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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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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心里一紧,手也跟着一颤。
“朕已经命人将谢夫人厚殓下葬了,至于她的两个的女儿,你尽可以放心。”
谢宁转过头说:“皇上不必……”
“朕厚葬她另有缘故。若没有她,你也不会入宫,朕也不会遇着你。这件事上,朕要谢谢她。”顿了一下他说:“初一那天朕要去长春园,你就留下吧。”
谢宁几乎是脱口而出:“臣妾也要一同前往。”
皇上温言安慰她:“应汿和玉瑶身子不好,二皇子也离不了人,你就不要去了。”
谢宁说不出来心里的恐慌和不安:“可是臣妾也不放心皇上。”
四目相对,皇上也有些动容。
过了半晌他轻声说:“好吧,那就一同去。”
谢宁松了口气:“那臣妾回去挑一挑,得打扮得华贵些,不能让人笑话。”
“好。回头朕也帮你筹划筹划,必定得让你风风光光的才行。”
这句话虽然是句玩笑,但谢宁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倒还不如不笑。
“心里难过就别笑了。”
“不是难过。”谢宁小声说:“臣妾一直没有住在谢家,和婶娘之前就没有怎么说过话,有一阵子还非常憎厌她。可是现在听说她死了,心里还是不好受。”
“不要想太多了,你要真是牵挂,回头让人做场法事替她超度一下。”
是啊,还能怎么样呢?
人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再活转过来。不管活着的人憎恨她还是怀念她,这个人从此不存在于世上了。
谢刘氏为什么会送命?
谢宁在想,她是贪得无厌惹恼了明寿公主,还是她不凑巧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一片叶子从枝头坠落,在空中打了旋儿,被风吹的越过墙头,轻飘飘的落在地下。
金风园外头不远处的一所别院中,谢莲和谢薇两姐妹手足无措的送走了一位从园子里来的太监。
一关上屋门,谢莲身子一歪,椅子都让她撞的移了位,椅子脚在地砖上划出了刺耳的声响。
谢薇有些木然的过来,扶了她一把,让她端正踏实的坐下了。
谢莲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两眼发直,脸色惨白:“娘一定是死了……她一准是回不来了。”
谢薇也让她吓了一跳,有些结巴的说:“姐你别胡说,刚才那位公公不是说了吗?长春园的人说娘昨晚就离开了,可能是对这里的路不熟才一时没回来,皇上圣驾驻跸在此,也没有小贼强人敢在这里胡为的。再等一等他们就能把娘找到送回来了。”
“你还真信他说的话?”谢莲慢慢松开了攥着她的手,谢薇赶紧把手缩了回去。谢薇手劲儿不小,她手上一圈都红起来了。
“堂姐可是贵人娘娘,那些人总得看她的面子啊,总不会骗我们的。”
“贵人值几个钱?你没看见那天她在公主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吗?”谢莲怕让外头的人听见,声音特别小:“从早起我就看见了,院子外头有人在转悠,他们这是要看住我们。”
谢薇还是想努力找理由安慰姐姐,顺便也安慰自己。
“那应该是想保护咱们吧?”
谢莲摇头说:“你不懂,前几天……”她看了谢薇一眼,把后面的话又咽回去了:“现在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
她们俩本来是跟着谢刘氏上京的,在京城住了几个月还熟悉一些,可是一到园子这儿来,一个人也不认识,出门连路怎样走也不知道。人生地不熟,现在门外还有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在看着她们,竟是连门都不敢迈出一步了。
幸好这别院里还有几个粗使的人服侍,不至于衣食无着。
谢莲毕竟比谢薇大好几岁,她甚至比已经做了宫妃生了儿子的谢宁还大,只是婚事不顺,一直蹉跎至今。
她想起谢刘氏出门前跟她说的话,越想越是不安。
谢刘氏说:“我那会儿经过穿堂,就看见公主和那个野男人在一块儿,然后就一起进了屋了。”因为女儿还没出阁,谢刘氏把看见的那些亲嘴一类的细节都省了没说。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洋洋得意,一副事情已经十拿九稳的模样:“堂堂公主养野汉子,这事儿传出去她可丢人丢到家了。你只管放心吧,这一回娘一定给你找一门显赫的亲事,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这事儿指望不上宫里那一个,还得咱们自己想辙才行。”
当时谢莲心里就有点不踏实。
万一公主听了这话不想着息事宁人掩下去,而是怒向胆边生,反而起了恶意怎么办?
