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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1-10)-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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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策小儿!”

这席话倒给曹操提了醒——扬州刺史严象前不久传来书信,讨逆将军孙策已戡平东吴匪徒严白虎的余党,又招揽祖郎、太史慈等扬州旧部,彻底占据江东,孙策自领会稽太守,以其舅吴景为丹阳太守、其族弟孙贲为豫章太守、心腹朱治为吴郡太守,独霸江东之势已成,朝廷任命的严象根本无力撼动,这无疑又是一个强敌。好在彼此之间隔了一个袁术,虽日益穷笃,却是孙策之父孙坚的故主。孙策既碍于情面不宜侵灭,又顾及他是僭越伪帝不能联合,所以暂时不会动袁术,只是暗中拉拢其部下。加之刘表麾下江夏太守黄祖是当年杀死孙坚的元凶,荆州、扬州互相牵制,才不至于使战火蔓延到北边。

陈登之所以敌视孙策,一是义气之争要与孙郎论个高下,二是荒乱以来不少广陵士人流亡江东依附孙氏,而最重要的是陈登的族叔原吴郡太守陈瑀与孙策争斗落败,这个仇疙瘩至今还未解开。曹操心中雪亮,觉陈登与孙策相互克制实是一件好事,便道:“元龙莫要心急,孙郎涉足江东已久,又与朝廷通使纳贡,不好轻易翻脸。”

陈登又拿出当年分析吕布的话来:“今岁不讨明岁不征,只恐此江东虎子日益壮大,将来横行江表肆无忌惮!”

曹操自然明白这道理,凝思片刻才道:“元龙,你既有宏图大志,又立有平定吕布之功,我这便上书朝廷,你仍领广陵太守,再加封伏波将军!”

伏波将军可非同一般,是昔日光武帝驾下名将马援的名号。马援西定羌乱、南征交趾、北御匈奴立下不世之功,而“伏波”二字又有“船涉江海,欲使波浪伏息”之意,剑锋直指江东孙策。

陈登眼睛一亮,随即避席道:“下官谢朝廷厚恩,定要效仿先贤,征讨不臣直至马革裹尸之日。”

“言重了……”曹操抬手示意他起身。

陈登却不肯归座:“广陵郡虽稍有人马,但下官之力实不足以兴兵南下,还请朝廷再加扶持。”

曹操加封陈登伏波将军不过是精神上的鼓舞,使之牵制住孙策。莫说袁绍在北现在不能南征,就是真有南征之事用不用陈登也要慎重考虑。眼见陈登满腹热忱不晓情理,沉默好一阵儿才捋髯道:“元龙啊,我知你足智多谋满怀壮志,但中原之地尚未安稳,你且紧守广陵休养生息,以蓄日后之力。”说完见陈登还欲张口,忙抢先道,“今日东土虽定,然朝廷其他三面还有凶险,你也要体谅老夫的难处……”他自不能当众说出对战袁绍的打算,只好含含糊糊拿话去点拨他。

张辽、臧霸等武夫甚是粗疏,陈登何等聪明?闻听此言略一思考便知其意,拱手施礼回归座位,暗自叹了口气——陈登非是不能理解曹操苦心,却有一段隐情实在无法公之于众。

他刚年至不惑,却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病,时而胸口憋闷隐隐作痛,寻医问药不能根治,而且这两年来发作得愈加频繁。他明白曹操对他有所顾虑,也知道现在不是南征的最佳时机,但时机可以等,他的身体却不能再等了!这病如此熬人,再过三年两载,还能不能指挥战斗驰骋疆场?还能不能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还能不能报家族之仇?甚至连能不能活着都说不好!可若把这等隐疾向曹操明言,只怕这老家伙引此为借口连广陵太守的职位都给换了,请至许都当个不痛不痒的虚职,一生抱负化为虚言。他有苦说不出,更觉胸口燥热憋闷,连忙举箸夹起一块冰凉的生鱼肉填入口中!

