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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春色-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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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的郁恨,一下子涌上郑瑜的胸口。她没有发现,这种郁恨,甚至要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也许是刚才猝不及防之下被张绮震住,不但向她跪了还求了饶,现在的郑瑜,明明知道张绮要杀自己只是挥挥手而已,可她就是不想再屈服了。

见郑瑜青白着脸,动也不动,四个太监冷哼一声,其中两人大步上前,一人架着郑瑜一条手臂的,把她强行向楼下拖去。

刚拖出三步,郑瑜清醒过来,大受屈辱的她,不由尖叫道:“长恭!”

她想叫兰陵王帮忙,她得叫兰陵王开口。不管如何,自己毕竟是他的妻子,他们羞辱了堂堂兰陵王妃,他那么骄傲的人,应该出面的!

可兰陵王哪有听到?

郑瑜不甘心,又叫了三声。听到她的叫声,左侧的太监尖哨地说道:“尔这妇人还敢叫?你是什么人,我家娘娘又是什么人?识相点,就老实地下去呆着吧。”

另一个太监也说道:“娘娘就是心善,依咱家看来,这等不分上下的蠢妇,就该打杀了!”

什么叫不分上下的蠢妇?什么叫你是什么人,我家娘娘又是什么人?

那个贱妇,她不过是地上的烂泥,她根本没有资格这样对我,没有资格!

在无边的怒火和气恨中,青紫着脸的郑瑜竟是白眼一番,晕了过去。

两个太监把她拖到下面时,正好走在后面的齐使看到了,见他急急赶来,两个太监把昏倒了的郑瑜朝地上一扔,扬长而去。

兰陵王依然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抬着头,一瞬不瞬地迎着张绮目光。

这个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个时候,天地之间,再无第三人。

张绮看向他,如秋水般明澈的眸光,清冷无波地看着他,见他还是不开口,张绮抿了抿唇,终于声音清软地说道:“兰陵郡王,别来无恙?”

声音静而无波,如此的静而无波!

“兰陵郡王,别来无恙?”

问侯得这么平静,这么的清冷,这么的宛若陌路人!

不对,是陌路人了,她已经是周皇新得的李妃,是整个周国朝野都议论的李淑妃!

……

一直动也不动的兰陵王,向后猛然退出一步!

然后,只见他按着自己的胸口,缓缓的,缓缓地蹲跪下去。随着他单膝跪地,那一头墨发披泄而下,挡住了他的脸孔。

有两滴腥红,溅落在了楼梯口!

张绮看到了那两滴腥红,她以最快的速度别过头去。

她不再看向那男人,而且急急挥了挥手,带着众太监宫女,踉跄地从他的身边冲下楼梯……

直到她跌跌撞撞地逃出老远,她身后的男人,还一动不动地跪在楼梯口,安静中,只有鲜血“嘀哒嘀哒”的溅在地板上的声音传来。

☆、第166章再提和离(第一更求粉票)

郑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使者府的。

她似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塌上,而外面,阳光正好,看日头已是下午。

挣扎着从塌上爬起,令婢女给自己洗漱过后,她问道:“郡王呢?”

那婢女奇怪地看着她,道:“郡王从不曾在使者府落宿啊。”

几乎是那婢女的声音一落,郑瑜陡然记起了所有的事,所有被她下意识地封闭的事!

她记起来,她和兰陵王去见过张绮,原来张绮成了周国小皇帝的宠妃。她还被那个贱女人逼得下跪赔罪……

看到郑瑜一张脸时青时白,站在那里咬牙切齿的,两个婢女有点害怕,同时低下头,向后悄悄退出几步。

就在这时,她们听到郑瑜轻而温婉的自语声,“我真是疯了……我怎能被她激得如此失态?”

语气尽管温婉之极,却有着无比的自责。

郑瑜是自责的。

她觉得自己太大意了,大意得居然在那个贱妇面前丢了这样大的脸!最重要的是,丢脸的时候,居然让高长恭看到。

她怎么能让他看到自己的那一幕?