那天在水榭谢莲见了明寿公主的霸道,怎么想也不觉得她是个会向人低头的人。
可谢刘氏一向强势,母女之间,只有母亲说她的,没有她反过来作主的时候。
所以谢刘氏还是去了。
一直到天黑透了谢刘氏也没回来,谢莲她们出了门都不认识路,心里惦记也不敢出门去找,想央告别院伺候的人,人家说按着规矩出不得门。
两姐妹守在一块儿一夜没怎么合眼,就想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可天亮了情形也没怎么好,刚才来了个中年太监,笑呵呵的倒是很客气,说已经替她们去问这事儿了,还说不用担心,一准能把人找着。
谢莲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出来和他的话截然不同的意思。
也许,也许娘再也回不来了。
她顾不上难过。眼下毕竟还没确定这事。她更担心的是,她和谢薇会不会也遇着什么事?
会不会有人来杀掉她们?
京城有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荣华富贵,可是谢莲现在一点儿都没想着富贵,她只是害怕,特别害怕。
谢薇也不安,可她年纪毕竟要小,又不知道这里头的事,谢莲有事也没法跟她商量。
昨天谢刘氏走时谢薇还想跟着去。谢莲隐约知道一点儿妹妹的心事,硬把她拦住了。
谢薇从见了一次张驸马,从那之后这连着好几天都有点不对劲。
张驸马是很好,谢莲见到他的时候心跳的也快。可她知道张驸马不是她们能高攀的。谢薇一说起张驸马来脸颊潮红,气喘的也快,声音都比平时要高。
去长春园又不是以前在老家去亲戚家串门,哪能让她随便的想跟就跟去?
谢莲现在无比庆幸她把谢薇拦下来了,不然的话,谢薇只怕现在跟她俩的娘一样,一去不回下落不明了。
要是她们能去园子里,住到堂妹那儿去说不定就安全了。
可谢莲马上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先别说她们出不去,就是去了,在园子里也不一定就安全。堂妹要是能护住她们,就不会在前几天宴会上任她们母女被人欺负了。
短短一夜间,谢莲象是老了好几岁。没了母亲庇佑,她们就得靠自己了。她还得哄着妹妹,一面安慰她,一面得提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一百三十九 酷热
谢宁轻轻扯了一下架子上挂的那套衣裳,领襟上绣着朵朵绽开的花,花蕊都是米粒大的明珠攒成。
要说明寿公主生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赶在初一,俗话都说这样的人命硬。
可要是她提前生,那就生在七月里了,日子更不好。
明寿公主生辰这一天格外的热,大早上一丝风都没有,太阳没出来前还好,太阳一出来,火辣辣的烤得人身上的油和汗争先恐后往外挤。
谢宁看着那身儿紫色的衣裙,脸皱成了一团。
早起她一口热食都没吃,就这样身上还是一直不干爽。
“就这么穿吧。”谢宁叹口气。
皇上提前一天送来了这身儿衣裳让她务必今天穿,别说只是厚缎子,就算是针毡也得往身上披。
外衫厚也就罢了,连里头配着一套的抹胸衬裙也都挺厚的。抹胸不知道是金丝混着什么织成的,拎起来沉甸甸的,不过穿在身上倒还凉爽。这件紫色的宫装配着玄色腰封,下头则是深墨色百花锦裙。
“多给我带两条帕子。”留着出汗好擦。
粉也省了,擦上了也得让汗冲掉。青荷安慰她:“主子脸色特别好,肤若凝脂,不擦粉旁人也比不上。”
谢宁将眉黛放下:“你就会说好听的。”
外头有人传报,说皇上来了,谢宁还没来及转身出门相迎,皇上已经大踏步进来了。
一看皇上通身上下的打扮,谢宁顿时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这么正式的日子,皇上穿的也格外齐整,中衣外头是藕色绣海水金龙的盘领长袍,宽袖长襟,腰系玉带,头束金冠。自打入夏以来,除了大朝会皇上可不会这么打扮,到园子里这些天,皇上天天都是怎么舒服怎么凉快就怎么穿,据说有天昌郡王带世子进园子来的时候,皇上干脆让他们爷俩也把外袍脱了,几个人全穿着中衣在屋里说话。昌郡王要走时又把袍子穿上,不过据说因为穿的有点急所以袍子一角掖到裤腰里了,走了半路才发现,让人好一通笑。
“收拾好了?”
