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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清情-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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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很少起夜,起夜时想起是白哥在屋外值夜,他便会自己披衣下床。严冬里,纵然屋内铺了地龙,但对于他这样一个伤寒病人来说,还是太不应该了。

白哥迷迷糊糊中听到屋里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惊得一下从下榻上睁眼坐起来,掀了被子强忍着寒意麻利的去披了外衣,汲着拖鞋就跑到门边去叩了两下门轻唤八爷,没听见回应只好推了门进去——

黑暗里,胤禩一身单衣摔倒在羊毛地毯上半坐着,肩头披着的外衣已经掉落半边,一个圆凳被碰倒在一边孤零零的躺着。

白哥心间一刺,慢慢走过去,将圆凳扶起来放在一边,又缓缓蹲下在他面前,轻轻帮他拉好肩头披落的外衣,想扶他起来。

胤禩在黑暗中静静看着她,声音还带着明显病中的沙哑和疲惫,缓缓道:

“你扶不动我的”

白哥看着他摇摇头,想到他可能看不见,将手掌伸到他面前不温不火的轻声道:

“八爷说的没错。能站起来的只有八爷自己而已,白哥能做的不过是助您一臂之力。”

胤禩沉默的看着她,透过淡淡的光线看着面前这个女子,而窗外还沙沙的下着雪。

他想起他额娘去世的第三天,九弟到了书房里只说了一句:怕救不活她了。

他穿着一身孝服紧紧的攥着手中的祭文说:我额娘已经死了,我不能再看着她死,看她一个人孤零零死在这冰冷的皇家里。哪怕倾尽所有,也绝不能让她死!

她的身体极为虚弱,伤痕累累又染着重病,陈年旧伤的复发和近年新病的叠加让人无从下手。为了隐蔽行踪,为了唤醒她治好她,也当真是倾尽全力。换了多少名医术士,勉力支撑,还是性命垂危。终寻到行踪不定移居台湾岛的名医上律老人叶天士,他诊察了她的全身情况后只对他说了一段话。

“八爷可知为何名医术士治不好这位姑娘?如若只是身体重伤,心灵无碍,可以保命;如若只是伤心,身体无碍,也可救治。偏她身体新病旧伤累累相加,昏迷中还满心充斥着伤痛,两者相加,神仙难治。但……真要保命,也不是没有办法。”

“如果能淡化甚至消除她心中的思绪记忆,治愈她身体各种病情的几率就会大很多。当然,这样治愈后,消退的记忆可能永远也找不回……请八爷必要谨慎定夺为好。”

如今,她真的好好活在面前,和多年前几乎并无二致。纵然忘了所有,依旧是这样柔韧而安静,甚至更开朗。在最黑暗的时候仍旧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一般温暖了他整个世界,说着最心有灵犀的清浅话语。

他也是有私心的,随着她身子越来越好,他也不希望她再想起什么,忘了不好吗?把一切都忘掉,忘掉他,也忘掉自己对她曾经种种无法言说的郁气和伤害,忘掉所有的害怕和痛苦,重新开始。

她终于能活下来,他也有了从头开始的机会,给她最安稳的一切,让她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日后,她还会陪他一起走向这帝国权力的巅峰,他会让她成为所有女人都仰望的幸福女子。只是如今,这巅峰他还能站上去吗?

他就这样看着她,沉默了许久,一幕幕尘封的往事像零落的片段般在他脑海里回放着,她却一直安静的等着,伸着自己纤细的手。

当他终于伸出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她纤细的掌心,她也同时扶住了他另一只手臂,不过是不约而同的用力,她用尽了自己的力量成功的将他从地上扶起。

他紧紧握住这只手,这只他等了太久的手。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木兰围场的狼群中,他紧握着她颤抖的手,她,不再记得了吧。

白哥将他扶回床上,将厚厚的被褥快速的给他盖好,又恭谨的试了试他额头轻轻道:

“大夫交待说八爷的病不好不让下床,以后想起夜请八爷记得唤奴才或小纽子公公。”

胤禩忽然轻咳了一声,黑暗里竟显得有些微微的狼狈,模糊的应了一声才闭上眼。

白哥见他无碍才为他掖好被角,理好帐子轻轻合上门出来躺下,心思渐渐放下。

由于不再办差,多年来难得清闲,胤禩安心呆在园子里病情渐渐好起来些,眉目间也多了些像从前一般的笑容,春日午后晴好的也愿意多见见九阿哥胤禟。

一日午间白哥趁着九阿哥胤禟来便在花园墙根下眯着眼睛晒太阳,脸上忽然被覆上一个东西,吓了一跳,忙挥开来看,虚惊一场,原来不知道从哪里飘落的一只美人风筝。

站起来四处环顾,也不知道是远处谁放风筝断了线,恰巧随风掉落在园里。且看这风筝倒是极为精细的,美人桃腮粉面,甚为美丽。问了园里几个丫头太监都说不认得,本着爱惜之心,白哥便用自己旧单衣剪下的干净棉布将它仔细包裹起来放到衣柜顶上,一时也便就忘了。

