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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英雄-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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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头再商量。我先说第三,等上了船以后,又要防官军动手脚,故意把船击沉。这也是性命交关的一件事。”

“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听说过。”

“虽没有听说过,不过不是不可能的。”

“好!就算可能。那么,如何防备呢?”

“我想只有一个办法,我们要一个人质,这个人当然是要紧人物,足可使得官军心存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人,”一直不曾开口的江稻生补充着说,“我们要等船开脱险以后,才能放他回去。”

徐海心想,这倒不能说是无理要求,便点点头说:“我想,这是办得到的。不过,要怎样的人物,才算要紧呢?”

这个人选是陈东与江稻生商量好了来的。在这个局面之下,最紧要的人物,第一是胡宗宪,第二才是赵文华;这两位大官当然不可能抵押在贼巢中当押头,即令是阮鹗这一流人物,到底也是朝廷的封疆大吏,倘说作为人质,无异投降的表示,胡宗宪要防到为言官一本严参,前程不保。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要紧不在乎官职,在胡宗宪少不得这个人。由这方面去想,便天造地设地有个人在——罗龙文。等陈东一提到这个名字,徐海大喜过望,心里在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怎么样?”见他未答,陈东催问一句。

“我在想,这个人够不够分量。”

“够,够!”江稻生一叠连声地说:“他是胡总督的军师,言听计从。而且,看样子他跟胡总督的交情极深,胡总督也决不肯拿他陷在我们这里。”

“这话说得很透彻。好吧,我们就要罗龙文来当押头。不过,总有个说法吧?”

“当然!不好说要个人质,只说请个要紧人长驻在我们这里来联络,一直到照料上船为止。这是什么意思?大家心照不宣。”

“好!就这样说。”徐海随便又加了一句:“等他来了,就算你们的客人。”

“不!”陈东立刻提出异议,“我们公推几个人看守。”

“那也可以。”徐海作出微感轻松的神色,“一件大事,总算有了结果了。明天仍旧请江二哥去接头。”

“多派几个人去,明天大家商量了再说。不过,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谈。”陈东说道:“辛五郎他们想先回日本。谈好之后,官军是不是可以先弄一条船来,把他们都送了回去,也了一件事。”

“这当然也可以谈。而且,我想,胡总督也没有理由不答应的。”

“那就是了。明天上午,我邀大家到我那里聚会;把事情敲敲定,就可动手了。”

等陈东在江稻生告辞,王翠翘和阿狗随即出现。他们都听清楚了刚才宾主的对话;此时又听徐海解释,他本来就打算将罗龙文请了来,就近商议一切,遇有疑难,随时斟酌。但以陈东本性多疑,不敢轻易出口,哪知天从人愿,竟由陈东自己提议,真是一桩意外之喜。

“你不要高兴,我看其中还有名堂。”王翠翘说,“不知道你想到没有,人质是他想出来的花样;那么拿人质交给他,不是正中下怀?为什么反倒推辞不要呢?”

“是啊!”徐海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一点不大合情理。”

“不大合情理的事还有。他说有三个疑问,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怕官军欺人,到时候收拾他们。倒是有个疑问,应该说在前面;反而摆到最后,不晓得是何道理?”

第十七章

江稻生去了5天才回来,结果非常圆满。胡宗宪答应了陈东所提出来的所有的要求,罗龙文只等这面派人去接,遣送倭人的大船,已经从定海调来,不日可到。

这些消息很快地传布开来,到处都有人当作一个喜讯在谈论。同样地在总数不到500的倭人中,亦是奔走相告,为了即将与亲属团聚而兴奋不已;并且自动地集合在一起,随时准备上船东去。

哪知负责管理倭人的陈东,所反映的意见,却全不是这回事:“遣送这些人回国,有点麻烦。”他脸色凝重地对徐海与叶麻说:“辛五郎告诉我,他们怕回国。”

“为什么?”叶麻很认真地说,“我看他们很高兴嘛!”

“能回国当然高兴。可是有件事不能答应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

“什么事?”

“他们要分东西。”

“分东西”就是分赃,这是少不了的。叶麻答说:“分就分!照老规矩,他们得一股,我们得四股,这没有什么难处。”

“不然。他们分两股——”

“去他娘的!”叶麻跳起来骂道:“凭什么?”

