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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英雄-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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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半年的功夫,部署已定,而汪直所勾结的倭寇,亦已到达浙东海面。王忬得到谍报,决定采取主动,制敌机先。于是派俞大猷率领精兵先发;汤克宽用大船运重兵后继;尹凤在福建海面拦截;卢镗一军作后备,相机支援。

三十二年三月里的一个月夜,官军发动突袭,攻奇汪直设在普陀的巢穴;倭寇仓皇觅船逃走,官军奋勇追杀,斩首150余级,生擒140多人,溺死在海中的不知其数。那知到了后半夜,忽然台风大作,官军呼应不灵,乱了阵脚,汪直趁机逃走;船到福建外海,尹凤已经勒兵以待,大大地打了一个胜仗。

于是,这一年之中,倭寇与海盗便在东南各地流窜了。汪直余党在温州、台州、宁波、绍兴之间,狼奔豕突;汤克宽忽而海上,忽而陆地,跟在后面,穷追猛打。最后,汪直移舟北犯松江、苏州;那两府是富饶之区,汪直大大地掳掠了一番捆载下船,直奔日本的五岛列岛。

另一股是由一名既凶且狡的海盗头目萧显领头,其中有400多名倭寇,由浙江的海盐,循海岸直脾气东,在南汇、川沙两县大肆屠杀。王忬命卢镗间道兼程猛攻,终于阵斩了萧显。余党回窜浙江,为俞大猷一道一道的伏兵所截击,几乎全数消灭。

到了10月里,新来一批倭寇攻江苏太仓。太仓的城池坚固,无法攻奇,转而骚扰邻县,其中有一股300多人,流窜到浙江平湖,那里港汉纵横,地形复杂,追剿非常不便;已经升任总兵的汤克宽只能采取以静制胜的策略,以致相持数月,徒劳无功。到了下一年,也就是嘉靖三十三年的春天,战局终于起了突变。

直接的原因是,这年的春天,气候失常,春行夏令,发生瘟疫,官军营中,不断有尸首抬出来。人人自危,士气低落,于是倭寇得以突围,分两路流窜。

一路是在苏州、松江两府各地,杀人放火,掳掠财货;一路是夺民船入海,复回长江,在南海、如皋、海门等州县,大肆荼毒,且有少数在山东海口登陆的。

山东往北,便近京畿,朝廷大为恐慌。因而有人建议,应该扩大军事编制,设置总督;同时加紧征调狼土兵,增援浙江。

皇帝接纳了这个建议,指派南京兵部尚书张经,总督浙江、福建、南畿军务。所谓南畿是指南京附近的地区;这也就是说,张经管辖的地方,包括浙江、福建两省及长江以南的膏腴之地,苏州、松江、太仓等地在内。

张经是福州人,曾经总督两广,恩威为狼土兵所信服,所以派他担当此一艰巨的任务。敕令中指出:张经“节制天下之半,便宜从事,得开府置幕,自辟参佐”。俨然是唐朝割据一方的藩镇了。

与此同时,王忬的职务亦有变动。原来前一年的10月,正当倭寇攻太仓时,北方的局势亦突然吃紧——俺答派兵20万,进攻古北口;蓟辽总督杨博亲自督率将士,日夜巡城,多方坚守,俺答见形势不利,悄然退去。而在下一年春天,有卷土重来的模样,此时杨博已经升为兵部尚书,皇帝决定调王忬巡抚大同,而以徐州兵备副使李天宠,接替王忬的遗缺。

设总督,换巡抚,而“代天巡方”,职权可大可小的浙江巡按御史亦换了人,新任巡按是汪直的同乡,籍隶安徽绩溪的胡宗宪。浙江的局面,完全变过了。

第八章

从初夏至深秋,浙江、江苏仍旧大受倭寇的威胁。官军东追西赶,互有胜负。到了8月里,官军添了一支生力军——两员参将李逢时、许国,由山东招募了6000“民枪手”回浙江,在嘉定附近,与倭寇遭遇,李逢时挥兵进击,打了一个胜仗。

李逢时采取行动之先,并没有跟许国商议。许国既妒且恨,急于分功,因而亦单独行动,领兵突袭,也打了一个胜仗。可是乘胜追击,却中了倭寇的埋伏,山东的“民枪手”,对地形还不如倭寇熟悉,一战而溃,逃生无路,牺牲了上千人之多。

