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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长存-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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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辰一把掀下他嘴上封的狗皮膏药。那人顾不得嘴上热辣辣一阵疼痛,立刻大呼冤枉,高叫道:“青天大老爷在上,您要为草民做主啊!草民不过一时饥饿偷了一块煎饼,那摊主都说不再追究,官府却强索小人入了大牢,这就要处死啊。”说罢泣不成声,伏地叩拜不止。

言成心知大势已去,颓然栽倒在地。

何辰居高临下望着他,道:“言大人,你且随下官去御前将此事解释清楚。”

言成抖如筛糠,实在无力站起。何辰只能命两位衙役将他拖起来。堂堂刑部尚书,一品大员,竟然两腿悬空被人架着走。

众人看了这一出闹剧,七嘴八舌议论不休。人群久久不散。

次日。庆帝不顾太女颜面,当堂发作柳丞相,称其身为当朝首辅,却指使刑部徇私枉法,偷换人犯,妄图瞒天过海。立身不正、治家不严,犯下欺君大罪。

熟料言成一口咬定是自己为了谄媚上官,自作主张私放柳正,与柳丞相毫无干系。

庆帝逼问道:“既然是你私放的,那朕问你,人犯现在何处?”

言成道:“下官并不知晓他逃往何处。”

庆帝怒道:“一派胡言!”

僵持之下,庆帝只得命人务必将柳正缉拿归案。

一直闭口不言的楼凤棠忽然出列道:“皇上,如今刑部出了那么大纰漏,臣以为再派刑部的人去追拿逃犯恐怕不妥。不如让京兆尹去吧。臣听闻柳正是他拘捕后移交刑部的,可见此人堪用。”姚铜此人虽然怕事,却遇事不知变通绕开。当初便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安排他将柳正拿了个现行。若是当初此事第一时间便落到刑部手中,只怕无论哪个捕头出面都会当机立断随意抓一个柳正的小厮顶缸了事,而绝不会羁押柳正本人。可怜姚铜抓了柳正之后立刻移交刑部,还自诩高明,却不知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瓮中。

庆帝听了楼凤棠的建议深以为然,遂命京兆尹出面拿人。

且不说京兆尹姚铜接了圣旨之后,一张脸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但皇命终究是皇命,即使柳家日后不放过他也是日后的事,如今皇上这一关他就是脱去一层皮也得先扛过去再说。

庆帝此次雷厉风行,当堂便将柳青纶降一级,罚俸三年,虽保留其丞相之职,却与楼凤棠掉了个个,排在他之后。宰辅一职历来论资排辈,柳青纶花甲之年却排在在他眼中毛还没长齐的楼凤棠之后,实在憋出一身内伤。

退朝之时,柳青纶走过楼凤棠身侧,冷哼一声,便欲拂袖而去。熟料,楼凤棠反好言劝道:“柳相且听我一言,待人切不可厚此薄彼,以免招来祸端。”

柳青纶面上惊诧之色一掠而过,仍是怒气冲冲地走了。

城门外。

雨季已过,气候格外干燥。加之此地通往官道,往来尘土飞扬。因而路边一棵老槐树下的凉茶滩就成了出入帝都的行人必要停下歇脚的所在。

老六心里盘算着,他这茶摊已经顶替原先的老板摆了两日,左不过今明两天他便可回到兵马司干回自己的老本行了,因此对往来茶客也就格外殷勤了几分。

“老板,来两碗茶。”

“来啰。”老六端上两碗茶,接过一锭银子,心中一惊。即刻向来人看去。那给银子的人一副小厮打扮,却对另外个同样打扮的年轻人格外殷勤。不但替他将桌子凳子都用衣袖抹了一遍,还点头哈腰做出请的姿势。再看那年轻人,虽然面上污秽,但指甲平整,指缝干净,一双手纤白异常,根本不像是服侍人的。他饮茶也不似别人豪爽一干到底,而是皱了皱眉头,将那粗瓷大碗的裂口转向别处,犹豫再三才下了口,却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那小厮见他将一碗茶喝干,轻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老六并未听得真切,但看神情像是催促他快走。

眼见二人起身,其中一个仿佛并不情愿,老六忙端着笑脸上前,一把拽住那个摆谱的,高声道:“这位客官,您足足给了一锭银子,两碗茶却只要四个铜板。小店没有银子找给您。您看这样可好,您先耐心坐会儿,等多过几个客人,我也好还您银子。”

那小厮抢先道:“这剩下的就算打赏了。咱们哥俩急着赶路。”一边说,一边去掰老六手指。可这哪能掰得开。

老六急了,越发不依道:“这怎么行。看你们哥俩穿着打扮也是挣辛苦钱的,我不能贪心昧了你们的银子。您还是等等。”

小厮终于急了,却仍旧好言好语道:“大叔,您干吗跟银子过不去。咱们都说了不要了。”

那人手臂被老六拽得生疼,见他一味夹缠不清,忍不住发作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小爷我愿意打赏,你怎么不识抬举!还不快给我滚开!”

