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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第2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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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却丝毫不肯露怯色,他不耐烦地将剪刀重重一搁,“装神弄鬼!”

虽然骂了这一句,心中却难免不安——最近明城这里,确实让他心中存疑,他决定登基之后,为了免除明城的威胁,曾经指使禹春暗中下手,但明城警惕非常,一直都没有成功。

而且还有件事让他心神不宁,就是蒙虎的下落,虽然编造了一个理由,但当时他刺杀宫胤完毕,再去回头找蒙虎尸首时,已经找不到了。

明城有说,可能是“另一方”帮忙处理了,但她当时急于逃回宫殿,和那帮手急急分手,也没来得及细问,只是猜测,何况就算是她说的,一定为真?

蒙虎是宫胤第一亲信,他若没死,他做什么都是白费。为此他提心吊胆了很多天,但如同宫胤的死一样,蒙虎的事也没任何动静。

如果蒙虎还活着,绝不可能一言不发,任他李代桃僵。

道理是这样,总归心中不安,此刻看着明城似乎笃定又暗藏诡秘的神情,这种不安就像暗夜里潜伏的兽,慢慢地逼近来。

他停了停,终于决定,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别在这胡思乱想了。”他放柔语气,盯住了明城的眼睛,“我登基的事,对你并不是坏事,你难道还以为,照现今的态势,可以给你做个实权女王?”

明城不说话,慢慢落座,实权女王确实不现实,看景横波的下场就知道。但继续过这样的生活?争取一点有限的自由?那她冒这么大的风险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你不甘。”邹征忽然抬起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明城一怔,一瞬间似乎想抽手,却最终没有动,她垂着头,邹征看不见她脸上表情,只看见她小小鼻峰之下,粉色唇瓣抿成紧紧一线,手背上的肌肤也很紧张,片刻之后,却在慢慢放松。

她的态度让他定下心来,微嘲一笑——女人嘛,从来都这样。

“你是钻进了牛角尖。”他循循善诱的语气,最适合动摇女人的那一种,“为什么一定要做女王呢?大荒皇律对女王限制何其多?你怎么就忘记了,女王的另外一种归宿呢?”

明城的手背,又颤了颤。

“做我的皇后。”邹征牵起她的手,搁在掌心,用指根轻轻摩挲着,冷面尖锐化为春风细雨,仿若此刻真心深情款款,“国师和女王,本就是天生一对。在我的登基典礼上,我立你为皇后。你不须再做那个傀儡女王,不再和我处于敌对位置,从此以后我们光明正大携手同心,共享天下,岂不是好?”

明城一直没有抬头,也没有拒绝,邹征笑看她,青色的眼眸底,微带森然之气。

好一阵,明城才抬起头,却是一脸春色,笑意盈盈。

“如此,甚好。”

“好极。”邹征唇角微微一勾,满意的弧度——他就知道,有野心的女人,都抵不住这样的诱惑。

“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你我夫妻同体,尽管说。”

“你要昭告天下,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我为后。你要在迎我为后的当天,废黜黑水女王,并将她赐死。”

“好。”

……

“杀了她!”

明晏安的嘶吼在风中激荡。

士兵们扑上去,手中刀剑正要穿过熊熊燃烧的虎爪藤,插入囚车中。

忽然“啪。”一声,囚车四门猛弹,撞在那些人的刀剑上。将杀器撞开。

众人再次惊住——囚车门怎么开了?

囚车经过改造,同时四把锁开启才能打开,也就是说,必须四个人持钥匙同时动作才能开门,但现在,四门同开,明晏安甚至只听见了一声开锁声响。

四门同开,虎爪藤却还在生长,片刻后又挡住了开启的门,依旧看不清里面的景横波到底什么情况。

明晏安很想看看景横波有没有挣脱那囚车里的锁链,锁链是白铁做的,钥匙只有一副,在他身上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

这钥匙关联重大,他连最信重的国士都没有告诉。

但他不敢上前。

万一景横波已经挣脱锁链,正在囚车里守株待兔……他激灵灵打个寒战。

身边柴俞忽然道:“她一定没有挣脱锁链,她只是在吓唬其余人,我去瞧瞧!”

“何须你亲自冒险!”他立即拉她。

“此女花样太多,士兵以为神异,军心将散!”柴俞指着那囚车,厉声道,“身为指挥者,不能再畏缩于人后,必须身先士卒!”

明晏安脸一红,手一松,柴俞策马而出,明晏安又羞愧又感激,忽然心中热血一涌,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王妃小心!”