结果,许国中伏大败。不但损失了一两千人,而且也伤害了张经的威望,浙江由士绅到细民,都觉得他不如王忬。张经当然亦有他的看法。倭寇及海盗善于流窜,官军则有重重命令束缚;处处防区限制,纵使闻命即行,毫无延误,已落在敌人后面。到头来疲于奔命,虽强亦弱;这是很不聪明的办法。

因此,他与俞大猷、卢镗、汤克宽等人计议,决定了以静制动,逐步收束,诸道并进,包围聚歼的方略。当然,执行这个方略,需要大量的劲卒,因而上奏,请求加派狼土兵,克期报到,听候调遣。

奏疏到京,先到通政司,这个衙门消息最灵通,因为总司天下章奏出纳,各省军务吏事,凡须诗旨裁决的,通政司的官员,必须最先得知。

有个管摘录案由的小吏,是工部侍郎赵文华的耳目,每天都要见他一面,报告各省大小事故。赵文华听说张经有此一奏,突生灵感,认为自己打开困境的机会到了。

原来赵文华最近遭遇了一件拂逆之事,差一点为严嵩所逐——他是浙江慈溪人,而年轻时却在京师国子监读书,国子监的长官名为“祭酒”,当时的祭酒,正是严嵩,很赏识赵文华的才干。因此,结下了日后狼狈为奸的因由。

嘉靖八年,赵文华中了进士,授职刑部主事。干到第五年上逢到考绩的年分,京官的考绩,名为“京察”,6年一次,逢巳与亥的年分举行。赵文华所得的考语是“浮躁”,降官山东东坡州同知。做了五六年,很搜括了一些银子,宦囊既丰,派人上京活动。平时严嵩已经入阁拜相,正要帮手,而且又受了一笔重礼,便将赵调为京官,赵文华亦刻意奉承严嵩、严世蕃父子,拜在严嵩的欧阳夫人膝下,列为义子。

由于严嵩的大力提拔,赵文华很快地当到了通政使,成为严嵩的耳目,内外臣工有弹劾严嵩的章奏,他总是一面搁压,一面通知严嵩,须作弥缝之计。为此,严嵩亦很宠爱这个干儿子,保荐他升任工部侍郎。

到了这一步,赵文华认为羽毛已经丰满,应该自己创一番局面了。于是秘密定下进行的步骤,第一步是上结至知,用重金访求。买到一张药酒的方子,如法炮制,献于皇帝。他在奏章中说:这种酒叫“百花酒”,他的老师严嵩,年逾七十而精神矍铄,就是服了百花酒所得的效验。

在西苑修道乞长生的皇帝,很欣赏百花酒。想到严嵩因为饮此酒而老寿,想跟他印证经验,便写了一张手谕,说明缘由,附着赵文华的原奏,派个小太监去问严嵩。

严嵩大惊!根本不知什么叫百花酒?从未服过,不明它的效用,如何回奏?

万般天奈,唯有据实奏复,说是“臣生气不近药饵。犬马之寿,诚不知何以然?”皇帝看答复如此,也就丢开在一边了。

严嵩却是越想越自危。因为他深知皇帝的性情,小心眼特多,如果修道之余,考查臣下,以为严嵩既有这样延年益寿的好药酒,不孝敬皇上而独自享用,这算是哪一门子忠臣?如是一怒之下,随便借个缘由,加以谴责,自己连怎么得罪了皇帝都不知道,岂不可怕?

于此可见,赵文华故意撒这个谎,是有意陷害。忘恩负义,阴险卑鄙到如此,是可忍,孰不可忍?当时便派人将赵文华唤到内阁,要问个明白。

“赵文华!”严嵩连名带姓地喊。

赵文华一听这语气,便知不妙:“普通”一声跪下,结结巴巴地应声:“文华在!”

“你献了什么东西给皇上?”

“没有。”赵文华只有硬赖了。

“这是什么?”严嵩将他的原奏,从袖中掏了出来,“你是什么意思?我那里服过什么‘百花酒’?你瞎造谣言,是‘欺君罔上’的大罪,你还要脑袋不要?”

赵文华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认错。严嵩不理,只管自己大骂,他的中气很足,越骂越起劲,以致惊动了同在内阁的徐阶、李本,说好说歹打圆场,才将严嵩的怒气,稍稍压了下去。

此时的赵文华已经气不可抑,徐阶动了恻隐之心,便劝严嵩:“相爷,叫他走吧!”

严嵩点点头,转脸向赵文华喝一声:“滚!”

