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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1-10)-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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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只有走到黑,他这辈子算是跟吕布捆到一块了!

吕布见他不说话,干脆问道:“公台,你怎么看?”

“曹操既然敢视我军于无物,必定是有所准备,我料那大堤之中必有伏兵。”

“那怎么办?”

“咱们步步为营,往他的大营靠拢。靠得近了埋伏就会暴露,若不暴露趁势取他的大营。”

“好!”吕布当即下令,“拔营起寨,离曹营十里落寨。”陈宫一句话,吕布大营挪到了曹营以南十里,这样的距离已经是太近了。斥候往来川流不息,埋伏果然露出了破绽,自大堤中翻出了五千马步军。

“现在咱们可以出兵袭击曹军了吧?”吕布兴奋至极。

陈宫却不乐观:“依我说再等一等。”

并州那些将领早对陈宫有意见了,吕布还没说话,部将侯成先站了出来:“还等什么?咱们到此不是为了打退曹操夺回粮草的吗,再等下去让曹操把麦子都割走吗?”

兖州部的王楷接过话茬:“公台所言乃是正理,咱们现在出兵中了埋伏又当如何?”

“曹操兵马在外刈麦,皆靠妇人守寨,营西大堤不过五千兵护卫而已。机不可失,现在不打那是傻子!”宋宪乐呵呵白了王楷一眼,他也是并州旧将。

“你说谁是傻子?”许汜一猛子站起来。

顷刻间,兖州派和并州派吵得不可开交,几个带兵之人喊得歇斯底里。吕布喝止半天竟无人理睬,最后他将佩剑抽出狠狠地戳在了帅案上,大伙才算安静。

这边侯成、宋宪翘足四顾,那边王楷、许汜仰头不语,吕布见大家这副模样,又立刻没了主意,新人老人哪一派他也不能得罪。

这时候,坐在东边最后面的一个人突然说了话:“各位稍安毋躁,我有个折中的办法,不知行不行?”说话的乃是秦宜禄。

秦宜禄自离开曹操,一任主子不如一任,先跟着何苗混了几天,董卓进京巴结董卓,后来又归了吕布。吕布计划刺杀董卓,他倒从中出了不少力,但也只不过是替吕布与王允中间传传话。王允见了两次就看清秦宜禄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深恨吕布用人不明,为了使他不泄露秘密,便把自己府内一个捧貂蝉冠的美貌丫鬟许给他当妻子,给够了好处才没使秦宜禄泄密。岂知吕布好色之徒,曾与董卓小妾私通也就罢了,竟把秦宜禄这个老婆也揽到床上。秦宜禄倒不在意,靠老婆的关系还混上了部将,这王八当得倒也甘心。

“宜禄,你有什么办法?”

秦宜禄左看看右看看,咽了口唾沫道:“反正曹军也不多,咱们就出去一半留一半,并州部各位将军领兵与你袭取曹营,兖州几位大哥把守营寨,总可以了吧?”这纯粹是个和稀泥的主意。

满营将官倒是谁也说不出什么,吕布扭头问陈宫:“公台,你说这分兵之法如何呢?”陈宫实在是腻味透了,拿鼻子哼了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抛下军务不管起身离了大帐。

一场别别扭扭的会晤散去,最后还是采纳了秦宜禄的分兵之法。留下兖州军守营,吕布率领并州骑突击大堤外的曹军。

毒辣的太阳下,曹军的五千马步兵师未曾交战就已经热得嘘嘘带喘,正在大堤前列队布阵。吕布自绵延的山路而来,早把这一切瞧得真真切切。他见敌人军容懈怠心中狂喜,暗自抱怨陈宫多疑,凭借他精锐的骑兵,岂会胜不了这样的弱敌?

先下手为强,吕布立刻下令冲锋。并州骑早就铆足了劲,队列整齐掘尘而进,像箭打的般突向曹军。

果不其然,曹军根本无招架之力,一触即溃,军兵丢盔弃甲做鸟兽状四散奔逃,有人连马匹兵刃也不要了。并州军总算是打了场漂亮仗,纷纷散开抢夺军械,算计着拿回去好好气一气那些兖州佬。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战鼓大作喊声如雷,从大堤后面昏天黑地杀出大批曹军,而与此同时刚才逃散的兵卒又举着兵刃冲回来了。这下吕布的麻烦可大了,骑兵突袭一是靠速度增加冲击,二是靠整齐的队列使敌无下手之处。