小厮听他说话那口气,就知道他少爷脾气上头,一劲儿对他使眼色,可对方楞是不领情。好不容易躲过官府的盘查,这小祖宗却偏要在这儿喝茶。喝口茶都能弄出那么大动静,小厮撞墙的心都有了。

这一吵起来,自然围观的人多了。围观的人一多,终于引来了城门盘查的衙役。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我看那人就像通缉的柳丞相家的孙子!”

他这一喊,官差还没动作,那两人就先跑了。老六这时候反倒甩了手,在一旁树荫下瞧乐子。

当晚,王素芝在家中得知柳正被缉拿归案的消息,又晕了过去。柳家如今不比往常,也不敢再拿大往宫里头叫太医,只能又打发人忙忙往医馆请大夫。

三日后,姚铜奉命监斩柳正于午门。唯一的嫡亲孙子没了,柳青纶大病一场。庆帝乘此机会将刑部大肆换血,终于赢了这老匹夫一回,心中甚感畅快。

齐王府。书房。

江淮笑道:“幸亏殿下神机妙算,一早就盯着刑部。否则那畜生说不定真的就落跑成功了。”

林飞飞亦感心怀大畅,凑趣道:“还是老六那场架吵得高明。”

长流心知此次若没有楼凤棠从旁指点以及从中斡旋,万难成就如今的局面。因此她并未如何得意,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小鱼儿童鞋猜中殿下布局。

这章猫猫再出一题,为什么楼凤棠要对柳青纶说这样一句话?第一个猜中的童鞋送分!(提示:联系本章上下文。)

感谢为了猫猫专程注册的童鞋。感谢所有买v的童鞋。

不会写权谋的某猫飘走~

☆、江正澜

江淮一路哼着小调回了家。

江正澜这个九门提督倒像是比儿子江淮还悠闲;正亲自在庭院中浇花。

江淮笑嘻嘻地上前道:“爹爹,儿子今日陪您喝两盅。”

“什么事那么高兴啊?”江正澜五十多岁的人,但体貌仍旧保养得极好,腰板笔直;笑起来的时候显得尤为温和。

“没什么。这不是应该的么。”

“也好。正好为父有话同你讲。”

江淮见江正澜心情不错的样子;也就当没什么大事;径自往自己院中去了。

晚膳的时候父子两个把盏碰杯;都一饮而尽。

江正澜忽然叹了口气道:“一转眼你已经十八岁了;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有什么想法?”

江淮不由一愣。他倒还真没想过这个。早些年年纪小;没动过念头。近两年又一心跟着齐王做事;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建功立业;越发将此事抛在脑后。

“今日皇后召见我;说她有一个叫王兰的表妹年方十七,生得花容月貌,从小知书达理。”

江淮闻言不由心中一惊,“啪”地一声将酒杯撂在桌上,急道:“爹,您就这么把您儿子给卖啦?!”

江正澜见他情急之下将半盏酒水都泼出了杯子,仍是不紧不慢道:“爹爹说你从小没了母亲,又被我宠坏了,恐怕误了王小姐。”江淮的母亲是为了生他难产死的。江正澜又当爹又当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续弦。因而他父子二人一向极亲,在别家听来悖逆的言辞在江淮口中却只稀松平常。

江淮拍了拍胸口,道:“爹,您是见不得我松快一日。尽吓唬我。”一顿,他眼珠子一转,又摇头道:“不对,皇后既然开了口,怎肯轻易放弃。何况她这是冲着您来的。”

江正澜也放下酒盏,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她这是冲着我手中两万兵马而来。”

“爹,您要是问儿子的意思。儿子自然不肯。可是皇后那儿……”

“咱们先不说皇后。先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我若是接受了这门亲事,如何向殿下交代。”他不由想到今日在齐王府中三人畅谈柳正之事的快意,遂越发不忿道:“皇后怎么还不消停,暗害殿下不成,现在又想来摆布我。”

