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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事录-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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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走到了长潭地界。王八在黎明时分想多赶些路,错过了一个村寨,可是雨越下越大,眼见天要亮了,走了十几里,一个村落都没遇到。王八正在焦急。远远看见前方,模糊有个木质小屋,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王八大喜,看来是个无人居住的弃居。连忙快步走过去。

走近那个木质小屋,王八才发现,木屋的飞檐下,站着两个老人。都坐在两把木椅上,挨着木门,相互靠拢坐着。老人睡眠较年轻人少,天刚刚蒙亮,就起身坐在门口。

王八顾不得许多。前去投宿。

走进了,却叫苦不迭,原来两个老人都是老太太。

王八继续赶着根伢子走着,从木屋前走过。两个老人竟然没有入屋回避,王八心里有点诧异,随即释然,这两个老人已经马上要入土了,什么事情没见过,当然不会大惊小怪。

王八又走了一截路,心里暗骂自己贪心,没有在一个小时前遇到的村落落脚。现在前面走不过去了。

一个身影拦在前面的路上。大清早的,一个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举着个老式的油布伞,伞面黄澄澄的,把身影的上半截给遮住。和七月半赵一二守阴关时候,指引他看的那个鬼魂异曲同工的样貌。

王八现在非比往常,若是自己一个人,当然不会惧怕这个拦路的野鬼。可是现在已经到了湘西地界,人生地不熟,又带了个喜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在思考是否继续走过去。那个打伞的野鬼,慢慢在路上漂移,向王八飘过来。身后的根伢子,突然就跳动起来。王八急了,看来这个打伞的魂魄,是专门在路上等赶尸的尸体,想进尸体发恶。

王八连忙回身去给根伢子帖符,可是根伢子现在狂躁不已。不停地在地上跳动,喜神是没有自身意识的,只能没方向的到处跳动。王八烧了黄纸,在根伢子的耳朵里塞了丹砂。好不容易把根伢子弄的安稳。再回过身,心里登时震动。

眼前的黄色油布伞,已经不是一把了。而是无数把,漫山遍野。天已经亮了,可是黄伞越聚越多。都向王八飘过来。

王八后悔不迭。以为自己的手艺高了,胆子变大,却没想到,真的遇到这种场面,还是无计可施。湘西自古巫术盛行,鬼魂也比别的地方要凶恶的多,连白天都不避。王八明白,等这些黄伞都掀掉,就是众多鬼魂疯抢喜神肉身之时。说不定,鬼魂急切,连自己都不会放过。

靠的近些的鬼魂,已经把黄伞掀起一角。王八看见了铁青的死人面孔,不免暗自心惊。又有黄伞在继续掀起,有的脸上都没有血肉,只剩白骨森森。

王八知道自己迷路了,不然不会走到这个地方来。事到如今,也只能勉力一搏。王八从身后抽出木剑,刺上符贴,在身前挥舞。

隔得近的鬼魂,连忙避让。可随即又逼上前来。

王八慢慢后退,护着根伢子从来路回行。不知不觉又到了那个木屋前面。

那两个老太太看见王八窘迫的样子,都吃吃的在笑。嘴巴没了牙齿,笑声都在豁风。

“姐姐,我说他是个新手吧。”其中一个老太太说道。

另一个老太太连忙招呼王八,“小伙子,进来吧……”

王八没了主意,想着这两个老太婆也是古怪的很。正在迟疑,一个老太婆说道,“还不是本地人呢,是个外来的赶尸匠。”

“进来吧,我们不害你。”老太婆说道:“真是没见识。看你还撑多久。”

王八无奈,搂着根伢子进了屋。

两个老太太在门口不动,仍旧坐着。但那些打伞的鬼魂都不敢进来,只是在屋外等着。

“去去,都滚……”老太太在门口摆着手驱赶他们。

鬼魂们在屋外站了许久,看来无望,渐渐的就散了。

王八进了屋,就知道这两个老太太不是常人,并不是因为她们驱鬼的狠气。而是屋里四周的墙面上都画着诡异的文字。

这些文字,王八认识一部分。但更多的文字并不认识。

女字。都是女字。

老太太都进屋了,把王八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那里人?”