现在并州骑都散乱开来抢夺军辎,有的还下了马,骑兵优势荡然无存,立时被曹操大军冲了个乱七八糟,都成了各自为战的散兵游勇。

吕布身边只有几十个亲兵,眼见曹兵识得赤兔马都往自己跟前拥,连忙甩开方天画戟一通乱抡。他倒是勇武过人,力战多时杀人无数,可身边的亲兵却剩不下几个了。他忙里偷闲扫视了一下战场,见自己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不禁狂性大发,瞅准了堤畔“曹”字大旗便杀了过去。这厮武艺果然天下少有,百余名军兵争相拦阻,竟被他戟打马踏,揍得哭爹喊娘纷纷败退,任吕布趟出一条人胡同。

立在大旗下的就是曹操,他设下双重的诱敌之计,先是以妇孺守营,然后又故意只分出一半伏兵出来引诱吕布,其意图就是冲散敌阵分而歼之。虽然曹操早有对付吕布刺杀之策,但吕布的骁勇还是超乎他的一切想象,他驻马堤畔眼睁睁瞅着吕布逼近,还是惊得冷汗直淌。典韦见吕布来了,忙从地上拔出自己那对称手家伙——他地位提高之后,曹操专门招人为他打造了一对大戟,每一支都重达四十斤。军兵私下里津津乐道,还编了一句顺口溜“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这对东西在战场也是轻易用不到的,不用时就插在地上候命。

典韦手提双戟迎着赤兔马便去,眼见吕布突至,蹦起来连人带马就砸。吕布没想到战场上还有这么一个愣头青,眼见避无可避,方天画戟再结实这对大家伙砸上也弯了,匆忙间掉转画戟,双手攥住,攒足了力气往外便磕。

耳轮中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典韦二戟脱手,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起不来了。但方天画戟也蹦起老高,多亏吕布眼疾手快才没脱手飞出。他掉转戟尖就要冲过去杀曹操,突然一枝冷箭飞来,正中他的右膀。吕布顾不得护疼侧眼观看,远处放箭的正是阻他入乘氏的李进,身后李整、李典也在。李家叔侄一半是为了打仗,一半是为了给李乾报仇,自打上了战场就瞪着眼睛找吕布。这会儿一箭得手,三个人三杆枪跟着就到,后面的李氏家兵挥舞大刀片子也来了。

吕布瞧身边一个亲兵都没有了,知道这帮姓李的是找自己玩命的,而眼前那个大力士也晃悠悠站起来了,再不敢纠缠下去,掉转马头便跑。可来得容易,去得可就难了。只见兵层层甲层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右膀戴箭晃动画戟,半天也没能掀开一道口子。吕布直觉脑后挂定风声,料是大力士的双戟又到了,赶忙奋力催马。赤兔也真了得,高抬前蹄踏死二人,典韦双戟蹭着马尾巴落了下去。吕布还未来得及缓口气,李家三杆枪又到了!

好个飞将吕布,眨眼间来个镫里藏身,竟将这致命三枪躲了过去。不过身子是躲过去了,束发冠却被挑去,吕布立时间披头散发。

若是这几个人再来这么一轮,吕布再大的本事,今天也要废命当场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队并州骑迎面杀来援救吕布。为首一将黄焦焦面目,大宽脑门,鼻直口正,下巴像个铲子般往外撅着,手舞一柄大刀也是勇不可当。

“快来救我啊!”一向桀骜的吕布这会儿也开口求人了。

那员将横冲直撞竟杀至吕布近前,两人并辔夺路而逃。李氏叔侄岂能放走仇人,在后面紧紧追赶。眼见赶了个马头衔马尾,突见那员将扭项回头就是一刀,正中李进肩膀,李进“啊”了一声坠下马去。

“叔父!”李典、李整大惊,赶紧忙着抢人。那一杆方天画戟,加上一杆大刀,十几个并州骑再也无人能拦,径自突出重围。

“是张辽……”曹操昔日在洛阳见过,“这般布置还叫吕布逃了,此乃天意啊!”

吕布败走,一路上残兵渐渐归拢,但是眼见大营也完了。陈宫虽比吕布聪明得多,但还是料事不周,两营仅十里相隔,一旦战场有变哪里还守得住?自己人是放进来了,可曹军也跟着进来了,他手下兖州兵一见来的都是老乡,当时就有人倒戈。

最终战场失手、大营陷落,吕布、陈宫只得扔下辎重粮草率军逃跑,这一次他们连东缗县都没法守了,只能一路东逃,逃至徐州地面。

临出兖州的时候,陈宫回头望了望故土,不禁潸然泪下:曹操你赢了,连女人都给你守寨你能不赢吗?你杀边让、袁忠那等名士,重用程立、薛悌那等小吏……到现在我才弄明白,寒族和老百姓加起来要比世家大族的势力强得多,对你来讲也好控制得多!我真是糊涂,我醒悟得太晚了……但有些事情容不得后悔,时至今日我没有选择了,只有一条道走下去,可能永远都回不到故乡了……

吕布却没心思考虑自己离并州故乡更加远了,他急着催问:“公台,咱们去哪儿?”陈宫叹了口气:“既到徐州,自然是投刘备。”

吕布眉毛都立起来了:“投那个无状宵小之辈,岂不羞煞我也!”