江正澜瞪了江淮一下,严厉了语气,道:“不许胡说!”接着又叹息一般地道:“你果然还是搅进去了。为父一直怕的就是这个。”顿了一顿,他道:“当年你被调入齐王府当侍卫,为父一开始并未太过担心。我总以为齐王虽然被封了王,但不过是个半大的女孩子。比起历朝历代夺嫡的凶险,争储位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皇上也不会坐视齐王和顾家联姻。”

江正澜又抿了一口酒,郑重道:“你老实告诉我,柳家这事儿背后是不是齐王的手笔。”

江淮方才情急之下无意中露了口风,一时把不准要不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江正澜轻叹一声,道:“看来你真的一心向着齐王。我是你亲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淮抱屈道:“这事的确是殿下所为。可那也是皇后与柳家串通一气,用无耻的手段逼迫殿下在先。”

江正澜却道:“这位殿下连自己的外租家都能下得去狠手,心机手段皆不输男儿。”

平日里世家子弟惯有的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忽然在江淮脸上隐去,他严肃了神情道:“爹,你真的认为太女能治理好这片江山么?”既然说了,江淮明白现在不是该藏着掖着的时候,索性将平日里心中所想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这些年看似歌舞升平,实则危机四伏。外有邺、玳不断骚扰边境,伺机南下入侵;内有世家大族大肆圈地盘剥,吏治腐败,百姓怨声载道。太女虽然跟着众位大儒学习,然而她真的有那份胸襟胆魄北抗外敌,内除外戚,清吏治、振朝纲么?我看她的心思手段都没用在这些正事上,成日里就想着抢别人的未婚夫。”如今就连民间也隐隐传出齐王、太女二女争一夫的话来。有道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更何况这几年顾轩确实跟太女走得比跟齐王还近,众人有目共睹。

江淮本以为这一通直白而又大逆不道的话会遭到江正澜的严厉训斥,尤其最后一句他说的时候神情不无鄙夷。然而江正澜听了只是一阵沉默,忽然一口干了杯中残酒,不无感叹地道:“我儿跟着齐王殿下,这几年确实有长进。”一顿,江正澜忽然直视江淮的眼睛,低沉了声音缓缓道:“太女这般做倒不全是闺阁手段。为父担心的正是”他说到此处忽然顿住不说,又倒了一杯酒,以食指沾了酒水在桌上划下一个“顾”字。

江淮骤然抬眼,道:“爹,你担心顾家到时候的立场?”

“是。齐王若要成事,唯有一途。”看庆帝对齐王的态度,是绝不会废去皇太女改立齐王的。想要改天换日,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夺宫!

“倘若要走这一步,光靠为父手中的两万兵马,恐怕……”

江淮双眼骤亮,禁不住兴奋道:“爹,你肯帮我们啦!?”

江正澜摇摇头,凝重道:“这是要诛九族的事。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为父不会冒这个险。”

江淮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事要顾涛先点头才行,胜负只在他一念之间。

大禹的军队,主要分成三个部分:京兵、卫所兵、边兵。其中京兵又包括禁卫军和京营。禁卫军由何辰统领,负责保卫禁宫,乃是天子亲军,受皇上直接领导。而京营分别驻扎在东、西郊两大营,其中西郊的兵力在顾涛手中。卫所兵则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军事、政治、商业重镇。边兵顾名思义是驻守边疆的,原先凉王和各藩王还在的时候,一大半的边兵听从凉王号令。如今边兵一大半在驻守嘉陵关的顾凯手中,另外一些自凉王死后成了名义上的散兵游勇,而这些散兵游勇中有不少凉王旧部以聂湛马首是瞻。江正澜手中的两万兵马分守皇城外围的京城九门,不受兵部管辖,只听他一人调派,因而是京城防务的重中之重。自太祖建国立都以来,九门提督都是天子心腹重臣,无一例外。

江正澜道:“这事倘若要做,就得快。皇后那里爹爹含糊得了一时,却不能一直替你糊弄下去。”一顿,他肃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兵部有谁是殿下的人?当年你进齐王府,爹爹并未多想,如今想来,这事恐怕……你知道自己的调令是怎么下来的么?”

江淮疑惑地摇摇头,暗自琢磨:倘若要做成这件大事,定要想办法先同殿下交心。可是这话却要如何开口才好?他明白江正澜刚才这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如果殿下在兵部有人能动得了东郊京营,那就又多了几分成算。

江正澜见他低眉沉思,忽然语气严厉道:“你小子老实告诉我,你向着齐王,是不是还有别的想头?!”