郑瑜站在那里寻思了一会,走到一侧,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样物事藏好后,深深吸了一口中气,推出房门朝外面的人说道:“带我去见兰陵王。”

兰陵王落宿的地方,与众齐使不同,是在酒楼里。

因必须时刻联系,众使都有他的地址,不一会功夫。郑瑜便被带到了兰陵王所住的酒楼处。

令人通报后,不一会,一个护卫上前说道:“郡王许了,王妃请。”

郑瑜这才提步。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有点酸苦:她是堂堂的兰陵王妃,可她要见自己的丈夫。还得请人通报。还得经过允许才可。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悄悄把手伸入袖袋中,那里。有一包药末……

高长恭所住的酒楼,并不是特别好,与精心修饰过的使者府邸不能相比。郑瑜一边看着那简陋朴素的房屋。一边不由想道:长恭富贵了也有些年了,怎么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居住的地方。这么无所谓?

不一会,她来到一个房间外,在一个护卫地点头下,她轻轻推开房门,一边推,一边唤道:“长恭……”

吱呀一声,大开的房门中。她看到了孤独地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地兰陵王。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那身影成似凝了霜。

兰陵王没有回答她的话。

郑瑜犹豫了一下。把房门带上,她走到一侧,从一旁拿起酒壶,一边煮着酒,一边温婉地说道:“长恭,你用过餐么?”

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兰陵王低沉的声音传来,“阿瑜。”

许久不听他这么唤她了,郑瑜不知不觉中,竟是眼中一阵酸涩,她连忙应道:“诶。”应过之后,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似是有点心虚,她又唤道:“长恭,酒温好了,先喝喝暖暖身子吧。”

说罢,她提着那酒壶,小心地朝他走去。

她走到兰陵王面前,低着头小心地给他倒着酒。不知怎地,她发现自己的手腕有点颤。

不一会,一樽酒便倒好了,她把那酒放在他面前,温柔地说道:“长恭,喝一口吧。”她抬起双眸,妙目中尽是盈盈期盼,和似水温柔。

兰陵王却依然理也不理,只是抬头静静地看着前方。

郑瑜见状,双手捧起那酒,小心地递到他面前,轻声道:“长恭……”

这一次,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兰陵王已低哑地开了口,“阿瑜,我们和离吧!”

我们和离吧——

再一次听到这话,还是如此让人怨苦!

郑瑜白着脸向后退出一步,由于气恨,她手中的酒樽都摇晃起来。怕把酒水洒落,她咬了咬牙稳住,好一会才哽咽着说道:“长恭,你怎么能……”

明明那个贱妇都成了皇妃了,怎么他还是想与她和离?她都想好了,过去的便让它过去,从现在起,她要忘掉那个贱妇,与她的夫君好好过日子的!

再一次,不等(书书屋最快更新)她说完,兰陵王低哑的,宁静无波的声音重复道:“阿瑜,我们和离吧。”他静静地看着外面,无声的,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徐徐说道:“有些错,可一不可再。以前,是我糊涂了,都是我自己弄不清,看不明……现在我不想再糊涂下去!”

他缓缓转头,眸光静而无情地看着郑瑜,继续说道:“阿瑜,你生得美,家世也好,我知道邺城和晋阳两地,有不少贵族子弟都中意你。与我和离后,我会告诉所有人,你还是清白之身。想来,经我这么一说后,不会有人介意你嫁过我的!”

“可是我介意——”一声尖叫哽在咽中,郑瑜发现自己要费好大的力气,才平静下来。

是的,她上午已经够失态,够丑陋的了!那样的错误,她不能再犯一次。

一时的失败算什么?她从来都不怕失败,因为只要有心,她一定可以得到她所有希望得到的一切!一定可以!

再说,眼前这个男人,她从小便爱慕,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他想和离便和离吗?,不甘心!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服着自己,郑瑜垂下眸,瞬也不瞬地看着手中的那樽酒,慢慢的,那股怨苦终于被她按了下去!

兰陵王一直在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的表情闪过一抹狰狞后,又迅速地平复了,现在,低着头的她,甚至还露出了一抹以往的温婉,仿佛他所说的话,她压根就不气不恼不在意。

这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慢慢的,兰陵王蹙紧了眉。

几乎是突然间,张绮曾经说过的一些话。浮出他的脑海。

瞟了她一眼,兰陵王突然有点厌恶自己,也有点意兴索然,想了想,他还是说道:”不管你愿是不愿,阿瑜。这次回邺后。我会向太后请求,允许你我和离!”

