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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之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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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侧头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他一身东洋人打扮,看不出什么破绽,肤色偏黑粗粝,符合他所说曾在汪直船上干过几年。”

“外貌有何特征?”

“长脸,小眼,无须,眉毛稀疏,颧骨高,鼻翼左边有颗小黑痣。”

今夏知道锦衣卫的情报网堪称无孔不入,不要说大明国土,便是在高丽东洋也皆有暗探。若说查出这个人的底细,陆绎显然比她要更有优势得多。

一名医童进来,道:“外头有位卖鱼的小哥找一位唤杨岳的,在这里么?”

卖鱼的小哥?怎么会找到医馆来,杨岳也是一头雾水:“是我,我出去看看。”

他到了医馆外头,果然看见一位戴着遮日黑箬笠披着旧布衫的年轻人,旁边还摆着一副卖鱼担子。

“你是?”

“你是杨岳杨捕快吧,我家少帮主让我给你捎个口信,他有急事找你相商,请你速往城西桃花林一见。”

原来是谢霄,也不知究竟有何事?杨岳犯难道:“可是我现下有事走不开啊,能不能改日?”

那小哥无奈道:“我只管把话带到,别的可做不了主。我想少帮主定是着急得很,才会赶着找你。那桃花林好找得很,出了西城门,往西南不到一里地就是。”说完,他也不管杨岳应不应承,挑起鱼担子竟就走了。

杨岳烦恼地回到里间,把今夏唤到外面静僻处急道:“谢霄派人来传话,说有急事要我去城西桃花林见面,可我现下走不开,怎么办?”

“谢霄找你?”今夏率先想到倭寇的事,还是诧异道,“他怎么知道咱们在这里?”

“大概是昨晚我说的吧。”杨岳酒量不佳,吃酒后的事情模模糊糊的,“你说他找我什么?还非得跑那么远上桃花林。我这里走不开啊!”

今夏想了想:“我替你去。”

“你去?”杨岳犹豫了下。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他。你安心守着头儿,有什么事我回来告诉你。”

“行,桃花林出西城门,往西南不到一里地就是。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别节外生枝。”

出了西城门,今夏从马背上望去,正是春日,西南面一座小山开满桃花,远远望去,如一大团粉粉的云彩栖息在地上。她策马疾行,很快到了桃花林前,昨夜一场春雨,落红满地。捡了棵树拴好马匹,她往里行去,边走边寻谢霄。

这片桃花林颇大,往山中深处不知绵延多少里,她往里只走了一小段路,就觉得此地处处透着蹊跷……

春日正是赏花时节,这片桃林距离扬州城并不远,花开烂漫,按理说应该有许多人来此观景赏花,可她非但看不见人影,且连地上都少有人迹;其次,桃树最易招蝇虫,此间却几乎看不见嗡嗡乱飞的蝇虫,愈发显得生机寂寥。

无人迹,也许是因为猛兽出没,又或者是闹鬼,所以无人敢来;但连蝇虫都踪迹全无,又会是何缘故呢?

今夏颦眉望着桃林深处……

医馆内,陆绎冷眼看见杨岳与今夏到外面鬼鬼祟祟说话,半晌后杨岳自己复进来,却不见今夏,他心中已有些疑虑。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未见今夏再进来,他不由疑虑更甚。

“我爹爹已经睡着,是不是可以请沈大夫开始了?”杨岳问医童道。

医童进去看了看杨程万,颔首道:“我去请师父来。”

“多谢多谢。”

要把爹爹的腿敲断重接,杨岳还是有些紧张,总担心出什么岔子让爹爹受罪。他深吸口气,转身正对上陆绎。

“不必紧张,这位沈大夫精研骨科,治好过许多人。”陆绎看出他心思,先安慰了他一句,转而貌似漫不经心问道,“袁姑娘呢?”

“她、她……去办点事?”

陆绎继续轻描淡写地问道:“哦,什么事?”

杨岳脑中紧张地临时措词:“我让她去买点果脯蜜饯,等我爹喝汤药的时候可以吃。”

“你是个孝子啊,想得倒是周全。”陆绎点了点头。

看来他是信了,杨岳才刚刚暗松口气,就听见陆绎又道:“不过医馆斜对门就有一家卖果脯蜜饯的店,而袁姑娘已经消失了快半个时辰。”

“……”

“此番我奉命与你们六扇门协同查案,我自问尽心尽力,却不料你们对我处处提防,是不是你们与此案有什么牵连?”陆绎冷冷道。

“绝对没有!真的没有!”这个罪名扣下来可不是好玩的,杨岳急忙道,“我没说实话是怕大人对我们产生罅隙。方才有人替乌安帮少帮主传话,让我去桃花林一见,也不知究竟何事。我因为这里走不开,所以让今夏替我走一趟。我真的不知道他找我们做什么,我们向来公私分明,绝对与此案没有任何牵连,大人您千万千万别误会!”

