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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咸话-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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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神医道:“白你把我灯笼烧了。”

沧海道:“不是我,是你。”

“那你给我一个兔子吃,我就不计较了。”

“馋猫!这些都是我的,半个也不给你。”

“喂,你怎么这样的?好东西不是要跟兄弟分享的?”

“哼,你当我是兄弟过么?”

“没有。”见他要急,又道:“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容成澈你……你……”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词骂他,便像个葫芦一样闷住了,很是不甘。

神医倒自以为得了势,满心欢喜。忽又低声道:“你放心,交给我吧。”

沧海正在生气,也没答应。

两人又走不远,便出了石洞,那出口处便就是方才在走马灯石孔中望见的朱红亭榭,神医拉他在亭中小石桌前坐了少歇,却见桌上桌旁竟都陈设好了小炉铜壶、茶具茶叶等物,甚是周到。

神医煮上水,向南一指叫沧海看,恰能远远望见石孔中那盏半人大小的走马灯还在你追我赶的转着,那一溜石壁外面的廊檐上也挂满了彩灯,各色灯火倒影在水面又多了一串玲珑,煞是热闹好看。沧海心里虽有些夸奖这布局,却仍是不大气顺的随意哼了两哼,神医笑嘻嘻的没有生气。

水开了,神医笑道:“好妹妹,给我沏茶吧?”

沧海将他剜一眼,神医又道:“你不给我沏啊,那我给你沏。”说完,死皮赖脸的加了茶,注了水,侯了一会儿给沧海倒了一碗,亲自端给他,沧海不喝,神医道:“哦,是了,太烫了,”吹凉后,又捧上。

沧海道:“又太冷了。”

神医笑道:“好兄弟,你就将就些吧。”沧海这才接了。

刚喝几口,神医便拉起他靠近临水的亭基,看清楚水里那些河灯,都是五颜六色的荷花形状,却有一根细绳拦在前面,使灯漂不去。

神医带他到系绳处,叫他将灯放了,沧海摇头。

神医道:“这条水通向谷外,你说会是谁看见这些灯?”

沧海道:“这是女孩子做的事。”不肯解绳。

神医叹了口气,自己将灯放了。河灯慢慢漂远,沧海忽然蹲下来拽住一条小船灯,拿了个兔子糖糕放在上面,才将灯推走了。

神医笑了笑,没有点破。

两人又入亭内饮了一回茶,赏了一会灯。满河的上百只各色彩灯连成不规则的一串,载满祝福,烂漫而去,愈远愈是星星点点,非常壮观可爱。

神医拖起他还要往西去。沧海甩开手,道:“不走了,累了,回去吧。”

神医执意道:“不远,再到那边坐坐罢。”沧海才不情愿的被拽了去。

往西是一带竹林,林中有一个小竹棚,里头俨然似个小花厅一般,只是无门无窗,棚角挂着四盏小宫灯,棚左右摆了几盆晚香玉紫茉莉等夜晚才开的香花,还置着铜盆水缸,并烹茶器具,中间一张大桌,放着许多食盒,桌后有一张刚好坐下两人的贵妃榻,铺设着华丽柔软的锦墩锦垫。

沧海不禁一笑,道:“搞这么多明堂,真无聊。”

神医道:“无聊你高兴什么?”

“谁高兴了,我才没有。”

“嘴硬。”

这回神医都没强迫,沧海就自己走到榻前坐了,惊喜的发觉,抬头就可看见竹林之外方才坐过的挂红灯的小亭,竟然还可穿过亭心望见那边的走马灯和灯廊,这小竹棚、亭榭,同石孔原来竟是成一直线。这一进一进的景物又有层次又不突兀,正是一叠一叠的组成了一幅相融相洽的绝色夜景。

沧海不禁笑了。

“容成澈啊容成澈……你真是……”

“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说。”

“嘿嘿,是不是觉得容成哥哥我很帅?”

出乎意料,沧海只是笑笑,没有反驳。

“饿不饿?”神医开始打开食盒了。

“嗯,你一说,还真有点。”说着,将一直抱着的兔子糖糕盒放在桌上。

“那你可得再等一会儿了。”神医神秘一笑,将盒盖猛然一掀,道:“上等好味!”

沧海一看,竟是一整盒穿成串腌制好的生的鸡翅膀、地瓜、蘑菇、鸡心、鸡胗、辣椒等等等等,食材上却还冒着烟气,原来天气不冷,怕腐坏了食物,便在下层盒中放满了冰块保鲜。

沧海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惊喜道:“都是我喜欢吃的哎!”