说到这里,他衣袖一甩,竟是再也不看郑瑜一眼。便向外走去。

看到他大步离去的身影,郑瑜再也无法自抑地尖锐地喝道:“高长恭——”

兰陵王脚步略略一顿,转眼。又提步上前。

他的身后,郑瑜在喘息着。

喘息了一会,她突然格格笑了起来。一边笑,她一边把手中的酒樽重重砸在地上,“叭”的一声器皿碎裂声中,她嘶哑着嗓子哭道:“高长恭,你以为太后指的婚,是这么容易和离的?”哭到这里,她又格格笑了两声。

只是笑着笑着。她悲从中来,不由捂着脸。慢慢蹲在地上,啕啕痛哭起来。

一边哭,她一边难以自制地哽咽道:“长恭,我是真的喜欢你,是真的喜欢啊……她都成了皇妃了,你们之间都是再也不可能了,你怎么还想着要与我和离?”

张绮踉跄着退下阁楼,在众宫女太监地筹拥下,匆匆爬上马车。

随着车帘一拉起,一阵低低的,几乎听不到的啜泣声,隐隐传来。

啜泣声虽然小,可众人来自宫中,都是耳目灵便,心思圆转之人。当下,那几个带头的太监相互看了一眼后,朝着驭夫点了点头,示意他把马车减速。

来时,陛下对李妃那句“别失了威仪”他们都听在耳里,幸好娘娘也表现尚可,不曾在人前落了颜面。

马车驶得慢,当再也听不到车中的啜泣声后,才开始加速。驶入宫中后,被扶下来的张绮,已神情如常,除了眼睛略略有点红,再也看不出异样。

张绮见到宇文邕时,已经是傍晚。

看到张绮,宇文邕如往常一样笑容温和。把她略略打量了一眼后,宇文邕问道:“爱妃今日在忙什么?”

张绮微笑道:“一直在刺绣。”

“不曾奏琴?”

“不敢。”

她回答的不是不曾,而是不敢,那就是怕自己的心声混于琴音中,让人听出了。

宇文邕笑了笑,道:“早点歇息吧。”

“是。”

这一晚上,张绮辗转反侧,一直睁眼到天明,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她挣扎着爬起时,才发现枕巾都已湿透。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有点魂不守舍,见宇文邕不在,张绮只感觉到胸口闷得发疼,似乎再不走走,让自己转移一些注意力,她已无法控制自己了。当下,便带上四个太监出了宫门。

自宇文邕许她恃宠而骄后,张绮的权利和自由大得惊人,这么不宣告一声便擅自出宫,根本算不得什么,因此无人敢出面阻拦。

马车缓行在街道中,张绮无神地看着街道中的人流,在宇文护地治理下,周地算不得繁华,比起齐地还有所不如。

饶是如此,做为帝都,长安城也是车水马龙的。

这两天,她一直没有找人联系过贺之仄,更没有去见过阿绿,她知道,不管是宇文护,还是宇文邕,都是知道这两人与自己的关系的。自己不出面,他们会过得更自在。而自己出面了,不一定不会激起宇文护的恼怒,令她想到了自己差点拐走了他相中的爱婿。他是不会奈何自己,可把阿绿顺手杀了,让自己知道些轻重,那完全是情理当中的事。

不知道何时能回到陈地?

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一直与宇文邕相互掩护着,倒也是不错的。可惜那不可能,他只比高长恭小二岁,及冠之时便会马上立后,她还在这里,不免会卷入后宫争斗。

……她已不想卷入任何争斗中。

张绮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努力地不让自己去寻思高长恭的一切。

过去了,便永远都是远去了。不需要回头,也不可能回头!

☆、第167章重梳旧时妆

走了一阵,外面传来一个太监小心地问话声,”娘娘,这往哪里去?”

直唤了两声,张绮才回过神来,她闭上双眼,低声说道:“随便走走。”

“是。”

得了随便走走的命令,外面众人也放松下来。马车也开始漫无目的在长安城中转着圈。

在正街中转了二个圈后,见马车中的张绮还没有开口说回,当下那太监点了点头,马车驶向旁边几条街。

—再这么在正街上转下去,只怕那些有心人都要疑惑了,让他们猜来猜去,也不是个事儿。

马车转入了一条小街中。

便是小街,马车所走的也是繁华所在,张绮的马车虽然没有任何标志,可马车两旁骑马的太监特有的体征,可以让任何明眼人一眼便可猜测到马车中的人的身份,因此,不管街道中如何拥挤,张绮的马车却是一直通行无阻。

走着走着,就在经过一条短短的,不足五十米长的巷子时,突然间,后面传来二个急喝声,“闪开!闪开!”“啊啊——快让开!”