“乌安帮少帮主?桃花林?”陆绎看着他,“何处桃花林?”

“从西城门出去,往西南方向一里地就是桃花林。”

说到此处,沈密衣玦带风进来,旁边医童捧着医箱,径直朝里间去。杨岳抱歉而小心地望了眼陆绎,然后急匆匆跟进去。

片片桃花无风自落,落在今夏的头上、肩上和鞋子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眼前美景如斯,醉人心脾,可惜与之不相称的是,鼻端隐约能嗅到某种令人不适的气味,像沉积数年的尸气,透着地底冰潭的寒意。

她谨慎地撕下一方衣角,将口鼻遮掩起来,继续往内缓步而行。

杂草渐行渐深,已没过她的膝盖,今夏胆子一向颇肥,倒也不是傻的,几乎可以肯定谢霄并不在林深处。不知是否那气味的缘故,不知不觉间头一阵阵发昏,眼前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心中暗叫不妙,拔腿欲往行去,却在转头间看见不远处的桃树下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朗朗的天空、草熏风、听听、末璃的长评,尤其好几篇都是处女长评,偶太爱你们了,么么哒~~~

谢谢折火一夏和容九为狮子推文,我感激图报。

折火一夏的现代言情

容九的古代言情

从今天开始,狮子只要有空,都会尽可能抽时间回复留言。

*允许作者用自己的收益赠送给读者积分,正分评满25字以上系统方可送分,字数越多分越多,我不设限度,只要给我留2分评的亲一律送分,上不封顶,不限量~~但是积分是系统按字数赠送的,所以要看文的亲最好多留点字才够换哦~~

最后的最后的最后:昨天那章,可能是文案给了大家先入为主的感觉,认为那段一定是两情相悦,所以会有所误会。在狮子看来,小夏虽然还在懵懂状态,但对陆绎来说,情感上已经有了转折。给自己的文写说明书太囧了,偶期盼有看懂陆绎心理活动的朋友来给大家说明下~~~

千万不要说你们都没看出,泪目,那是逼偶回炉重写了。

第三十六章

虽然模模糊糊的;仍可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女子被男子拥在怀中,两人相互依偎着;静静地一动不动。

“你……你们……”今夏张口欲唤,却发现嗓子干哑地出不了声,张口竭力而喊,也不过如蚊蝇般的声音。

那二人犹自不动,自然是听不见她这边的动静。

未带朴刀;今夏抽出靴筒内的匕首;也不出鞘,就用刀鞘用力砍向近旁的桃树干;想着弄出大动静来;引他们看过来。

谁知她连着敲了十来下,那对交头鸳鸯却是置若罔闻,不理不睬,犹自依偎着。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顾不得眼前的恍恍惚惚,今夏踉踉跄跄地朝他们跌行,行到近处,可看见那男子面带笑意,双臂紧紧搂着女子,而那女子、那女子……

神智愈来愈迷糊,整个人犹如在山海经中沉沉浮浮,今夏不得不努力集中神智,让自己定睛看清楚——那女子的头搁在男子肩上,面色黑青,嘴角淌出一缕细细的血线,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她死了?!这个男人呢?

单从外表看不出来,今夏探手想去试男子的脉搏,突然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医馆内,整个治疗过程出乎意料地快,沈密用一把小银榔头将杨程万的伤腿敲断,然后重新进行重接。杨岳一直担心爹爹会被断骨之痛折磨,好在杨程万一直在昏睡中。沈密手法轻稳准,在他醒之前就已经把腿骨接好,上夹板,用布条固定好。

“接下来还需要观察几日,这几日你们就在这里住着,我已命人在后厢房安排了房间,待会儿有人会带你们过去。”处理妥当,沈密边净手边朝杨岳道。

“好的好的好的,谢谢沈大夫。”