他以此表达决心和谢意,也以此向士兵表明她的尊贵,和王室愿意和士兵同生共死的决心。

四面哄然一声,远远避在一边的群臣和百姓,惊讶地看着柴俞,没想到大王的新王妃,已经立了。

柴俞挥挥手,声音清脆,“谢大王!”

她直驰到囚车之前,并没有靠近,直接抓起马上配枪,对那依旧无声的囚车便捅。

所有人屏住呼吸。

下一瞬囚车内似传出一声冷笑,“来!”

柴俞身子一栽,枪穿囚车而过,她整个人却似被一双透明巨手抓住一般,身子直挺挺地被抓进了囚车。

“哗啦”一声,她穿过藤蔓,藤蔓还在生长,顿时将那个缺口覆盖。

变生仓促,所有人再次怔住,随即明晏安大呼:“灭火!灭火!”

有人推着早已准备好的水桶过来,哗啦啦浇下去,火灭了。

*的树叶一阵翻动,露出景横波的脸,有点烟熏火燎的,神情却还是笑吟吟的,一手掐着柴俞的脖子,对明晏安晃了晃,道:“大王,这位是你的王妃?恭喜恭喜,封新王妃了啊。怎么样?这个王妃打不打算保啊?”

明晏安脸色青白,狐疑地盯了一眼柴俞,他心中有疑问,有心想试探,但刚刚还在万军前情深意重认了这王妃,转眼便不顾她死活,在场还有这么多臣民,传出去着实他就是个凉薄之主,以后还怎么掌控玳瑁?

心脏在砰砰地跳,头颅里似乎有血在冲,一阵一阵地发晕,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半青半红很可怖,只因此忽然想起自己的药好像还在她那里,想了想道:“你要什么?”

“钥匙呗。”景横波永远是那种懒洋洋的语气,让人觉得天大的事,在这样酥软的口音里,都似乎不再重要。

明晏安铁青着脸,从怀中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小小的锦囊,让人送过去。

景横波对锦囊点点手指,那送锦囊的人打开锦囊,倒出几副小小的金色的钥匙。

景横波这才点点头,拨开一处虎爪藤缺口,示意他扔过来。

那士兵将锦囊向里一扔。

明晏安眼神一闪,唇角阴冷地一抿。

锦囊穿过虎爪藤缺口,景横波探手一抓。

她一抓,手不由自主离开柴俞,松开了她的脖子,柴俞忽然闪电般一伸手,一把捞住了锦囊,往嘴里一塞。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直着脖子,拼命咽下了锦囊。

景横波大怒,回手去勒她脖子,大叫:“吐出来!吐出来!”

她一松手,虎爪藤又哗啦啦落下来,遮住了囚车,众人只看见囚车一阵激烈晃动,隐约有吚吚呜呜的声音,又有锁链哗啦啦的响,似乎两个人在激烈厮打。

此时又是一层惊变,众人反应不过来,明晏安又惊又喜,脸上青红之气交叉闪现得更快,下意识策马上前几步,又摸了摸怀中。

虎爪藤还在生长,已经垂挂到了地下,甚至蔓延了出去,似绿色的鬼一般在地上迅速向前攀爬,士兵们瞧着心底发悚,忍不住向后退。

此时双方已经停止交战,上元军顾不得横戟军,横戟军也忘记了拼命,人群都在往这一处中心涌,明晏安的亲卫用长枪将人们往外拦着。

万军屏住呼吸,等待两个女人的厮打,一场女人间的厮打,隐隐决定着玳瑁最后的归属。

忽然囚车里“啊”一声惨叫,听声音竟然是景横波那特殊的声线,上元军精神大振,横戟军大惊失色。

囚车又是一阵晃动,忽然“啪。”一声响,众人隐约在绿叶的缝隙里,似乎看见火光一闪,然后有人“啊”一声,忽然向外一撞,撞了出来。

众人都盯着那撞出来的人,紫裙绸披,赫然是柴俞,横戟军如遭雷击,上元军齐齐出一口长气,忍不住大呼:“王妃英勇!”

柴俞出来时,撞开了门,众人已经看见里头火光蹿起。

先前泼水,泼的是外头的虎爪藤,但里头先前就泼过了油,自然没能被洗掉,之前虎爪藤密密麻麻,将火势挡住,里头没有燃烧,此刻囚车里烧起,顿时大火猛烈,众人眼见那里头锁链未解,锁链上栓着的人,已经全身没入火焰,正拼命痉挛挣扎。大概痛苦太过,竟然不能发出声音。

当众活活焚人,是极其惨烈的刑罚,众人都忍不住后退,调开眼睛不敢直视,掌心里浸出冷汗来。

那样的烧法……无论如何都活不了了……

柴俞在地上狼狈滚出,明晏安亲自下马,将她接住,他脸色青红之色愈烈,瞧来越发可怕,自己却浑然不觉,满脸兴奋欢喜,道:“好!好!多亏了你!”