喝声带着惊慌,又急又乱。

四个太监连忙回头,这一回头,他们便看到两匹马疯了一般地直朝自己的方向冲来!

一个太监最先反应过来,他尖声叫道:“不好,莫冲撞了娘娘!”

喝声中,另一个太监已尖着嗓子叫道:“快,快退退到一侧。”

这事实在是突然,那驭夫饶是个人高手,也是猝不及防。他急得满头大汗地想把马车挪到一侧时,那两匹冲得路人尖的尖叫,躲的躲闪,直是兵荒马乱的疯马已是一撞而来。

只是一个转眼,两匹疯马已生生地撞上了最后一个太监的坐骑,就在那太监尖叫着嘶喊着时,只见其中一个骑士突然间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他凌空一翻,恰到好处地落在了马车上。

那人跳上马车,闪入车厢中,再出来时,怀里已抱着一个美人,可不正是张绮?正好这时,那人的坐骑已经一冲而出,远远掠过张绮的马车,眼看就要冲出了巷道。那抱着张绮的黑衣人纵声一啸,竟是从马车上纵掠而出准确地跳到了马背上!

这人的动作,兔起鹘落,中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优美流畅之极,那马在主人纵啸之时,也是身形一缓。等到主人跳到了身上,这才鸣啸一声,加速冲出,转眼之间,这配合巧妙-的一人一马已冲出了众人的视野!

就在那骑士把张绮一掳走,四个太监想要尖叫时,那个撞上了其中一人的骑士低喝一声“闭嘴——”

喝声沉沉,煞气十足。那太监尖声叫戛然而止中,那人手指一弹,一块小小的布帛便落到了当头的那个太监手中。

然后那人跳上坐骑,马鞭一甩,也是一驰而去。

当头的太监连忙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借李妃一叙一个时辰后于清河巷归还!”

匆匆把纸条看完那太监喝住尖叫着另外一个,挥手召他们上前把纸条给他们看了一遍后,一边抹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尖着嗓子小声说道:“我们护着娘娘上街游玩,却把娘娘弄丢了,闹上去,说不定死路一条!”

这话一出,不管是四个太监,还是那个驭夫,都打了一个哆嗦。

白着脸,那当头的太监说道:“如今,我们也只能听信这纸条所言,到清河巷等着娘娘了。”他朝前后看了一眼,见没有几个路人注意这里,不由松了一口气。不过出于保险,他还是朝其中一个太监吩咐道:“你去一趟,想法子让看到了情况的人闭嘴!”

“是。”

张绮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一人抓入怀中,给强行跳离马车,落到了马背上。

她惊慌之下,原是想要尖叫的,可一闻到对方身上那熟悉的体息,那尖叫声便给哽在了咽中。

她安安静静地僵在那人怀中,匆匆回头看时,正好看到几个太监拿着纸条商量的情景。

不由自主的,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来人搂着她,奔行了不到三百米,便跳下马背,搂着她跳入了一个巷道中。

一连翻过几个巷道后,张绮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酒楼中。

吱呀一声,来人踢开一个房门,搂着她卷了进去。

把她朝地上一放,来人关上房门。

张绮匆匆稳住身形,头一转,向那人看去。

那人也在直直地看着她。

一袭玄裳上,已灰尘遍染,俊美无畴的脸上,削瘦得很,显得鼻梁更高挺,眼睛更明亮。

只是那眼神中,沧桑,空洞,仿佛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失落和悲凉。

正是兰陵王。

兰陵王一瞬不瞬地看着张绮,在看到她一袭的宫妃装扮,还有挽得高高的宫妃发髻时,他垂下眸来。

只是看了一眼,张绮也侧过了头。她正要开口,兰陵王朝她扔来一物,同时他低哑的声音也传来,“去那里坐好。”

张绮反射性地接过那物,低头一看,却是一把玉梳。

她怔怔地转头看去,原来他指的,是一个放着铜镜,胭脂,白粉还有钗子等物的梳妆几。

就在张绮发愣时,听劂他低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去坐好。”

这是命令。

张绮怔了怔,慢慢上前,慢慢在那几前跪坐好。

这时,她又听到他低哑的声音传来,“解下头发。”

