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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先生-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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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解释说,那天下午我有点私事,提早下班了。然后,我告诉她我去了哪里,又告诉了她关于玻璃琴课程的事情。

“‘但你不该替我决定啊,你又没问过我想不想上琴课。’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介意的,这只会对你有好处,我肯定。至少,比你这样整天待在家里强——’

“‘那我猜,我别无选择喽。’

“她瞟了我一眼,在黑暗中,我几乎看不清她的脸。

“‘我在这件事上没有发言权了吗?’她问。

“‘你当然有发言权,安妮,我怎么可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呢?但你能不能至少去上一节课,听一听斯格默女士弹琴再说?如果你上完了课,不想再去了,那我也就不再坚持。’

“我的请求让她沉默片刻。她慢慢朝我转过身来,却只是低下头盯着地板。当她最后终于抬起头时,我看见了她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被彻底击垮的人,一个不再顾及自己真实感受、只会默默接受一切的人。

“‘那好吧,托马斯,’她说,‘如果你硬是想让我去上课,我也就不和你争了,但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抱太高的期望。毕竟,喜欢玻璃琴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爱你,安妮,我希望你能再开心起来。至少,我们俩都还有快乐的权利。’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最近确实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我必须告诉你,我早就不相信我还能得到快乐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复杂的内心世界,有时候,不管你怎么努力尝试,也没法把它说清楚。所以,我只希望你能包容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更好地了解我自己。与此同时,我会去上完那一节课的,托马斯,我希望这样既能让你满意,也能让我自己满意。’

“幸运的是——或者,从现在来看,应该说不幸的是——我的想法被证明了是正确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妻子只在斯格默女士那里上了一节课,对玻璃琴的态度就发生了改变。她突然萌发出的兴趣让我高兴极了。实际上,她上完第三、第四节课后,整个人的精神都发生了神奇的改变,病怏怏的萎靡状态消失了,也不再天天卧床不起。我承认,在那段时间里,我觉得斯格默女士就像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的,我对她的崇敬之情简直无以言表。所以,几个月之后,妻子问我,能不能把上课的时间从每次一小时增加到两小时,我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尤其是她的琴艺那时已经有了大大的提高。再说,我也很高兴地看到她每天花好几个小时,专心练习各种乐曲,有时一练就是一下午、一晚上,甚至是一整天。她除了学会贝多芬的音乐剧,还不可思议地开始自己谱曲。但她的创作是我听过的最忧郁、最悲伤的曲子。当她独自一个人在阁楼练琴时,整个屋子都会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你讲的这些拐弯抹角的东西都挺有意思,”我打断了他的讲述,“但是——请容许我提醒你——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看得出来,我尖锐的提问让我的客户有点惊慌。我专注地盯着他,然后又把眼皮耷拉下来,两手指尖对齐,继续听他讲述相关事实。

“请你听我慢慢说,”他有点结巴了,“我就要说到了,先生。我之前说过,自从跟着斯格默女士开始学琴后,我妻子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或者说,至少一开始看起来是这样的。可是,我渐渐感觉到,她对人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似乎总是心不在焉,也没法和人长时间交谈沟通。简单来说,我很快就意识到,虽然安妮表面上看起来有所好转,但内心还是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我以为,只是因为她对玻璃琴太过投入,分散了她的精力;我希望她最终能够恢复过来。但我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一开始,我注意到了一些小事——比如,盘子没有洗,饭要么没做熟要么煮糊了,床也没有铺。接下来,安妮只要是醒着,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阁楼里。通常,我都是被楼上传来的玻璃琴声唤醒,而当我下班回到家时,迎接我的依然是那相同的琴声。到了这个时候,曾经让我欣赏的音乐已经成了我最深恶痛绝的东西。再后来,除了一起吃饭,我甚至一连好几天都几乎看不到她的人——我睡着以后,她也会上床来陪我睡,但我还没起来,她已经又离开了——只有忧伤的音乐永远无休无止地响着。我简直要疯了,福尔摩斯先生。安妮的爱好实质上已经成了一种不健康的痴迷,我认为,这一切都是斯格默女士的错。”

“为什么要怪她?”我问,“她和你们家庭的问题又没有关系。毕竟,她只是个音乐老师。”

“不,不,她可不止是个音乐老师,先生。恐怕,她是一个有着危险信仰的女人。”

“危险信仰?”