柴俞就着他的搀扶站起身来,两人默不作声盯着那着火的囚车,眼看囚车里那团火影,无声吞噬那扭曲挣扎的苦痛身影,直到烧成一段焦尸。

第七十一章 谁夺天下谁白发

明晏安盯着那不断痉挛的火中躯体,只觉得心火也在狂烈地烧,烧尽了这许久日子来的压抑、不安、紧张、烦苦,烧出一片海阔天空艳阳天。

他忍不住哈哈哈狂笑起来,大声道:“你也有今天!”

柴俞却在他身边咳嗽,捂着咽喉,抚着心口,低低道:“真是……难咽啊……”

明晏安气喘吁吁地道:“心肝儿……你怎么就咽下去了?其实你不咽也没什么,那本就不是钥匙。”

柴俞愕然睁大眼睛。

“不过你咽下去也是对的,让我看见了我最忠心的王妃。”明晏安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真正的钥匙不是那几副小金钥匙,是藏在锦囊夹层里的,本王防备着呢……如今也给你吞了。瞧这锁链完好,景横波果然被烧死了。”

他回头凝视柴俞,直到此刻,眼神才泛出了真正的坦然和信任。

“罪魁已死,这场战争已经结束,让他们投降,我要在这彻底胜利时刻,万民之前,册封你为我的王妃。”

统兵大将黄冈,带领一队士兵,推着烧成焦黑的囚车,在战场上飞驰。

“女王已被烧死,横戟军速降!”

喊声越来越高,汇聚成声浪,扑向横戟军,横戟军惨白着脸,开始向后退。

明晏安哈哈大笑,下了马上了红毯,他下马时身子歪斜,柴俞扶了一把,他自己兴奋太过,却不觉得。顺手扶住了柴俞的手臂,款款道:“王妃,今日是所有玳瑁臣民,向你俯伏膜拜之日。”

“也是大王威凌玳瑁,正式将玳瑁大一统之日。”柴俞笑得温婉。

明晏安的笑声透着敞亮,十数载憋屈龟缩生活,今日才见玳瑁天空之下,土地辽阔。

他和柴俞携手沿着红毯,往高台走去。走不了几步,忽觉心跳剧烈,汗出如浆,太阳穴和耳鼓砰砰直跳,而浑身骨骼血肉,又似开始一阵奇异的瘙痒,他心知不好,屡番受刺激太过,瘾和病,一起犯了。

他的腿开始发抖,眼看着那高台就在近侧,却担心自己迈不上去,又怕迈上去,在这么重要的一刻,自己丢丑。

“快……快……药……药……”他手指颤抖地抓紧了柴俞的衣袖。

柴俞急忙取出一个小瓶,他劈手夺过,借着手势的掩护吞服,又道:“还有……还有……”

柴俞伸手在身上摸摸,惊道:“我藏了黄金粉的手帕没了,可能是刚才挣扎打斗,丢了。”

“那拿瓶子的……瓶子的……”

“不行!医正说您不能服黄金粉过量!”

“废话什么!快点!”他伸手到他怀里搜,骨髓里如蚁在钻,他腿颤抖着,只觉得身体里的各种液体都似要汩汩流出来。

“不行!”柴俞一扭身让开,态度坚决,“事关您的性命,请恕妾身不能从命!”

“哎!”明晏安又痛又急,心中烦躁,却又不安,知道她是对的,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渴望。

他服食来自境外小国的黄金丝和万寿丸已经有段时间,渐渐上瘾,随后发现了这东西不大好,但要戒已经戒不掉。他的女国士到来后,也忠心耿耿对此提出劝谏,在她的建议下,太医院研制了黄金粉,是将黄金丝和别的药物一起处理,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解他的瘾,但黄金丝分量会逐渐减少,药物分量会逐渐增加,以求能让他逐渐摆脱对黄金丝的依赖。

这样做似乎效果不错,为了更好地实现控制,这些东西都收在她那里,由她根据分量提供他使用,她将黄金粉扑在手帕上,每次擦脸都是他的享受之时。

她很有分寸,从未延误过他服药,久而久之,他也便放了心。

他也知道,整粒吞服只怕不妥,可是现在手帕没有了,不吃这药他觉得他会死。

心里烦躁,却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想着对这未来王妃,一直也是步步提防,如今看来,她倒真是全心全意为着自己,否则刚才囚车吞锦囊,不顾自身安危只求和女王同归于尽,真真是为了他不惜抛却性命。

又感动又焦躁,他握紧了柴俞的手,“给我!我什么都给了你,你连这个都不给我?”