江淮听他这一声喝,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楞在一旁。

江正澜见儿子脸现迷惘之色,心知他情窦未开,恐怕自己都不甚明了,便换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劝说道:“齐王殿下不比一般闺阁女子,这种心思万万要不得,你可明白?”

江淮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脑海中回想的却是她平日里的一举一动。这才发现她的一颦一笑都鲜明如在眼前,不由自问:我到底是只把她当殿下敬服呢?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不是玛丽苏,女上司要建功立业,这也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琼林宴

花厅里好不热闹。不断有门口的小丫头通报来了哪家的小姐。每进来一位贵女;就由相熟的小姐与主人家一道替众人介绍。彼此见过礼,互称一声姐姐、妹妹也就算认识了。

“齐王殿下到。”这一声实在与通用格式“某某府或某家几小姐到”差异颇大,因此正在交谈的众人不由都噤了声,好奇地向门口看去。

虽然长流将“免礼”二字抢在了前头。但有了一个带头;其他人便不好失礼;因此全都行了礼。

礼毕;各家小姐自然打量起这位当朝唯一的女王爷来。

只见她身着浅紫色亲王常服;腰环玉带;脚踏皮靴。头上仅以一枚龙纹玉簪束发;与男子一般无二。再瞧她肤莹如玉;目若朗星;嘴角含笑;行止之间也似男子般洒脱不羁。竟让人一时间生出一种雌雄莫辨的错觉,不敢直视。

众贵女皆不由自主调转了目光,独一人例外。王兰仍旧盯着长流不断打量,心中颇为不忿,只觉她一介女流做此种打扮实在有失体统,更有哗众取宠之嫌。便是太女殿□份如此高贵,却也只着裙装,并不曾似她这样全然扮作男子。更出格的是,即便是封了王爷,也该当同男子保持距离才是。她倒好,常日里随意外出抛头露面,且身边侍卫不离。难怪连自己的未婚夫都快保不住。

其实长流近来改着男装不过为了习武便捷。再说明錾住在大觉寺,她若穿着女装与明鉴切磋武功,一个头上珠钗乱飞,一个干脆光着脑门,也着实引人侧目。如此一来,时日一久便习惯了,只觉穿男装做起其他事来也更为轻便爽利。反正历朝历代的王爷都是这么穿的,也不算违制,她便顺理成章地贪图起方便来。

王兰作为此次琼林宴的主家和发起人,本该殷勤招待长流这样身份尊贵的客人。但王兰心中存着疙瘩,便不肯自降身份去巴结逢迎,反倒待众人越发周到,只将长流冷落在一旁。

长流坐在一众莺莺燕燕中,却感到寂寞如雪。那些女孩儿们将她打量够了,便仍旧三三两两围坐着说话。话题无非就是哪家新出的胭脂颜色鲜亮,哪种料子裁剪春装最显身姿轻盈,又或放低了声音悄悄议论着哪家女孩儿已经定亲了,对未来新郎的评价却都碍于身份只点到即止。

坐了整整半个时辰,众人谈兴渐淡,晚宴才要开始。王家的丫头们鱼贯而入,手执灯笼领众贵女去水榭边落座。

正是红日西坠,皎月初升之时。水中落了半湖彤色,半湖清辉。

王兰听人通报太女来了,忙忙上前迎接。众人又是好一通叩拜。

因同为皇家人,母亲又是一门所出,加上如今二女争一夫的风言风语,众人难免一边不露痕迹地打量太女,一边暗自拿她同齐王比较。太女殿下头戴一顶九龙九凤冠,镶珠嵌宝金翠交辉。再瞧她五官无一不精致到了极处,一路行来裙褶翻动步步生莲,容光慑人。

随波一见长流便笑道:“皇姐,你真的来了。”

长流微笑道:“太女出面相请,怎敢不来。”王兰的请帖是由太女亲自转交的,于情于理她都必须给这个面子出席。

寒暄过后众人重新落座。今日请的都是名门望族的嫡女,开席之后众人恪守礼仪,每道佳肴皆浅尝即止。唯独长流不以此为拘束,显得颇为随意。

主位上,王兰作为主家作陪随波。

随波笑问道:“如何,孤给你出的这个主意好不好?见到江淮没?”论辈分,王兰大着随波一轮;论年纪,她亦较随波年长。只是这几年随波封了皇太女,与男子亦有所接触,不若一般闺阁女子拘谨,又兼之身份特殊,才会这般直截了当相询。