神医也跟着笑起来,拎起一串道:“还有这个。”

第五十四章就陪我一晚(一)

“哇!小麻雀!自从黎歌他们说过我是‘吃小鸟’以后,我恶心得好久没吃了!”开心的蹦起来搂了神医脖子一下,就跳到火炉边生火去了。“澈快来!”

神医微微惆怅一笑,喃喃道:“早知道小麻雀就能满足你我早……”

沧海抬起头来好奇道:“你说什么澈?我听不到啊。”

“没什么。”神医放下麻雀串,过来帮忙生火。

沧海开心得手舞足蹈,不停念叨着:“烤,烤,烤,烤麻雀,烤小鸟,烤鸡翅膀……烤,烤,烤,烤地瓜片,烤鸡心,烤……还有什么澈?”

“辣椒。”

“啊啊!烤辣椒,烤蘑菇……”在地上不停半起半蹲兴奋得像个猴子,“呃……烤麻雀,烤小鸟……”

“喂,”神医终于忍不住了,“你安静一点行不行?!”

被神医唬了一跳,大叫道:“不行!”撅起嘴巴,“……烤容成澈。”

“烤小鸟,烤容成澈,烤鸡翅膀,烤容成澈,烤地瓜片,烤容成澈……”

“……唉,”神医大叹一声,无奈的垮下肩膀,“……真是服了你了,算我说错了,行不行?”

沧海方得意的住了口。过了会儿,不禁微微笑了。长长的睫,粉粉的唇,火光映照下的面颊活色生香。

神医目光炯炯的看了那毫不知觉的人一会儿,忍不住缓缓靠过来,当两人面颊相距不到半尺之时,沧海忽然一脸纯洁的转过头来,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小鹿一样又惊慌又好奇的眸子,眼珠黑多白少,又圆又亮,倒抽一口气的双唇微微张着。神医又凑近了一些,维持着半尺的距离。

沧海一臂撑在地上,略向后撤着身子。他还从来没有离这么近看过神医,那狭长的凤眸因靠近的关系连瞳孔都清清楚楚。

沧海忽然道:“……你眼睛怎么这么大啊?”

神医轻笑道:“那是为了好好看清楚你啊。”

神医的耳廓好像也有些霸道的棱角。

沧海道:“……你的耳朵为什么这样尖?”

神医微笑道:“那是为了好好听清楚你啊。”

说完他露齿一笑。

沧海道:“……你的牙齿为什么这样锋利?”

神医开怀道:“那是为了更容易吃掉你呀。”

神医在上方仿佛覆盖一样的姿势,两人呼吸都已交接,沧海只是带一点点迷茫的清澈眼神看他,与神医的浓烈对比鲜明。沧海将他推搡开,起身拍土垂首道:“你以为你大灰狼啊。”又居高临下对蹲在地上的神医道:“你又想说闻到我身上的薄荷味了是么?”

神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真的闻见了,甜丝丝的薄荷味。”

“不可能!”沧海拽起袖子嗅了嗅,道:“都是百合花和中草药的味道。”

神医摇了摇头,只是笑嘻嘻的仰头望他。

沧海的脸突然一下就红了。面颊的热烫竟使他有些怀念刚才神医的呼吸吹在脸上时的凉气。他的心猛然一震,是他太过火了!还是自己太得意忘形?!橘色火光中还清晰羞红的面颊瞬间笼上一层寒霜。

火炉已生好。神医起身道:“白,把鸡翅膀拿过来。”

沧海默默的过去,又过来。

“白,贵妃榻后面有两个小凳子,你搬过来。”

沧海闷闷的过去,又过来。

神医坐在凳子上,开始烧烤。“白,桌子上那个小点的食盒里是调料,你递给我。”

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啊?!沧海不禁在心里不忿了。他来回走了几趟,还是觉得肢体的配合都不大自然。有这样捉弄人的么?!

过分!

气冲冲的打了盆冷水,撩起一捧泼在脸上,神医听见水声,回头道:“啊,白我渴了,舀碗凉水来喝喝。”顿了顿,“哦,碗在黑色的食盒里。”

这家伙……!刚才他自己凑上脸来,应该赏他一巴掌才对!

沧海好几次都要冲那个安然的背影咆哮了,最后还是忍下去,极度不耐的端了水给他。

“哇,好喝,”神医在火炉边坐得额上见汗,道:“忙前忙后的,辛苦了。”抬起头竟然还不怕死的笑说了一句,“白你像我娘子。”

沧海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空碗。

神医“嗷”的一声惨叫,捂头大喊道:“以后不许用碗砸我!”

