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幽谷百合-第10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娜塔莉,这里丝毫没有虚构的浪漫色彩。要想发现此中的无限深情,青春年少时就必须生活在这些大湖泊的岸边,探测过它们的深度。诚然,对许多人来说,炽烈的爱情有如从于涸的两岸之间流过的岩浆激流,不过,对另外一些人来说,这种爱情碰到了不可逾越的障碍,不是在火山口积成一泓清水吗?
我们还有一次类似的庆祝活动。德·莫尔索夫人有意培养孩子,让他们熟悉生活事务,懂得劳作有多艰苦,来钱有多不易,就把他们的收入同年成好坏结合起来;她指定核桃的收入归雅克,栗子的收入归玛德莱娜。收完葡萄过几天,就开始收核桃和栗子了。时值初秋,万物一片肃穆。我去帮助玛德莱娜打栗子,伯爵夫人没有去,只有女仆玛奈特照顾孩子。栗树生长在瘠薄的土壤里,地面干燥,像平绒一样。用长竿打玛德莱娜的栗子,听果实落下来,壳斗在地面上弹跳的声音;看小姑娘审视栗子堆,估计它的价值的那副认真模样,以及喜获丰收的那种无限欢欣;玛奈特在一旁连声称赞;治一点点财富,都要受到天气变化的影响,要付出艰苦的劳动,想一想这将给人以多大的教育啊!而在这种场面中,孩子天真快活的模样,又显得多么可爱啊!玛德莱娜有自己的仓房,我要进去看她那堆得满满的褐色财物,分享她的快乐。地上铺着沾有泥土的发黄的废棉垫,一篓篓栗子倒上去,发出滚动的声音。啊!今天回想起来,心情仍然激动不已。伯爵为家里买下一部分栗子。佃户、仆人、葫芦钟堡周围的每个人,都给“小妞子”找买主。“小妞子”是昵称,当地农民甚至以此称呼外乡孩子,不过现在,它好像非玛德莱娜莫属了。
雅克收核桃就不这么顺利了,一连下了几天雨;我安慰他,给他出主意,让他先把核桃储藏起来,过些日子再卖。德·谢塞尔先生曾告诉过我,无论是在布雷埃蒙、昂布瓦斯,还是在伏弗赖①,核桃歉收,而核桃油在都兰的消费量倒很大。这样一来,雅克每棵核桃树至少能收入四十苏,他有二百棵,总收入很可观啊!他要置一副鞍具。这种想法引起了大家的议论。他父亲让他考虑收入是不稳定的,必须有些积蓄,以丰补歉,好维持中等年景的收入。我见伯爵夫人默不作声,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看到雅克听了父亲的话,看到多亏她出于高尚之心所布置的假象,伯爵重新赢得一点始终缺乏的威信,她心里十分快活。我向您描述这位女子时不是对您说过么,人间的语言无法表达出她的特征与天赋!这类场面在眼前发生时,心灵不加分析,只是品尝其中的甜美滋味;然而时过境迁,在动荡生活的阴影中,这些场面又会多么鲜明地再现出来啊!它们像钻石,镶嵌在各种混杂的思想上大放光彩,它们是融在对逝去幸福的追忆中的遗憾!德·莫尔索夫妇新近买了两份地产,花费很大精力去管理,一处是卡西纳、另一处叫雷托里埃尔。为什么我听到这两个名字,比听到圣地或希腊等最美的名称还要激动呢?惟有爱者道得出!②拉封丹高声说道。这两个名称具有呼神唤魂时常用的咒语的魔力。能使我理解法术,能唤醒沉醒的形象,使他们当即站起来同我说话,还能把我送到那个幸福的山谷中,并造出天空和景物。然而,这种拘神召魂的法术,不是一向称为神道吗?我向您谈这些琐事,请您不要见怪。这种简单的,几乎是普通的生活,每件琐事都是一丝情分,看似琐细,却紧紧地把我同伯爵夫人连在一起。