“道理也不能说没有。这一次他们的损失比较重。人死了一半,3条船都让官军烧掉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说句老实话,能让他们有一半人活着回去已经很好了。”

“话不是这么说。”一直不曾开口的徐海,用调停的语气说道:“多分一股是办不到的,酌量加一点倒可以。”

“我也是这么说。无奈辛五郎一定不肯。”

“不肯又怎么样?”叶麻大声吼着,“好便好;不好我宰了他们,丢到东洋大海喂王八。”

“你看!”陈东向徐海说,“叶老麻是这个样子,话就谈不下去了。”

徐海料定其中必有蹊跷,眼前先要探明陈东的意向,当然就不能闹成不欢而散的僵局;所以先极力安抚叶麻,“你先不要光火,请你性子耐一耐,我跟老陈来谈。”他拍一拍胸脯:“我担保,谈出来的办法,一定让你满意。”

“好吧,你们去谈。”叶麻气鼓鼓地坐向一边。

徐海将陈东一拉,躲得远远地,眼看着叶麻悄悄说道:“大概是辛五郎在那里捣什么鬼!这件事不大好,叶老麻的脾气你不知道?惹恼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我跟他在一起多年,他的脾气我怎么不知道?我也是出于无奈。这件事倒不是辛五郎捣鬼,他也有他的难处。五岛列岛的男丁死得很不少,孤儿寡妇一直哭哭啼啼在吵闹,得要好好抚恤。如果今年的东西少一点,说是明年再来过,还可以搪塞得过去。如今跟官方和解,明年就没有指望了,不能不多分一点。”

说到后半段,徐海不断点头,等他说完,皱着眉沉吟了好一会说:“话虽不错,到底管不得那许多,只好酌量加一点。”

陈东不作声,当然是感到为难的表示,好半天叹口气说:“好吧!我慢慢去磨。就怕辛五郎只拿他们藩主作推托,事情就僵了。”

徐海听出一点因由来了,试探着问道:“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呢?”

陈东沉吟着,时而望天,时而低首;眨眼咬嘴唇地做作了好一会才开口:“有个办法,或者可以试一试。”他说,“辛五郎如果还是推在他们藩主身上,我就塞他的口:我陪你回日本,你们藩主如果有什么话,我来解释。”

徐海一下就看到了他的腑肺深处,原来如此!他心里在冷笑:你想去日本,等到了川沙再走也不迟,为什么要抢先赶了去?非把你的根挖出来不可!

心里这样在盘算,脸上丝毫不露,只是堆满了笑容,连连答道:“这样好,这样好!”

于是,两个人又走回去,由徐海将他们商定的办法,告诉了叶麻,劝他委曲求全。

“话要说定。‘酌量加一点’,到底是加多少?”

“我看,”徐海望着陈东,用征询的语气说:“就是一股半吧!”

陈东点点头,转眼去看叶麻;他亦终于同意了。

徐海的想法,对于阿狗去侦察陈东的意向,很有帮助。因为他先是从陈东的手下去下功夫。那只能一步一步试探,绝不能心急,免得引起对方的怀疑。如今他改变了,找倭人去下手。

阿狗有语言天才,短短的时间,已学得一口很好的倭语;而且也深切了解了倭人的心理,有时单刀直入比迂回试探来得省事而有效。因此,他一直去找一个平时常在一起喝酒、玩女人、下围棋的好朋友冈本,开门见山地问道:“辛五郎最近是不是常跟陈东在一起?”

“不!还是跟平常一样。有时想找陈东找不着,照我看倒比平常反而少见面了。”

“那么,是不是常有书信呢?”

“这可不知道了!”冈本问道:“你打听这些是为了什么?”

这一问在阿狗意料之中。他自忖与冈本的交情,值得冒一次险,便摆出凝重的脸色,悄然说道:“为了你们大家的安全,如果你愿意保守秘密,绝对不拿我跟你说的话,泄露给任何一个人,包括辛五郎在内,我就可以跟你实说。不过,我也要预先声明,我所知道的也不多。”

“辛五郎那里也不能说吗?”

阿狗心想,过分坚持,可能引起冈本的怀疑,反为不妙,因而稍微作了一些让步:“事情迟早是要让辛五郎知道的,他是你们的头领,不得他的同意,你不能有任何行动,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时候;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他特意又叮嘱一句:“未得我的同意,你绝对不能说。你如不愿遵守这个约束,我也不会再多说一句。”

只为了“大家的安全”这句话,冈本不能不接受他的条件:“好!我照你的话做。中国人讲究设誓,是不是要我也这样?”