“是的,尤其是对那些拼命想要寻找某种希望或很容易听信谗言的人来说,那种信仰就更危险了。”

“而你的妻子正好就是那样的人?”

“很遗憾地说,她确实是的,福尔摩斯先生。安妮一直是个非常敏感、很容易轻信别人的女人,甚至是到了过分的程度。她似乎生来就比其他人更能敏锐地感知和体会这个世界。这既是她最大的优点,也是她最大的缺点;如果心怀恶意的人看出了她的这一脆弱之处,就会很容易加以利用——这正是斯格默女士做的事。当然,我很久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直都疏忽了,直到最近才明白。

“你看,那天就是一个普通的傍晚。和往常一样,安妮和我安静地坐在一起吃晚餐,她才吃了几口,就说要去阁楼练琴——这在最近也是经常的事了。但很快,又发生了一件别的事:那天早些时候,在我办公室,一个客户送了我一瓶相当珍贵的红酒——我帮他解决了他私人账户的一些棘手问题,他把红酒送给我作为答谢。我本来是想吃饭时把红酒拿出来,给安妮一个惊喜的,但她那么快就离开了餐桌,我还来不及去拿酒。于是,我决定带酒上楼找她。我手里拿着酒瓶和两个玻璃杯,爬上了阁楼的楼梯。这时,她已经开始弹奏玻璃琴了,琴声格外低沉,那单调而压抑的调子似乎穿透了我的身体。

“我走到阁楼门口,手里拿着的红酒杯开始颤抖,我的耳朵也疼起来。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楚,她并不是在演奏什么乐曲,也不是在随意抚琴。不,那是一种很刻意的练习,先生,是一种很邪恶的咒语。我之所以说它是咒语,是因为接下来我就听到我妻子在跟谁说着话,她的声音跟她弹出来的琴声一样低沉。”

“你确定听到的不是她唱歌的声音?”

“我祈祷上天我听到的是她在唱歌,福尔摩斯先生。可是,我可以向你担保,她真的是在说话。她嘟嘟囔囔的话我大部分都没有听清楚,但我已经听到的内容却足以让恐惧涌上心头。

“‘我在这儿,詹姆斯。’她说,‘格蕾丝,到我这儿来,我在这儿。你们躲在哪里呢?我想再看看你们——’”

我举起一只手,让他暂停。

“凯勒先生,我的耐心真的非常有限,也只能忍这么久了。你努力讲得有声有色,但总是说不到重点,即你到底希望解决的是什么问题。如果可能的话,还是请你只拣重要的内容说,毕竟,只有那些才可能对我有点用处。”

我的客户几秒钟没有说话,他眉头紧锁,眼睛不敢直视我。

“我们原来商定,如果生了男孩,”最后,他终于开口了,“就叫詹姆斯;如果是个女孩,就叫格蕾丝。”

他突然伤感起来,不再说话。

“哎,哎!”我说,“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多愁善感,拜托你接着说。”

他点点头,咬紧嘴唇,又用手帕擦了擦额头,把目光转向地板。

“我把酒瓶和玻璃杯放下,把门推开。她吓了一跳,立刻停止了弹琴,用又黑又大的双眼盯着我。阁楼里点着蜡烛,所有的蜡烛围绕着玻璃琴摆成一个圆圈,在她身上投下跳跃的光影。那样的光线,加上妻子惨白的皮肤,让她看上去就像个幽灵。她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福尔摩斯先生。但我的这种感觉绝不仅仅是因为烛光的关系。她的眼睛——她盯着我时的神态,缺少了一种很重要的东西,一种人性的东西。哪怕是她开口跟我说话时,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那么空洞而冷漠。

“‘怎么了,亲爱的?’她问,‘你吓着我了——’

“我朝她走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大喊,‘你为什么要当作他们好像在这里一样,跟他们说话?’