曹操见他不再纠缠,总算松了口气。他本无心陪他们在这里饮宴,只是想借机敲定徐州善后事宜,大事已定便起身道:“老夫不胜酒力,前日里又染了点风寒,先行一步回帐休息,诸位……”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声道:“我等告退,不叨扰您休息。”

“别忙别忙!”曹操笑呵呵一摆手,“我歇我的,你们喝你们的,今天一定要尽兴。”说罢回头指了指王必、许褚,“叫他们还有文远陪你们喝,今天必要不醉不归,这才算给足老夫面子。”

大家见他如此殷切便不走了,深深一揖恭送他出帐。许褚向前两步凑到曹操耳畔:“我先送您回帐吧,少时回来再饮。”他心中顾及薛永之事,生恐还会突然冒出刺客。

曹操点点头,迈着四方步出了大帐,月明星稀薄云缥缈,冰凉的空气窜入鼻中,顿觉一阵爽快。低头间又想起花容月貌的杜氏美人还在寝帐中相候,更觉心猿意马。他踱了两步,听后面大帐中人声聒噪,原来他一离开,孙观、吴敦那等粗野汉子就划拳灌酒热闹起来。

“这帮人真是粗率,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当好官,别再把郡寺衙门当成分赃大寨那么管!”曹操戏谑了一句,忽觉身后映过来一个高大的人影,回头看去,是张辽跟了出来。

“文远,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曹操趋身去搀,连搬了三下都搬不动,笑道:“你又来这一套,有什么话起来说。”

“末将深感主公大德……”张辽语带哽咽。他这个并州武夫自不明白曹操为什么厚待臧霸他们,全当曹操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面子。张辽觉得人生在世可以没有亲戚,但绝不能没有朋友,他对待每个人都是真心实意的。不管是吕布、高顺还是关羽、臧霸,即便不是同道中人也甘于推心置腹坦诚相待。所以在张辽眼中,曹操厚赏臧霸等人实比厚赏他自己更为情意深重。

曹操颇为感动,叹息道:“世间之人谁似文远你这般心地无私……说降臧宣高(臧霸)实是你的一项大功劳,应该老夫向你道谢才对啊!”张辽缓缓站起,低头抱拳道:“末将自当效犬……”

“别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曹操按住他的手,“信誓旦旦表忠心的话都是世间俗人常道的,文远一片赤诚都在胸中,岂可与那些凡夫俗子为伍?你我坦诚相交皆在这里。”说着拍了拍心口。

“诺,末将一定……”张辽不由自主又要表忠心,想起曹操不叫自己说,赶紧把话咽回去了。

曹操拍拍他肩头:“痛痛快快喝一场,明早请荀军师将臧霸他们的事再详细安排一下,午后就要拔营奔河内了,时局动荡瞬息万变,还有数不清的征战等着咱们呢。以后……”他又想起李典,“以后有机会多跟曼成接触接触,遭逢乱世恩恩怨怨的事多了,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时间长了就都过去了。”

张辽昔年跟随吕布虽也颇为得志,但几时听过这等关切交心的言语?已感动得虎目带泪说不出话来。

“我走了,你去跟他们饮酒吧,随便一点儿。”曹操转身要走,忽又想起另一件事,“哎哟,几乎忘却!徐翕、毛晖二贼尚未拿到,刚才也忘记问臧霸他们了。文远去给我捎个话,叫臧霸把这两个叛徒绑缚至此,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诺!”张辽领命而去。

曹操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喜爱之意已溢于言表。刚才那一番话虽是投其所好,但也颇有几分真情实意,张辽与关羽可是多年来他最想得到的两员良将啊!现在张辽甘心保他了,那关羽……想至此,曹操心生惭愧——我有言在先将杜氏赏与关云长,现在却揽到自己怀里了,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儿不地道啊?

第四章 郭嘉献上讨伐袁绍十胜论

【昌邑会晤】

随着臧霸等人的归降,徐州全境彻底平定。曹操散发部分军粮给百姓,留下袁敏修缮河渠,命陈登、臧霸、孙观等各自归郡紧守,将一切安排妥当,就此开拔离开下邳。

但他还不能安心东归,只派卞秉护送陈纪父子以及杜氏回许都,自己亲率大队军马经兖州向西北行进,赶往河内督战。哪知行至半路又有快马来报,张杨军中发生兵变,其部将杨丑将其诛杀,意欲带领兵马至许都归附。这本是好事,不料行进不过两日,又有麾下黄巾降将眭(suī)固把杨丑也给杀了,率部转而向西北,想投奔袁绍搬请并州救兵。经过两番折腾,本来就不强的河内军势力更弱了。曹操无需大队人马压境,只传命曹仁、史涣加速突进,务必要在眭固到达并州之前将其歼灭;而自己则率部至兖州治所昌邑,召集兖州刺史万潜及各郡太守,部署针对河北的防御措施。

可就在兖州的诸多郡守中,还有三个特别的人物需要区别对待,济阴太守袁叙、嬴郡太守糜竺、彭城相糜芳。袁叙乃汝南袁氏成员,论起来还是袁绍、袁术族弟,当初曹操迁都许县,为了缓和与袁绍的关系任命其为济阴太守。糜竺、糜芳兄弟原是刘备的旧属,为其贡献亿万家财,更将妹妹嫁与刘备为妻。刘备归附后,曹操为了分化刘备势力,从泰山郡划出嬴城等五县任命糜竺为嬴郡太守,又把辖有三县的任城国交给糜芳。