谁知赵文华却还赖着不肯走,哀声叫道:“干爹——”

一语未终,为严嵩暴声打断,“谁是你干爹?”他向值堂的小吏吩咐:“把他拉出去!以后不准他来。”

赵文华不敢再放赖,委委屈屈地出了内阁,狼狈而回。自知这一靠山靠不住,则群起而攻,将有家奇人亡之祸。彷徨终夜,决定走内线去求情。

于是,通过严世蕃的关系,见到了欧阳夫人,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痛悔乞怜。欧阳夫人终于也心软了,答应替他设法转圜。

严嵩是住在西苑的,一个月才回府一趟。到了那一天,照例举行家宴,老夫妇俩并排上坐,由矮胖而瞎一只眼睛的严世蕃领头敬酒。照平时的情况,其次就该轮着赵文华上前,而这天自然不见踪影了。

于是,欧阳夫人便故意问道:“今天阖家团聚,怎么独独文华不来?”

“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严嵩骂道:“他怎么敢来?”

“咦!”欧阳夫人又故作惊讶状道:“你又骂了他?”

“岂止骂他,我要杀了他,这个畜生,枭獍不如!”

接着,便细道缘由,严世藩在旁心想,倒要看欧阳夫人如何解“老相公”的怒气。

“老相公,”欧阳夫人道“何苦生这么大的气?老相公当年在钤山善养浩然之气,没有想到你竟只是说说而已!”

“凡事看得破,独独这件事让我忿气难消。”

“文华不过一句话的错,就被你骂得狗血喷头,又不准他进府团聚。我看,”欧阳夫人停了又说道:“比这再大的气,你也曾受过。”

这是指他受夏言的气,严嵩当首辅的时候,架子很大。有一次严嵩设席宴请大臣,投递请客的书启,竟漏掉了夏言,严嵩发觉了,便在门外婆上红毡条,派人催请,夏言见他至诚如此,等严嵩三请四催,直至上灯方到。入席不久即离座,原轿回府。不久赵文华联络锦衣卫陆柄攻倒夏言,赵文华功不可没。

“那样的气,如今是否不记得了?”欧阳夫人言道。于是严嵩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了。

善观丈夫气色的欧阳夫人,随即重重咳嗽一声。这是一个暗号,赵文华早就贿赂了严府的下人,许他藏匿在廊下僻处,听得欧阳夫人的招呼,随即闪身出现,入厅便跪,一跪便哭。

“算了,老相公!”欧阳夫人又劝,“儿女总有犯错的时候,要打要骂都不妨,总不能撵出去。文华若是受了人的欺侮,也丢你的脸。”

严嵩无奈,只好崩着脸说一声:“起来!”

赵文华听得这两个字,如逢皇恩大赦,站起身来,换了一副神态,“干爹长,干爹短”地陪不是,又自己打自己的脸骂“该死。”严嵩纵有余怒,亦不能不假以词色。

话虽如此,恩遇大不如前。赵文华非常清楚,他们这义父义子是势利的结合,能做件事既可有助于巩固严嵩的君宠,又能有助于相府库藏的增加,那样才能尽释前嫌,格外得宠。

这件事,眼前就能做了!千载良机,万不可失。当夜便跟严世蕃商议停当,次日一早,奏上一本。

这一本是为了倭患猖獗,建议七事。第一件便投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之所好,建议遣派官员到江阴、常熟之间,望海遥祭海神;其次是命地方官遇有暴露的尸骨,必须掩埋,以期泽及枯骨,而得阴助。

第三件是增募水军;第四件是,苏州、松江、镇江一带的民田规定,一夫拥有百亩以上者,加重田赋,并预征官田赋税3年。

第五件,征募富家尽力输财,报效国家,等倭患平后,论功行赏;第六件,遣派重臣督师;最后一件,予通番旧党以及海盗、盐枭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有改过悔罪,并愿效力的确实证明,不妨先予以适当的名义,责成其人侦察贼情,甚至投贼“卧底”作策反的内应。

这道奏疏,关乎运务,当然发交兵部审议,奏复取旨。明朝的兵部尚书,有个特别的称呼,叫做“本兵”,既可以调兵遣将,亦可以视师督阵,集军政、军令大权一身,是六部中与吏部尚书同为关系紧要的重臣。因此选用兵部尚书的资格较严,膺选的当然也应该是第一流的人才。

可是聂豹其实没有什么长处。他的官运亨通是因为占了两个便宜:首辅严嵩的同乡、次辅徐阶的老师。有此两位阁老照应,加以凡有捷报,他都归美于皇帝的修玄,能获上天佑护,所以一直顺顺利利。

