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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与你共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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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喃喃背着,可一个字都进不去心里,她抬头看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早读课在艰难的分秒流逝中总算熬了过去。

“阮眠,外面有人找你。”

阮眠木讷地跟着走出去,看清找自己的人,下意识就往后退。

怎么是他?

她紧张兮兮地看了一圈周围。

“阮眠,昨天那件事我也听说了,没有想到王琳琳……我和她……不是那样……”这位写得一手好文章的文科学霸梁一博此时竟有些语无伦次,年轻帅气的脸上也写满愧疚,“真是对不起。”

阮眠盯着自己的脚尖,“你不用跟我道歉。”

梁一博在身后握了握拳头,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不喜欢她,我喜欢……”

阮眠似乎意料到他下面的话,脸色白了三分,连忙打断,“抱歉,我、我先进去了。”

没有丝毫犹豫,她转过身,迅速走进教室。

全然没有看到身后那道目光是如何一点点黯淡下去。

“哎,刚刚梁校草又找你说了什么?”潘婷婷回头凑过来。

阮眠趴在桌子上,摇摇头,没有出声。

“虽然觉得也有些不太好,可我还是想跟你说,”潘婷婷难得叹一口气,“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吧,万一那小霸王花哪天又抽风……”

曾玉树:“呵呵,真是欺人太甚,这女的不就仗着她爸是大股东……”

“有本事你也让你爸弄个股东当当啊!”潘婷婷呛他。

曾玉树家里是开皮鞋厂的,这几年生意做开了,加上经营得当,订单雪花一样飘来,当真是八面财路大通,也算在z市上层勉强混了个头面,可和王琳琳家的产业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时候未到而已。”曾玉树白她一眼,又看向阮眠。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女孩子姣好的侧脸,轻颤的纤长睫毛,嫣红的唇,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她身上那种柔软干净的气质。

“同桌,你怎么就看上那个梁一博了?”

话声刚落,他又暗自懊恼,怎么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了?

阮眠盯着他,整个人有些发懵。

反倒是潘婷婷将一个瓜子壳吐到他桌上,笑了,“嘿嘿,人家可是校草级学霸,不看上他,难不成还看上你啊?”

“那可不一定!那个成天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我有哪点比他差了?”

他看着阮眠,嘴唇闭得紧紧的,心底却一遍遍地翻滚着几句话——

你是校花,我是班树。

你家是暴发户,我家也是暴发户。

你倒数第二,我倒数第一。

我们才是……从头到脚的相配啊!

“不行不行,笑死我了,”潘婷婷笑得整张桌都在震,“曾玉树我真没见过像你脸皮这样厚的人,真的我发誓……”

在热闹的欢声笑语中,阮眠低头握着手机慢慢打字——

昨天我新买的参考书被隔壁班一个外号叫“小霸王花”的女生剪成了碎片,好像是因为我和她喜欢的男生说了两次话……”

“刚刚我在抽屉找到一张纸条,是她写的……我有点害怕……”

发送成功。

齐俨正和人讲着电话,手机连续进来两条信息,通话稍微被阻断了一下,那端的人就扬高声音说,“药要按时吃,如果有时间最好过来做个体检……”

他捂着隐隐作疼的胃部,语气带了些许烦躁,“我的身体我有底。”

“好吧,”常宁长长地叹息,“不和你说了,我待会还要去查房。”

“嗯。”齐俨退出通话界面,点开新信息,一边看一边去药箱里翻胃药,抠出几片直接扔进半杯红酒里,然后仰头喝下。

嘴里又苦又涩,胃也开始灼灼的疼。

这种疼痛的滋味,曾经是他非常眷恋的。

阮眠的信息发出去,等到下午放学,依然没有得到回复,当然,她也没有等来小霸王花的再次刁难。

她推着车站在老屋门外,那绿藤植物经历数次风雨,却比之前更绿更有生机了,凑近看,还可以看到末端一簇簇的紫色小花,闻起来香气也是淡淡的。

她推开门走进去。

老人正站在一把木梯上修主屋的窗户,他虽然只有一只手臂,可动作娴熟,三两下就把铁钉打了进去。

阮眠走近,他发现了她的影子,转过头,对她笑了笑,“还要再等我一会。”

气象台说今晚会有一个大台风在z市登陆,他检查门窗时发现这扇窗户松了,得赶紧在台风来之前修好。

阮眠就站在下面和他说话,顺便递工具,时不时用余光看一眼二楼楼梯的位置。

“王爷爷,您是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记不清多少年了,”老人笑呵呵的,“怎么也住了有四十年了吧?”

