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缇萦-第1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在那六个人中,艾全算是个头领,因此不必与同伴商议,一径来见杨宽,报告了搜获毒药的经过,杨宽也吃惊了。

于是艾全提出要求,将淳于意加上“钳”、“钅大”。并且表示,若非如此,怕的会出乱子,到那时负不起这个疏虞的罪名。

“这可为难!”杨宽踌躇着说,“我已经答应这里的内史‘颂系’。现在改为‘械系’,怕伤了人家的面子。”

“此一时,彼一时。这里的内史,能信得住此一路去到京城,中途不出毛病?”

“这话不能说,一说,他们正好派人护送,一路上有多少不便!”

“是,是!”艾全领悟了,心里佩服曹椽“见事之明”,于是接下来又说:“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他,白白地‘颂系’!”

“慢慢儿来。”杨宽慢条斯理地说:“事情刚刚开头,看他家里的人怎么说?”

“是!”艾全停了一下,放低了声音:“吴义递了话给他,那家伙仿佛有些装糊涂。”

“唉……”杨宽大为不悦,“你们简直胡闹!你可记住,这还是在人家的地方。离了阳虚,有多少话不能说?这时候就沉不住气,等不得了!”

这一顿斥责,其实就是指示,在阳虚,耳目众多,必须顾忌,等起解上路,人在自己掌握之中,于取于求,要如何便如何!这便是曹椽提示的要领。艾全心领神会,喏喏称是,退了下来,召集同事,转达了杨宽的意思,把看守的职务,重新作了一番安排,六个人分作三班,日夜防备,怕的是淳于意真个寻了短见,不但公事上不好交代,而且到嘴的一只熟鸭子,平白地飞掉,他们都相信以名满天下的“仓公”,行医多年,蓄积甚富,这一趟出差,一定可以发笔小财。

刚刚安排好,杨宽又着人来唤艾全,到得内堂,只见廊下站着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男的五十岁左右,看那打扮,是官员的仆从,女的年纪更大,有六十来岁,衣着朴素,但神态间安静大方,猜不透她是何来路?只看到地下放着一卷寝具和一个竹筐,艾全心里有数了,是淳于意家的人来探监了。

果然,杨宽告诉他说:“内史派了个姓虞的苍头,带来了淳于意家的一个老媪,想见犯人一面,你去好好料理。凡事能通融,不要挑剔。”

犯人家属探监,可准可不准,看钱说话,并无定规。但艾全已预先有了了解,知道杨宽的意思。要把一切都记在内史帐上,所以故意提高了声音答道:“既有内史的嘱托,自然要格外通融。”

于是艾全把他们领到值班休息的屋子里,通了姓名,艾全才知道那老媪姓卫。卫媪极其内行,知道送入狱中的任何东西,都得先经过搜检,所以不待艾全开口,先把带来的寝具打了开来,一条布衾,一条褥子,竹筐里是一些日常使用的杂物,还有一方淳于意最喜爱的烧羊肉,用块干净白布包着,摸一摸还是热的。

艾全这下倒有些为难了。若是别人。好办得很,叫手下把那东西都拆开弄碎细细检查,不必顾忌这样一番折腾,用的东西不能再用,吃的东西不能再吃。但既然有内史照应,就不能胡作非为,而艾全却又真的怕有夹带,特别是那副衾褥中,保不定又藏着毒药。

略略翻检了一下,艾全半真半假地笑道:“阿媪,你可不是来害人的吧?”

“怎说此话?”卫媪正色质问。

“看你虽是女流,倒像是个懂外场的,那就老实说吧,你这些东西里头,可藏着什么凶器或者毒药?”

原来如此?卫媪完然而笑,“艾公,你真心细!”她指着虞苍头说,“倘有此事,那不是害你,是害我们阳虚的内史。承内史的思典,曹椽的成全,得以探望我家主人,若有夹带,连累内史要担关系,我万万不敢!”