杨岳连声道。

沈密开了方子,让医童去煎药,接着又忙别的事儿去。杨岳千恩万谢地送他出门,返身长舒口气,继续回到床边守着爹爹。

昨夜的酒还有点上头,他靠着床柱闭目养神,心理还惦记着别的事:也不知今夏和谢霄那边商量什么事?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别惹出什么祸才好;不知翟姑娘可吃了小米糕?她喜不喜欢?她若不喜欢自己下回就换个花样……

“杨公子,有人找。”医童唤他道。

又有人找?杨岳疑惑地起身,刚要伸手掀布帘,布帘已自外被人掀开,谢霄捧着好几个锦盒出现在他眼前。

“你……”

杨岳话刚出口,谢霄便把一摞子锦盒一股脑堆给他,探头去看床上的杨程万:“我叔怎么样了?怎么躺着不动弹?”

“沈大夫刚刚替他接好腿骨,现下麻沸汤的药劲还未过,大夫说再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醒。你、你怎么在这里?”杨岳费劲地把锦盒都放下来,诧异地看着谢霄。

“我昨天和爹爹说杨叔在沈大夫这里医腿,爹爹原先把杨叔接到府里去调养,汤汤水水什么的也有人伺候着,可又担心你们毕竟是官家多有不便,就让我送些虎骨鹿茸人参过来。你给杨叔炖了补身子。”

“多谢老爷子了……今夏呢?她没和你在一块么?”

谢霄一愣:“她怎么会和我在一块?”

杨岳楞住:“今早有一位卖鱼的小哥,说是替你来传个口信,约我在桃花林见面谈事,我因为走不开,所以今夏替我去了。”

谢霄面色骤变:“我没有……等等,是何处桃花林?”

“说是出了西城门,往西南面不到一里地。”

他话音刚落,谢霄旋身朝外奔去,只丢下一句话:“不用急,我一定把她带回来!”

“究竟出什么事……你……”

杨岳急道,追出门去,却已经看不见谢霄人影。他无法,抓住近处一位医童,急问道:“你可知道西城门外的桃花林?”

医童点头道:“这片桃花林可危险,尤其这时节千万别去。桃花林有巨蛇出没,此时正值春日,蛇虫复苏,吞吐毒雾,形成一大片瘴气,我们这里管它叫桃花瘴。本地人都知晓,有些外地人不知深浅进了桃花林,轻者神智不清,重者连命都丢了。”

“这瘴毒可有药解?”杨岳焦急道。

“我们柜上有芰荷丹可以解一部分毒性,剩下的还得靠慢慢调理。但若中毒太深……”

“我要买!”

揣着买好的芰荷丹,又烦请医童照顾爹爹,杨岳上了马背,一阵风似的赶往城西。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往她口中塞了一枚凉凉的物件,叮嘱道:“把它含化了,咽下去,能解毒的。”那物件入口虽凉,下一刻却辣得人整个口腔就如火在烧一般,今夏痛苦地皱紧眉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自己腾空而起,被人抱在怀中,是谁?今夏竭力睁开眼睛,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看见头顶处的桃花像晕染开的水粉,一团团,如梦似幻,飘飘浮浮……

随着她的吞咽,火灼般的辛辣到达腹部,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太上老君八卦炉,文武火煅炼……待炼出丹来,我身为灰烬矣……”她神智不清,口中胡言乱语着,随后复晕厥过去。

梦中,落英缤纷,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今夏!今夏!丫头!……这丫头!今夏!……快醒醒!”

有人左右开弓在她脸颊上一阵拍打,她皱紧眉头,吃力地想要挣开眼前浓黑的雾霾,眼皮打开一条小缝,一线光透了进来。

“是你?”

她勉强辨认出面前的谢霄。

见她醒来,谢霄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探了她的脉搏,道:“还好,你中的瘴气较轻。我说你也是,傻呀还是呆呀,这桃花林年年都有人死在里头,你也敢闯……”

头仍旧昏得很,今夏想站起来,腿动弹了两下,压根一点劲儿都使不上。谢霄也不与她啰嗦,拿了她的手往肩上一搭,稳稳将她背了起来,往山下行去。

“你怎得……知道……我在这里?”今夏问他。

“我去医馆看杨叔,才知道有人假冒我的名头约你们至此地,这明摆着欺你们是外地人,不知深浅,想借此地要你们的命。”谢霄忿恨道,“敢冒老子的名头,等我查出是谁,老子废了他!”