“不必!我相信你。”阿狗说道:“我知道有个人出卖你们,正在利用辛五郎作一个抵挡外来攻击的盾牌。所以我要了解辛五郎的动态。”

“喔,”冈本问道:“这个人是陈东吗?”

“我没有这么说。”

冈本会意了,他话虽没有这么说,实际上是指的陈东。为了大家的安全,他觉得不能不尽量要求解释。

“这个人为什么要出卖我们?”

“当然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出卖我们的自由,还是我们的性命?”

“两者必居其一。”

“那么,”冈本又问:“他是怎么出卖我们?”

阿狗笑了:“我能回答你这句话,就不必跟你打听什么了!”

“是的。”冈本已完全明了他的来意,接着问道:“我可以如何效劳?”

“不是为我,是为你们自己。”阿狗的脸色又转为郑重了,“这件事只跟你一个人谈;换句话说,我也只有你一个帮手。

目前我最需要的,就是刚才我问你的那些话。“

“你是说,那个人跟辛五郎之间有什么接触,或者有什么书信往来?”

“是的。”

“我知道了!我想法子去打听。”冈本问道:“打听到了我怎么跟你联络?”

“我每天会去‘慰安所’。”

“对!那是个联络的好地方。”冈本喉间咽咽有声:“此刻就到慰安所去喝酒!有兴致吗?”

※       ※        ※

“慰安所”是专为倭人而设的妓院;但是,为倭人“慰安”的不完全是营妓。

其中大部分是嘉兴、平湖、桐乡、石门一带的流痞;小部分是来自……九州西部一带,自甘肉身慰劳的倭妇。这地方,最初是连诸酋部下的小喽罗也同样接待的,以后因为争风吃醋的纠纷,无日无之,轻则殴斗,重则拚命,甚至演变到呼啸同类,白刃相搏,如遇大敌的地步。于是,辛五郎与陈东相商,取得诸酋的同意,禁止海盗进入;但如出于倭人相邀,不受限制。阿狗因冈本的关系,能够出入无阻。

他不但在慰安所能够出入无阻,而且深受欢迎。因为他从小在杭州瓦子巷厮混,勾诱人家的习惯忌讳,以及姑娘们的爱憎好恶,深切明瞭,自然处处投缘凑拍。至于来自……东瀛的倭妇,接客一视同仁,原无华倭之分,只觉得阿狗温柔体贴,彬彬有礼,较之她们的好些粗鲁横暴的同胞,高明得太多,所以无不加以青睐。其中有个来自……鹿儿岛,名唤照子的艺妓,对阿狗更是情有独钟。

不巧的是这天照子不在慰安所。据说辛五郎宴客,从慰安所召唤8个人去侑酒。照子色艺皆臻上选,当然少不了的。

“不凑巧了!”冈本为阿狗不欢,“真是抱歉。”

正好相反,阿狗心里很高兴。因为正要打听辛五郎的动态,而恰巧辛五郎宴客,请的是什么人?讲了些什么?明天问一问照子,必有收获。

“我们另外找吧!”冈本向“当番”的姑娘问道:“可有出色的人?”

“有一个中国姑娘,来了不多几天,实实在在是个美女,不过性情很不好,恐怕会得罪贵客。”

“不要紧!”冈本指着阿狗说:“什么脾气坏的女人,遇见他都发不出脾气

了。“

那当番的姑娘名叫杏子,对阿狗也是有意的,嫣然一笑,不说什么起身而去,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杏子也很好,好处要到单独相处时才领略得到。你觉得如何?”

“不必!我怕照子会不高兴。”

“那你就错了。”冈本笑道:“日本女人跟你们的不同,不大会妒嫉的。”

“如果用情专一,不是更好吗?”

“这话倒也不错。不过,”冈本问道:“你真的对照子用情很专一吗?那样,你将来会痛苦的。”

“为什么呢?”

“你忘了吗?我们都要回去了,照子不可能一个人留下来跟你。”

“喔,你说这个!”阿狗略想一想,放低了声音问道:“你认为我有没有笼络照子的必要?”