好久。

那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呢?

她犹豫着要不要问,“那……”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老人看过去,又收回视线。

阮眠却一直盯着。

手机停了又响,孜孜不倦。

老人嘀咕,“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看看时间,他这会儿应该结束了。

老人叫阮眠,“我这会儿走不开,你帮我把手机送过去吧,他就在湖的附近。”

“……好。”

不过两百多米的距离,手机又响了两次,阮眠干脆迎风跑起来,可到湖边一看,哪里有人?

她举着手机往前走。

湖边某块半人高的石头上垂着一截黑色袖子,她走过去一看,那处不仅有衬衫、长裤,还有黑色皮带……

难道……

还未等她看过去,平静的湖面突然起了波澜,很快,一个人从水里露了出来……

阮眠低低地“啊”了一声,整个人惊得仰坐在地上,手机倒是握得紧紧的。

齐俨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微愣后迅速反应过来。

阮眠捂着双眼,心里又慌又乱,零碎的画面不断闪过,那湿透的黑色短发,闪着水光的肩膀、锁骨、胸口,肌理紧实的……

乱了乱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转过身去。”男人沉稳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喔喔!”

太阳挂在天边,像一颗可口的咸蛋黄。

风大了,卷得枯枝落叶飞起来,一股脑倒进了湖里,水起微澜。

阮眠看到一道颀长的影子弯下来,接着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再后来又是清晰的拉链声……她的心跳得飞快,耳根也迅速泛红。

手机又开始在微湿的手心里响起来,她下意识转过去,刚好看到他扣上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两人的目光对上。

“有人找你。”她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交给他。

“喂,”他听了一会儿,皱眉,“还有多少流动资金?”

阮眠站在原地认真听着,可大部分内容都听不懂。

“全部投进去……我只有一个要求……”

几分钟后,齐俨收好手机,朝她走过去。

风把一张小纸片吹到他脚下,他捡起来,展开——

阮眠清眸微睁地疑惑看着。

咦,他手里拿的东西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她摸摸裤兜,空空如也。

完了。

那好像是她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单。

刚刚不小心掉出去了?

第九章

咦,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

摸摸裤兜,空空如也。

完了。

那好像是她这次摸底考试的成绩单,刚刚不小心掉出去了?

不过寥寥几十个字,他偏偏看得那么认真。

赧然未消,又附着上了一层困窘。阮眠的脸瞬间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原地挖个坑钻进去。

少得可怜的分数,还有那刺眼的班级排名……几乎将她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窘然无措一一剥开来,展露在他面前。

“外语考得还不错。”

哎?

男人走过来,将重新叠好的纸条递给她,阮眠还愣着,没有伸手去接,他微微挑眉。

他面向她站着,黑色短发像镀了一层金光,轮廓分明的脸也显得有些模糊。

阮眠眨了一下眼,迅速将纸条抽回来,在身后揉进手心。

“其实,我……”

他的手机又响起来。

阮眠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下去,不再说了。

其实,我可以考得更好的。

可无论多好,和眼前这个人相比,还是差得太远太远了。

她刚刚才从王爷爷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事,原来在同龄人尚且懵懂时,他已经达到了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难怪父亲和那些人……

“走吧。”他已经结束通话,回头看她一眼。

阮眠点头,默默跟上去,她有意走在后面,可他却好像刻意放缓脚步,走着走着,两人就基本在同一直线上了。

“今晚台风登陆,明天停课。”他突然说了一句。

阮眠脚步一顿,一枝粉色小野花被她不小心踩进脚底,她连忙跳开,“嗯。啊?”

大概是怕出现像上次那样的事,放学前班主任还特地过来班里又说了一次。

不过,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茂盛的林木把风筛得又轻又软,拂在脸上很是舒服,阮眠偷偷看过去,光影扑簌着从男人挺直的鼻梁上跃过,他的表情还是清清淡淡的,侧脸线条也稍显冷峻。

她想和他说话,哪怕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可说什么好呢?

