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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长存-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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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非正在等她下文,不防长流又近前一步,动手将一件物事系在他腰上。他方要挣动,只听长流道:“不许乱动。”他遂低垂了视线,落到她漆黑的发髻和光洁如细瓷的侧脸上。

长流系好了,又后退两步,细细打量。顾非却越发不自在,遂向自己腰间看去,原来是一块用青绦穿了的血玉,衬着石青底上的织金,华而不奢,却贵气超逸。

“翡翠、白玉之类虽然更配你,但瞧着未免太过清冷。如此甚好。”长流见他表情局促,只作不见,继续道:“收了我的礼,便是我的人了。”

顾非只觉得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得道:“无功不受禄,此物太贵重了。臣不敢领受。”

长流笑眯眯地道:“那好,你帮本宫一个忙。”

顾非只觉得碰上了这位殿下就没个招架处,只能硬着头皮道:“殿下请吩咐。”

“你蹲下。”

顾非依言照做。只觉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拂过,又有清雅绝伦的沉香味从身边少女的衣褶间如丝如缕般渗出,萦绕鼻端。那几个字他都听清了,却一时之间仿佛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长流才得了他一个“好”字,遂心满意足道:“走。咱们踏雪寻鹤去。”

二人一路向着树林深处走去。脚下的雪越来越深。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长流一脚踏下去,雪已经完全盖过脚面快没过靴子的高筒了。她越走越慢,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走了这么久还没看到半只仙鹤的影子,长流不禁有些失望,却也不肯就此放弃,因此又勉力往前行了几步。

忽听顾非兴奋道:“殿下,臣听到鹤唳之声了,就在前面。”

长流闻言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方要举步向前,却听顾非道:“不若臣背着殿下去吧。此处雪深,殿下不宜足底受凉。”

“好啊。有劳你了。”心中却想:萝莉也有萝莉的好处,倘若我现下是个大人,他一定不肯背我的。

顾非背着她踏雪竟然如履平地一般。

“什么时候开始学武功的?”

“大概三岁吧。臣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要是我也会武就好了。”她现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确实不太像话。

“殿下是女子,不必拿枪动刀。不过殿□子弱,学些运气的法门未尝不好。”

“那你能不能教我?”

“好啊。”其实刚才虽然离得远,但庆帝跟长流、安平在桥上的对话顾非听了个一清二楚,因此现下长流如此问,他便不忍拒绝。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广袤无垠的雪原呈现在他们面前。

放眼望去,雪原之上竟然真的是鹤群。

顾非背着长流走近了几步才将她放下。

那些仙鹤或单腿独立将头也一并埋在羽翼中只缩成雪白的一团,或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仰头望着天空。也有几对则引颈高歌一般,半张了羽翼面对面,似在雪中相伴而舞。

再定睛一看,这是一群丹顶鹤,除颈部和飞羽后端为黑色外,全身洁白无暇,头顶上那块火一般的艳红,在莹白飞雪中煞是美丽。正是“精含丹而星曜,顶凝紫而烟华。引员吭之纤婉,顿修趾之洪姱。叠霜毛而弄影,振玉羽而临霞。长扬缓骛,并翼连声。轻迹凌乱,浮影交横。众变繁姿,参差洊密。”

此情此景不禁让长流想起鲍照所作的《舞鹤赋》,便随口念了几句:“唳清响于丹墀,舞飞容于金阁。始连轩以凤跄,终宛转而龙跃。踯躅徘徊,振迅腾摧。惊身蓬集,矫翅雪飞。”

顾非听她念得好听,只觉心境甚为平和。他本为不能再回嘉陵关而颓丧了几日,此时此刻反倒释然了,凡事需要顺势而为,强求不来。

长流忽道:“‘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其实鹤舞不是最美的,我的母后跳舞才是翩然似流风回雪,轻盈如有云雾生。”她自己前世也曾花过无数力气练习歌舞,一心想叫洛轻恒惊为天人。

顾非不欲她伤怀,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道:“将来殿下的舞姿也会曼妙倾城。”

长流摇了摇头。心道:前世我从小就被教导身为一名女子要知耻守礼,琴棋书画、音律舞蹈我更是无所不学。结果呢?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如此一想,就连雪中鹤舞仿佛也失了意趣,长流遂道:“我们回去吧。”