谢宁微微屈膝行礼,笑着问:“皇上看看,这样还成吗?”
皇上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谢宁。
这身儿衣裳颜色深,紫色艳而不俗,质料的光泽柔和高贵,衬得谢宁一身肌肤就象新剥壳的荔枝般雪白晶莹。
她没有用脂粉,只淡描了眉,唇上点了一抹石榴红色,让人看着就想咬她一口。
大皇子早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去,弟弟妹妹也都不用去。天热气,他身子受不了,妹妹现在怯生,不能去人多嘈杂的场合,弟弟就更不用说了,他还太小。大皇子并不因为不能去赴宴沮丧,因为明微姑姑说书英这两天有点中暑,也不能去,她索性一个都不带了,书棠和书英就送来清璧堂来同他们一起作伴。
大皇子穿着一件细丝棉宽袍,脚下是麻线编的软底鞋子,又舒服又凉快,看得谢宁都眼红了。
她摸了一下大皇子的头,微有点潮意,汗不多。
“好好照顾弟弟妹妹,招待好客人,有事要听方尚宫的话。”
大皇子也十分认真的应道:“谢娘娘放心,我必定会好好照顾弟弟和妹妹的。”
“别贪凉,就算天热水也不要喝太多了,要是屋里热就去竹林里坐一会儿。”
皇上在旁边说:“你再这么嘱咐下去天要过午了。”
谢宁这才作罢。
她知道皇上必定有万全的安排,几个孩子是不会有事的,可是心里还是放不下,把二皇子接过来抱了抱,又嘱咐了玉瑶公主几句,才同皇上一起出了清璧堂的大门。
烈日下缓缓行进的队列都快被骄阳烤化了,谢宁撩起纱帘往前面看,隔得远,只能看见前头御辇的顶盖。
不过倒是看得见队列中的太监已经汗流浃背,汗湿的袍子颜色特别深,一眼就看得出来。
长春园里里外外张灯结彩,豪奢非常。谢宁下了轿辇,前头皇上正站在那里等着她,谢宁裙摆有些长,须得等宫人过来替她拢着裙摆,才能迈步朝皇上身边走过去。
明寿公主特意出来相迎,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红,在阳光下仿佛一团烈烈灼烧的火焰,颜色刺眼的让人不能直视。
大约是因为今天谢宁随皇上一同过来的缘故,素来目无下尘的明寿公主也破天荒的给了她个好脸儿,同皇上招呼之后也没忘了捎上她:“谢婕妤也来了?”
“今儿是公主的好日子,特意来恭贺公主芳辰。”谢宁没忘了再添上一句:“公主这里有没有我婶娘的消息了?”
明寿公主笑了:“谢婕妤不用急,这两天大概就可以亲人团聚了。”
皇上迈步朝里走:“这种天气就别站在太阳下说话了,今天倒要尝尝姐姐家的好茶好酒。”
谢宁比皇上落后一步跟着,可明寿公主却很自然的和皇上并肩而行。
今日来的客人着实不少,光宫中人就满满的坐了一厅。除了有病在身的贤妃和要照顾女儿的韩充容,这次随驾来园子里的嫔妃一个不落都过来了,可见明寿公主是多么的有面子。
不但如此,这次随驾出京避暑的宗室女眷也都来的十分齐全。从她们喝茶歇息的花厅往窗外看,庭院里一片锦绣金光灿然,明微公主坐在她身旁,用扇子遮着窗外耀眼的光亮,吩咐人把竹帘放低些,一面跟谢宁说:“园子里头不但有真花,还有用金线织边做的各式绢花,这么热的天儿看着让人烦闷。”
明寿公主的奢侈确实没人比得了。这些绢花今天用过之后就派不上别的用场,无数银钱就这样被耗费掉。
“听说宴席摆在园子后面的牡丹园,园子里头都已经用锦幛围了起来,皇上他们在厅里头,我们在楼上头。”明微公主不耐烦的使劲儿摇着扇子:“这天真是热死人。”
两人坐的这个角落还安静一些,明微公主总是能找着话说,让时辰变的不那么难打发。谢宁心里牵挂着皇上,还想着孩子们,明微公主说的话一半进了耳朵,一半就被她给漏了。
“听说明寿出生那年天也大旱,庄稼、树木都活活晒死,河道干涸,山火不断。我看今天这个热也很不寻常……”
谢宁漏听了中间两句,不得不问她:“你说什么?”