①布雷埃蒙、昂布瓦斯和伏弗赖均为都兰地区的小镇。
②法国寓言诗人拉封丹所创作的故事《多情的花娘》中的结尾。
孩子的物质利益和他们的病弱身体,同样引起伯爵夫人的忧虑。我听她说过她在家庭事务中所起的秘密作用;我渐渐熟悉她家中的内幕,在当地又了解了政治家应当知道的情况,很快就确信她的话一点不假。德·莫尔索夫人经过十年的努力,改变了她的土地的种植。她把土地分成四份,这是当地人解释新耕作法成果时的说法;依照新法,每四年播种一次小麦,好使土地每年变换一种作物。为了说服极为固执的农民,只好废除全部契约,将土地分成四大部分出租,对半分成,这是都兰及其周围地区所特有的士地租赁办法。庄园主供给住房、仓凛和种子,把土地租给厚道的外乡人,同他们分担耕作费用,平分所得的收成。费用与分成由监工监管,他负责收取应归庄园主的五成产品。这种租赁制花费大,算账也复杂,要随时根据分配的种类不同而变化。葫芦钟堡周围的士地留给自已经营,组成第五座庄园,伯爵夫人让德·莫尔索先生管理,一来给他找点事情干,二来要用明显的事实,向五五分成的佃农证明新方式多么优越。伯爵夫人是管理农事的好手,又有女人那种坚持不懈的精神,她以阿图瓦①和弗朗德勒②庄园为蓝图,慢慢重新建成了她的两个庄子。她的意图不难猜测。待五五分成租契期满,她就以收取现金的方式,把由四块租田并成的两座漂亮的庄子,租给聪明勤劳的人,以便简化葫芦钟堡的收入。她怕自己先行辞世,便设法给伯爵留下容易收取的租金,给孩子留下无力经营也不会破产的财富。十年前栽植的果树,现已硕果累累。树篱长势正旺,可以避免将来田界的争端。白杨、榆树长得都很茂盛。葫芦钟堡的土地分成四座大田庄,其中两个有待建造房舍,加上新添置的田产,再普遍推行新的耕作制,每年就可以收入一万六千法郎,即每座田庄收入四千法郎;这还不算葡萄园、连接田庄的二百阿尔邦的树林,以及模范田庄的收入。四座田庄的道路都与一条林荫道相通;林荫道从葫芦钟堡笔直通向希农大道,离图尔城只有五法里远,找佃农是不乏其人的,尤其那个时期,大家都议论伯爵改善了经营,改良了土壤,成效很大。新买的两处田产,伯爵夫人每处大约要投资一万五千法郎,将原主的住宅改建成两座田庄,目的是在经营一两年之后,再租个好价钱。改建事宜,就派一个名叫马蒂诺的人去管理,他是监工中最老实厚道的;眼看他就要没事做了,因为四块田地五五分成的租期一满,就改成租赁制,合并成两座田庄以现金出租。伯爵夫人的想法极其简单,可是要投资三万多法郎,问题就复杂了。这段时间,她正与伯爵没完没了地争论;多么激烈的争论啊,她只是为子女的利益着想才顶住。“万一明天我死了,家里会怎么样呢?”她一想到这点,心就突突直跳。温和沉静的人不爱生气,总想让内心的宁静笼罩在自己的周围,只有他们知道进行这类争执要耗费多大精力,交锋之前心潮翻滚得多么厉害,搏斗之后一无所获,又感到多么疲惫。收获果实的季节在孩子身上产生了良好的效果,他们的脸色不那么蜡黄了,身体也不那么瘦弱了,健康状况有了明显的好转。母亲眼里噙着泪花看着他们玩耍,高兴之余,也感到精力恢复,心情舒畅了。然而,就在这种时候,可怜的女人却横遭反对,伯爵跟她争吵,恶言恶语伤害她。伯爵害怕这种种变动,态度死硬,一口咬定没有什么好处,也根本不可能进行变动。不容置疑的道理他也反对,说出话来十分幼稚,就像个连夏日光照作用也要怀疑的孩子。伯爵夫人终于占了上风。理智战胜了荒谬,她得到了安慰,便忘掉了伤痛。有一天,我们到卡西纳和雷托里埃尔去转一转,在现场把改建计划确定下来。伯爵独自走在前面,两个孩子走在中间,我与伯爵夫人缓步跟在后边。她同我说着话,声调非常轻柔,宛似大海的细浪,在细沙滩上窃窃私语。