顾非一路带着她出了雪岭,直送到沉香殿门口才离去。

一进殿,和风便道:“殿下这半日是去了哪里,叫奴婢好找。”一边替长流拂去身上落雪,一边接着道:“方才陛下派人来传旨,说是赐公主去‘海棠池’沐浴。这会儿就要天黑了,殿下不若用了晚膳再去。”

长流点点头。

晚膳随意用了些黄焖鱼翅,长流便带了和风、绛雪两个往汤池去了。

本来饭后不宜即刻沐浴,但从沉香殿到汤池,以长流的脚程怎么也得走上一盏茶的功夫,早已消食了。

赐浴这档子事也是颇有讲究的。皇帝沐浴的地方叫“莲花池”,池形如石莲花,其他人不可越雷池一步。而“海棠池”池形如海棠,则供嫔妃享用。“尚方池”是大臣们沐浴之处,得皇帝钦赐,那可是了不得的荣宠。传说中的“星辰池”四周无遮蔽物,沐浴时可观天上星辰,故名。只是不知为何,“星辰池”早几年就被庆帝下令贴上封条,现在是禁地。

“玉泉”不愧享有“天下第一御泉”的美誉。水质纯净,细腻柔滑。

长流泡的叫“六福汤”,用的药材有灵芝、当归、薄荷等。药材放得并不多,因此并不味重熏人;相反,淡淡药香在泉水的蒸腾下十分清新宜人。

泡温泉也讲究循序渐进,入水时间长了反容易体乏。因此,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长流就起身命侍女替她着衣。

出了海棠池向前行便是落霞阁,为浴后观景及凉发之处。晚上黑灯瞎火也无甚景观可看,长流浴后口渴,便饮了一盏茶,一边只待头发稍干就要回去。

谁知走到望湖桥上便见到一个清瘦人影。走近一看,果然是顾非。

绛雪也认出他来了,便将宫灯往顾非手中一塞:“我们殿下为公子跪得膝盖都出毛病了,公子于公于私都应当护送殿下回去吧。”

绛雪素来是个直脾气,和风也不以为怪,只在一旁掩嘴而笑。

见长流不置可否,顾非只得跟上。

踏望湖桥从飞霜殿前经过的时候,长流忽然仰头道:“你可知此处为何命名为飞霜?”

“微臣不知。”

“因为冬日温泉吐水,在寒冷的空气中,水汽凝成无数个美丽的霜蝶,故而命名。”

“微臣受教。”

长流方才出浴,脸色红润,眼波清亮。顾非只觉得她身上的沉香味比上次更浓了一分,虽不知是因为刚刚出浴的缘故,却也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与她又隔开寸许。

一路沉默行到沉香殿门口,长流忽然转身取过顾非手中宫灯,仰头直视他,轻若耳语道:“本宫方才从‘海棠池’沐浴回来。若是有朝一日,本宫也能赐浴,顾卿可要欢欢喜喜领受才好。”言罢甩下呆若木鸡的顾非径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们殿下的霸气是十分内敛优雅的。某猫认为女强不一定要写得像个男人。

玉泉的灵感来自华清池。

制服控的各位:首先御前侍卫是清朝特有的。还有就是飞鱼服是明朝锦衣卫特有。烟波致爽阁是康师傅家的,某猫甚为向往。

元代诗人杨敬德《临湖亭》:“鱼在山中泳,花从天上开。”清代吴县人潘次耕(耒)《遂初堂诗集》卷八《题可帆亭》:“鱼游天上餐云影,树倒波心濯练光。”

“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白居易《霓裳羽衣歌》

☆、骂神

直到除夕夜,庆帝才从“玉泉行宫”移驾回宫。长流心中有事,再加上春节过得同往年并无不同,只觉得日子稀里糊涂便过去了好几日。

大禹习俗正月初八上灯,十七落灯,连张十夜。

是以虽然初七严格来说仍算过年,但作为春节与上元节的分水岭,当日却并非法定国假日,长流日间仍须去陶然阁进学。

太祖皇帝自己肚子里没几滴墨水,因而更加指望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能经纶满腹,使得大禹江山永固。为了鼓励读书,太祖令所有还在上学的皇室子弟在每年正月初七当日带一盏事先做好的花灯去,让老师点起来,是为“开灯”,喻示新年前途光明。这一传统一直延续至今。