柴俞侧头看他,眼神坚决,似还有几分疑惑。明晏安脸红了红,自己也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厚脸皮,一直以来,他虽信她用她听她,却其实从不靠近她,吃住就寝诸般杂事,也从来避开她远远的,任何时候,他和她都没单独在一起过。

不是他怀疑她,而是这般的审慎,早已流动在他的血液中,这是王族的血液,普天之下,只信自己。

但此刻全身如蚁噬,所有经脉都似在抽搐绷紧,头脑一片昏乱,他未曾真正断过黄金丝,从未想过这滋味如此难熬,让人想撞墙,想发疯,想一片片撕掉自己的血肉,想跪着去祈求所有给他药的人,哪怕拿命去换。

就如此刻,他只想讨好她,赶紧在身上一阵摸索,也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青金石的宽厚手环,道:“本王的一切,都和你分享!这才是上元宫最重要的物事!本王信你,你也听话!”

柴俞的眼光,慢慢落在了那手环上。

等待了那么久,猜测了那么久,寻找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

她微微一笑,眼光并没有在手环上停留太久,摇头轻轻叹息一声,将手环推开。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色瓶子,温柔地道:“可不能吃太多。”

明晏安急忙点头,道:“一颗。”

柴俞往瓶子里看了看,笑道:“还真就只有一颗。”

明晏安放下心来,接过瓶子,对嘴里一倒,果然只有一颗,散发着他熟悉的特殊香气,他认得清楚,谁也别想在这药上骗过他。

只是这药进入喉咙时,不知怎的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特别难吞咽?

也许咽喉有点肿痛。

他有点艰难地咽下丸子,“咕嘟”一声,眼底泛出满意的光。

全身血液都在慢慢平息,蚁噬般的感觉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周身的舒爽和通透,骨头都似乎轻了许多,要随风飞去,他莫名地有了心花怒放的心情,要在高处高歌一场。

“来,”他精神奕奕地对臣子们招手,扶着柴俞往高台上走,“都来参见你们的新王妃!”

走着的时候,他听见身边柴俞在数数,“九、八、七……”

“做什么呢我的王妃?”他笑吟吟地问。

“我在数咱们通往高台的步数。”柴俞笑道,“十步之内能抵达吗?”

“差不离。”他估算了一下。

此时已将十步,高台之下,鲜花簇拥。

“那么。”柴俞悠悠地道,“三倍分量的药,能让你十步之内,抵达死亡吗?”

“……”

午后的日光在沉铁关城之上摇曳,将铁星泽明朗的脸映得发亮。

他双手拄在城墙之上,看见默军正如潮水一般褪去。

杀掉首领,居然就摆脱了这附骨之蛆,于他也是意外的惊喜,他当即吩咐关城内的士兵,中午犒赏军队,并设宴邀请弃暗投明的慕容箴等人。

宴会设在关城守将的府邸之中,宫胤自然不会参与这样的宴会,他在屋内打坐。沉铁关城内的士兵,还记着他在关城之下,杀副将焚尸射箭毁城的可怕,根本无人敢于接近,他的院子周围,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远处正厅的喧闹声传来,士兵群聚的地方,总是分外热闹,氛围粗放。

很多人都喝醉了,摇摇晃晃出来,在院子里乱走,铁星泽也醉了,慕容箴等人的酒量着实了得,满厅酒醉,他们的眼眸却越喝越亮。以至于铁星泽诧异地问他们,是不是默军的人,连酒量都经过特别锤炼?