“好!”艾全一翘拇指赞许,“既这么说,你把东西收起来!我带你去看看苍公。”

“多谢,多谢!”卫媪从容不迫地卷起衾褥,一面收拾,一面拿眼看着虞苍头。

“喔!”虞苍头装作忽然想起了什么的神气,“我的马匹,忘了拴上,走失散,可不好找。”说着匆匆走了。

卫媪等他走得远了,又看一看窗外无人。方始把她那个片刻不离手的小布包,解了开来,里面是一块黄澄澄的金子。用意要艾全看一看,所以她随即又一掀布角,把金子盖没,这时才开口说话。

“艾公,家主不幸被冤,上有国法,下有诸公照拂,谅可无事,只是此去长路迢迢,道路逆旅之中,少不得有所花费。特为筹措了这些金子,请艾公代为收存,家主如有必须的用途,就请在这里面动支。千万拜托,心感不尽。”说完,卫媪深深一拜,又把金子朝艾全面前推了一下。

这措词极妙,明明是行贿,例说是请代“收存”,艾全心想:“真看不出来,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媪,竟是这等知门识窍!”再偷眼去觑那块金子,约莫值个五、六万钱,也是中人之家一半的财产了。出手如此,虽不算丰腴,却也不算薄礼,倘或没有曹椽的叮嘱,倒也不妨收下。

他这沉吟未答,卫媪只当他嫌少,于是便又解释,说仓公手段虽高,名气虽大,但行医一向以济世救人为宗旨,从不肯向病家多要钱,遇着那贫病交迫的,甚至还赔上药本,所以至今清贫如昔。

这话说得就嫌多余了,艾全微笑着摇一摇头,是表示不信,也是表示她的话说得文不对题,那意思暧昧得很,但他这样不肯收受,卫媪可有些着急了。

“艾公,实不相瞒,我也是狱吏世家。看在一脉同源的分上,请艾公委屈些吧!”

这话说得更坏,艾全憬然有悟,怪不得她这样沉着懂规矩,原来本是内行。这使得艾全起了戒心,怕的其中有何花样,金子虽好,有些烫手,暂且不碰的为妙。再看卫媪的神情,似有责人不懂交情的模样,艾全也有反感。这样,一反刚才活络的心思,他把主张拿定了。

“阿媪!多承抬爱,无奈上面有话,这趟到阳虚来办案,行迹一定要检点,不可让人说闲话。这块金子,请你趁早收起。解送人犯,一切盘缠花费,都由上面拨付,用不着犯人自己花钱。来、来、来!快收好了,落入旁人眼中,这私相授受,彼此不便!”

话风紧得这个样子,卫媪倒有些生气了。明明嫌少,不妨实说,何苦讲这些漂亮话,是要骗谁?不收就不收,另外想办法在杨宽那里打点好了。属吏纵能分润,一定有限,肥肉不吃啃骨头,那时看你懊悔不懊悔?

这样想着,卫媪慢慢收起了金子,却不把心里的打算,现诸颜色,只怏怏然地表示万分无奈。

艾全也是个极狠的人,心中不悦,表面反而格外殷勤,“来吧!来吧!跟我去看看仓公。”他一叠连声地说,并且还替卫媪代为分劳,提着那一卷寝具。

天色已经全黑,无月无灯,甬道又崎岖不平,艾全是走熟了的,卫媪却是高一脚,低一脚,几次蹉跌,弄得灰头上脸,十分狼狈。

进了后院,但见土墙上明晃晃的火把,照得淳于意身上穿的赭色国衣,格外显眼。卫媪一看,顿时浮起无数遥远而零乱,不知是亲切还是陌生的记忆。站住脚,怔怔地竟忘了开口。

这行馆的后院和堆置柴薪的空屋十分荒凉,但无论如何要比高墙夹弄,铁窗土室,阴暗潮湿。仿佛随时可以提出鬼来的监狱要好得多。只是那赭色的囚衣,像块烙铁,烫痛了卫媪的心,深锁了五六十年的印象,一旦揭开,依然如新,耳中铁索啷珰,皮鞭抽打,以及夜深人静时,隐隐传来的呼爹喊娘的凌厉声响,一时杂然并至,忘却身在何处。

“卫媪!”

这一声喊,才把她从惊心的回忆中唤醒。她发觉自己心跳气喘,满头是汗。定一定神,又有新的感触,在她懂人事以后,恨极了监狱那个地方,平时连想都不愿去想,哪知头白以后,又会有这样的遭遇!天道难知,人事无凭,一个人到底要怎样,才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呢?

这样想着,她整个儿泄了气,自己觉得软弱得厉害,蹒跚地拖着脚步,到了门口,放下竹筐,扶着苔藓斑驳的土墙,不住喘气。

门是开着,但守法的淳于意,不肯跨过门限,他怔怔地望着卫媪,心中惊疑无限。她平时从不是这个样子的,莫非又出了什么乱子?缇萦怎么了?他急于要弄明白,只是看到卫媪如此,不忍催问,只好焦急地搓着手,等她缓过气来,自己开口。

倚坐廊下在监视的狱吏,艾全倒还好,吴义却不耐烦了,“嗨!”他大声催促,“你们有话快说!这么耗着,是什么意思?”