此三人虽然身处郡守之位,但一举一动都在曹操亲信的秘密监视之下。这次安排会晤,曹操特意命他们错后两日到昌邑,要单独接见,还差出泰山太守薛悌(tì)、泰山都尉吕虔与刘备出城迎候。

袁叙素以汝南名士自居,却没什么实际才干。当初曹操给他一郡之尊,真可谓喜从天降,上任以来大摆阔气,把政务往小吏身上一推,整日里抚琴饮酒附庸风雅。直到袁曹因迁都鄄城之事翻脸,他才意识到自身位置的可怕。原先有袁绍这门亲戚是优势,现在却成了劣势,曹操肯定会对他产生猜忌,弄不好还有杀身之祸。思来想去急得一筹莫展,闻知召会以为大限已到,待薛悌将其领到曹操眼前时,他站在那里就剩下哆嗦了。

曹操望着他惨白的脸庞,知道他心里打鼓,故意怪声怪气地问:“袁郡将,昔日在许都见你谈吐自如洒脱直率,今日为何这般紧张?”

袁叙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在下对您可是一片忠心啊!”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曹操一阵冷笑:“袁郡将,您这又算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向老夫表忠心干什么?”

袁叙眨么眨么眼,不知曹操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支支吾吾道:“我怕……怕……”

“怕什么?”

“怕明公对我不放心。”袁叙干脆直说了。

“哼!我岂会平白无故不放心你?”曹操的目光变得阴森冷峻起来,“未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莫非你背着老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没有!绝对没有!”袁叙吓得连连磕头,“若有这等事叫我天雷击顶不得好死。”

“哈哈哈……”曹操见他这副狼狈相,不由得哈哈大笑,“老夫不过是与你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起来吧!”

袁叙已被吓蒙了,哆哆嗦嗦爬不起来。曹操朝薛悌使了个眼色,薛悌会意,伸臂将他搀起,皮笑肉不笑道:“袁郡将不必自疑,据我所知您莫说与袁绍有什么来往,就是书信也未写过。近两个月从您这儿只送出过三封书信,一份是给汝南家中的,叮嘱妻儿催收佃户田租;一份是给许都友人的,请他们帮忙买些绸缎;还有一封是您写的小诗,送到孔融手里请他指教,可是人家根本没搭理您。至于您闲暇时候的消遣嘛……当然了,据我所知您天天闲暇!弹弹琴、饮饮酒、赋赋诗,从未跟什么陌生人来往过。最近还新纳了两房小妾,一个是从穷人家花钱买来的,一个是手下小吏送您的,您老人家天天柔情蜜意,哪有工夫考虑别的啊?”

袁叙听得瞠目结舌,这才知道自己一切举动都在薛悌监视之内。莫说给谁写信、写些什么,恐怕和小妾的私房话都叫人听去了。更奇的是薛悌近来明明随在曹操军中,竟对济阴的事情洞若观火,足见这个鹰犬酷吏布置严密手段高超。袁叙越想越后怕,流了一身冷汗。

曹操只知袁叙等人在薛悌的掌握中,只要他们不造反别的细节也懒得问。这会儿听薛悌把袁叙的“政绩”娓娓道来,已气愤至极——诗酒流连玩忽怠政,所谓的世家名流平日就是这副德行!大汉最近百年来养了一堆废物,顶着个名士的头衔,就知道压榨百姓、享受生活、附庸风雅,一点儿实际才干都没有。要此等庸官有什么用?就冲他在战乱之际求田问舍毫无建树,就该宰了他……但是怒火顶到嗓子眼,曹操又刻意压了下去。毕竟他还没有暗通袁绍,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留着这么一个袁氏族人以示淮南袁氏效忠朝廷,未尝不是对抗袁绍的舆论武器!况且袁叙蠢笨无能胆子又小,除掉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暂且留他性命,待与袁绍一决雌雄之后再收拾吧!

想至此曹操强笑道:“袁郡将,孝威说的这些有错吗?”