“湖北宜昌。”王八想着撒谎也无益,还不如说实话。

“赶尸赶的远啊,湖北都有人来了。”老太太笑着说,“湖北有个金旋子,人还不错,我们见过。”

王八心里咯噔一跳。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和师伯师兄的关系交恶,看样子两个老人和师伯有交情。若是她们问起自己的师门,该怎么说。

不说她们本身就手段高强,对付自己,就是把自己又赶出门外,都无法对付那些抢尸的野魂。

还好老太太没有问王八的师父是谁。

“去那里?”

王八不敢贸然回答。

一个老太太把根伢子的尸体的耳朵揪了揪,“是个横死的命,还是秀山姓黄的干的。”

王八这才知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以为师父赵一二是顶尖的神棍了。可是面前的两个老太婆,平平常常的两个人,手段似乎不在师父之下。只是摸了摸根伢子的身体,就知道是谁下的法术。

“黄莲清不伤人性命啊,再说他从不出四川。”如今重庆已经升为直辖市几年了,可这两个老太太,身居山乡野地,不知世上变化,还以为秀山是四川地界。

听着老太太对黄莲清的语气,王八马上说道:“这个人也姓黄,正是秀山人,我正是受黄莲清所托,把他带回去的。”

“你怕我们会整你啊……”其中一个老太太说道:“那我就不让你进来了。”

王八连忙唱诺,“谢谢婆婆。”

两个老太太忽然相互之间用一种王八听不懂的语言快速交谈。

王八听她们讲话,声音时高时低。

王八忽然明白了,她们讲的女书,既然有女字,当然有相应的语言。

两个老人相互说了好大会子话,还吵了几声。

王八现在看明白了,个子高的那个是妹妹,矮胖点的是姐姐。因为姐姐说话的口气蛮横一些。妹妹虽然想坚持,但不敢太顶撞。

两个老人相互不说话了,姐姐对着王八说:“你先休息,睡一觉完了,我再跟你说。”

妹妹就去了后屋,端了盘苹果橘子给王八。

“我们没得什么吃的,那这个垫垫肚子吧,要是想喝酒,我们也有……”

王八也饿了,拿起就吃。边吃边摆手,示意不喝酒。反正到这个境地了,还不如相信她们没恶意。

王八脱了身上的蓑衣,眼神把老人看着,意思是如何安置喜神。

“赶个尸,那有这么多毛病。”妹妹说道:“你放心,这个屋里,百无禁忌。”

姐姐也跟着说:“我们没恶意,只是有事要你帮忙。黄莲清欠我们人情,快十年了,都不还情,搞的我们老是不安心,当年还弄个姓赵的小不点来跟我们胡扯蛋……你先到后屋里休息。晚上再说。”

王八满腹疑惑,但至少知道,两个老人的确不会对付自己。吃了苹果,再去剥开橘子,可是橘子里面已经烂了。王八要扔。老人中的妹妹连忙拦住,“年轻人,怎么这么抛洒。”

那老太太拿过来把烂了的橘子给吃了。

王八牵着根伢子,走进后屋,他可不敢把尸体放在外面。不管老太太有没有坏心,王八总是不敢离尸体太远。这个房子和两个老人,都太邪乎。王八不放心。

王八进了后屋,把门给关上,仔细的在门缝上贴符。又把身上的蜡烛都拿出来,掰成半截,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布了个符剑,把玉阳位的那个蜡烛给点燃。又把根伢子身上,上上下下摆弄一遍。才安心躺倒床上,一时睡不着,听着屋外的雨声。

眼睛看着顶上的木板。登时更睡不着了,这木屋,不仅墙壁四周,连顶上的木板,都写着那些诡异的女字。王八翻身下床,在屋内到处摸索查看,果然,屋里的木床床脚,还有一个老式的木柜,只要是有空白地方的位置,都密密麻麻写着女字。

这两个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

老妈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晓得回来的路啊?”

曾婷抿着嘴,忍着笑,估计她回家,郭玉也是说同样的话。曾婷大方的叫了我老妈一声“阿姨。”然后和我一起进了屋。

“这是婷婷。”我跟老妈介绍。

老妈看了婷婷一会,大声喊道:“风伢子回来了。”

老头连忙从厨房里窜出来,看见曾婷了,搓着手,为难的问道:“你叫什么?”