①阿图瓦,法国北部的旧省名,今为加来海峡省。
②位于阿图瓦与北海之间的平原地区,在今法国和比利时境内。东、西弗朗德勒属荷兰。
她对我说,她确信准能成功。从图尔到希农一线的运输要抢先;设个运输站;这个差使交给一个勤快人,让玛奈特的表兄来于。他想要在路旁租一个大田庄,他家人丁兴旺:大儿子可以赶车,二儿子搞运输。父亲安排在拉伯莱田庄,那个田庄要出租,正位于中途,叫他在那里管中转,同时还种地,用厩肥改良土壤。第二座田庄博德,就在葫芦钟堡附近,已有人租下了。租户是原先四个佃农之一,那人老实、聪明,又非常勤快,他认识到新耕作法的好处。至于卡西纳和雷托里埃尔两处,那是当地的上等田,一旦房舍建成,庄稼长势很好,在图尔张贴出租广告就行了。这样,两年时间,葫芦钟堡大约有二万四千法郎的收入。还有曼思地区那个格拉夫洛特田庄,是德·莫尔索先生收回来的,最近以七千法郎租出去,租期为九年。退役旅长的年金不过四千法郎;这些收入纵然够不上巨富,也算非常富足了。日后情况再有好转,也许有一天,她能去巴黎监督雅克的教育,这是两年后的事,要等这个推定的继承人身体结实一些再说。
她说巴黎这两个字时,声音颤抖得多么厉害啊!这计划我完全知底,她要尽量少同我这个朋友分离。我听她这么说,立刻激动起来,对她说她不了解我,我没有对她讲,暗中却日夜学习,准备修完学业,好当雅克的教师,绝不能容忍她家里来一个别的年轻人。她听了我这番话,表情严肃起来,说道:
“不行,费利克斯,这同您要当教士的念头一样使不得。作为母亲,您这一句话触到了她的心灵深处,可是作为女人,她又太爱您了,不能让您成为眷恋的牺牲品。这种忠诚的代价,就是辱没身份,而且无可挽回,连我也爱莫能助。噢,不行!我无论如何不能把您害了!您!德·旺德奈斯子爵,当家庭教师?您!家族徽章的题铭是:绝不卖身投靠!哪怕您有黎塞留的才干,您这样也要永远断送自己的前程。您会给自己的家庭造成极大的忧伤。朋友,您还不知道,像我母亲那样的女人,善于在庇护的目光中增添无礼的神色,善于在一句话中加上贬低的意味,善于在问候中拿出轻蔑的表情。”
“有您爱我,别人如何待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装作没有听见,接着说:“我父亲是个大好人,虽说对我有求必应,可是看到您进入社会便寄人篱下,他不会原谅您,也不肯保护您。即使您去当王储的师傅,我也不赞成!世风如此,不能违拗。生活中千万不要走错路。我的朋友,您这不理智的提议是出于……”
“出于爱情。”我低声说道。
“不对,是出于慈悲,”她忍住眼泪说,“通过这种荒唐的念头,我就看清了您的性格:您的好心肠会把您给害了。从即日起,我要教您一些事情,我要求这种权利。让我这女人的眼睛替您观察吧。对,让我在葫芦钟堡的深宅里,默默地看到您取得成功,并为您高兴吧。至于家庭教师,您就放心好了,我们会找到一位善良的老神甫,找到一位旧时饱学的耶稣教士。我父亲也会愿意拿出一笔钱教育孩子,因为将来这孩子要成为他的继嗣。雅克是我的骄傲。”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他已经十一岁了。不过,他跟您一样:当初我看见您,还以为您只有十三岁呢。”