他的背颇宽厚,今夏伏在上面,渐渐回神,之前全身的烧灼感已慢慢消退。她慢慢理着思绪:“他想杀的是大杨……我们刚来几天,没得罪人……除了……”

“除了什么?”谢霄顿住脚步。

“除了大杨对翟小姐爱慕难舍,可他也就送了点小米糕。不至于因此就要杀他吧?”今夏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你们查的案子,是不是牵扯到什么了?”

“说查案碍着谁了,那也不该朝大杨下手,要我说,陆绎碍眼多了……”今夏顿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拽着谢霄脖子猛摇,“停!停!停!你快停下!”

谢霄被她勒得直吐舌头:“你……松手……什么事啊?”

“林子里有对男女,女的死了,你没看见吗?”

“没见着。”

今夏愈发奇怪:“不对啊,他们就在我边上,你不可能看不见的……别走了,转回去,转回去瞧瞧!”她使劲拍着谢霄肩膀。

“找死啊你,幸好中的瘴气不深,捡回一条命来,还想着去送命。”

谢霄不为所动,径直大踏步地往前走,任由她在背上拍拍打打。

不远又有一人骑马飞奔而来,片刻功夫便到了眼前,正是杨岳。见着今夏伏在谢霄背上,面色虽差了点,但总算全须全尾的,还能动弹,他顿时松了口气。

“小爷,还好你没事。”今夏是替他而来,若是出事他怎能心安,他自怀中掏出一小瓷瓶,倒出一枚芰荷丹,“来,把这个吃了,能解瘴毒的。”

“不要,之前他已经给我吃过一枚,太难吃了这玩意儿。”今夏直摇头。

谢霄转头奇道:“我给你吃过?”

“你把我抱出来的时候啊,让我在嘴里含化了咽下去,”今夏皱着眉头,“这玩意儿辣得要命,简直就是把人串在火上烤。”

闻言,谢霄将她放下来,转身莫名其妙地看着杨岳,又看看今夏:“我说丫头,你是不是脑子给迷糊涂了?还是什么事情记岔了?我何曾给你吃过什么东西?”

今夏楞了半晌,终于意识到其中有什么事不对劲:“哥哥,你看见我时,我在何处?”

“在桃花林外,靠着块大石,人晕晕乎乎的。我想你该是入林之后意识到不对劲,自行退了出来,却仍是中了轻微瘴气。”

“不对不对……”今夏摇头道,“我进了林子,后来瞧见那对男女,女的已死了,再后来、后来……有人往我嘴里放了药丸,让我含化了咽下去……是他把我抱出林子的?”

“他是谁?”

谢霄问道。

今夏颦眉使劲回想,但那人面目始终模模糊糊,如隔着一层薄雾,分辨不明:“想不起来。”

“你说,那对男女,女子已死,是不是那男子救了你?”杨岳问道。

“不知道,”今夏偏头苦想,“那男子瞧着也不对劲,不知道死了没有……不行,我得转回去看看。”

她还未起身便被杨岳与谢霄齐齐按住。

“不可鲁莽,既是有人故意骗我们来,保不齐人就在附近等着下手。”此事大有蹊跷,杨岳不安心地朝四周张望,“眼下再进桃花林也是死路一条,今日我们先回去,等想到法子再来。”

双腿尚使不上劲道,今夏也知道再进桃花林着实凶险,只得作罢。

谢霄方才连马都没栓就奔去找今夏,现下将手凑到唇边打了个唿哨,不远处啃草茎的高头黑马得得得地跑到他跟前来。

“我的马呢?”今夏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马匹,伸长脖子四下张望,“我明明……明明栓在石头边上了。”

青石旁空空荡荡,哪里有马匹的踪影。

“糟了,完了完了!这可是官驿的马匹,弄丢了肯定要我赔!”

这下,今夏如遭晴天霹雳,一脸的大祸临头。

死里逃生不见她怕,丢了匹马倒吓成这样,这点出息!谢霄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把她扶上了自己的马背。终是杨岳眼尖,把晃荡进深草中的马匹寻了出来,今夏方才安心。

第三十七章

他们一行人回到医馆时;听闻医童说杨程万刚刚醒来。谢霄听说醒了就放了心,他素来不惯那些嘘寒问暖的礼数;也不愿麻烦杨程万病中见客;当下请杨岳代为问候便匆匆走了。

踏入房内前;杨岳与今夏相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桃花林之事暂且不向杨程万提起,让他静心养伤才是正事。

“爹爹,来,喝药。”

杨岳小心翼翼地扶起爹地,今夏端来医童煎好的汤药。

虽刚刚经历伤腿打断重接的过程;元气大伤;杨程万的目光却依旧犀利;只望了今夏一眼,便问道:“夏儿,你脸色不对,出什么事了么?”