冈本(炫)恍(书)然(网)大悟,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的心思很快,也很深,我不能不佩服。”

阿狗笑笑不作声,只举杯相邀,开怀畅饮。喝不多时,门口有条俏影闪现;接着,竹帘掀处,进来一个姑娘,阿狗从未见过,猜想就是杏子所说的新来的中国姑娘了。

“坐!坐!”杏子向她招呼,然后用倭语为阿狗与冈本介绍:“她叫粉蝶。你们看,不像蝴蝶一样美吗?”

粉蝶听不懂倭语,也不谙倭人的礼节,不会像杏子那样跪坐,拉个垫子侧身蹲了下来,先用左手撑在榻席上,然后膝盖着地,坐好了再将右腿后屈放弃,看起来好费事。

“这个倒楣的,什么榻榻米!”粉蝶咕哝着骂。

“你别骂!”阿狗接口说道:“榻榻米原是我们中国传到他们那里去的。”

粉蝶大吃一惊,嗫嚅着问:“你是中国人?”

“是啊!我姓李。”

“我还当你是倭人。”粉蝶触动心境,脸上的表情便不同了,微含愠怒,一副负气不爱理人的样子。

“怎么?”冈本诧异地望着阿狗:“她为什么不高兴?”“谁知道呢?”阿狗用倭语答说:“杏子不是说过,她的脾气

本来不大好。“

“那么,换一个?”

“不,不!”阿狗急忙说,“我不在乎她脾气不好。”

“啊,啊!”冈本笑道,“我原说过,什么女人遇见了你,脾气都会发不出。现在正要看你的本事。”

阿狗笑一笑,转脸问粉蝶:“喝杯酒?”

“我不会喝酒。”

“那么,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哪里是我自己要来的?”粉蝶积了一肚子的怨气,都因他这句话而触发了,“是你们硬抢了我来的。我告诉你,我会喝酒,我会唱曲,就是不高兴陪你。”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高,使得冈本错愕不止;而杏子则深为惶恐,因为粉蝶得罪了客人,她当番的少不得也要联带负责。幸好,阿狗却夷然不以为意,才使她稍为放了些心。

“不是我抢你来的,你跟我发脾气,似乎没有道理。”阿狗和颜悦色地对粉蝶说。

想想是自己的理差,但刚板起的脸,一时抹不下来,粉蝶只好默不作声。

“能不能唱个曲子我们听听?”

粉蝶不愿意唱,但又觉得率直拒绝,似乎不大合适。想了一下,找到一个理由:“这样坐着,连琵琶都抱不稳,怎么唱?”

“那容易!”阿狗转脸告诉杏子:“取一张椅子,同时拿她的琵琶取了来。”

椅子是取来了,琵琶却没有——粉蝶根本没有任何乐器。

“你的琵琶呢?”

“我的琵琶在松江。”粉蝶冷冷地答说,“我是回石门去看我老娘,带着琵琶干什么?”

当然,这难不倒阿狗,也不足以成为粉蝶推辞不唱的藉口。琵琶是常见的乐器

,找一面并不难,只是好坏之别而已。

找来的一面琵琶,黯黑垢腻,柱头和弦轴上所嵌的象牙都落掉了。粉蝶一看便皱眉,但事已如此,说不上不算,只好用块抹布,略略擦拭一番,然后卷轴调弦,不道这面琵琶竟是名手用上等桐木所制,其声冷冷如高山流水,粉蝶觉得比她自己用的那一面还高明些。

乐器凑手,鼓舞了一逞歌喉的兴致。可是她不愿唱那些缠绵娇柔的吴歈俗曲,决定用海盐腔唱北曲;也不愿唱那些断肠荡气的儿女私情,决定潇潇洒洒唱一套叙景的《水仙子》。未唱之前,先作道白:“富贵浮云,要他何用?人贵闲适,淡泊中自有至味。且看他这一段清福!”接着拨弦唱道:

依山傍水盖茅斋,又买奇花着意栽;深耕浅种无灾害,学刘伶,死便埋。喜年年风调雨顺,新酒在糟头醉,活鱼向湖边卖,算天公自有安排。

雪晴天地一冰壶,竟往西湖探老逋,骑驴踏雪溪桥路,笑王维作画图,拣梅花多处提壶。对酒看花,笑无钱,当刘沽,醉倒在西湖。

闲时高卧醉时歌,守己安贫好快活。杏花村里随缘过,真赛似,安乐窝。在贤愚后代如何,得清闲,谁似我!一任门外风波。

六神和会自安然,一日清闲自在仙。浮云富贵无心恋,盖茅庵近水边,有梅兰竹石萧然。趁村叟鸡豚社,随牛儿沽酒钱,直吃得月坠西边。

唱到这里,嘎然一响,弦歌皆寂。粉蝶抱紧琵琶,凄然长叹:“唉!宁作太平

犬,不作乱离人。这等风月,哪里去寻找。“

说罢。琵琶遮面,暗自拭泪。冈本又诧异了,“我不懂她唱的什么,只听出音节并不起凉。”他问阿狗:“她哭的什么?”