“她慢慢从玻璃琴前站起身,当我走到她面前时,我看见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

“‘没关系的,托马斯,真的没关系的——’

“‘我不懂。’我说,‘你喊的是我们没出生的孩子的名字,你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他们真的活着,而且就在这个房间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妮?你这个样子有多久了?’

“她轻轻握着我的胳膊,拉着我一起从玻璃琴前走开。

“‘我在弹琴的时候必须一个人待着,请你尊重我的习惯。’

“她拉着我朝门口走去,但我要知道答案。

“‘告诉你吧,’我说,‘你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我是绝对不会走的。你这个样子有多久了?你必须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斯格默女士知道你这种情况吗?’

“她没法直视我的双眼。她就像被人抓到撒了个弥天大谎的女人。终于,她说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冷酷答案。

“‘是,’她说,‘斯格默女士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她一直在帮我,托马斯——是你叫她帮我的。晚安,亲爱的。’说完这话,她当着我的面把门关上,又从里面上了锁。

“我气得脸色发青,福尔摩斯先生。你一定能想象得到,当我走回楼下时,有多么生气。我妻子的解释——虽然闪烁其词——但至少让我得出一个结论:斯格默女士教给安妮的不只是弹琴,她至少是鼓励她在阁楼里搞那种变态仪式的。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我所面临的情况就非常棘手。我知道,只有从斯格默女士本人那里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原本打算当天晚上就直接去她的公寓,找她谈谈的,但我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喝了太多红酒,几乎把一整瓶都喝光了。所以,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了酒,我才去找她。我到她家时,福尔摩斯先生,我是非常清醒、非常坚决的。斯格默女士刚一开门,我就立刻质问了她。

“‘你教给我妻子的都是些什么垃圾?’我质问她,‘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会跟我们从未出生的孩子说话?别假装你什么都不知道,安妮已经跟我说了很多事了。’

“接下来是令人尴尬的沉默,过了好久,她才开口说话。她请我进屋坐,陪我一起坐在客厅里。”

“‘你的妻子,凯勒太太,是个很不开心的女人,’她说,‘她对在我这里上的玻璃琴课并不感兴趣。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孩子——不管怎么样,想的总是孩子——孩子才是问题的关键,对不对?当然,你想让她弹琴,可她想要孩子——所以,我是为了你们两个,才做了这件事。现在,她弹琴弹得非常好,我觉得,她也比以前开心了,难道你不觉得吗?’

“‘我不明白,你为我们两个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凯勒先生,只是利用了玻璃琴的本质——你知道吧——那是一种神圣和谐的回声,我教会了她——’

“她接下来跟我的解释,你一定不会懂。”

“哦,但我觉得我能懂,”我说,“凯勒先生,我对玻璃琴这种乐器不同寻常的历史还是略有所知的。历史上,这琴声曾经引起过人们的骚乱,让欧洲大众产生了恐慌,并最终导致了玻璃琴的逐渐衰落。这就是现在玻璃琴难得一见的原因,更不用说听到人演奏它了。”

“什么样的骚乱?”

“各种,从神经损伤到持续抑郁,从家庭矛盾到胎儿早产,甚至还有致人死亡的例子——有些案例中连家里的宠物都出现了异常。在德国好多州,都出台了治安条例,出于公共秩序和健康的考虑,全面禁止玻璃琴的演奏。这位斯格默女士对此绝对是知情的。可你妻子的抑郁状态是出现在她接触玻璃琴之前,所以,我们可以确定,玻璃琴并不是导致她烦恼的原因。

“然而,关于玻璃琴的故事,还有另一种说法,斯格默女士在说起所谓的‘神圣和谐的回声’时,也是在暗示这一点吧。有些非常坚持理想化状态的人,比如弗兰兹·梅斯梅尔、本杰明·富兰克林、莫扎特等,他们认为玻璃琴的音乐能够促进人类和谐。而另外一些人则狂热地相信,聆听玻璃琴的音乐能够治疗血液疾病,还有一些人——我怀疑,斯格默女士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则坚持说,玻璃琴尖锐而具有穿透力的音调可以迅速从这个世界进入往生的世界。他们还认为,特别有天赋的琴手能够将死去的人召唤出来,从而让活着的人和他们已经去世的爱人交流。我想,斯格默女士当时就是这么跟你解释的吧,对不对?”