陈宫白了他一眼:“那将军回去投曹操如何?”

吕布不禁打了个寒战,摸摸肩头的伤,一言不发催马向前,带领人马奔东去了……

【弃东而西】

随着吕布的溃败,兖州叛乱的烽火渐渐熄灭,吴资、徐翕、毛晖也跟着大倒其霉,不但被曹操收复失地,他们所控制的县城也渐渐倒戈。最后所辖之地尽皆失手,慑于曹操之威,他们只得跟随吕布东逃,成为流亡的官员。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十二月,兖州叛军只剩下最后一个据点——陈留郡的雍丘城,负隅顽抗者不是别人,正是张邈的弟弟张超。张邈本无用兵之能,被曹操打得四处逃窜不见踪影,只留下弟弟保守住最后一座城池。而张超却自负其勇志大才疏,只跟曹操见了一仗就输光了本钱,只得死守城池等死,已被围困了近四个月。

“困了这么久,人心溃散粮食告急,咱们现在攻城一定会轻而易举拿下来的。”夏侯惇向曹操建议道。

曹操站在大营辕门处,抬头望着这座残破的雍丘城,意味深长地摇着头:“我不想攻下这座城,围困他们就好了。我要让张孟高主动向我投降,只要俘获了他弟弟,张孟卓就会回来。”

“你想让张邈回来干什么?”夏侯惇不解地问。

曹操看看兄弟,这问话他实在回答不上来:是啊,我想让张邈回来干什么呢……回来给我下跪认错吗?似乎没有必要,这个世道根本没有君主与法度,谁没权力拥有一点野心呢……回来让我处死吗?我下不去手,当初是他最早收留我共同举义的,而且还照顾过我的家眷,谁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回来与我重结旧好吗?不可能了,这段裂痕永远也不会弥合,这个昔日的朋友我已经彻底失去了……这一切应该怪谁呢?

“姐……将军!”这时卞秉兴冲冲跑了过来,“大喜大喜!”

“何喜之有?”曹操低沉着脸问他。

卞秉笑道:“张邈走投无路,南下投袁术处借兵,半路被其部下杀死,人头都给咱送来了!你快到大帐中看看去吧。”

曹操只感头上眩晕,一种凄凉感油然而生。但他稳稳心神转念一想,张邈最终不是自己所杀,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如释重负的感觉随之而来,他摆了摆手:“我不想看……算了吧……命士卒高挑人头到雍丘城下喊话,叫张超开城投降。”

兵卒以长矛高挑人头,告诉敌人他们的主子已死,高喊着开城投降。但张超最终也没有投降,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雍丘城中升起一大团黑烟——张超自焚了。

随着这道烟雾的散去,历时两年的兖州叛乱彻底平息,张超的部下打开城门投降。曹操不愿进去看张超的尸体,只吩咐夏侯惇督率一部分兵马入城,自己则漫步在大营中。午时已过,全军上下都在埋锅造饭,四下里炊烟袅袅,似乎大家都已经忘却了一年前那段饥恶艰苦的岁月,每个人看到他都会恭恭敬敬地施礼,还有人会将食物捧过去让他先吃。

曹操全都回绝了,扭头问紧紧相随的典韦:“你饿不饿?”

“俺再饿,也要先等将军吃过。”典韦低着大胖脑袋嚷道。

“哈哈哈……”曹操高举胳膊拍了拍他的膀子,“走,咱们也回去吃东西吧!”