久而久之,皇帝却看出来了,此人是碌碌庸才。尤其当此北有俺答,南有倭寇,局势相当严重之际,聂豹却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对他不免失望。最糟的是,他还不能采纳人家的办法——赵文华所陈的七事,自然有可采之处;而聂豹认为都是空话,一无可取。

复奏送到西苑,皇帝震怒,降旨诘责:聂豹慌了手脚,自我转圜,认为五事可采,其中“苏松常镇民田,一夫过百亩者重课其赋,且预征官田税三年”,势必得罪在籍的乡绅豪强,“遣重臣督师”则怕张经心里不高兴。所以聂豹仍旧不能同意。

皇帝的看法恰好相反,征重赋是为了筹饷,足食足兵,方能师出有功。而遣重臣可以表示皇帝重视东南军务,激励将士用命。聂豹对这两件事,竟看不出它的重要,实在太差劲了,一怒之下,撤换了兵部尚书。

赵文华所奏的7件事,当然全都采纳;而且接受严嵩的建议,即派赵文华祭告海神,事毕在浙江督师。

在江阴望海遥祭,祷祝了海神,赵文华兴匆匆地到了杭州;船一靠岸,便不高兴,“接官亭”外并无总督的仪仗,显见得张经并未来迎接。

来接的是李天宠,颜色也是淡淡的,他说,总督因为有紧要公务,不能来接。接着递上张经的一分请柬,是第二天下午,为赵文华设宴接风。

赵文华大为恼火,到了公馆,一个人坐着生闷气,心里只是在想,如何想个法子,摆布张经,出口恶气,也立个下马威。

就这当儿,门官递进来一个手本,说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来拜。手本上附有履历,胡宗宪字汝贞,绩溪人,嘉靖十七年进士,做过山东益都、浙江余姚的知县,不久以前由宣化、大同巡按御史,调到浙江。

“我哪有功夫见他!”赵文华将手本往桌上一丢。

不见就得退回手本。当门官将要退出时,赵文华忽然心中一动,立刻发觉自己错了。在这遭受冷落的时候,难得有人来求见,不管他的来意如何,这分仿佛雪中送炭的情分总是可感的。何况,自己要摆布张经,便得先打听张经的情形,此人之来,岂非天假其便?

“慢着!”他急急喊道,“把手本给我,请胡巡按书房相见。”

一请到书房,全副公服的胡宗宪,要行下属见长官的“堂参”大礼,却为赵文华坚决地辞谢了,他的理由是,第一,彼此并无统属的关系;第二,他穿着便衣,又在书房,不宜行堂参之礼。其实,这都不是理由,他所以这样做,是要表示优遇胡宗宪,拿他当朋友而非部属看待。

胡宗宪当然也明白。他的目的,就是希望得到这样的待遇,才可以作进一步的深谈——他跟赵文华的境遇略相仿佛,亦是受了张经的冷落。在没有部督、巡抚的省分,巡按御史威风凛凛,无所不管。有了总督与巡抚,他们兼着右都御史与右金都御史的衔头,不但接管了他的一部分职权,而且对他还可以直接指挥。为此,胡宗宪深感委屈,想借赵文华的力量,争回失去的权力。倘或不能,至少也得设法通过赵文华的关系,让张经能够采纳他对防倭的主张。

他的主张是剿抚兼施。而张经专主攻剿,因而不理他的建议。至于赵文华,所奏七事的最后一件,与他的主张相合,相信必能谈得投机。当然,深谈之前,必先灌灌米汤。

“大人的奏疏,我已经从邸抄中拜读了。真正经天纬地的宏猷!宗宪回环诵读,越读越心折,实在不能不拜服。”

这一盏米汤稠得化不开,赵文华喜孜孜地问道:“原来你已经读过我的原奏。”

“是!”胡宗宪朗朗然地,将赵文华的奏疏背了一遍——也亏得他有那分强记的功夫,居然只字不误。

“老弟,老弟!”赵文华顿生知遇之感,激动地打断他的声音,“你不必再背了!我知道,我知道。且请更衣,我们好好谈一谈。”

胡宗宪没有带便衣,赵文华便教人将自己新装一件大红紵丝薄棉袍取了来,为他更换官服。同时吩咐厨房多备宵夜的食物,竟似要作长夜之饮的光景。

“老弟台,”赵文华毫不掩饰他对张经的不满,“皇上命我到浙江来督师,你想想我是什么身分!”他称张经的别号说:“张廷彝竟这等慢待我,真不知他其心何居?”

“是!”胡宗宪答说,“我亦替大人不起。只有请大人忍耐,看在他是老前辈的分上,担待一二。”

“他要摆老前辈的架子,我偏不卖他的帐!”赵文华紧接着说,“我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老弟,你跟我说一说,张廷彝在这里干了些什么?”