袁叙不由自主又跪下了:“没错,一点儿错都没有。”

“起来起来。”曹操对这个蠢货腻歪透了,但还得继续装,“你又没有罪,老跪着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要一看到您我就害怕。”袁叙也一把年纪了,倒是好意思实话实说。

“害怕未必是坏事!”曹操索性把话挑明了,“《潜夫论》有云‘君子战战栗栗,日慎一日,克己三省’,不小心怎么行呢?你把心装在肚子里,老夫要你继续当济阴太守,还要大模大样当好!但是我也明确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眼皮底下,倘若袁绍要是派人来拉拢你……”

不等曹操说完,袁叙就慌慌张张接口道:“那我就把那人披枷带锁押到您面前!我再给袁绍写封回信,骂他祖宗十八代!”

薛悌插了一句:“他祖宗可也是您祖宗。”

袁叙信誓旦旦口不择言:“那我就当没他这么一门子亲戚,我与他割袍断义!划地绝交!就当从来都不认识,当他是杀父仇人,当他是狗是畜生是……”

“好了好了!”曹操听烦了,“但愿你心口如一就是了。反正生之欢死之悲都摆在你眼前,你自己选吧!”

“下官一定……”

“够了!”曹操再不想听了,扬扬手,“本来还想跟你说说军备之事,现在看来你也办不好,回去少干点儿没用的事,有工夫多处理一下公务,我也就知足了。走吧走吧!”

袁叙诺诺连声,如受惊的兔子一般逃了出去。曹操吐了口唾沫:“呸!什么东西!我看这蠢材就是想干坏事都没那本事。”

薛悌却道:“以在下之见,对他还不能放心。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既然是个小人,也就不能相信他的信誓旦旦。万一战局有变,他未必不会狗急跳墙,还得死死盯着。”

“行!你看着办吧。”

这时就听外面一阵揖让,刘备与万潜互谦一番联袂而来,二人毕恭毕敬上堂向曹操见礼道:“糜子仲、糜子方兄弟到了。”

“人呢?”曹操伸头去看。

刘备笑道:“有吕都尉陪着呢,我先进来禀报您一声。”

糜氏兄弟明明是刘备的亲戚旧属,刘备却执意不与他们私下共处,这个嫌疑避得很周到,曹操甚是满意,口上却道:“哎呀!玄德忒小心了,既然是郎舅之亲你怎么能不好好陪着呢?”

“惭愧惭愧。”刘备以袖遮面,“在下失落小沛,夫人被吕布虏获数月,还有什么脸面见二位舅兄?”

曹操听此言也觉入情入理,笑呵呵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所幸完璧归赵,听说糜氏兄弟都是开明之人,玄德莫要挂怀。少时我替你美言几句,亲戚毕竟是亲戚嘛。”

“多谢曹公。”刘备退至一旁。

万潜满面堆笑道:“明公选糜氏昆仲当郡守可真是选对了!糜子仲自入嬴郡,剔除弊政清廉爱民,老百姓有口皆碑。糜子方在任城痛击不法,去年还曾协助吕子恪铲除山贼呢!”

曹操听了颇感欣慰,但万潜是个勤政君子,不会洞悉蝇营狗苟之事,所以又问薛悌:“孝威,你觉得他们如何啊?”

薛悌刻板的脸上挤出一缕微笑:“糜氏昆仲洁身自好,在下也以为很好,明公果真慧眼识人。”

他所谓“洁身自好”就是说糜竺、糜芳没有与刘备藕断丝连的行径。曹操会意,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刘备笑道:“不是我慧眼识人,是玄德慧眼识人嘛!若不是他结了门好亲戚,老夫岂会有幸征辟这对无瑕美玉?”

“不敢不敢。”刘备连忙推手谦辞,“子仲兄弟跟我时只能辗转流亡,到底还是明公给了他们大展宏图的机会。万使君和薛郡将赞您是赞得不错的,糜氏兄弟也该念您的知遇之恩。”

“哈哈哈……”曹操笑了,笑得那么开心,“你会结亲我会用人,咱俩的功劳各占一半。”随着这阵笑,他对糜氏兄弟彻底放心了!

眨眼间,吕虔已引着糜竺、糜芳到了。这对兄弟相貌俊雅、举止端庄、谈吐不俗,上了堂瞅都不瞅刘备一眼。曹操起身相迎,所问的政务尽皆答复明确,很是恪尽职守。曹操暗自感慨,袁氏乃几辈子当官的,培养出来的是袁叙那等无能庸才;刘备不过一个卖草鞋的出身,结识的却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两者真真是云泥之别!曹操心中满意,便把防卫河北之事对他们和盘托出,请他们细细斟酌。

糜竺恭敬谏言:“自战乱以来,泰山、任城一带多有盗贼出没,这地方处于兖、青、徐三州交界,因而匪患屡剿不尽,更有黄巾余党徐和流窜为虐,与沿海匪首昌霸相通。明公可否准许我们招募一些乡勇,不必太多,只要有几百人能保护好山民就够了。”他说话的口气很小心。

“可以。”曹操接受意见,“子仲还不知,我已表奏昌霸为昌虑太守,想必他与徐和那帮蟊贼的联系也会就此中断。不过该剿的土匪还是要剿,莫等小疾养成大患。”

糜竺不住颔首。又听堂外一阵嬉笑,有人高声喊叫:“建武将军回来喽!”