回到大帐还没来得及用饭,袁绍的使者忽然到了,曹操便先忙着接见。那人走进帐来,恭恭敬敬向他施礼道:“我家将军恭贺您平定兖州之乱。另外东郡太守臧旻不尊将军之令,欲要领兵支援张超与您为敌,现已被我家将军大军围困,不日就可城破。”

袁绍闻知曹操连连得胜,几乎戡平叛乱,便不再骑墙了,又重新支持他统治兖州,并且对朱灵之事不予追究。不过臧旻可谓义士了,当初酸枣会盟他担当盟主倡导一举,如今又为好朋友张超舍生忘死。凭东武阳的千八百兵,即便侥幸杀雍丘也是白白殉葬啊!曹操欣赏他是个性情中人,又想起了为自己而死的鲍信,不禁叹息道:“我曹某人有鲍信,他张超也有一个臧旻,皆是有情有义之人,还望城破之日车骑将军不要过分责难臧子源。处在这乱世,有多少人看似是朋友,可是还未至于生死,仅仅是利益面前就你争我夺、分道扬镳了。桥瑁、刘岱、张邈、张超,他们全都歃血为盟,结果自相谋害,到头来全都应了‘有渝此盟,俾坠其命’的誓言,他们都算不得忠义之人。可在这样的世道,能交上一个鲍信、臧旻那样不计生死的知己,该多不容易啊!”

那使者被这他一番突发的感慨弄得不知所措,只得尴尬地支吾道:“呃……使君说得对。”

曹操瞧他一脸窘相,也觉得自己失态,挥挥手道:“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其实你们河北那边的事我也不该插嘴。最近我忙着四处戡乱,不知你家将军那边战事可好?”

“好得很呀。前不久将军袭破了黑山贼的老巢,不仅杀了于毒,还把西京任命的伪冀州牧壶寿也给收拾掉了。公孙瓒杀了刘虞不但没得好处,还把刘虞的部下都给逼急了。现在阎柔、鲜于辅、鲜于银等将领组织兵马都在反公孙瓒,还联系到了乌丸人帮忙!”那使者越说越兴奋,“刘虞之子刘和如今也投到我家将军帐下。以前是我们两面受敌,现在却是他公孙瓒两面受敌了。还有,田楷在青州也被我们打得立不住脚,看来他得放弃青州了。将军又派高幹在并州招安各部流窜之贼,大部分都降服了。过不了多久,冀州、青州、并州就尽归我家将军了!”

“那真该恭喜你家将军。”曹操虽笑盈盈这样说,心中却颇感嫉妒,他进而想到自己滥杀无辜惹下的这场麻烦,又想起袁绍沾沾自喜给他观看的那块玉玺。或许将来有一天,袁绍才是他最大的敌人,但是现在他所考虑的还是东进,一定要扼杀掉刘备与吕布这两个潜在的威胁者……

“快闪开!快闪开!”帐外一阵大乱,荀彧、程昱、万潜、李典、毛玠、薛悌、张京、刘延、徐佗、侯声、武周等一大群人全挤了进来,他们七手八脚抬进一副卧榻,上面躺着奄奄一息的戏志才。

“哎呀,戏先生。”曹操仓皇离座,抢步到跟前,“慢慢放,慢慢放……张超怎会将您折磨成这样啊!”

“不是他……是我自己的病……”戏志才已经脱相了。他已经与病魔斗争了太久太久,一张原本富态雍容的大脸已经变得蜡黄无光,浓密的黑发松散开来,已经焦黄凌乱,炯炯有神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光彩,朱红厚实的嘴唇几乎成了迸裂的白纸,手指细得就像干枯的柴火,整个人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撑不了多久了。

辅佐自己创一片立锥之地的智士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了,曹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拉住他的手愧疚道:“曹某实在有负先生之厚望,惹得兖州之地生灵涂炭。自今以后必当悔改,收敛急躁之心。”

戏志才勉强笑了笑,似乎现在连笑都会消耗很大气力,他颤颤巍巍低声道:“《吕览》有云‘至乱之化,君臣相贼,长少相杀,父子相忍,弟兄相诬,知交相倒,夫妻相冒……’”似乎他还想把这句话说完,却没气力了,只喃喃道,“将军快结束……结束这乱世吧……”

“什么人!不能进去!”忽然听见外面典韦在大吼。

“将军!我是王必,我回来了!”

曹操大吃一惊,赶忙出去观看,见典韦横着大铁戟正拦着王必不让进帐呢。

“将军,我回来了。”王必看见曹操高兴得直蹦,“小的完成了您交的差事啦!”

此刻的王必可再不是那个挎着刀的赳赳武夫,跟离开曹营时截然不同了。现在他头戴进贤冠、身穿着体面的深服、腰横玉带、胡子修饰得整整齐齐,手中捧着一卷诏书:“将军啊,朝廷晋封您为兖州牧。不是刺史,您现在是州牧啦!”刺史与州牧不仅仅是名称之别,其实质地位也有很大不同。刺史原本是六百石小官,负责监察、捕盗事宜,只是因为乱世割据才逐渐成为地方军事首脑;而州牧起家就是二千石的封疆大吏,地方军事、财政、吏治、司法一把抓。虽然西京朝廷鞭长莫及,仅仅是给曹操个空头人情,但这样的面子实在是不小。

两年多没有王必的音讯,曹操以为他已经死在路上了,这会儿见他完成使命而回,抑制着激动的心情,不接诏书先拉住他的手:“你小子回来就好!整整两年,受苦了吧?”