慕容箴笑而不语,只道:“我送大王回房醒酒吧。”

铁星泽爽快地挥手应了,倒也有士兵不放心,跟着一起进了后院,铁星泽的住处,自然靠近宫胤的屋子。

慕容箴将他扶进了屋子,略站了站,也便走了。

铁星泽的鼾声随即响起。宫胤默默打坐,睁开眼睛看了看,并没有起身。

过了一会儿,铁星泽似乎睡得难受,跌跌撞撞爬起,出门吹风,宫胤又睁开眼,依旧没有起身。

屋外不远就是一处池塘,这里是军城,并不成建制,哪怕是守将的居处,也是临时住所,并没有多少婢仆,院内装饰也很朴拙,池塘边杂生野草,不设假山不铺道路,地面泥泞滑溜得很。

宫胤听着铁星泽往那池塘边去了,大概是头晕厉害,想去吹吹风。

又过了一会,忽然“噗通”一响。

这一声在安静的午后听来很清晰,宫胤霍然睁开眼睛。

院子里没人,前厅的将士醉的醉,喝的喝,仅有的几个老仆,被酒醉的铁星泽赶走了。

四面静悄悄的,没有挣扎之声,那一声“噗通”,似乎也不过是幻觉。

又停顿了一会,宫胤起身,掠了出去。

池塘水面上一平如镜,看不见任何人。只隐隐约约有一串水泡浮起。水很清澈,近乎见底,所以能看见水底景象。

铁星泽已经沉了下去,他酒醉太深,失足落水之后,竟然没有挣扎呼救,此刻他静静躺在水底,被一根水草绊住。

宫胤盯着水平面看了一会,无声迈入水中,他身子缓缓沉降,落在铁星泽身边。

……

柴俞那句话一出口,明晏安便发现自己身子忽然软了。

他想说话,说不出,想推开柴俞,推不动,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忽然又烈马奔腾一般狂跃而起,满身的汗唰一下流出来。

他已经抬不起腿,别说腿,现在他连一根手指抬起都很困难,意识很清晰,身体却混沌,他像一滩死肉,在柴俞臂膀中微微颤抖。

而那可恶的女人,犹自在笑,甚至手臂在用力,抬着他的腿往高台上迈,犹自在数,“三、二、一……”

最后一个数字数完,他已经站在了台上,群臣和百姓在台下轰然拜倒,黑压压的人群俯伏如草,人们高声呼喊:“大王!王妃!”

那一声喊如利刃割裂他胸膛,他忽然就吸不进气。

而身边柴俞,挽住了他的手,轻轻道:“大王,还记得俞采吗?”

这个曾经很熟悉,如今听来有点陌生的名字一入耳,他混沌的脑子顿了顿,随即如被惊电劈过。

前王妃!

不可置信,他努力想要转头,想要看清身边人,怎么可能是她?

怎么可能是产后肥胖,体型如猪的她?

身体无法动弹,眼睛只能扫见她的下半身,纤纤细腰笔直长腿,长裙流水般泻落婷婷,她有着最清丽的容颜和最美妙的身形,他实在难以将她和记忆中那粗苯的身形重叠。

“不……”

“不你个毛线啊不。”台下忽然一阵惊呼,他却已经看不清楚,只听见有人在他耳侧笑吟吟地说话,纤纤手指,嗔怪般地点上他的额头。

“你看看你,”忽然出现的是景横波,点着明晏安,如玩笑般格格娇笑,“自己逼死的发妻都不认识了,还想着重娶一次。明晏安,你糊涂成这样,这玳瑁大好山河,怎么能交给你这傻逼呢?”

……

铁星泽脸色苍白,沉在水底,水下清明也如镜,细沙水底,偶有游鱼悠然来去。

宫胤缓缓走了过来,弯腰伸手抱他。

水草绊住了铁星泽的腿,宫胤稍稍用力,铁星泽身体离开水底。

与此同时,几道肉眼根本无法辨别的丝线被拖拽而起,丝线尽头,蓝光一闪。

宫胤忽然撒手,飞快上浮。

头顶上风声忽转凌厉。似有人影闪动。

“咔嚓。”一声,宫胤的头顶,竟然碰着了冰块。

这是春天,池塘的水虽冷,但绝不会结冰。刚刚还是水波荡漾。

但现在宫胤撞着了冰,冰块居然厚达尺许,他上浮的力量没能将冰块继续撞碎。

只是这么一缓,那几点蓝光已经缠绕而来。

隔着冰块,隐约看见岸边几条人影盘坐,一口口血喷在了冰面上。冰块不断凝实,最后竟然变成了暗蓝之色。

整个池塘,成了一片暗蓝的冰湖。清澈的水下世界,因此闪烁着幽蓝光芒,诡异如毒湖。

慕容箴的身影,在冰面上游荡。

这里确实已经成了毒湖。

宫胤要么呆在水下被毒死,要么挣冰而出,而他只要往上蹿,那么……

慕容箴唇角微弯,三分得意,七分笃定。

……

“砰。”一声,景横波轻轻巧巧一指头,点翻了明晏安。

台下跪伏的群臣和百姓,目瞪口呆仰着头,不明白被烧死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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