明微公主好脾气的说:“我说这两天会不会下雨,瞧这热的实在不寻常。”
谢宁笑笑,只不过她心思全不在这上头:“也许吧。”
明微公主不用她搭腔,自己也能说得热闹:“要是下雨,咱们一块儿去划船吧?我记得园子靠东北角上有一道竹桥,桥面铺的竹筒中空,被雨点一敲,叮叮咚咚格外悦耳,听着那声音让人舍不得走,也舍不得雨停了。”
谢宁点了下头,顺口说:“倒不知道有这样奇妙的所在,有机会倒要去见识一下。”
“见识什么?”
明寿公主隔着窗子笑吟吟的问了一句,明微公主笑着起身招呼一句:“大姐姐几时来的?我正和谢婕妤说,要是下雨的话可以去竹桥听雨声。大姐姐还记得吗?以前咱们来园子里避暑时,也一块儿去过的。”
明寿公主嘴角一挑,漫不经心的说:“是吗?我可早忘了。我是过来同你们说一声,要开席了,你们也早早过去吧。”
对明寿公主的轻慢明微公主早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待明寿公主走了她说:“那件事可有些年头了,那时候父皇还在呢,说要去划船还是大姐姐提议的,回来时衣裳都淋湿了,当时皇后气得把伺候大姐姐的人好一通发落,我穿着湿衣裳挨了顿训,回去高烧足足两天没退呢。”她若无其事的说完,顺势拉着谢宁起身:“那咱们就过去入席吧。”
牡丹园果然象明微公主说的那样,四周全用锦幛隔了起来,高处也用各色彩绸交错编织成了顶棚,阳光照着这些锦绣丝缎端地是五光十色,灿然生辉。明微公主左右打量着,笑着说了句:“这虽然遮了阳,可是也怪气闷的。外头什么也看不见了,连风都吹不进来。”
幸好她们到了楼台上倒是一阵凉意扑面而来,肯定是提前已经放置了解暑热的冰。
皇上他们的位置在左前方的敞厅里,正对厅门的牡丹圃中则搭起了一个平阔的戏台。明微公主指着坐在靠厅门处的一个人说:“谢妹妹,瞧那儿,看见了吗?”
谢宁只能看见那人身形有些胖胖的,穿着一件褐色的绸衫。
“就是我们家乔老爷了。”明微公主笑着说:“他这人天生吃什么都香,而且吃什么都往身上长,我们家书棠全是随了他,真是愁死我了。”
谢宁说:“我看书棠是福相,你也不要太着急,再等两年想来是会瘦的。”
“但愿如此,真瘦下来就是借了谢妹妹的吉言了。”
正说着话,看见一个人走到乔驸马跟前,乔驸马起身同那人走到一边去说话。
虽然离得远,谢宁倒也认出来了,这个人是她见过一面的张驸马。
☆、一百四十 变乱
今天是明寿公主的好日子,可张驸马还是一身葛袍,打扮的象个方外之人,与长春园欢腾喜庆的气氛很不相宜,就象走错了地方一样。
换了旁人,看着这一对连襟站在一起,十个里有九个目光都得在张驸马身上打转,不过明微公主显然是例外的那一个。
她的目光就没怎么往张驸马身上飘,一直看着自己丈夫。
两人没说几句话,张驸马就走了,乔驸马仍旧归座,和身旁的人谈笑风生。
谢宁看向了皇上的方向,就敞厅居中的位置,离的这么远,还有屏风遮挡,她只知道皇上就坐在屏风之后,却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形,也不知道他现在坐在那儿在想些什么。
丝竹声起,奏的是《万古长春》。这既是一首贺寿必奏的曲子,又暗合了此间主人所居的园名。
当初不知道是谁给长春园取的名字,可是人间有一轮又一轮的春夏秋冬,也有一场又一场的悲欢离合,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是真能万古长春永不朽败的。
明微公主小声说:“好大的排场,这奏乐的只怕有上百人。”
是的,这是皇上寿辰时才有的排场,明寿公主这样做其实是逾制了。但话又说回来,明寿公主衣食住行起居坐卧样样逾制,多一首万古长春也不算多。
楼台上衣香鬓影,宫人如穿花蝴蝶一样走动,点心与冷盘都已经一一端上摆放整齐。一首万古长春之后,丝竹声暂歇。
明寿公主笑吟吟的走到皇上身前,从身边宫人端着的托盘中端起酒樽:“这头一杯酒本宫敬给皇上,多谢皇上今日驾临长春园特意为本宫贺寿。借这杯酒,本宫也祝皇上千秋康泰,万岁平安。”
她两手捧着那镶宝嵌玉的的酒樽,向前一步递与皇上。
谢宁连气都屏住了,隔着屏风她看见皇上将酒樽接了过去,谢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但皇上并没有马上就喝饮酒,只是在手里端着:“朕记得,今年是长姊的四十整寿吧?”