和春园里环境宽松,丫头们午后无事常在园里踢毽子,白哥是不太会的,每每学着学着也欢声笑语。每次胤禟一来,她奉完茶就出来了,在院门外的树下一起玩。

胤禩坐在藤椅上透过半掩的窗户看院门外树后几个晃动的身影,膝上是白哥给他覆的薄毯。

胤禟站在他身侧喝着茶,也慢悠悠看了一眼道:“她身子真是好多了。”

胤禩嗯了一声,随手轻轻合上窗户回过眼来。

胤禟放下茶杯道:“对了,昨儿老四家新添了个小格格,八哥知道了吧?”

胤禩点点头,擎着唇角缓缓喝了口茶。“今儿派人与你府里一起随礼过去”

胤禟扶了扶手中戒子道:“年家自从把女儿嫁进老四府里可是热乎不少……”

胤禩取出袖中手帕捂着唇有些轻咳起来,顺了口气抬眼随意道:“年羹尧最近在四川任上不错吧?”

胤禟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笑道:“八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晚我们不截住他……他胆子敢大到什么程度?又有何种目的?”

胤禩的脸色冷下来,不自觉的眯了眯美目,漂亮的唇瓣里吐出几个字来:“凭他也配?”

胤禟勾着唇笑。

胤禩缓了缓,把玩着手中茶盏轻轻道:

“才具不凡,野心不小,且看他主子如何驾驭,日后之事抑未可知。”

两人一时闲谈后就转移到其他事务上,胤禩虽身在闲园却知天下大小事,事事掌握。晚上胤禟还留在园里和胤禩一起用了饭才回自己的彩霞园。

天气渐渐暖洋洋的起来,胤禩爱在鸟语花香的书房里作画,画的还是最磨功夫的山水花鸟,一画就是大半日。

白哥进去换茶也轻手轻脚的生怕扰了艺术家的大作,但他伏案久了,不免也让人担忧。寒热已经好了许多,但咳嗽总是无法根治,常能听到他一边画画,还有轻咳。园里进来的枇杷膏都说是极好的,却似乎不太顶事。

白哥和丫头们有一日午后恰巧在后花园发现了新鲜的蜜蜂巢,闲着也是闲着,便带着园子里的丫头太监一起去采新鲜的蜂蜜给胤禩止咳用。毕竟西郊自己的庄园山水皆好,花开烂漫,这蜂蜜最是天然滋润不过。

胤禩刚晾好画站着端详,习惯性的轻咳了几下,只觉得白哥似乎进来的少了。正想着这事,熟悉的叩门声倒是如期而至。

他应了声,门就被轻轻的推开了。白哥低着头将托盘中杯盏轻轻放在他书桌上,又将冷了的茶放上托盘便转身准备退出去。

“白哥……”胤禩单手负在背后,另一只长臂轻轻一招,脸上带着自然舒展的神情。他是很少留她的,因为他是如此了解她,不想再让她感到不安。

白哥刚想出去的步子只好收住,应声半低着头走到他身后。“八爷”

“你看……”胤禩看看面前画卷,眼睛里带着微笑侧首看她一眼——

白哥抬眼看着眼前画作,粉颊边被发丝遮住的地方隐约有一颗红红的包。

胤禩的眉峰不由得微微皱起来,手已经去拨了她发丝,白哥一惊,一瞬间有些窘迫的像个孩子,反射性的抬手捂住左脸颊上的红包。

胤禩失笑道:“我已经看见了……咳咳……”

白哥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反射性动作有些不庄重,只好又放下手来,见他又咳嗽,便回身去把茶盏端来给他。

胤禩接了喝了口,目光还看着她。茶水一入口,发现带了点甜甜的味道。

是蜂蜜。

他心中一动,将茶盏放回她手中,就单手缓缓轻抬起了她下颌,微微敛着双目仔细检视她脸颊上被刺的小红点。

白哥双手被茶盏占着,只能往后惊退了一步,却被他拉住,一时间无处可让。

他的动作很轻,表情里自然的没有半分杂念,仿佛还有一丝潜藏的动容。

“虽然我没了俸禄……但我的丫头要不要这么省钱不要命的去掏蜜蜂窝啊……”

白哥一听,脸颊唰的一下红了,马上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奴才知错了……请八爷责罚!”