长流屏退左右,独自入阁。因长流跟随波都是女子,教育质量难免不受人重视,所以如今坐镇陶然阁的饱学鸿儒一个都没有。今日值班坐堂的只有司徒常胜,都察院给事中,正七品,每年领四十五两俸银,吃不饱、饿不死的小喽啰级别。

这位虽然只是个芝麻官,却有个声震朝野的名号——“骂神。”

司徒常胜是先帝爷那会儿中的进士。其骂功之深厚,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而成为公认的“骂神”。长流十分佩服为这位从没骂输过的司徒先生取名字的人,寻思着要不她也把名字改为君常胜得了。

常胜先生作为言官可谓战绩卓著、功勋彪炳:曾只靠雪片一般的奏疏将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共计二十四人,其中有侯爵一人、伯爵两人,先后全部骂回家吃自己。并曾在一日之内连上三道奏疏,成功弹劾曾经追随先帝征战四方的武国公,又得了个“司徒三本”的别号。“骂神”之名可谓实至名归!

但因为此人的骂功杀伤力太大,极其不招人待见,是以虽然“政绩”卓著,但吏部考核年年只能得“合格”二字,在七品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几年。幸亏太祖一早立下了规矩,言官杀不得,一般惹得皇帝不高兴了最多廷杖、罚俸、充军、免职,最厉害的也就是连进士的功名都一并免去,永不录用。是以他虽得罪人甚众,却依旧保有项上人头。先帝爷在时,他就敢把皇帝老子当自己孙子骂。先帝爷皮糙肉厚,不予计较。而庆帝就难免恼羞成怒廷杖过他,原想让他老实在家平躺几日。熟料此人虽然年过半百,却十分经打,第二天仍旧跟没事人一样带伤继续上朝,叫人不得不服。

此刻这位头发已经半花白的骂神正耷拉着眼皮坐着打盹。他神态安详,看着就像街上一个卖红薯的普通老翁,一点瞧不出是大禹大名鼎鼎的第一喷子。

长流一连叫了他几声,都不见醒,只能走上前去轻轻扯他的胡须。

司徒常胜一个激灵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面容精致、穿着华贵的小姑娘将自己的一把美髯抓在细白如刚蒸好的馒头一般的小拳头里。

长流见他醒转,即刻松了手,笑嘻嘻地道:“司徒师傅,本宫特来请您点灯。”

司徒常胜不由一愣,这位小殿下他是见过的,只是并不曾教导过她,又暗忖自己才名远不如“骂名”响亮,何以她放着朝中这么多大儒不请,却请自己来点这盏灯。

长流见他面露惊讶,只是一揖到底。

司徒常胜心道:是了,定是今日陶然阁除了自己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位小公主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也罢,老夫姑且就为她点上一点,她也可早些回去玩耍。

长流见他伸手,忙递上早几日就用高粱秸为框架,做成的一盏精巧别致的走马灯。

司徒常胜接过灯,为长流点燃。

不刻,那走马灯便悠悠然转了起来。只见灯的外圈画着一个人,官袍落拓,长须飘然。灯的内圈上并不是寻常的图画,而是极清丽的一笔梅花小篆。仔细辨认竟然是一份名单:“太常寺少卿陆启政,礼部尚书贺青,恭敬侯刘协,钱宁总督穆怀才……”

这其实是一张亮眼的成绩单,记录了所有被司徒常胜成功弹劾的官员。(因是走马灯的关系,排名不分先后。)

司徒常胜乍见自己的弹劾履历被眼前这位粉雕玉琢的小公主一一整理罗列,饶是他曾经舌战群雄无数次,此刻仍不免张口结舌。心道:原来公主是有备而来,并非临时找上老夫点灯充数。

长流微笑道:“司徒师傅不必惊讶。这些人无一不是贪赃枉法的国之蛀虫。本宫送先生这盏亲手制作的明灯,就是希望先生牢记太祖遗训,不畏权贵,直言不讳。”

司徒常胜闻言不免下颚一抽,连带着胡须一抖,又细细打量这位锦衣华服的金枝玉叶几眼,方负手傲然道:“公主可知臣近日上疏弹劾何人?”