沧海将碗摔在草里,扭头就走。

神医前一刻还咧嘴格楞眼,后一刻已跳起来扑过去,拉住他道:“哎你别走,我说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你放手!”

“好我放手——哎你别走!”神医再不敢拽他,只得紧紧跟着。“白,白我再也不敢了,你再给我个机会,白……”

“别这样,你再陪我坐会儿……”

“白你敢走!”

“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

“那边花丛里有蝴蝶!”

“白我忘了告诉你,刚才那个山洞闹鬼!两个人没事,一个人就会被鬼捉走做新娘——呃……做新郎!”

沧海本就是铁了心要走,他越是浑说沧海就越是恨他越是要走。

“嘿,白你是真生我气了啊?一点余地都没有么?你站住!站那儿!叫你给我站那儿听见没有!”

“白你别逼我出绝招!”

“好!你有种!”神医也动了真气。

沧海就要踏上小亭的石阶,背后灵台穴忽然一麻,身体便动弹不了。心中震怒道:竟是没防着他这招!浑身立时生寒,他这是要干什么?!就是这一怒一寒冲了肺腑,使得沧海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永平府最大的字画庄,名叫“最大字画庄”。

紫幽看见那王羲之笔法的匾额,满头黑线的松了口气。若是照这个速度,平明时应该赶得回去。

兰亭,顾香彻。

紫幽在心里喃喃念着这两个名字,闪过紧闭的大门,确定了无人后飞身跃入院墙。若是这么晚了拍响大门的话,左邻右舍一定会有知觉,那就最有可能传入有心者的耳中。

最大书画庄前两排几间大屋布置成商业门面,左右是库房,庄后还有四五趟房屋辟成住房,最靠街道的墙上还开了大门。想来是前边营业,老板和多数伙计们就住在庄后,一般采买便就出入庄后的大门。

第五十四章就陪我一晚(二)

皑皑白雪堆积在瓦,紫幽行过,瓦无声,雪无痕,心中很是得意。

他转念又想,可是若不说明来意,又怎样找那两位老板?虽然公子爷让找的人一定不是庸手,但是自己这样不声不响的进来的确太不礼貌,被当成贼人不说,若是吓到二位老板……这样想着的时候,他自己就被吓着了。

庄后第三趟房前,早已站着了两个人。

一个是成熟稳重的男人,大冬天的只在内衫裤外面罩了一件外袍,还敞着怀,脚上趿着一对方舄。中等偏高的个头,不胖不瘦的体型,年纪应该不小,但是也不太大,至少是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脸上没有皱纹却透着一股老年人才有的看透世情的淡薄同沧桑,别有一种潇洒,最是迷人。

只不过脸色有些发青。

他正友好的笑着。

另一个是个女人。很美很美的女人。

或许夸她美还是低说了她。

那不十分圆润也不过分纤细的体态,犹如明月一般的鹅蛋脸庞,对什么都毫不关心似的神态,松挽的睡髻,脂膏做成的柔胰,腰上束了根细丝绦的杏色小棉袍,衣下一截杨妃色的裤脚,露出的大红绒绣鞋,都无一不让对碧怜死心塌地的紫幽心生爱慕。明明她的眼睛不是特别亮,鼻子不是特别挺,嘴巴不是特别红,也不是三寸金莲,更不是杨柳蛮腰,却仿佛更加让人想入非非。

这女人的容貌竟有几分同云千秋相似,虽然她比不上云千秋的端庄同超逸的书卷气,但是云二姑娘却绝对没有她的风韵。

对于一个青春短暂的女人来说,有什么能比“风韵”二字更能赶走年龄的阴影,更能蛊惑人心?

这女人不是青春正盛,也并非徐娘半老,但是她的年纪也同样像那旁边的男人一样说不清楚,灯火将她光滑而富有弹性的皮肤镀上一层柔光。

她正毫不关心似的望着紫幽。

紫幽明明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却在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刹那,执意的认定他们就是夫妻。

雪,又开始落了。

那男人已往前走了一步,负手笑道:“少侠好俊的轻功。”

紫幽忙一抱拳,垂首道:“事出有因,多有得罪。”抬起头来向那男人道:“莫非这位就是兰亭兰老板?”又向那女人道:“这位便应是顾老板了?”