胤禩轻柔的捋好她额头边柔软的发,见她有些害怕便放下手来,默默的走去桌后。白哥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不吭声。

胤禩折返回来,修长完美的手间已经多了个小药瓶,见她还低着头,不由得有些莞尔。

他将她手中茶杯取下,又将小药瓶轻轻塞到她手里,径自掀开杯盖又喝了两口蜂蜜茶。

“自己园子里的蜂蜜确实味道与其他不一般……”

白哥看看手中药瓶,抬起视线看胤禩,见他双眼里都是舒展的笑意。虽然还有些病中的苍白,但一张完美的面孔里仿佛汇聚了室内的所有光线般明媚慑人。

“生活里已经有太多苦,所以我们的杯中需要一点甜。”他停了停,捧着茶杯轻轻道。

胤禩用了和春园自产的蜂蜜后轻咳竟然真的好了不少,还给园子里的丫头太监们都打了赏。对白哥说没有俸禄之事,虽然实情,不过笑谈。他与胤禟私下的产业遍布天下,手中资产富可敌国,只是胤禩的日常生活是从不铺张外露的。身体好一些后的日子,他便开始微服出行。

白哥几乎没有出过和春园,服了四年药后也终于停了药,和园中丫头们小厮们一起作伴生活的很安逸,常见之人不外乎九阿哥胤禟,八福晋郭络罗氏也没见过来园里。

夏日几个丫头正在园里洗衣裳,就听院外有小侍卫跑来说有两个小男孩在园外找风筝,看着像宗室人家的,死活不肯走。小丫想起白哥捡到过一只风筝,就想起来叫她。

白哥是书房当差的,本不用做些辛苦的活,但与园子里丫头们相处融洽,常玩在一起,胤禩不在园子时也常帮着洗晾衣服。她一听小丫说也想了起来,便将双手一边在布上擦干,一边问小侍卫。

“可说是什么样的风筝了?”

小侍卫想了想道:“说是个美人风筝,姑娘可见过吗?”

白哥微微一笑,点点头道。

“那就是了,你出去应了吧。我这就进屋拿出来,是飘到园子里有些日子了。”

小侍卫连连答应,就跑了出去。

白哥进屋褪了鞋子站在椅子上才把风筝从衣柜顶上拿下来,除了棉布落了层灰,里面的美人风筝还好好的,粉面桃腮,崭新如故。

当白哥拿着它走到园门口时,就看到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站在门口,白白嫩嫩的小脸长的有些像小哥俩,脑后一条黑油油的小辫子,煞是可爱,衣衫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小阿哥,小侍卫所言不虚。听说西郊附近宗室赐园颇多,想来都是宗室家孩子了。只是小纽子小扣子跟八爷出了府去,只怕是在,也不能把宗室家孩子都认全乎了。

一见白哥手里拿着棉布半包着的风筝,一个黑黑瞳仁唇红齿白的小阿哥眼尖的一下看到就指着她手里,奶声奶气道:“是我的美人风筝!”

另一个小阿哥脸蛋稍微圆些身量矮一些,眉目间与他很相似,也指着风筝说是他们的。

白哥微笑着蹲□来,将棉布揭开把风筝放到他手里。两个小阿哥仔细的检查着看风筝纤尘不染,一点没坏。其中那个红嘴唇的小阿哥看两眼风筝就把目光移到白哥脸上,一双黑眼睛亮亮的,目光始终看着她五官。

“是你拾到我风筝的?”

白哥笑着点点头,便准备站起身。那小阿

163、尘封的往事。。。

哥的小手马上抓住她衣袖有礼有样的道:

“你还了我的美人风筝,我会赏你的。”说罢便低头去寻自己身上佩玉。

白哥见他小大人一般可爱有礼,心中莫名泛起一种熟悉的柔软来,忙笑着摇头帮他腰间佩玉轻轻捋好道:

“谢阿哥赏赐,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奴婢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旁边的另一个矮些的圆脸小阿哥拉拉他衣袖皱着小眉毛道:

“四哥,天色不早了,要是给福公公发现我们偷溜出来告诉额娘们……”

红唇小阿哥看看天色,目光又看看白哥道:“那我们先走了”

白哥点点头,微微想了下笑道:“两位小阿哥路上小心,要不要侍卫护送你们一路?”