张绮傻了一会,依言把秀发解散。

“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

张绮怔怔地回头向他看来。

他这次没有看向她,只是侧头看着左侧的墙壁·哑声道:“继续。”

张绮回过头来。

她看了看手中的梳子,顿了顿后,慢慢拿过那铜镜,把那铜镜缓慢地摆在自己面前后,她又回过头来。

他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了。见她回头,他嘶哑地命令道:“继续。”

这时,张绮明白过来。

他是要她梳妆。

当下,她一一摘下头上的发钗饰物,拿起那玉梳·慢慢的,就着铜镜,梳起自己长达腰间的墨发来。

随着一缕缕墨发在她的动作间飘散开来,陡然的,房中变得明亮而沉静起来。

那一日一日,她从他怀中清醒,总是这样坐在几旁,笑靥如花地梳妆着。那时侯,她是微笑的,他也是微笑的。

墨发一缕一缕梳顺·一缕一缕卷起,一缕一缕像穿花一般,在她的指间穿梭,然后用一根钗子便可固定。

梳完发后,张绮静静地站起,如往常任何一个清晨一样,她走到一模一样的角落处,就着水盆把脸净干。

然后,她又回到几前,把白粉看了看后·放到一侧——她还年轻美貌,这些白粉会掩去她青春的明透和白润粉红。

拿起胭指,她一点一点按在唇上。

她的动作仔细而优雅·因宁静和专注,她的眉眼间,闪耀着隐隐的愉悦幸福。她细细的,均匀地把那胭指一点点按上去,直到她嫣红的小嘴变得红透。

以往做完这个动作后,她兴致来时,会悄悄潜到他身边,把涂得红红的唇印在他的颈项上·锁骨上·甚至,在他没有注意的耳后·也会悄悄印上一个。让他洗也洗不去,总是被身边的将士笑话。

不过·此时此刻,自是没有这么洗妆的必要,垂下眸,张绮从另一侧几上,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帛,一点又一点,把唇上涂得太红的胭脂拭淡。

张绮的身后,已传来低低的哽咽声。

把胭脂放下,张绮拿起了额黄,这额黄,她给剪成了梅花状,高兴时,她会把它贴在额心。不过张绮一向懒得过份,大多数时候,她是不贴额黄的。

把妆化好后,见到兰陵王还没有开口,张绮走到一侧,拿起放在塌旁的,她以往惯常穿的粉红裳服。

她一直是一个很俗很俗的人,她不喜欢那种高贵的大红,金黄和紫色,也不喜欢代表风雅脱俗的白色,更不喜欢凛冽的黑色,不喜欢很少有人穿是出来的青色。

她喜欢的,其实只是这种粉嫩粉嫩,既带着黄,又透着一点红的橘色。便如那枝头的桃花,她喜欢这种平平常常,热热闹闹的颜色。

把粉红裳服穿好,张绮低下头,从床塌的另一个角落,拿出一双擦洗得干干净净,她才穿了三次便因离开而废弃的靴子后,张绮已打扮妥当。

她回过头向他看去。

堪堪回头,后面终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重来!”

重来?

什么意思?

张绮怔怔地站在那里。

这时,他沙哑的声音又传来,“重做一遍。”

重做一遍么?

张绮垂下眸,她慢慢解下身上的衣裳,慢慢穿上自己来时的裳服,慢慢地走回刚才的塌几旁,慢慢地,重新拿起玉梳。

重新解去墨发,重新挽起云鬓,重新洗去铅华,重新抹上胭粉。

当一切妥当时,她又听到他命令道:“再来,再做一遍。”

便这样,在这么宁静的时刻,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宁静的,美如春花的张绮,一遍一遍地梳妆着。每每她在红唇上涂上胭脂,又轻轻拭淡一些时,隐隐间,总是有那么一两声哽咽传来。

这一刻,外面春光灿烂,暖洋洋的太阳照耀在天地间,无数的少年男女,正嬉笑着游玩在春河之畔,凉亭之上。

这一刻,美丽的宫妃一次又一次脱下她的宫装,解去她的云鬓,一次又一次的,如以往那无数个日夜一般,为君妆点容颜,为君染上铅华…···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低低地说道:“可以了。”

如来时一样,他匆忙地抱着她,在寂寂春风中,把她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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