到了卡西纳,雅克、玛德莱娜和我跟着伯爵夫人,就像孩子跟着母亲。可是我们碍她的事,于是我离开一会儿,到果园里走走。果园看守是马蒂诺家老大,他弟弟是监工,哥俩正一道察看,讨论果木该不该砍伐,那种认真的态度,就好像是谈论自己的财产似的。我看到伯爵夫人是多么受人爱戴。这时,有一个穷苦的短工脚踏在锹上,手臂倚着锹把,听着两位果木栽培专家说话。我就对他讲了我的想法,他答道:
“哦!是的,先生,她是个好心肠的女人,没有架子,不像阿泽那些丑娘儿们,她们看着我们像狗一样饿死,也不肯在尺把长的沟渠上少收一个铜子儿!等哪一天,这个女人离开人世,圣母会流泪的,我们也要痛哭流涕。她非常清楚自己应得的份额,但是,她也确实了解我们的艰难,总是把这放在心上。”
我多么情愿把身上的钱全给这个人啊!
几天之后,给雅克买来一匹小种马。伯爵是优秀的骑手,他想让孩子慢慢适应骑马造成的疲劳。雅克穿一身漂亮的骑士服,是用卖核桃的钱买的。上午,他由父亲陪着上第一堂课,骑马在草地上绕圈子。玛德莱娜看着新奇,在草地上又跳又叫。这是伯爵夫人做母亲以来,第一个欢乐的日子。雅克套着母亲绣的打裥项圈,上身穿一件天蓝色的小燕尾服,腰间系一根漆皮带,下身穿一条有褶白裤,头戴一顶苏格兰高筒帽,大鬈大鬈的棕灰色的头发垂在外面:好一副英俊的打扮。府里上上下下都聚拢来,共享这种天伦之乐。年少的继承人骑在马上毫无惧色,从母亲身旁跑过时还冲她微笑。这孩子,从前常常病得危在旦夕,现在骑上马,做出成年人的第一个动作,看来他的锦绣前程有了希望,这次骑术训练向他展示的未来多么美好,多么可爱,又多么清新,这是多么甜美的酬偿啊!父亲眉开眼笑,变得年轻了,长期以来,他脸上第一次漾出笑容。府里上下人等,眼睛无不露出喜悦的光芒。从图尔回来的勒农库的老驯马师,瞧见孩子挽着缰绳的姿势,冲他高声叫道:“好样的,子爵先生!”这太叫人高兴了,德·莫尔索夫人的眼泪簌簌掉下来。在痛苦的时候,她是多么镇定,而现在观赏孩子骑马,她却受不了喜悦的冲击。就是在这条沙路上,从前她领孩子在阳光下散步,常常产生不祥的念头而在心中为他饮泣。此刻,她坦然地偎在我的胳臂上,对我说道:
“我觉得从来没有受过苦似的。今天别走了。”
课程一结束,雅克便扑到母亲的怀中。母亲接住他,紧紧地搂住,又是亲吻,又是抚摩,怎么也亲不够,表明她兴奋到了极点。我同玛德莱娜去扎了两个绚丽的花束,摆在桌子上,向骑手表示祝贺。我们回到客厅,伯爵夫人对我说:“不用说,10月15日是个大喜的日子!雅克上了第一堂骑术课,我这家具的绒绣套子,也刚好绣完最后一针。”
“唉,布朗什,我愿意付给您钱。”伯爵笑道。
伯爵让她挎上胳膊,带她到前院;她看见父亲赠给她的一辆轻便马车停在那里;为了配这辆车,伯爵还从英国买了两匹马,是同德·勒农库公爵的马一起赶来的。老驯马师趁着上骑术课的工夫,在前院就把车马备好了。我们一起试车,去察看新的林荫路。由于新近添置了土地,可以穿行,新路就从葫芦钟堡笔直通向希农大道。返回的路上,伯爵夫人满面愁容地对我说:“我太幸福了,对我来说,幸福就像疾病,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怕它会像梦一样消逝。”
我爱得太炽热了,不免产生妒意,因为我对她无所奉献!我心中焦急得发狂,要想什么办法为她牺牲。她问我眼睛无神,心里在想什么;我天真地以实相告,她听了我的话,比接到所有礼物都受感动。她领我上了台阶,附耳对我说了几句话,安慰了我的心:
“像我姨母那样爱我吧,这不等于把生命献给我吗?我若是这样接受下来,不就成了时刻受您恩惠的人吗?”