明寿公主应道:“皇上记性真好,一点不错。”
“古人常说四十不惑。长姊正好到了人生这一步,想必也是感慨良多吧?”
明寿公主的回答显的很敷衍:“人的命数是天注定的,有人天生注定了就该享受无上富贵的,本宫就是这样的命数,用不着去胡思乱想。已经到了开席的时辰了,还请皇上满饮此杯。”
牡丹园中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那酒樽,皇上平平的端着酒,笑着说:“长姊说的对,时辰确实不早了。”
他将酒端起,谢宁险些叫出声来,一旁明微公主恰到好处的转头按住她的手。
谢宁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皇上已经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抬手将酒樽放在回盘中,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明寿公主特意看了一眼酒樽,发现里面确实已经涓滴不剩,喝了个干干净净。
皇上语气平淡的说:“开席吧。”
明寿公主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提声说:“开席!”
谢宁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和明微公主紧紧的握在一起,随着明寿公主这一声令下,并没有鼓乐齐奏,也没有宫人传菜倒酒,而是远远的响起一片铿锵之声,金铁交鸣。
这是刀剑出鞘之声。
靠近敞厅的锦幢忽然被利刃划出一条破口,雪亮的刀光闪烁,一个顶盔披甲的兵卒跃身而出。紧跟着“嗤嗤”之声不绝,更多的破口一道接着一道,锦幛被割的支离破碎,象秋天大风卷落的黄叶一样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的破片,露出站在锦幛之后全副武装的一排排兵卒,手里刀剑出鞘,杀气腾腾的将牡丹园团团围住。
惊呼之声四起,站在厅外的太监宫女乱做一团,慌不择路,椅翻桌倾,牡丹断折委地,枝颓叶败,花瓣和泥尘混在一处,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这些没头苍蝇般乱撞乱逃的人吓掉了魂,有的往厅里退,有的往外头跑。厅里和楼台上也已经乱做一团,离谢宁不远的一个有些年纪的贵妇一声没响就晕了过去,还有人急着想往楼下跑,尖叫厉呼之声响成一片。
手无寸铁来赴宴的人一头撞上刀剑组成的坚壁,只是眨个眼的功夫,身上同时被好几柄利刃穿透,血珠子往四下里喷溅。离得近的被溅了一脸血,尖叫一声蒙头就往后跑。还没迈出一步,后面一杆长枪自人丛中突出,结结实实将这人搠了个洞穿。枪一拔出,那人的身体沉沉的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都慌什么?”明寿公主站在敞厅门口,身后跟着一队持剑倔挎刀的护卫,大声发话:“就你们这点儿出息,胆子还没有耗子大。不想死的都给本宫老实坐着!”
能听得进去的勉强安坐在在原处,冷静不下来的人,以后也就没有需要冷静的机会了。
看着场面被镇住,明寿公主这才算是满意,回过头来环顾了一眼敞厅。这厅里今天坐的人大半都姓李,全是宗室贵戚。这里头有平时就对明寿公主恭敬巴结的人,也有不卖她的账把她得罪狠了的人。以往她不能把这些人怎么着,可是今天就不一样了。
今天这里的一切都由她说了算了!不止今天,以后这天下的事也是她说了算!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令明寿公主就象满饮了一杯陈年美酒,整个人飘飘然然,快美异常。
从母后薨逝之后,她就没有哪天真能顺心如意的过。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直压在她头顶上的那片乌云终于是移开了。从今而后再没人能让她不痛快。
原本今天的局面不必这样兵戎相见,只要解决了皇上,其他人还不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强往哪边倒。可是明寿公主憋屈太久了,她想要一场痛痛快快的胜利,她渴望闻见血的气味,听到那些人恐惧的讨好和求饶。就象前几天那个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的无知妇人一样,被踢的满地打滚时才终于知道什么是惧怕。
有个人走到明寿公主身边站定,明微公主攥着谢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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