“将军待我大恩大德何言劳苦啊!”王必喜不自胜,“我走到河内时候,被张杨扣留了好几个月,多亏他手下有个董昭先生,可帮了咱的大忙了。董昭说动张杨叫我过去,还以您的名义给李傕、郭汜等人都各自写了一封拍马屁的信。我到了长安把表章信件上交,他们都很高兴哩!后来刘邈老大人在皇帝跟前说好话,丁冲也帮您跟群臣拉关系。还有个黄门侍郎钟繇,可没少在李傕跟前夸您,就是他帮您讨来的这个兖州牧。我回来时张杨不但不加阻拦,还派人护送,他说以后咱们再到西边可以来去自由,过几天还要派使者来拜谒您呢!”

“董昭、钟繇……嗯,日后见到此二公我要好好谢谢他们。”曹操沉吟道,忽然想起戏志才还在膏肓之际,赶紧一把抢过诏书就往里跑。

“且慢,我这儿还有封信呢……”王必赶忙追。

典韦这会儿都看傻了,拦住王必问道:“你到底是谁呀?”

“哦,过去跟你一样,也是将军侍卫。”王必拍拍典韦肩膀,“大兄弟你好好混吧,给咱将军当侍卫,说不定哪天你也能出息!”说罢,推开一脸懵懂的典韦,也跟着进帐了。

曹操蹲下身展开诏书捧给戏志才看。戏志才此刻更加虚弱,只是眨眨眼睛道:“好啊……好……”

“我的事还没说完呢,”王必又掏出一纸帛书递到曹操眼前,“这是丁冲给您的信。”

曹操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

〖足下平生常喟然有匡佐之志,今其时矣!〗

“他这是何意?”

王必解释道:“我离开时李傕与郭汜起了内讧,两人率部征战不休。董卓旧将杨奉、董承、杨定等保着皇帝趁机逃离了西京,连白波统帅韩暹、李乐、胡才都跑去救驾了,还有匈奴左贤王去卑也到了,大家齐心合力大破西凉军。张杨正忙着为皇帝修缮宫殿,丁冲这是叫您速速前去迎驾东归呀!”

曹操日夜都在说着迎大驾东归,可是此刻他又犹豫起来,有些话不能说:我迎皇帝回来,会不会掣肘我以后的行动呢?我应该先灭掉刘备、吕布,还是该迎大驾东还呢?

戏志才在弥留之际也能把曹操的心事摸得一清二楚,他挣扎着说了话:“善矣……异宝……异宝……”

什么异宝?众人面面相觑。

一旁的李典恍然大悟:“是《吕览》的《异宝篇》。”说着他探手伸入戏志才怀中,果然摸出一卷《吕氏春秋》,立刻翻看起来。在场之人不少都饱读诗书,没想到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竟是个土豪之子。

“异宝……以百金与抟黍以示儿子,儿子必取抟黍矣;以和氏之璧与百金以示鄙人,鄙人必取百金矣;以和氏之璧、道德之至言以示贤者,贤者必取至言矣。其知弥精,其所取弥精;其知弥粗,其所取弥粗……”李典煞有介事地念完,将竹简递给曹操,又解释道,“将军,戏先生是想劝您舍小利而谋大业啊!”

戏志才躺在那里面露微笑,轻轻连连点头。曹操看看那段文字,又环顾在场之人,大家无不捋髯点头。毛玠更是拱手道:“将军曾问在下成就霸业之策,在下言奉天子以讨不臣,便在此时啊!”

“戏先生!戏先生!”李典仓皇呼唤了两声,可是戏志才的眼睛已经永远闭上了。曹操俯下身将《吕览》揣回他怀里,眼眶里的泪水总算流了下来:“知我者志才兄矣……一代智士溘然长逝,我曹某何以再闻讽谏之言?”在场诸人无不悲伤动容,许多人都随之落泪。

荀彧趋身上前,轻轻搀起曹操:“将军不要悲伤过甚,万事还待筹措。天不乏其才,只要您广开言路虚心求贤,总会有智士辅佐您的。”

“军中少一谋主为我俦!唉……”曹操叹息一声,擦了擦眼泪。

荀彧拍拍他的手:“将军,我再为您举荐一人,颍川郭奉孝。”

“好熟悉的名字……”曹操想了好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昔日在袁绍帐下那个落剑惊群僚的年轻人,“袁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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