“她就是这么说的。”我的客户用相当惊讶的语气回答我。

“就在那个时候,你解雇了她。”

“正是,但你是怎么——”

“孩子,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坚信她应该为你妻子诡异的行为负责,所以,那天早上在你去见她之前,你就已经打算解雇她了。况且,如果她还受雇于你,就不太可能威胁要把你抓起来。请你原谅我偶尔打断你,可是,你讲得真是太啰唆了,我为了加快进度不得不如此。请继续。”

“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没有其他选择。为表公平,我没有要求她退还剩余几节课的学费,她也没有主动提出。可她的镇定让我很惊讶。当我告诉她我不再需要她时,她只是微微一笑,点头同意。

“‘先生,如果你认为这样对安妮最好,’她说,‘那我也认为这样对安妮是最好的。毕竟,你是她的丈夫。我祝愿你们长长久久,幸福快乐。’

“我早该知道,不能相信她的话。那天早上,当我从她公寓离开时,我相信她心里清楚得很,安妮早已在她的掌控之下,不可能离开她了。我现在明白,她是那种最恶毒、最奸诈的女人。事后来看,其实一切都很明显:她一开始就主动给我打折,然后,等到可怜的安妮被她的垃圾洗脑后,她就建议延长课程的时间,好从我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另外,我也担心她看上了安妮妈妈留给安妮的遗产——虽然算不上什么巨额财富,但也还不少。我是相当确定这一点的,福尔摩斯先生。”

“当时你没想到这些吗?”我问。

“没有,”他回答,“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安妮会对这个消息作出怎样的反应。我一整天心神不宁,一边上班,一边设想会出现怎样的状况,该怎么委婉地告诉她。那天晚上,回到家之后,我把安妮叫到书房,让她在我对面坐下,平静地说出了我的想法。我指出她最近有些忽略了自己的责任和该做的家务,她对玻璃琴的痴迷已经让我们的婚姻关系开始紧张——这是我第一次把她对玻璃琴的爱好定性为痴迷。我告诉她,我们对彼此都是负有一定责任的——我的责任是为她创造安全舒适的生活环境,而她的责任是为我维持这个家庭。我还说,在阁楼里发现的情况让我觉得相当不安,但我并不责怪她悼念我们未出生的孩子。我告诉了她我去见斯格默女士的事。我跟她说,以后再也不用去上玻璃琴课了,斯格默女士也认为这样最好。我握着她的手,直直地看着她毫无表情的脸。

“‘我不准你再去见那个女人,安妮,’我说,‘明天我会把玻璃琴从家里搬走。我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很残酷或蛮不讲理,但我需要把我的妻子找回来。我要你回来,安妮。我希望我们能再和从前一样。我们必须让生活恢复正常。’

“她开始哭泣,但那是悔恨的泪水,并不是愤怒的泪水。我在她身边跪下。

“‘请你原谅我。’我说,然后伸出手抱住了她。

“她在我耳边小声说:‘不,应该是我请你原谅。我好混乱,托马斯。我觉得我做什么事情都不对,可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安妮。只要你相信我,你就会发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当时向我保证了,福尔摩斯先生,她保证说,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她似乎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实际上,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做出如此迅速的改变。当然,偶尔我也会感觉到,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些暗流涌动的渴望。有时候,她的情绪相当低落,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令她压抑的东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收拾阁楼,但那时玻璃琴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也不是特别担心。我为什么还要担心呢?我每天下班回家时,家务都已做完。吃完晚饭,我们也会像过去一样,开心地陪着对方,坐在前厅,一聊就是好几个钟头。幸福似乎又回来了。”

“我很为你高兴,”我平静地说,点燃了我的第三支香烟,“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咨询我。当然,你的这个故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很吸引人的,但你似乎在为别的什么事情烦恼,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看起来完全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啊。”

“拜托,福尔摩斯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都不知道你真正的问题是什么,怎么帮你呢?就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没解开的谜啊。”

“我的妻子老是失踪!”