“莫测高深!”胡宗宪作个无可奈何之状,“但见督部席不暇暖,今天阅兵,明天看防务,仅仪道途,也够辛劳的了。”

语含讥刺,赵文华心想,看来他对张经亦颇不满,不妨跟他共心腹。转念又想,世途险忁,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张经意存猜忌,特地派他来侦伺动静,甚至“卧底”,亦未可知,自己不可冒失。

这样一想,口头便谨慎了,“张廷彝就是架子大些。”他说,“论才长是不错的,经略两广,干得有声有色,很得士官的信服。朝廷征西南狼土兵而以张廷彝主持全局,因事择人,是很高明的一着。”

胡宗宪愕然,何以口风一变?细想一想,(炫)恍(书)然(网)大悟,赵文华是心存疑忌,有意试探。这也难怪,彼此初见,没有交浅而言深的道理。

不过,双方地位不同,只许他出语试探,不许自己试探他。而且亦不必亟亟于表见,只要殷勤相待,诚意自见,就会一天比一天来得信任。

于是他只谈谈风土人情,看赵文华有些意兴阑珊了,便即问道:“大人行馆寂寞,不知如何消遣长夜?”

“有什么好消遣的?无非一个人吃闷酒。”赵文华忽然问道,“可有什么驱睡魔的奇书怪书?”

何谓奇书怪书?胡宗宪不甚明白,不过想来总是些有费脑筋而可以奇闷的闲书,因而答说:“近日坊间就出了几部稗官说部,情节新奇,文笔甚细,略可一观。”

“呃,是灵怪,还是胭粉?”

这一说,无异明白表示,喜爱这两种稗官说部。胡宗宪答道:“有灵怪,也有胭粉;有新刻印的,也有钞本。”

“还有钞本?”赵文华兴致来了,“我在京里,这些东西也看得不少,却从未见过钞本。想来必是罕见的好书,叫什么名字?”

“叫《西游记》。却不是前朝丘处机所作;各回事异,这部《西游记》说的是大唐高僧玄奘,西天取经、历尽诸般灾难,如何化险为夷的故事。”

“这是灵怪!老弟可有这个钞本?”

“我可以借得到,只是其中有些关碍,不敢进献。”

“怕什么?”赵文华问,“是何关碍?”

“借古喻今,不免讽刺时事。”

“那也不要紧!”赵文华越发心热,“我倒正要看看,讽刺些什么?”

“看不得,看不得!”胡宗宪故意摇着手说,“(奇qIsuu。cOm書)其中的忌讳极大;大人不看也罢!”

“怎的?”赵文华转为怀疑,“莫非颠倒黑白,说严阁怎么来着?”

“倒不是!是影射皇上在西苑修道。”

“喔,”赵文华更要打听了,“修道又如何?”

“中间有一段,说唐僧师徒到了一个国度,名为车迟国;那里的国王,专门宠道灭僧。”

“啊,啊!倒有点像。”赵文华问,“后来呢?”

听得这一说,赵文华越发要看。胡宗宪亦格外巴结,一回到家,便亲自在书房中检起了《西游记》的钞本,另外取了些新刻的《肉蒲团》、《灯草和尚》、《贪欢报》之类的禁书,用块锦袱包好,命一名得力家人,专送赵文华行馆。不具函札,亦无一字题识,因为《西游记》讥刺皇帝,非同小可,所以不留任何笔迹,防备可能发生的后患。

到得第二天一早,赵文华着人来请,说是即刻请到行馆相见,有要紧事商谈。胡宗宪不敢怠慢,依然衣冠谒见,赵文华这一次更亲热了,是在卧室接见。

这就太亵慢了!胡宗宪虽无不快,却不能考虑官常。公服见大官于私室,置朝廷的名气章服于何地?倘或言官参劾,至轻的罪名,也是革职。是不是值得,不能不估量一下。

但事实上已不容他踌躇,因为赵文华已从卧室中迎了出来,“汝贞!”他像对待熟朋友似地,唤着胡宗宪的别号,很高兴地说,“你送来的书,我都看了。‘车迟国’那一段,真是妙得很!此外,《灯草和尚》匪夷所思,也好!你请进来坐,我有件事奉托。”

“是!”胡宗宪无奈,只有跟了进去。

“这些胭粉传奇,市面上多不多?”

“大概不少吧!”

“请你尽量搜集,以新为贵。”赵文华说,“再要请你找几名好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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