进客厅时,我吻了吻她的手,仿佛为了重申我的誓言。她又对我说:
“我得把绒绣做完。也许您不知道吧,费利克斯,为什么我给自己安排这样费时间的活儿呢?男人在生活事务中,总能找到消愁解闷的办法;可是我们女人呢,我们心中痛苦却无所寄托。我觉得有必要以肢体的动作来调节心中的痛苦,好在我愁肠百结的时候,还能在我孩子和丈夫面前保持笑容。这样,我既可避免大量耗费精力之后的委顿状态,也可避免一闪即逝的亢奋。胳膊有规律的起落动作,能安抚我的思想,能将潮汐般的宁静传向风暴怒吼的心灵,从而节制它的冲动。一针一线,都凝结着我的秘密,您明白吗?告诉您,我绣最后一个椅套时,就一直想着您!是的,我的朋友,想得太过分了。您寄托在花束中的心迹,我都在图案中表述出来。”
晚餐喜气洋洋。雅克像所有受人关心的孩子一样,看到我给他采制的花冠,扑上来搂住我的脖子。他母亲装作生气,嗔怪我情不专一。要知道,这顶引起妒意的花冠,可爱的孩子是多么殷勤地献给母亲呀!傍晚,我们三人一起下双六棋,我一个人对付德·莫尔索夫妇俩,伯爵显得和蔼可亲。最后,太阳落山了,他们一直把我送到弗拉佩斯勒堡的路上。夜晚异常静谧,在这种和谐中,感情渐渐平稳下来,变得深沉了。在这个可怜的女子的一生里,这一天是绝无仅有的,是一个光明点,她后来遇到难熬的时刻,总要缅怀这一天。果然,骑术课很快成了不和的起因。伯爵夫人担心父亲苛责儿子,而且担心得不无道理。雅克已经消瘦了,美丽的蓝眼睛有了黑圈;他怕母亲伤心,宁愿默默地忍受。我找到了一种治病的药方,让他一看见父亲要发脾气,就说自己累了;不过,这是权宜之计,还不能根治,必须设法让老驯马师代替他父亲,可是不力争,休想把学生从伯爵手里夺过来。于是吵闹争执又开始了。伯爵处处挑剔,不住嘴地抱怨女人不领情;为了车、马和仆役的事,他一天不知道冲他夫人喊多少次。终于发生一件事,正是他这种性格、有他这种病症的人所喜欢的小题大作。卡西纳和雷托里埃尔两处的改建工程,由于墙壁地板坍塌,费用超出了预算的一半。一名工人来报告这个消息,没找伯爵夫人,而是莽莽撞撞地对德·莫尔索先生讲了。这件事引起的争执,起初还是心平气和的,继而渐渐激烈起来;伯爵的疑心症刚好几天,在这次争吵中,要同可怜的亨利埃特老账新账一起算了。
这天吃完早饭,十点半光景,我从弗拉佩斯勒堡出来,要去葫芦钟堡,同玛德莱娜一起采集一束花。小姑娘把两只花瓶搬到平台的护墙上。我从园子跑到周围树林子里寻觅秋天开的花;秋花极其艳丽,然而极其稀少。我最后一趟回来时,却不见了我那位扎着粉红腰带、围着镶花边的披肩的小助手,只听葫芦钟堡里传出喊叫声。
“将军,”玛德莱娜哭着回来对我说,这是她仇视父亲的称呼,“将军在责怪我们妈妈呢,快去保护她吧。”