这一催,卫媪不得不强打精神,挺起腰来,先回头答应一声:“是!”再转脸看着淳于意,只问得一句毫无用处的话:“主人在这里还好么?”

“嗯。”淳于意点一点头,随即问道:“缇萦呢!在家干些什么?”

缇萦不在家。从惊痛昏厥,为她父亲救醒以后,一直只是哀哀痛哭,好不容易劝慰开导,淳于意才得脱身投案。那时还不知他到底得何罪名?杨宽如何处置?所以卫媪立即把她送到侯府,去托琴子打听消息。

这话不便当着狱吏细说,而且也知道淳于意所希望听到的话是什么,所以她这样回答:“阿萦也只是不放心你。本来要跟着我来的,只怕见了面惹你伤感,我把她留着看家。”

“就她一个人在家么?”淳于意显得很不放心地。

“怎会是她一个人?左邻右舍,川流不息地来探望。家里热闹得很呢!”

淳于意点点头,又问:“邻居们怎么说?”

“都说你的为人,不该得什么横祸。要我传话,劝你宽心。”

她说的是实话。邻居的空言慰藉,虽无补实际。淳于意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并不以他的身被缧绁而减少了对他的尊敬,这可见得一个人做人要方正。祸福在天,善恶在自己。这片刻间,他溯思生平,从做齐国的太仓令开始,一直想到昨夜不肯私逃,今天在家待捕,俯仰无愧,无一事不可质诸天地鬼神。

转念到此,淳于意自觉有股阳刚之气,流布全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有那份刀山剑林在面前都无所(炫)畏(书)惧(网)的信心。同时他也想到,这些感觉可以鼓舞自己,当然也可以用来安慰亲人,特别是对缇萦,一定有用。

于是,他坦然而略带矜持地笑着,“卫媪,你回去告诉缇萦,”他说,“我这个做父亲的,对得起女儿,从未做过叫她们为我而惭愧的事,尽管昂起头来做人。至于我自己,安危祸福的打算,都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能够问心无愧。我在想,我的脾气也许太耿直、容易得罪人,但是我决无害人的心思,并且总算也救过许多人。何况家有孝子、义仆,这都是可以叫我觉得骄傲的地方。只要这样想一想,这场飞来横祸,究竟会得怎样一个结果,就不必去关心了。生死一时,名誉是千秋万世之事。只要我淳于意家能留下一个方正孝义的名声,祸福都非所计!刀兵疫疠,一死上千论万,一个人的生死,渺小之至,算得了什么?”

他的话在卫媪听来,仍是迂腐得无可理喻的。但那番侃侃而谈的气势,倒确是有令人振奋的作用。卫媪也是刚强好胜的脾气,起先忆往伤今,一时的感触已经过去,他此刻听了淳于意的话,越发生出勇气。事到如今,着急忧伤都无用处,且料理眼前,把该做的事做了,该说的话说了,早早回去,看缇萦归来不曾?有何消息带来?

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已提脚跨进门限,把屋角一堆茅草理一理,平铺在地,展开寝具,铺好衾褥。然后打开竹筐,把日常应用的物品,一件件交代给淳于意。看看诸事妥帖,才又退出门外,屈膝坐下,有些话要谈。

话很多,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就这沉吟的时候,淳于意先开口问了:“你可知道我这里问案的情形?”

“已经知道了。”卫媪答道:“是内史派了虞苍头来告诉我的。明天一早,我请人到各家去报信,让她们来了再说。”

这“各家”是指淳于意已出嫁的四个女儿家。他此刻想,来了不过见一面,哭一场,徒然惹人心烦,所以改了主意:“不必通知她们了。倒是得赶快请人到临淄去一趟,等宋邑来了,你就带了缇萦跟他去。”

“这我会安排,不过——”卫媪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把话说出来。

“‘不过’什么?可是缇萦不肯到临淄去?”

“现在还谈不到去不去临淄的话。阿萦想送你到长安。”

“胡闹了!”淳于意大不以为然,“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娃儿,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就敢说要送我到长安?荒唐!”