圆脸小阿哥摇摇头奶声奶气道:“我们园子和这很近的,是……”

红唇小阿哥马上打断他道:“不用,你难道忘了,你刚刚还说我们是溜出来……”

白哥见他们小兄弟二人嘀嘀咕咕的甚为伶俐,可爱的紧。她慢慢便站起身来,看红唇的小阿哥还用两只小手仔细的用原本的棉布把美人风筝包好,显得极为爱惜。

两个小阿哥便抱着风筝走了,背影上两条小辫子在背后一动一动的,白哥站在门前目送他们离开后,才带着笑容转身回了园里。

晚上刚准备睡下,窗外大雨倾盆而至,电闪雷鸣间拍打的窗棂,这和春园小屋里一隅的安宁显得尤为可贵,但雷电声也让她许久不再疼的头有些隐隐作痛,好一会才过去。

不多时,八贝勒胤禩带着小纽子小扣子回到园子里,不免染了风雨。白哥和一众下人起身来忙活了一气,看着他没好透的身体又染了湿气,实在无奈。

这夜白哥的梦里出现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子骑着高头骏马在身后追赶,马蹄声踏踏的急促奔驰,他不知道在喊些什么,让人感到战栗。清晨醒来后,白哥却什么也记不清了,又是安宁祥和的一天。

可不过三日后,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164

164、狭路相逢。。。

八贝勒胤禩因染了风雨,伤寒病症复发,太医交待必要卧床休养,而白哥每日亲手在书房院落的小耳房里熬药煎药定时伺候他喝药。

这日正端上药罐熬着药,炭炉却眼看着灭了。白哥忙去换了炭还是燃不着,冒的烟还有些呛人,仔细又检查看了看房里的炭,却发现是几天下大雨时回了潮气。无奈便只好封好炭炉,出门准备去下人房里取些好炭回来抓紧把药煎好。

八贝勒胤禩此时正在书房卧室内小憩,忽然门口响起急促的叩门声,是小纽子焦急的声音。

“主子!”

胤禩闭着眼睛皱眉应道:“进来”

小纽子推门进来,脸上明显的有些焦急和惊慌,马上回身将房门严实关上,趋到近前躬身报。

“主子,四王爷突然进门了!说来探望主子,正往这边来,奴才们不敢拦,也拦不住!现小扣子引着他往书房来了”

胤禩听了猛然睁开两只眼睛道:“老四?”

几乎同时又立刻道,“白哥在哪?”

小纽子迅速答:“应该是在小耳房里熬药。”

胤禩冷凝着脸,镇定的很快:“你现在就去务必留住她,然后去叫小丫过来伺候茶水。”

“嗻!”小纽子很快合了房门跑出去,出了外厅就绕着隐蔽的墙角奔去耳房,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心急火燎。

小纽子不过离开须臾,胤禩刚刚将盯着房门的目光收回来,门外就想起了越来越近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王爷请上座,容奴才探看主子是否安睡。”小扣子的声音显得恭敬小心,也有些微微的紧张,带着顶戴的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来。

“不必”雍亲王胤禛的声音低沉而简练,带着让人感到肃然起敬的气息。“本王自己去看便可”

小扣子见拦不住,腿肚子已经有些转筋,心中正在矛盾,此时内室里传出了八贝勒胤禩的声音。

“四哥来了?”里屋里传出的声音暗哑且带着明显的病态,又极其自然。

“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当值?还不快请你四爷进来!”

“八弟”雍亲王胤禛的目光在屋内迅速的环视后直奔雕花门前,小扣子忙躬身前去轻轻把门推开迎他进去。

胤禩躺在内室帐子大床上,作势欲从床上起来,不住的轻咳。小扣子见了忙跑上去帮他垫起枕头,又帮他轻抚背部。

“四哥……咳咳……不是去了热河侍驾?”

雍亲王胤禛一身石青色亲王窄袖行袍,胸前正龙加上肩头行龙显得熠熠生辉。他一只手半负在身后,一只手自然的垂着,一步步走进屋来站定,待小扣子将椅子搬到床边,他又捋袍姿态庄重的坐下。目光在瞬间已经不露痕迹的扫过了屋内所有陈设,对上胤禩的眼睛。

“我听太医说你病重的消息,便向皇阿玛告假连夜赶回来了。”

八贝勒胤禩顺了顺气,微动了动唇角,漂亮的脸孔上有些黯然,薄被下的掌心缓缓收紧。

“现在世人都知我失了皇阿玛欢心,八弟真是没想到四哥特意来看我……但心里也怕染了病气给四哥”