“哦?”曹操赶忙抛下诸人,起身踱至门边。但见一群小将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夏侯惇喧闹而来——夏侯惇前番征讨吕布,左目被流矢射瞎,心情郁闷不愿见人,自请到太寿古城为百姓修渠。可现在备战河北绝不能少了这员留守统帅,曹操怕他不肯回军,在来昌邑的路上差出王图、贾信、蔡杨、扈质、程旷等一干由他提拔起来的小将去迎接,果然把夏侯惇风风光光请了回来。

夏侯惇的气色好了不少,似乎还胖了两圈,与小将们有说有笑,但左眼处戴了个用黑布缝的眼罩,原本就坚毅强悍的一张脸现在更增几分煞气!

“你可算是回来了,”曹操松了口气,“伤好了吧?”

“就算痊愈了吧。”夏侯惇点点头,“我也想开了,已经变成这样了,难过又有什么用?在太寿古城跟老百姓干干活,看看穷人们吃的苦,我这点儿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王图乐呵呵插嘴道:“主公有所不知,我们到太寿的时候,建武将军正跟老农们一起种水稻呢!穿着粗布衣、戴着个斗笠、挽着袖口裤腿、插着秧苗,要不是那只眼睛,我们都认不出……”说了半截自觉失口,赶紧捂住嘴,惊惧地低下了头。

大家都以为夏侯惇要生气,哪知他却笑了:“独眼龙就是独眼龙,还怕你们说?我这叫‘一目了然’,你们想学还学不来呢。”

曹操见他似乎完全想开了,也笑呵呵扬手道:“我们商议大事,你们小哥几个别在这里瞎起哄,回去整饬好营寨,安排建武将军的起居日用。若有丝毫伺候不周,老夫唯你们是问!”

王图、贾信等领命欲去,夏侯惇却嘱咐道:“我不要镜子啊!”

曹操听了一怔,料他心里还是有阴影,赶忙又添了要求:“建武将军不用,你们也不许用。从今以后你们营里不许有一面镜子,若是有都给我摔了!”

王图抱拳道:“主公放心,莫说是镜子,但凡能照见人影的东西我们全摔!”

“少耍贫嘴,快去!”曹操拉着夏侯惇上堂,糜竺、糜芳还等着呢,一见满脸煞气的夏侯惇都不禁心惊肉跳直低头,怕打搅他们兄弟私话,赶紧施礼告辞。该说的大致上都说了,曹操也不挽留,叫万潜他们送客,又嘱咐刘备多陪陪舅爷,这才与夏侯惇落座。可抬头一看,独薛悌没有走:“孝威还有何事?”

薛悌请示道:“糜氏兄弟若招募乡勇,是不是要加紧监视呢?”

曹操摆摆手:“我看没这个必要,他们与刘备已没什么瓜葛了。”

“未必未必。”薛悌捋着山羊胡子,“他们纵然不是主从了,但还是亲戚。亲戚就该有家务来往,时常写信问候。可自糜氏兄弟赴任之后,一封信都没给刘备写过,这正常吗?物之反常谓之妖也!”

曹操不以为然:“或许是避嫌吧。”

薛悌很固执:“掩饰就是有事。”

“孝威啊,你怎么看谁都像坏人呢?人家通信也不是,不通信也不是,你叫他们怎么好?”

薛悌哑口无言。但为首脑者需有首脑的胸襟魄力,为爪牙者也当有爪牙的坚定锐利,他顿了片刻又作揖道:“为了稳妥起见,在下还是要追查下去,多一份小心总是好事。”

“唉!那好吧。”曹操也只好随他去,“但得掌握好尺度,莫要盯得太甚。传扬出去世人怎么看我?别像防贼一样防人家,搞得他们不自在就不好了。”

“诺。”薛悌也去了。

夏侯惇见再无他人了,赶紧汇报:“我听到传言,袁绍要在北边沿河诸县修筑营垒,似乎开始做准备了。”

“我没听说啊!”曹操一愣,“怎么没人向我禀报?”

夏侯惇道:“是从冀州来的百姓私下传言的。袁绍大军在幽州久攻易京不下,又恐咱们率先发难,所以征调沿河百姓准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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