“要去,自然是我陪着她去。”

“你?”淳于意想了又想,还是不住摇头。“你也不行!”一老一少,又是女流,处处不便。而且你的身体也不算太好,路上又辛苦,一旦累得病倒,叫缇萦怎么办?“

想想这倒是实话,关山迢遥,行路艰难,一个衰迈老妇,一个仃仃弱质,没有个壮健可告的人扶持照料,怎么到得了长安,就算到了长安,又能做些什么?但如说让淳于意一个人被押解了去,也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何况缇萦已经异常执拗地表示过了,不管前途多么艰险,就是死,也要死在长安道上!那便如何处置呢?

一时不得善策,只好暂且不谈。又想问问案情,碍着狱吏的眈眈注视,不便提起。再一想,杨宽不过是奉命捕人,不管审讯。将来如何,有罪无罪,不见得会有所透露,淳于意本人自更茫然,问了也是白问。

因此,这靠了内史的大面子,难得的一次面会,竟把极珍贵的时间,虚掷在沉默中了。

卫媪是个爽快而讲实在的人,既然无话可说,不如早早离去,也免得狱吏讨厌。于是伏身拜了一拜说:“主人多保重,我走了。一两日以内,再看机缘。”

这是说,一两日以内,她还要设法再来一次,淳于意理会得这层意思,点点头答道:“你就回去吧。告诉缇萦,不要着急。”

卫媪答应一声,站起身来,四目相视,淳于意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倒像有什么话到了喉头,却又突然忘记了似的。

她略微等了一下,看他还是不作声,便掉身过来,迎面看到艾全和吴义,于是行礼道谢,顺便又说了几句重重拜托的话。

刚站起身,听得淳于意突如其来地喊了:“卫媪!”

“主人还有话说?”她又走了回去。

淳于意嘴唇翕动着,眼皮闪眨着好不容易才说出口:“千言万语一句话,我不放心缇萦!”

想到缇萦也只有这一句话:说来说去不放心爹爹。卫媪心里好恨,何以人世间有那么多纠纷?那么多仇恨?何以人世间有那么多自以为是的人,宁折不弯,不肯委屈自己一点?以至于平地生出无数风波,把原可以团聚在一起,安稳度日,乐享天伦的家人父子,硬生生拆散,泪汪汪盼望,这要怪谁?

也要怪主人自己!卫媪想到多少天来,费尽心血,仔细安排,一步一步小心摸索出来的路子,都因为主人的倔强迂腐,不愿去走,才落得今日的光景!想到这里,怨气勃发,真想好好说他两句。但看到主人的脸色,觉得不忍。看到狱吏的影子,又觉得不敢——当初密议免祸的话,极有关系,不可泄漏。于是她只得叹口无声的气,倒转来安慰他:“主人请放心!一切有我,而且阿萦不是不懂事的人。”

“好!反正千斤重担都放在你身上了。你在我家多年,那几个女娃,都是你一手带大的。我什么话也不用说了。”

这番话激起了卫媪浓重的责任感。一路上她都在回忆往事,自觉在淳于意家是个“当家人”了。家难临头,当仁不让,有些事说不得要独断独行了!

等主张一拿定,事情比较容易措手,心里不那么烦了,精神也比较好了。到家一看,前后左右的邻居妇女,正围着形容憔悴的缇萦在那里说话,东一句、西一句。有的慰问,有的感叹,也还有不明就里在打听情形的,叽叽喳喳,如鸦聒噪一般。等见了卫媪,大家又舍了缇萦,众星拱月似的围着她来问仓公的消息,反倒把正主儿的缇萦排挤得远远地。

这叫卫媪心里又烦了!但在危难的时候。正靠大家帮忙,她不敢得罪他们,耐着性子,略略说了探监的经过;也编了些假话,说那几个狱吏,敬重仓公的为人,极其优待。在人群后面的缇萦,听见这话,心里宽松得多了。“

除此以外,卫媪就不肯再多说什么,有那问到案情的,问到以后如何的,她一概摆出无可奈何的神气,用“不知道啊”“还不清楚呢”这些话回答。若非如此,爱打听新闻的人,话越扯越多。到天亮都谈不完。

果然。看看无话可说了,就有人打个呵欠说道:“大家散散吧!也让主人家好早早休息。今天这一天,可真把人急坏了,也累坏了!”又转脸对卫媪:“早些睡吧!养养精神明天好办事。现在这一家全靠你呢!”

于是大家纷纷告辞,卫媪和缇萦一一道谢,送出门外。回到屋内,卫媪坐了下来,右肘撑地,左拳捶腰,闭着眼微微喘气,真个是累坏了。

缇萦这一天一夜,乍经大事,心胆俱裂,一看她这样子,陡地又把颗心悬了起来,伏在她身边,推着她的手颤声问道,“阿媪,阿媪!你怎么了?你可病不得呀!”