胤禛紧了紧着袖口摇摇头,又看了看一边的小扣子泛泛问了几句他的起居饮食,用药看诊。

接着又道:

“不妨事,兄弟手足间情意本与这些无关。只是我看你这里,病的这样严重还是只有这样少的几个奴才照顾怎么得周全……连个丫头也没有;太不成样子了。”

胤禩心神一动,目光看着他身后缓缓露出些疲惫的微笑来。

“咳咳……小丫,还不快来给你雍王爷上茶……他正说我园子里没有丫头不成样子”

侍女小丫正在门前说了声是,便托着茶盘低着头走进来,轻轻走到雍亲王胤禛身侧,整个人恭敬的蹲下来将茶奉到他眼前,供他取用。

雍亲王胤禛深沉的眼神如鹰隼一般立刻钉到她低垂的面上,一边缓缓地伸出右手去端茶。小丫手中的托盘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大气也不敢出。

“抬起头来”他低沉随意的嗓音让小丫险些端不住茶盘,手间一抖,被他按住茶杯。

侍女小丫屏息将脸缓缓抬起来,不过刚抬起一半,手上顿时感到一轻,茶杯已经被他取掉,姿态高雅的低头饮茶不再看她。

八贝勒胤禩寂静沉默的目光转过胤禛衣角,看了眼小丫,小丫立刻福了福退出去。可她刚走到门口便见到小纽子候在门口,面上有些微微难掩的焦急。

胤禩渐渐又咳嗽起来。

“咳咳……弟弟只怕你特意赶来我园子里……咳咳……给皇阿玛知道了要误会你与我走的近而迁怒……”

雍亲王胤禛轻轻盖上茶杯盖,将茶盏交给小扣子放下。他舒了舒唇角点点头道:

“你安心养病,皇阿玛那边……再说罢。”

胤禩又用帕子捂着唇咳嗽起来,小扣子忙帮他去轻拍背。

雍亲王胤禛轻轻转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微微皱眉道:“胡太医看了怎么不见好,改日我去请首席孙太医来园里给你瞧瞧”

胤禩一边咳一边摆手,断断续续道:“不……不要招皇阿玛了……你也知道我如今……”

胤禛听了不再说话的点点头,捋了捋袍子缓缓的站起身来,目光又不着痕迹的扫过房内,似乎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赶回来的匆忙,只来得及从圆明园里带了些补品和药材过来,不过里面两棵千年人参倒还可以用用,你好好将息着。”

胤禩微微起身点点头,“多谢四哥探望了”

说完便作势要起身来,一下被胤禛伸手按住,只好偏头看向小扣子,小扣子十分乖觉,马上躬身道:“王爷”

“四哥,恕八弟不能远送了。小扣子,好生送你雍王爷出去。”

雍亲王胤禛告了辞,就随着小扣子引送出了门去。八贝勒胤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整个脸色才彻底阴沉下来。

两人间明明心知肚明对方的目的,明明几乎不来往,却仍旧这样虚与委蛇,这不过早已经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自从他多回王府渐渐宠幸年氏后已经一年多没有再派人探查他行踪,如今却又是听到什么风声?

若不是为……他能冒着被圣上怀疑猜忌的风险连夜赶回来直接闯入和春园探疾?

就是要演兄弟友恭,这时期也太敏感了些。老四不是傻子,能让他冒险的答案恐怕只有一个,也只有这一个。

小扣子屏息引着雍亲王胤禛往外书房院落外走,而这个主子在身后默不作声,一步步走的很慢,不知道在想什么,让他的心一直拎着。

这和春园受主人胤禩的多罗贝勒身份所限,自然没有和硕雍亲王的圆明园规制大,但亭台楼阁曲径通幽胜在精巧自然。

书房院前是一片开阔的花园庭院,种着翠绿的潇湘竹和各式各样少见的花草树木,自然堆砌着奇俊的假山和优美的荷花池。荷花已经开了,在碧绿的荷叶上亭亭玉立,纤尘不染,几尾小红鲤在水中悠闲的摆动着尾巴,在夏日里显得十分僻静阴凉。

“本王的袖帕似乎掉了”雍亲王胤禛的步子在身后忽然停下来,小扣子回过身正看见他微微低首,右手摸向自己的左袖口,若有所思道。

小扣子一听脑中又是一紧,忙躬身小心道:“那奴才领人沿路去找,恐是失在来往时。”

雍亲王胤禛淡淡颔首道:“那你去吧,本王自己识得来路,找到袖帕后到前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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