“婷婷。”曾婷答道。

老头马上就又跑回厨房去了,上次和他在家里动了手,我也不好意思主动跟他当面道歉。

老头做饭去了,老妈把电视机的遥控器递给曾婷。曾婷也不好意思换台。

三个人都不说话,把电视里的垃圾肥皂剧无聊的看着。气氛尴尬。

我心里想着,要是那天曾婷带我去她的家,郭玉会用什么待客方式对待我呢,若是郭玉想起我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徐云风,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我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好笑。

“你在笑什么?”曾婷问我。

“没有啊,我没笑。”我否认了。

曾婷说道:“我明明看到你嘴巴歪着在笑,你还骗我。”

我没回答她,从沙发后面找出了老头的烟盒,抽一颗衔住,又拿了一根要递给曾婷。曾婷作势要打我,“作死啊。”她小声咒骂我。

老妈忽然站起来,“啊呀,差点忘了。”匆匆的走到穿过卧室,走到凉台上去。

“阿姨去干嘛……”曾婷瞪大眼睛问我。

我不耐烦的说:“你问这么多干嘛?”

老头的菜炒好了,一盘一盘地往客厅的饭桌上端,曾婷连忙去帮忙。

老头阻止曾婷,“那有你第一次来就做事的。”

老头对着凉台大喊道:“你还没有拜完神啊,吃饭啦……”

老妈回到客厅,对着我说:“你没得事,瞎跑什么,身上都是死人味,到医院去了?”

“婷婷不是刚从医院出来。”老头插嘴,“他在电话里,不是跟说过了吗?”

老妈不问了,和老头一起端菜,把菜都放在桌子上了。

我正准备拉着曾婷坐。

“等等,”老妈又来了,“让他们先吃。”

看着老妈毕恭毕敬的拿出饭碗,夹了点菜进去,又到了点酒。等了一会,才对我们说道:“可以啦,我们吃吧。”

“你能不能把这个毛病改了去啊,今天有客人列。”老头在旁边说道。

老妈走到卧室里去了,这么多年来,每次家里比较郑重的吃饭,她都是这样的。我早就习惯。

曾婷在我身边轻轻问道:“阿姨刚才在干什么啊?”

老头听见了,对曾婷说道:“说是什么六甲……让你看笑话了。”

我给老头到了酒,也给自己倒了。老头问曾婷喝不喝。曾婷正准备答应,我把她瞪着:“又想进医院是不是。”

“那喝点啤酒吧。”老头打圆场。

老妈从卧室出来了,看见我和老头已经在开始喝酒。对我们说道:“你们两爷子(宜昌方言:父子两)少喝点啊,莫又跟上次一样,喝多了在两个人扯皮。”

我和老头老妈从来就没得什么话说,就和老头一口一口的喝酒。

曾婷还算大方,问老妈刚才在做什么,什么是六甲……为什么要让他们先吃啊?

老妈说道:“是六甲神丁,保佑我们的……”

“老妈——”我喊道:“在吃饭呢……”

老妈没话找话,“你几个月又去那里了,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别到处跑,招惹脏东西。”

“我到底怎么啦,莫一回来就给我上课好不好?”

老妈并不住嘴,“你都二十几了,你以为我愿意说你么,你要是跟你那个好朋友王鲲鹏一样,事事不让大人操心,还有那个在国贸上班的陈盐一样,踏踏实实的做事。我怎么会说你。你们三个以前关系都蛮好,一个学校同届出来的,可是现在你看你,能和他们比吗?”

“你以为我想啊,没得单位要我么。你们有本事,给我找个合适的单位撒。”我最讨厌爹妈在吃饭的时候唠唠叨叨。

饭菜虽然可口,但吃的郁闷无比。和老头喝酒没有和朋友一起喝酒有意思。还要听老妈数落。

吃饭吃完了,我跟他们说要走。

老头突然没头没脑的对老妈说了一句:“你给了婷婷打发钱没有啊。(宜昌风俗:女朋友第一次上门,男方大人要给点钱,表示认可)”

曾婷连忙说道:“别,别这样……我不要。”

我连忙拉着曾婷走了。

出门的时候,还隐约听到老妈低声向老头说:“他上次带回来的那个,才几天就散了,每次都给,那里有这么多钱给。”

和曾婷回了主的房子。免不了要亲热一番。

两人躺在床上,曾婷说道:“你爹妈蛮有意思么,比我妈好多了。”

我说道:“那是我现在难得回去一次,他们把我当客人一样的。他们凶的时候,你没看见过。”

曾婷把我紧紧搂住,“我还生怕你出什么事情,还好,你回来了。可是王哥,董玲也担心的很。”

“他没事的,他反正胆子大,也有本事了。”我无所谓的说道,“他现在这么厉害,那个跟我们捣乱的人,也不会扯皮了。没事的,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你妈妈在吃饭前,到底在做些什么啊,好古怪。你怕鬼,可你妈妈好像不怕呢。”曾婷突然来了兴致,“你为什么这么胆小怕鬼啊。比王哥差远了。”

“谁说我胆子小的,说我怕鬼的,”我吼道:“是不是董玲,是不是她?”

