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称天下即将大乱,河南及江淮间人民翕然响应,教徒众多。

到至正十一年,贾鲁受朝廷委派南下中原,征发民众修治黄河时,韩山童的力量已经很强了,正准备借此时机起义。

四、一只眼的石人

一三五一年初,贾鲁走马上任,黄河治水工程正式开始,工程的重点是在黄陵岗开凿白茅新河——自黄陵岗南到白茅口,西到阳青村,开河二百八十里,以把黄河勒回故道。整个工程于这年的四月二十二日开始,七月间凿成河道,八月间决水入渠,九月间通行舟楫。《元史·河渠志三》中对此有一段评价:“是役也,朝廷不惜重费,不吝高爵,为民辟害。脱脱能体上意,不惮焦劳,不恤浮议,为国拯民。鲁能竭其心思智计之巧,乘其精神胆气之壮,不惜劬瘁,不畏讥评,以报君相知人之明。”这在当时是相当了不起的水利工程。然而,正是这项了不起的工程,奏响了元末天下大乱的序曲。

在那个初夏的烦躁不安中,工地上忽然流传起一首奇怪的民谣,“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许多古怪的人物出现在工地上,到处交朋友,还给其他民工讲故事,故事的中心总是“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什么的。

他们说,弥勒出家前曾是个爱子民的好国王,出家后是佛祖释迦牟尼座下的优等生,成绩好,守纪律。自从佛祖灭度后,世界就沦入黑暗,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连带着地里庄稼的都减产,大家都过着倒霉的日子,辛苦得不得了。好在希望还是有的,据说释迦牟尼临死前曾留下话,再等个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弥勒佛就会出世接他的班——那时候天下就会大治,播一次种子可以有七次收成,还不用翻土拔草……总之,弥勒降生后,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外加土豆烧牛肉,穷苦老百姓所想要的一切统统都有了!

“那敢情好啊!”被苦日子压得直不起腰来的闰土们,在故事中满怀憧憬,末了用袖口抹抹嘴角的哈喇子,打裤腰里小心翼翼地取出半个硬梆梆的馍馍——这还是晚饭的时候趁监工不注意偷藏的。啃一口,抬头幽幽地看着璀璨的星空,对讲故事的人道:“要有块狗肉吃就好了……可那该是哪辈子的事儿呢?”

讲故事的人警惕地看看四周,故作神秘地把嘴凑近人家的耳朵:“大家都说弥勒佛出世了,兄弟你还不知道?”弥勒佛出世?闰土们都摇头;但朝廷不但拖欠工资,连工地上的口粮供应都不大够,这个闰土们都是知道的。

在那些个四下里飘溢着野草芬芳的夜晚里,在小虫子们寂寞的低吟中,到处是窃窃私语:有人在讲弥勒,有人在说明王,还有人在捏造一只眼的石人的神奇古怪——总之,在用种种不大可能兑现的许诺,为即将到来的武装民选拉票。

这些夜晚里,天上的诸神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耳根子发烫,有些则不停地打喷嚏……个别有经验的神仙叹道:“他妈的,都别睡了,又有热闹看了!”

在人世间,黄陵岗工地上,某日里忽然有人在一棵树附近刨到个硬硬的东西,好奇的人们把这个物件挖了出来,原来是个石人——还是个一只眼睛的石人,这家伙够古怪的!人们还在石人背后发现了一行文字,经识字儿的先生判读,刻的是:“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这个意思很浅显,已经完全不需要解释了。

谶谚与事实突如其来的吻合,让平日里那些广为流行的传说立刻成了河工们津津乐道的话题。随着河工们的轮换与逃跑,消息迅速传播开来,一时间大河上下,人心思乱,积累了近一个世纪的愤懑即将迸发出来。

这是元末版的“狐语丹书”,看起来仿佛冥冥中的天意——然而我们今天却清楚地知道,这只不过是韩山童使出的手段罢了。那个作为道具的石人,因为不甚值钱,所以下落不明。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后人们会在黄陵岗下的黄河故道里再次把它发掘出来,用更为凝重的目光与它对视。

韩山童见煽动成功,大喜,遂于当年五月初与刘福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等人聚集在颍上白鹿庄,召集教众三千余人斩乌牛白马,誓告天地,准备起事。刘福通向众人宣称:韩山童是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而刘福通则是宋朝大将刘光世的后人,正当辅佐旧主恢复天下。于是众人推举韩山童为“明王”,准备克日起兵。他们以宋室为号召,固然只是宣传的手段,但这也确确实实反映了当时人民对故国的眷念。

韩山童等人正在会盟立誓呢,教众里却有人胆子小,为表明自己没有参加叛变,居然很不讲义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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