那男人扑哧一乐,那女人却冷哼道:“你猜得真不错,我便是那风流倜傥到处留情的顾香彻,这人便是我的其中一个情人兰老板。”

那男人看着她却是纵容的微微一笑,道:“这是内人。”

紫幽方才尴尬的知道自己猜错了,赶紧从怀里拿出如意悬壁令,道:“是我们爷让我来的。”

顾香彻眸一亮,兰亭才不耐烦的撇撇嘴角,毫不关心的看向一边,道:“小孩子没轻重,不早些说。”

奇怪的是,紫幽虽被她抢白了,心中却说不出的欢喜,说不出的愿意,连答了几声“是”。兰亭终于抿嘴一笑,又很快冷了下去。

她不笑时候的容颜不仅不让人觉得她装腔作势,反而更加高洁,孤芳自赏。

“是忘情叫你来的?”顾香彻上前携了他的手,笑道:“是自己人,快屋里请。”

紫幽只觉他的手异常冰冷,心中不禁一震,好强的功夫!一般内功高手只是掌热,最多是热得烫手,比如说拿得了开水茶壶的陈超。可是这人练的却是完全相反的经脉走法,是以手掌冰寒过人,若是当真动起手来,必能将敌人冻成冰块而后快。紫幽想,或许脸色发青便是这种武功的性征,例如练朱砂掌的手心都是红的一样。

到了屋内分宾主而坐,顾香彻道:“亭儿,去倒滚滚的茶来。”兰亭却在他说之前早已从偏厅端过茶碗。

紫幽连忙站起来,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兰亭拿眼将他一夹,道:“什么自己来,我都拿来了,”说罢将茶碗往他眼前一敦,“自己来,你知道水在哪么。”又将另一碗茶递给顾香彻。

顾香彻接过茶来捧在手里,终于咳了一声。兰亭毫不关心的站在他身后。

顾香彻道:“少侠半夜飞檐走壁,想来是极秘密的事了,不好让婢仆知晓,让少侠见笑了。请用。”

“哪里。”紫幽奔行了一路,确实渴了,端起茶碗来却被烫得手疼,这么热的茶,就算用内功拿住也喝不到口,只得又放下。

顾香彻道:“少侠怎么不喝?”

紫幽僵笑道:“呵呵,我不渴。”旋即又想到这顾香彻果然好高的武功,开水茶碗拿在手上也恍若无物!

“哦,”顾香彻点点头,依然捧着盖碗。

兰亭道:“这么高妙的轻功,想必就是‘驾长风’伍紫幽伍少侠了。”

紫幽听那大美人夸奖,甚是得意,却在椅上欠了身,答道:“不敢当。二位才是高人,在下已经如此小心,还是被二位发觉了。”

兰亭哼道:“那是被你那脚味儿熏的。”

紫幽的脸顿时又青又红。

顾香彻看了兰亭一眼,对紫幽赔笑道:“呵,不好意思,内人就是心直口快。”还没等紫幽脸黑,就又道:“伍少侠不必自谦,若非我们俩打架还没歇息,也不会察觉的。”

紫幽心想这俩人还真是一对,妻就说人脚臭,夫就把两公婆打架的事说给外人。

兰亭又冷哼道:“厚脸皮,这种事也跟人家小孩子说。”

顾香彻假装没听见一样,问紫幽道:“不知少侠……”

“顾老板,叫我紫幽就可以了。”

“哦是,不知你有何贵干啊?”

紫幽方拿出那两封信,道:“这是我们爷送给二位的。”刚要递出,又收回,道:“等等,我已经证明了我的身份,二位……”

沧海闻得鼻端有薄荷脑、樟脑同冰片之类的味道,方幽幽醒转。一睁眼就看见笑嘻嘻的面目可憎的神医,气哼了声,之后便发现自己正躺在小竹棚下的贵妃榻上,那可恶的家伙就撑在他上方。

沧海想狠狠抽他一巴掌,无奈还是动弹不了。

神医明知故问笑道:“白你醒啦?我扶你起来。”小心翼翼怕弄痛了他似的,托着后颈慢慢让他坐直,又将他双脚放在脚踏上,想了想,还在他腰后面垫了个软垫子。

“舒服了吧?”神医笑嘻嘻的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捆绳索。

“白,就陪我一晚。”

第五十四章就陪我一晚(三)

兰亭道:“都说了这么半天话才想起来问,你脑袋怎么这么慢啊,真不知道你们爷怎么派你来了。”说着,从贴身的怀内掏出一个小红袋,拿出里面一枚小印章,刻着“诗序”二字,“这是你们爷刻的,还有他的款儿呢。”

哪个兰亭?