曾婷吃吃的笑。我把脸板着,对她说道:“我告诉你我小时候的一个事情,你说我该不该怕。”

曾婷说道:“你说来听听,我可倒是想看看有多赫人。”

“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讲过”我慢慢的说起来:

小时候我们家住筒子楼,老头单位的筒子楼。

那个时候,宜昌的城区还很小,万寿桥向下走,直到伍家岗都是荒山野地,只有想我老头的这种工厂分散的靠着东山大道修建,住了一些厂里的工人。开发区那个时候还统称窑湾,最是偏僻的地方。到处都是坟地和野山包,堰塘。

我们住的那个筒子楼就靠着一个荒山,我们一打开屋后的窗子,就能看见山坡上全是一个又一个坟墓,近点的,连墓碑的字都看的清楚。筒子楼前面是个好大的堰塘,堰塘里全是莲藕,到了夏天,覆盖满了荷叶。

小时候,家里没人带我,不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着。莫名其妙的就有几个人来陪我玩。我那时候小,开始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来找我,我还很开心呢。他们后来还给我东西吃,可是我吃一次,就病一次。他们告诉我,别给大人说。不然就不陪我玩。于是我六岁前老是生病,老头就到处带我看病,可是老妈就说我不是病了,是我招惹脏东西。

(曾婷插嘴:怪不得你妈妈老是担心你惹到什么邪事呢。)

老头是当兵专业的,不信邪,就为这个事情老是跟老妈吵。老妈给了我好多小木头棒子,要我带着,还给我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让我一个人的时候,拿着玩。可是我带着那些东西,那些人就不陪我玩了,他们都趴在窗子上,对我说扔了那些木头和镜子还有纸片,就进来陪我玩躲蒙蒙恰儿(宜昌方言:捉迷藏)。我不答应,我怕老妈回来打我,他们就把自己的脑袋托在手上,给我看,那些脑袋被他们托在手上,还在向我做鬼脸,眨眼睛,吐舌头,我那时候很小,那里知道害怕,还觉得很过瘾呢。

所以爹妈一出门,我经不住他们的诱惑,就把老妈给的那些东西,都给塞在床底下。他们就进来了。我要他们教我,该怎么把脑袋扯下来,放在手上。他们就说,好啊好啊,现在就把你的脑袋扯下来。

我当时好开心哦,心里想着,把这个本事学会了,到幼儿园去,做给那些小伙伴看。他们肯定觉得蛮好玩,还会把糖分给我吃。

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大哥哥,就把我的耳朵揪起,把我的脑袋往上扯,可是我觉得好疼。就哭起来,那个大哥哥就啊的叫起来,跟猫子的声音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看见他两个手冒火,指头都糊了。我以为他是玩把戏,逗我玩。才不哭了,要其他的几个帮我玩这个把戏,手上能喷火的把戏。可是那些人,却都躲着我,不敢碰我。

他们一直陪我玩,只要我不上幼儿园,爹妈要加班,在家里的时候,他们就来陪我玩。一直到我读学前班,他们都经常来。

那时候,我们这个筒子楼的其他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也是经常生病。还有一个掉在筒子楼前面的堰塘里淹死了。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的门。还有一个小孩,经常和我一起玩的小孩,和我非常要好。那天不知道怎么也跟着那些人到我屋里来了,我们开始的时候,玩的很开心。可是我看见他们把我的那个小伙伴整的很惨,那个小伙伴被哭好厉害,可他们却开心。把我的小伙伴的脑浆从耳朵里掏出来,丢过来,丢过去。最后又塞进去。如果那个小伙伴不哭的话,我也不知道害怕,可是看着他哭的那么惨,我才隐隐觉得,这些陪我玩的人,不是好人。