长流毫不迟疑地清脆道:“本宫的外公柳丞相。”

司徒常胜闻言不由一怔,他原以为公主身处后宫,必然不知朝事,就算知道了也会漠不关心,不料她却回答得如此干脆。司徒常胜如何会知晓,那是因为长流前世在元宵节上拜见皇后的时候曾听闻王氏向柳思岚抱怨过司徒常胜不知天高地厚。她当时年纪尚幼,听过也就罢了,直到几年后读禹国史料才知司徒常胜这一弹劾,将自己的一条老命弹没了。

长流接着肃然道:“是,先生所料不错,本宫正是希望先生就此收手。然而原因却并非先生所想的那样,只因柳青纶是我外公。如今朝堂上柳家势大,先生何不暂避锋芒,隐忍不发?倘若此刻先生因为弹劾一事被赶出朝堂,永不复起,那岂非于事无补?须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先生何不等待时机,谋定而后动?”前世这位一代骂神就是因为弹劾柳青纶联合几个世家大族大肆圈地,而被贬出京城,在回乡路上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

司徒常胜缓缓松开负在背后的双手,垂于身侧,不解道:“公主为何对微臣说这些?”

长流学他的样子,也作老气横秋状负手道:“不错,柳青纶是我外公。可我更是君家的子孙。祖宗基业怎能丧于外戚之手!”她虽年幼,前世做皇后的威仪还是剩下几分的,此时刻意显露,倒也有模有样。

司徒常胜忽然跪下大礼参拜,伏地道:“老臣受教。公主亲制走马灯在先,对老臣循循规劝在后,爱惜保全之意彰明较著。老臣感激不尽。”一顿他微微抬了头,又道:“老臣有一肺腑之言,还请公主参详。”

“先生请讲。”

“过刚易折。公主对当今何不学学疾风劲草,持本心而顺风势。公主只要将‘孝道’二字做到无可指摘,当今喜或不喜又耐之若何?”大公主无故被罚跪的事,前朝也略有耳闻,只是大多数官员认为此事不足一议,何况柳家都不管,别人更是无从管起。

长流将这几句话细细咀嚼一番,又是一揖到底:“多谢先生。长流受教。”也对,表面功夫做足,叫人抓不住把柄,她自然也就能为自己谋求到更多的福利。至于庆帝到底是喜是厌,她既然无从左右,也就不需要放在心上。关于这一点,前世她毕竟年纪小,母后去了之后自然更渴望父亲的怜惜,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长此以往不免郁结于心。而现在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就不会再强求奢望所谓的父爱。

“公主不必多礼。公主可知老夫平生有两大得意?”

长流其实是知道的,其中一样必然是他那把美胡子,却佯作不知地摇摇头,好奇地看着他。既然是骂神,必定喜言,装作不知道才可以助长他的谈性。

司徒常胜果然抚着他胸前那一大把胡须得意道:“第一便是老臣的这把胡子,这第二么才是老臣的骂神名号。”一顿,他笑着道:“公主既然打一照面就抓住了老臣的胡子,又何须再客气多礼。”

长流不禁粲然一笑,心道:他这是把自己那一把胡子比作老虎屁股么。以前一直以为言官风闻奏事,都是尖酸刻薄之辈,想不到这位言官中的翘楚倒也有几分胸襟。

作者有话要说:骂神的原型是明朝的欧阳一敬,弹劾阁老高拱的那位仁兄。

☆、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几乎所有人物一言一行都是有意义的。比如长流赐食物。

读猫的文请花几秒钟看一下作者有话说,除了卖萌,猫也会说几句有用的话的。有时候童鞋提出的疑问猫猫来不及一一回复留言,就会写在这里。作者有话说里回答过的问题,猫就不再重复回答啦。

夜阑人静。

碧横宫侧殿的一处轩窗忽然吱呀一声轻响,霜华一般的月色静静流泻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影上。那道孤影似一缕烟一般斜斜掠出,几个起落便已无迹可寻。

“老奴拜见小王爷。”雷重天见到眼前眉眼轮廓酷似凉王的小主子,顿时颤抖着双膝拜下去。

“阿公不必如此。”

雷重天只觉得一股缠绵不绝的劲力将他轻轻托起,遂笑道:“一别多年,小王爷武功精进如斯,老奴老怀大慰。”

聂七如甜白釉般温莹如玉的脸上浮出一抹清淡笑容,晦暗烛光下直如一抹亮光打上世间釉质最密丽的瓷胎。

“那件物什可有线索?”