“没有病,没有病!”卫媪赶紧安慰她,“只是有些累了,你替我捶捶背。”

“噢!”缇萦驯顺地答应着,捏起一双空心拳头,不徐不疾地在卫媪背上睡着。

“可曾见着翁主?”卫媪问道,“怎么?”

怎么说呢?连琴子都似乎不十分清楚。阳虚侯一向不准家属顾问政务,所以对于杨定的突然来到阳虚,她还是等缇萦去了才知道的。当然就为缇萦,她也得违反她父亲的禁令,去打听一番,只是整个案子,只有内史一个人明白,而内史又在行馆陪着杨宽,直到黄昏才能见面。

见是见到了,据缇萦看,琴子多半是碰了一个钉子,“翁主一回来,脸色很难看。”缇萦告诉卫媪,“她跟我说:内史劝她别多问。内史又说:这件案子很麻烦,牵涉君侯在内,只好听上面处置。”

一听这话,卫媪暗暗吃惊!她也懂得些法律条例,若是阳虚侯牵涉在内,即使不是公然让他回避,为了避嫌疑,他也不便说话,就肯说话,力量也有限了!

这,怎么办?阳虚侯是唯一的靠山,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而这座靠山,现在竟是靠不住的。

“阿媪!你听听翁主的话,这不急死人吗?”说道,缇萦鼻子里发出息率的声响。

卫媪一听这声音,火气就来了,暴喝一声:“不许哭!”

缇萦吓得哆嗦,眼泪自然也止住了。只是凄楚的脸色以外,又加上畏怯的神情,那样子越发不中看。

“光会哭有什么用?”卫媪还在数落她,“这么大的人,也该懂事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了祸事要想办法应付。不能帮我的忙,反哭得人心烦,你自己想想呢?”

话是责备得不错,而缇萦却愈感委屈,只是也有些羞惭——动辄啼哭,像个小儿,这样想着举起手背,抹掉眼角的泪水,鼻子里哼了两下,翘起嘴不响。

卫媪骂过了,心里也好过些了,自然而然地又疼她了,“吃了饭没有?”她和颜悦色地问。

“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一点。现在最要紧的是身子,多少大事要办,全靠身子健旺。走!”卫媪拖着她的手说,“我熬着一瓦缶的羊肉汤,且先吃饱了,我还有话跟你说。”

最后这句话,算是把缇萦的兴致鼓了起来,跟着她一起到了厨下,热炉子上坐着一个瓦缶,揭开盖子,立即冒出极其浓郁的羊肉香味。卫媪撇开面上的浮油,盛出两碗来,有做现成的胡饼,撕碎了往汤里泡。

“阿媪!”缇萦撕着饼就问了,“你说有话告诉我,快说吧!”

“你先吃!等我好好想一想。”淳于意爱吃烧羊肉,缇萦就爱喝熬得极浓的羊肉汤。这一瓦缶的肉汤,够了火候,极其清醇,但是缇萦却是毫无食欲,特别是那泡胀了的饼,一看就饱了。只是深知卫媪的心思,为了安慰她,勉强吃了小半碗,觉得食物梗着喉头,极不舒眼,惟有搁着。

再看卫媪,倒是安闲不迫地在吃,但显然地,她是食而不知其味,两眼望着空中,想得出神了。缇萦不敢扰乱她的思路,耐着性子,静静等着。

好了,等把一碗饼吃完,她才转脸看见缇萦,又看到那剩了大半碗的饼,问道:“只吃这么一点?”

“实在吃不下。”缇萦强笑着摇一摇头。卫媪停了停,叹口气说:“你这样子沉不住气可不好。办不了大事!”

“谁说?”缇萦大声地说,极力做出有担当的样子。

卫媪不跟她辩,换了个话题:“你可知道,你父亲不许你跟着到长安。”

这一说,缇萦就急了:“不!不!我一定要去!”

“你怎么去法?”

“咦!”缇萦心想,话风不对啊!卫媪原来已答应伴她一起同行的。而且若无卫媪,就到了长安,又有什么用处?现在看样子,卫媪改了主意,是翻悔了!想到这里,她不觉气愤,现于颜色:“阿媪,你不能说了话不算!你不能骗我!”

那神气叫人好笑,倘在平日,卫媪一定会逗着她开开心,此时却无这份闲心情,“你别着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