这话让阿狗很难回答。“不知道粉蝶是有意做作,还是真有离乱之感?不过,有一点他是了解的,粉蝶决不是没脑子的人。”

“也许她有什么伤心的事。”他这样回答冈本,“一时感触。不必理她。”

“不!你不妨问问她。也许我可以帮她的忙。”

“好!我来问她。”阿狗转脸问粉蝶说:“这个倭人要我问你,有什么伤心的事,愿意帮你的忙。”

“真的?”粉蝶又惊喜地问。

“是真的。不过,他的力量有限,恐怕帮你的忙,也只是送些钱给你花。”

“那就不必了!”粉蝶失望地答说:“我只要回去,不要钱。”

“你要回哪里?石门?”

“自然!”

“那条路很不好走。”阿狗忽有灵感,“你要回嘉兴,我倒可以帮你的忙。”

“嘉兴也好!”粉蝶答说,“反正哪里都比这里好。”

“好的。我来替你想法子,你再等两三天,我自会来通知你。”

“谢谢李大爷。”粉蝶第一次开了笑靥。

这一来,席面上就比较融洽了。饮到黄昏,照子还未回来,而冈本兴犹未央,主张连下去作长夜之饮。阿狗因为有许多话要跟徐海去说,歉然未能相陪,订了后约而别。

听完阿狗的报告,徐海颇为满意,因为一下子找到了3个可用的人。

“冈本,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关于辛五郎的消息告诉我。照子人很聪明,也很听我的话,只要能够接近辛五郎,亦一定会有收获。至于粉蝶,我想可以利用她带信到嘉兴。”

阿狗的话刚完,王翠翘已翩然出现,她在门外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一进门便问:“你刚才提到一个名字,叫什么粉蝶?”

“对,粉蝶。”阿狗答说,“慰安所中刚来的一姑娘,回石门去看她老娘,不知怎么被抢了来了。”

“她可会唱曲子。”

“会啊!”阿狗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她是乐户,提起此君,来头不小,她伺候过赵尚书。”王翠翘又问:“你说可以利用她带信,是怎么回事?”

“她急于想离开这里,我答应替她想法子回嘉兴。不顺便可以托她带信吗?”

“这是很好的一个机会。”徐海也说,“陈东的疑心病极重,我这里的一举一动,他都在注意,实在不宜于派出人去,难得有这个粉蝶!”

“我想,粉蝶还有更重要的用处。”王翠翘问徐海:“等罗小华来了,你怎么样?是不是可以经常跟他联络?”

“那怎么可以?为了避嫌疑,最好不跟他见面,有话只用书信。”

“书信如何传递?”

“还没有想出来——啊!”徐海惊喜地,“我懂了,你是说可以利用粉蝶?”

“你想通了!”王翠翘转脸对阿狗说:“粉蝶认识我的,不过她恐怕不知道我在这里,否则一定会来看我。她也认识罗小华。凭我,凭罗小华的面子,她不好意思不帮忙。”

“你的意思是,一切跟她说明白?”

“不必说得太明白。你只告诉她,罗小华要到这里来住一段日子,要找她作伴。”

“好!”阿狗又问:“她如果要来看你呢?”

“不!不要来。你还要告诉她,不必跟人说起认识我。”

“我懂了,”阿狗点点头:“我想她也一定懂你的用意。”

就在这时候,徐海每天都派出去侦察内外情势的手下,陆续归返,带来许多消息,据说叶麻已经派人将分布在各处的喽罗,逐渐集中,束装待命;洪东冈和黄侃亦复如此。唯有陈东毫无动静,而且闭门不出,不知在干些什么?倒是江稻生十分活跃,这天辛五郎宴客,最主要的一个客人就是他。

“江稻生跟辛五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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