雷重天收了笑,面色凝重道:“这几年老奴多方打探,却苦无线索。”

“也罢。如果这次能杀了狗皇帝,找到父王的行军纪要也算圆满了。”

“小王爷行事千万要谨慎。老奴总觉得顾涛此人并不可信。”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当初还在关外时,是他派人通知我家中有变,让我在外头躲避。加上之前那次行刺,也是靠他的安排才能让我们的人成功接近狗皇帝。可惜只差一步。而且父王的许多旧部也是靠他一力周旋才得以保存。”

“话虽如此,但是当初小王爷一得到消息还不是紧赶慢回到凉州,只可惜为时已晚。焉知他不是早就料到小王爷必不会听从劝告,反而会快马加鞭赶回去,便故意派人送信好让您自投罗网,好来个斩草除根呢。”

“这我也想过。因此才取了他的信物。一旦事发,他也必然脱不了干系。”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也只能这样了。”

“上元节的事安排得如何了?”

“小王爷放心。已经布置妥当。只是,这些人虽然都是一流高手,功力却都不如小王爷。”

“狗皇帝的命由我来取最好不过。这些死士只要替我抵挡一阵禁卫军就好。”

雷重天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小王爷一定要记得,倘若一击不中切勿恋战。我等一定会拼死护着小王爷安然离开。此地不宜久留,小王爷还是先回去吧。幸亏您跟的是一个小主子。不然老奴还真有些不放心。”

“我已拿话暂时将她唬住。先不要动她,我还要靠她拿到父王的手记。”

“是。”

次日晨。

高胜方亲自伺候了庆帝洗漱,又命人端了早点进去,这才从殿中出来,准备去各处打点一番好确保明日的庆典不出岔子。冷不防却看到一抹红色的娇小身影立在檐下,小脸埋在白狐皮做的立领里,对着自己甜笑。

“公主今日穿得喜庆。”

“高公公,父皇起了么?”

“陛下已经起了,正在用早膳呢。”

“还请公公替长流通传一声。”言罢,她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来递上。

高胜接过,笑道:“公主有何事,老奴也好禀报。”

“无事。”

“呵呵。公主是来问安的吧。且等等,老奴这就去通传。”

少顷,高胜便出来了,笑容不改地道:“陛下政务繁忙,此刻不得空。”见长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他又补上一句:“待明晚宴席上见也是一样的。”

长流无奈点点头:“谢公公。本宫明日再来。”

高胜心下一叹,只得不做理会,往御膳房去了。

碧横宫。

招财见长流看了一会儿书,便又放下了,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遂道:“这本《水经》专述河流,对水道以外的地理情况却只字未提,读来未免枯燥。殿下何不改读郦道元所著的《水经注》,此书以《水经》所书河道为纲,详细记叙了一千多条河道流经的郡县、城市的物产、风俗、传说、历史等,还记载了不少渔歌民谣,文笔雄健俊美,读来意趣盎然。”

长流点点头:“言之有理。本宫这就去藏书楼寻找此书。你也跟着。”

藏书楼里头存放了大禹历代皇帝所著的治国纪要。帝王心术岂是一般人所能学习借鉴?是以藏书楼要经过皇上特许才能进入。

招财本以为长流叫自己同来是为了替她找书,不想一进藏书阁,长流便说一个人读书清净,叫他不必跟着。如此正中下怀,便也未曾多想。

为了避免火灾,藏书楼只允许白天进入,且禁用烛火。整栋书楼的构造呈“□”字形,为回廊式两进两层走马楼。中间的大天井极为开阔,地上方砖平整,一根杂草都无,仿佛连缝隙里都能透出墨香来。

长流踏上吱呀作响的木头楼梯,径自走进一间陈设颇为华丽的斋室,从紧靠墙面的第一排书架上取了一本银皮册子来看。翻开第一页,果然是由先帝爷亲自撰写的,页面已经有些泛黄,落款处盖着先帝爷的私章。她大致扫了一遍,居然是整套帝王手记的总目录,其内容包罗万象,大到吏治军务钱粮调派,小到辖制臣工恩威并施。

长流根据目录的指点,从书架上取了书脊上写有“制衡”二字的蓝皮册子来看。

这一看就老僧入定一般,一直看到接近黄昏。感到光线逐渐暗淡下来,长流这才惊觉般合上书册,将其放回原位。

她走到回廊上就看到招财立在天井中,也不知等了多久。

回到碧横宫,长流一进殿,便听绛雪兴冲冲道:“殿下,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何嬷嬷来传娘娘懿旨,特许您晚上跟安平殿下一同去宫外看灯会呢。”

“知道了。先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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