王兰遂低下头去,羞涩地点点头。她特意吩咐将长流领到接待众贵女的花厅,就是算准了江淮身为男子不好唐突女眷,只能依照她事先安排的去了偏厅。下人领他穿过长廊的时候,她躲在一旁看了个分明。

随波见王兰这般情态,知她必是愿意的,不由大为高兴,遂道:“看来这杯喜酒,孤是喝定了。”

王兰不依道:“殿下。”迟疑了片刻,她咬了咬唇,轻道:“只是,只是我担心,他整日同齐王在一起,会不会……”不然以他这般俊朗人物,为何到了这个年岁还不定亲呢。

“你休要胡思乱想。孤的东宫还有数千侍卫呢。”

王兰忙摆手道:“殿下,臣女万不敢作此联想。”她身为王家嫡女自然心高气傲,对婚事颇为挑剔。这一蹉跎便到了十七岁,好不容易由皇后表姐亲自做媒,对方又是这般家世人品,难免患得患失起来。

长流听到此处,方明白今日这场鸿门宴所为何来,想到江淮被人惦记上了,不由心下一嘻。再往下听,二人却说起今日宴会的布置之类,皆为寻常琐碎。

待众人用罢主菜,等着上点心时,王兰趁此间隙向太女将众人一一引荐。太女表现得极为亲切随和,与贵女们相谈甚欢。

长流吃得六分饱,便觉颇为无趣,遂打算随意在附近走动消食。她刚起身,便有一端着洗手所用铜盆的丫头直直撞了上来。以长流的身法自是能安然躲开,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此举并不妥当,她只得任凭一盆凉水浇落在衣衫上,所幸头发未被淋湿。

只听咣当一声,那小丫头吓得摔了铜盆,跪下连连磕头道:“方才乍见男子衣冠,心中一惊,这才失了手。却不知是齐王殿下在此。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绛雪正待发作,却被长流一个眼神相阻,遂只能狠狠瞪着那丫鬟。和风忙取了帕子替长流擦拭。王兰仿佛才听见这边动静,上前息事宁人道:“此处素来只许女眷涉足,又兼之光线昏暗,下人未曾识得殿下金面,多有得罪。殿下雅量勿怪。殿下若不嫌弃,臣女倒有几件旧衫可供殿下替换。还请随我来。”王兰比长流年长几岁,取从前旧衫给她倒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原本如果太女不在场,长流完全可以自持身份借此退席。可太女偏偏显得兴致十分高昂,对众人笑道:“虚惊一场,大家还请坐吧。”

长流被带到王兰闺房。因着上次的教训,和风与绛雪皆十分警觉,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王兰命人取了衣衫,退到外间相候。不刻便见长流换了一身寻常水绿衣裙从屏风后转出。和风心细如发,见长流裙裾下摆有一处不甚平整,便轻唤道:“殿下稍等。”遂跪下替她整理。长流便站着任她动作。

王兰见长流换下亲王服制,一身素淡衣裙,却越发显得容颜清丽举止雍容,不由心中一阵失落,也越发摸不清她的路数。按说她身份高贵,平日又养尊处优,方才当众出了这样大的丑,该当大怒才是。这位殿下却一直不动声色。若说她软弱可欺,却也不像。王兰却不知道,长流前世在玳国为后,比这厉害一万倍的宫斗手段她都见过,何曾将此等小事放在眼中。何况她方才还是暗中避了一避的,那盆水大部分泼在了地上,少数落在她身上只打湿了外袍,并未浸透里衣。唯一叫长流不甚痛快的是穿着一位莫名其妙便来挑衅的女子的旧衫,因而她此刻想的是回府之后要好生沐浴一番。按长流所想,王兰既然看上了江淮,更该讨好自己这个上司才对,何以一上来便做此无聊举动,自毁前程。

韩毓不善饮酒,盛情难却之下破例连饮两杯,便觉头脑有些昏沉,趁着众人暂且放过他转而去灌他人之际逃席出来。

清风揽月栀子飘香,满天星斗摇落水中。水汽湿润了栀子花香,沁入肺腑灵窍,让他顿觉心神被这清凉水汽洗过一般,透亮了些许。

韩毓在晚风中站立片刻,一转头,看见石桥边沿上坐了一个戴冠少年,低着头在读书。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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