那个小伙伴,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从我家里出去的。那天晚上,大人们下班后,那个小伙伴的爹妈就哭喊着把他往医院送。后来那个小伙伴就成了痴呆,如今他还是这样,天天坐在我们楼下,二十多岁了,还是流着鼻涕,尿裤子都不知道。他家人要是把他锁在家里,他就跑到凉台上,在凉台上有一声没一声的嚎叫。你要是不信,下次到我家,我指给你看。

我老妈就问我知不知道那个小伙伴是怎么疯的,也问我有没有陌生人找我。我当时不敢跟她说真话,我记着那些怪人说过的,要是我给爹妈说了,他们就再也不来陪我玩了。

我一个人在家里,很怕没人陪我的。于是不管大人怎么问,我什么都没说。

我老妈就带着我回到嘎嘎家里,嘎嘎看了我的样子,把我支开,叫我出去玩。跟我老妈在屋里说了好大会子的话。回家后,老妈在窗子上挂了一串铃铛,那些铃铛上还吊着一些三角形的纸包。

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那些人就进不来了。他们要我把铃铛取下来,我取了,他们进来就要给我东西吃,可是我看见他们给我吃的是牛屎,还有天牛。这我就不干了,他们以前给我吃的都是搅搅糖和广椒糖(两种八十年代宜昌常见的零食),可为什么他们现在要给我吃天牛和牛屎粑粑呢。我就不吃,说他们骗我。

有个年纪大点的人,就非要逼着我吃,捏着我的鼻子,把天牛往我嘴里喂。我一哭,他就放手了。他就用手上能喷火的把戏给我看。

最终我还是没吃,他们好像很不开心,走之前对我说,再也不来陪我玩了。我很伤心呢。

老妈下班回家后,看见那一串铃铛,被我扯下来了,把我一顿死打。屁股都被她打肿了。老妈说,要是我再扯那个铃铛,就还要打我。

我一直不知道害怕。直到我五岁半,隔壁的那个婆婆死的那天,我才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老婆婆是隔壁覃伯伯的妈妈,我们都喊她覃婆婆。覃伯伯也是跟我老头一样,当兵转业的,听说还参加过抗美援朝,那时候秦伯伯就有五十岁了,他的大儿子都已经在上班了,覃婆婆也七十多。他们是五峰人,都是土家族的。

覃婆婆不穿普通人的衣服的,总是穿着那种黑灰色的大褂子,头上缠的也是黑布,看着吓人,其实那是土家族的传统服装,我长大才知道。可是那是还小,大家都怕覃婆婆。其实覃婆婆人很好,对我们很和蔼。有次我抓了好多青蛙,在公用厨房里玩,准备玩腻味了,就挨个把青蛙杀死。覃婆婆到厨房来择菜,看见我在折磨青蛙。就对我说:“风伢子哦,莫这样撒,对你不好哦。”

我说:“怎么不好啊?”

覃婆婆就说:“你以后要读书,要成器撒,你整他们,以后读书不好,比爸爸妈妈要打你的。”

“我那时候已经读学前班了,老头确实因为学习的事情开始打我。”

我就把青蛙全部扔到下水道里放了生。倒不是因为什么学习的原因,而是我蛮怕覃婆婆,不敢不听她的。那个覃婆婆没多久就死了。

后来听说她死之前,拼命的想回老家。可是覃伯伯不愿意她回去。老家已经没什么亲人,覃婆婆回去了,没人照顾。

覃婆婆死的那天,我凑热闹去看了的,看见覃婆婆躺在他们屋里的一个床板上,身上盖着被子。嘴巴张的老大。嘴里黑黑的。满脸的黑褐色的斑,长大才知道,那是土斑。我看了之后,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死亡,知道害怕了,哭着跑回家里。

覃伯伯和我家关系一直很融洽,我爹妈就给他们帮忙,他们不放心我,吃了晚饭,就又把我锁在家里。老妈还特别嘱咐我不要把窗子上的铃铛串子扯掉。

可是他们出了门不久,筒子楼就停电了,电视也看不成。我那时小撒,蛮怕黑,就把家里的蜡烛点了两只。可是蜡烛老是被窗外的风给吹熄。我就去关窗子,那个铃铛掉在哪里,被风吹的叮叮当当的乱响,我去扶铃铛的时候,突然就看见那些平时陪我玩的人,都挤在窗子外面。可他们现在都变了样子,不是以前陪我玩时候的模样,穿的都是非常古怪的衣服,就是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些古代人穿的衣服。脸上也变了模样,有的脸上都是血丝,有的脸上惨白惨白,有的……根本就没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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