我飞跑上楼,冲进客厅,伯爵和他夫人都没有注意我,也没有同我打招呼。我听到伯爵像疯子一样尖叫,赶忙把所有的门都关上,等我回过身来,只见亨利埃特脸色刷白,同她的长裙一样。
“费利克斯,您一辈子也别结婚,”伯爵对我说,“女人的头脑是受魔鬼支配的;假使世上没有罪恶,最贤惠的女人也会发明出来,她们全是野兽。”
他又没头没脑地向我讲述他的道理,炫耀他当初就不赞同新方法,还重复农民反对新方法的那些幼稚可笑的话。他大言不惭地说,葫芦钟堡若是由他管理,财产要比现在多出一倍。他怒气冲冲,骂骂咧咧,在室内跳来跳去,把家具撞得歪歪斜斜,话讲了半截,忽又说骨髓火烧火燎地疼,还说脑浆像钱一样哗哗往外淌,是他妻子毁了他的家业。这个胡搅蛮缠的人,他现有的三万几千利勿尔的年金中,两万多是他夫人的陪嫁。公爵夫妇的财产都留给雅克,年金在五万法郎以上。伯爵夫人望着半空,傲然地微笑着。
“对,布朗什,”伯爵嚷道,“您是我的刽子手,您杀害了我,我成了您的累赘;你要甩掉我,你这虚伪的魔鬼。哼,她还笑呢!费利克斯,您知道她为什么笑吗?”
我沉默不语,低下了头。
“这个女人,”他自问自答地接着说,“她剥夺了我的全部幸福,她既属于我,也属于您,还自称是我的老婆呢!从了我的姓氏,而天理伦常给她规定的义务,她却一条也不尽。她蒙骗人,还放罔上帝。让我东奔西跑,弄得我疲惫不堪,无非是叫我离开她;她看不上我了,恨我了,运用全部心机保留少女的情态;拼命地剥夺我,处处跟我这可怜的脑袋作对,要把我退疯了;用文火慢慢烤死我,还以圣徒自居,每月都去领圣体!”
看到这个人如此卑劣,伯爵夫人羞愧难当,热泪滚滚,嘴上只能答以:“先生!先生!先生!”
伯爵这些话尽管使我替他脸红,也替亨利埃特脸红,但是句句猛烈地搅动了我的心肠,因为这就是对忠贞高尚感情的回答,而这种感情可以说是初恋的美质。
“她是以损害我赢得贞洁的美名的。”伯爵说道。
伯爵夫人听了这句话,高声叫了一句:“先生!”
“怎么的,”伯爵又说,“先生太蛮横啦?难道我不是一家之主吗?难道这还要我告诉您吗?”
伯爵面孔狰狞,眼珠发黄,挺着白狼似的脑袋向她逼去,真像一只从林中窜出来的饥饿的猛兽。亨利埃特滑下椅子,瘫软到地上,等着挨打,但伯爵并未打出手;她完全垮了,横在地板上,失去了知觉。伯爵一时目瞪口呆,就像一个感到受害者的鲜血溅到脸上的凶手。我抱起可怜的女人,伯爵则由着我去做,仿佛他觉得不配抱她似的,不过,他抢在前边,给我打开卧室的门。卧室在客厅隔壁,那是圣洁的闺房,我从未进去过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