“啊……嗯……”今夏支支吾吾,撒了个谎道,“不知怎么回事,马丢了……我找了半晌也没找着。”

原来如此,杨程万素知她性情,但凡牵涉到银两,对她而言都是天大的事,当下也只能叹口气道:“官家的马都打了印记的,民间不敢私藏,你且慢慢找。”

“我也是这么劝她的。”杨岳接过汤药,岔开话题道,“我方才问过沈大夫,他说腿接得很妥当,这几日就让咱们住后厢房调养,方便他随时给您复诊。”

杨程万深知自己小小捕头,能受此厚待,必定是陆绎使了银两嘱咐下来的,缓声问道:“陆大人呢?”

今夏楞了楞,这才想起陆绎来:“不知道,我没留意,之前他还在的……”

“你们,”杨程万顿了下,才已有所指道,“你们要谨慎,说话,做事都要规矩,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

这个人难道是指陆绎?杨岳诧异道:“他一直热心给您治腿,只要不越逾,我想他应该不至于为难我们吧?

对两个小辈有些话不好明说,杨程万叹了口气道:“他热心自然有他热心的道理,锦衣卫何时会做亏本买卖。”

头儿指得是陆绎别有所图?

可头儿就算治好了腿,也只是个小小捕头,以陆炳呼风唤雨之能,又能图他什么呢?

今夏不解,杨程万却已不愿再说下去。

服侍爹爹用过汤药,仍扶他躺下休息,杨岳要照顾爹爹,晚间自然留在医馆内;今夏是个姑娘家,多有不便,只得回官驿去。

“你记得把这个吃了。”杨岳把那瓶芰荷丹给她。

“我没事了。”

“保不齐身体里还有余毒未清,吃下去妥当。”

今夏只得接过来。

“六枚药丸就得一两银子呢,你可别糟蹋了!”杨岳担心她不吃,把药丢一旁糊弄事儿。

今夏大惊:“这么贵!那怎么能吃,咱们把它退了吧,能不能退?”

杨岳无语:“我说小爷,命要紧钱要紧?这玩意退不了,你不吃可就糟蹋一两银子呢。”

“我知道了。”

今夏百般无奈地把药瓶揣进怀里。

夜色如墨,无星无月,亦无风无雨。

今夏躺在官驿厢房的床上,了无困意,脑中密密匝匝都是这几日间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在脑中来回交替。不知是否体内果真有剩余毒瘴,她灵台一片混沌,丝毫理不出头绪,便爬起来倒了一枚杨岳给的芰荷丹吞下去,恐辣得难受,又倒了杯水小口小口地喝。

此丹完全不像她之前所吃的那枚药,入口冰凉,带着淡淡水菱角的清香,简直可以称得上爽口。

那么,她之前所吃的究竟是什么?又是谁喂她吃的?

今夏愈发弄不明白,拖了脚步复躺回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外间梆子响了两声,才模模糊糊睡去……

恍恍惚惚间,她身处一处既陌生又熟悉的大街上,周遭灯火璀璨,人们摩肩擦踵,处处笑语喧哗,仿佛在过什么热闹的节日。她茫然四顾,看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繁灯似锦,她却始终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奔跑着,仓皇寻找,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寻什么……

身子忽然猛地落下,踏入半溪流水,似飘似浮,听得流水潺潺,见一艘画舫缓缓飘来,舫中有丝竹之音,娉娉袅袅,少女眼梢眉角般勾人。待那画舫自她眼前驶过,她才见到舫内一对男女相拥而立。

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朝今夏嫣然一笑,面似桃花柳如眉,赫然是翟兰叶。

今夏正想开口,忽见那男子也转过头来,正是杨岳。他嘿嘿笑着,眼耳口鼻渗出细细红线,越来越多,鲜血泊泊而流,笑容扭曲而狰狞。

“啊!”

今夏大叫一声,腾地坐起身,自梦中惊醒过来。外间春雷滚滚,电光将室内照得惨白,她方才想起来,今日正是惊蛰,雷从地底而起,惊醒万物。

起身摸到桌边,想点灯却一时摸不到火石,摸索间她把早前喝水的瓷杯碰落在地,摔了个响脆。

还不及叹气,她尚未回神之际,只听哐当一声,门被人踹开,有人强行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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