便是王右军兰亭诗序的兰亭。

兰亭道:“这下信了?”张开手掌。

紫幽看了看一直微笑着的顾香彻,将两封信都交到兰亭手里。起身道:“时候不早,我就告辞了,天亮以前还得赶回去呢。”

兰亭道:“哦,我明白你们爷为什么叫你来了。这样的话,回去想着洗脚。”

顾香彻道:“紫幽我送你。”

目送紫幽在第三趟房前的空地驾风而去,顾香彻发青的面颊依然带着微笑,在飘雪的庭院内,负手昂然而立。

兰亭倚在门上,一手扶着门框,就那样毫不关心的看了外面顾香彻的背影好半天,才叹气道:“回来吧,他的确是走了。”

顾香彻这才回过头,道:“万一他再回来呢?”说着,还是一边掸着肩上的雪花,一边飞速进了屋,一直往里入了卧房,一出溜钻进抖散的被窝,喊道:“亭儿,倒滚滚的茶来。”为自己披了一件棉袄。

兰亭关了房门,不用吩咐便已端了茶进来,递给他。

顾香彻两手捧着开水茶碗浅浅啜着,道:“今天可真冷。”

兰亭埋怨的白了他一眼,在床沿上坐了,有些心疼道:“偏要学什么武林高手,大冬天的穿件单衣裳能不冷么,你看看,脸都冻青了。”攥了攥他手,蹙眉道:“瞎逞什么强,你这手,都快把人冻上了,摸开水碗都不觉得烫。”

顾香彻低着头没有说话。

兰亭也不再理他,自顾拿沧海的信看,却脱下红绒鞋,将一对温暖的莲足伸到被里,紧挨着顾香彻冻得没知觉的双脚。看了看信皮,将写着顾香彻名字的信扔给他。

「再拜敬呈顾老师尊鉴

自别后,多年未见慈容,未聆雅训,不知定省,心实惴惴难安,每思老师教诲……」

顾香彻看到此处便合上信纸,见兰亭看得认认真真,心里难免不甘,又见她手上好几页信纸,自己才有一张实际却写了不到一页,便故意大叹了一声。

兰亭还看着信,随口问道:“这么快看完了?”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话,终于抬起头来。

顾香彻一派尊重的风度,躲得远远的,并不偷看,也不多问。

兰亭觊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看信。顾香彻坐了一会儿,大咳了一声。

过了会儿,大咳了两声。

兰亭抬头道:“你想知道忘情写什么给我直问不就好了。”

顾香彻摇了摇头。

兰亭道:“你不问以后也不许问。”

顾香彻道:“那你给我看看信头。”

兰亭马上把所有信纸丢过去,“你想看就看个够。”

顾香彻拣起第一张,看那信头是:再拜敬呈顾师娘兰亭姊姊尊鉴。撇了撇嘴,道:“师娘姊姊,有这种辈分称呼么?”说罢扭过脸,果然只看了信头。

兰亭笑了,“你这人,连忘情的醋都吃,简直是‘有醋无类’。”

顾香彻道:“怎么样,忘情那么个佳偶……哼,我不吃他的醋,你刚才还对……”说了一半又住了口。

“对什么?你想说什么?”

“没事。”

兰亭道:“啊我想起来了,顾有醋我跟你还没完呢。”

顾香彻愣了一下,旋知这雅号来自那个“有醋无类”,暗叹了声,道:“我都说了跟她没有事,你就是不让我解释。”

兰亭一叉腰,道:“还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亲眼看见你跟那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有说有笑,还一起看她的玉玩意儿。”

顾香彻张了张口,又闭上。

兰亭道:“让我抓住了没话说了吧?”

顾香彻哼了哼,才道:“真是,你连忘情的醋都吃,简直是‘有醋无类’。”

“你说什么?”兰亭柳眉倒竖。

顾香彻方笑道:“你可知那小丫头是什么人?”

“什么人?”

“说不准就是忘情的媳妇儿了。”

“什么?!”兰亭瞪大了眼睛。

顾香彻又道:“你可知那小丫头的玉带钩是哪来的?”

“哪来的?”

“便是忘情送的喽!”

兰亭瞪大眼睛愣了愣,“那小丫头说的?”

“她当然不会,”顾香彻双眸亮亮的,接道:“她只说是自己买的,那种东西不可能买得到,世上独一无二,也没人能从他身边盗走。我一眼就看出是忘情的东西,才和她搭话。还有她说起这带钩时的神态语气,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兰亭眼珠转了转,道:“你确定你没看错?”

“当然,我顾香彻的眼力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兰亭看着他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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