“老是失踪?也就是说,她经常也还会再次出现喽?”

“是的。”

“这种情况有多经常?”

“发生过五次了。”

“她的失踪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两周前。”

“我明白了。很有可能也是在星期二吧,然后,是接下来的星期四。如果我说错了,你就纠正我,但我敢打赌,接下来的一周应该也是一样的。当然,还有这周的星期二。”

“正是如此。”

“太好了。凯勒先生,我们总算是有点进展了。显然,你的故事在斯格默女士家门口就结束了,但请你再跟我详细地说一说,我还有一两个细节问题需要理清楚。请你从她的第一次失踪开始说起,不过,用失踪来描述她的任性行为可能还不太准确。”

凯勒先生悲哀地看着我。接着,他又朝窗外望去,严肃地摇了摇头。

“我反复想过这件事了。”他说,“你看,是这样的,中午一般都是我最忙的时候,所以大多是跑腿小弟帮我买午饭。可那天,正好我的工作没那么忙,于是我决定回家和安妮一起吃午饭,结果发现她不在家。当时我并不是很担心。实际上,我一直鼓励安妮多出去走走,她也采纳了我的建议,每天下午出去散步。我想,她应该是出去散步了,于是,我给她留了张字条,便回到了办公室。”

“她一般都说她去哪儿散步?”

“肉店,要么就是市场。她最近尤其喜欢8○○ΤxΤ ˋc○Μ‘物理和植物协会’那儿的公园,她说一连几个小时都在那儿看花。”

“那里确实是休闲的好地方。请你继续说。”

“那天傍晚,我回到家,发现她还没有回来。我留在前门的字条还在原处,屋里也没有任何她曾经回来过的痕迹,我就开始担心了。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去找她,可我刚出门,安妮就慢慢地走来了。福尔摩斯先生,她看上去累极了,看到我的第一眼还显得有些犹豫。我问她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她解释说她在‘物理和植物协会’的公园里睡着了。这是一个有点奇怪、但也并非完全无法相信的回答。我忍住了,没有再追问她。老实说,只要她能回来,我就放心了。

“然而,两天之后,相同的事又发生了。我回到家,安妮又不在。但她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解释说她又在公园的一棵树下睡着了。第二周,还是一模一样的情况。但她只在星期二和星期四失踪,如果是在其他的日子,我也不会如此怀疑,更不会在这刚刚过去的星期二去证实我的怀疑。我知道她以前的玻璃琴课都是在星期二和星期四,从四点开始,到六点结束,所以,那天我提早下班,在波特曼书店对面的街上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躲好。等到四点过一刻,还没有看到她的人影,我的隐隐觉得松了口气。可就在我准备离开时,她出现了。她漠然地沿着蒙太格大街走着——在我的对面——手里高举着我送给她当生日礼物的太阳伞。在那一刻,我的心都沉了,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既没有去追她,也没有叫住她。我看着她收起太阳伞,走进了波特曼书店的大门。”

“你妻子经常在和别人约好见面时迟到吗?”

“恰恰相反,福尔摩斯先生,她认为守时是一种重要的美德,但是最近她有些不一样。”

“我明白了。请继续。”

“你应该能想象得到我内心的愤怒。几秒钟之后,我冲上楼梯,朝斯格默女士的公寓跑去。我已经能听见安妮在里面弹玻璃琴的声音了——那可怕又难听的调子,让我更加怒火中烧,我怒气冲冲地捶门。

“‘安妮!’我大喊,‘安妮!’

“但来开门的并不是我妻子,而是斯格默女士。她打开门,用我从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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