“想说什么?”他像会读心术一样,转过头来问她。

阮眠的犹豫被一击即中,下意识脱口而出,“要怎样才能成功?”

齐俨看着她问完后变得紧张又小心翼翼的神情,心里暗暗忖度,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如何定义“成功”这两个字?

想不出。毕竟十七八岁的年纪离他太远了。

他点着一支烟,咬进嘴里,吐出一圈白烟,这才慢悠悠地问,“你觉得怎样才算‘成功’?”

阮眠一愣,好一会儿才说,“像你这样。”

男人忽然轻笑出声,“像我这样?”

他弹了弹烟灰,抬眸看向前方,声音低凉,“我只认同一种成功……”

她听得认真,突然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身体落地,手掌不知压到什么东西,又软又滑。

原来前阵子连续下雨,草地上长了不少的菌类,她刚刚踩到的就是一排野生菇。

阮眠懊恼地搓搓双手,刚要站起来,眼前闪过一只手,她一愣,然后将自己的手搭上去。

相触那一瞬间,阮眠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她从来没有像这样直接碰触过男人的手,手心微凉,可又那么沉稳有力。

齐俨等她站稳后才松开手,“没事吧?”

有点疼。

可她摇头,微笑,“没事。”

小插曲过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老屋渐渐在眼前出现了,老人站在门口张望,他的那截空袖子被风吹得不停摆动,暗灰的天色下,两鬓白发显得格外刺眼。

“王爷爷。”

齐俨也朝他微颌首,“王叔。”

老人点点头,看向阮眠,笑道,“我切了西瓜,吃了再回去吧。”

鲜红的西瓜被切成一小块,盛在白底蓝花的瓷盘里,光是看着就让人吞口水。

阮眠叉了一块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感觉又凉又甜,她迅速吃完剩下的部分,又叉起第二块……

风和着一股好闻的植物气息从窗口涌进来,不一会儿就灌满了整个客厅。

她放下叉子,看向坐对面的男人,“你不吃吗?”

闻言,他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她那吃得寥寥无几的盘子,两只长指压着边缘,将自己前面那份推了过去。

“……”

他收回手,继续低头看手机邮件,阮眠犹豫一下,又开始一块一块吃起来。

就这样,她一个人吃完了两人的份,回到家时,感觉好像装了一肚子的水,晃两下,还能听到叮咚响。

晚饭肯定是吃不下了,阮眠直接回到房间。

小东西饿坏了,听到动静扑着翅膀跳下来,她急匆匆先进了洗手间,洗干净手才把它捡起来,放到桌上喂食。

窗外,夜色深深,黑夜如同一只蛰伏的怪兽,空气也被压抑着,连树梢都一动不动。

阮眠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屋里顿时变得亮堂堂的。

一道闪电划过,小东西瑟缩一下,仰头叫了两声,似有些躁动不安。

阮眠陷在自己的沉思里,没有察觉它的异样,她握着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有一种成功是,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过这一生。

可是,她喜欢什么呢?

她的视线落到桌上的几本画册上。

阮眠闭了闭眼,又睁开,换了一只画笔,在白纸上打线条。

她用左手用力握住右手。

不行,还是抖,不停地抖。

她喜欢画画,可是却连最基本的线条都打不出来……

阮眠丢掉画笔,指甲在纸面上轻轻抠着,来来回回。

许久后,她停下动作,深深吸一口气。

白纸的正中间布着深浅不一的凹痕,她慢慢对上光,纸面隐约浮现一双眼睛的轮廓。

狭长的眼,眼角微微往上挑,醺时眸底深处会有迷离的光。

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她对着看了很久很久,叹息一声,锁进抽屉。

去过几次洗手间后,肚子变得空空如也,阮眠寻思着下楼找些东西吃,还差几节台阶,脚步就生生停下来。

客厅里的一幕让她眼睛深深刺痛。

小哑巴坐在中间,左边是爸爸,右边是妈妈,三人依偎着看电视,笑得不知多开心。

一个念头像毒蛇信子一样舔上阮眠心头——

他们根本不配这样幸福,这是对含恨而终的母亲的最大讽刺。

她吓了一大跳。

这个可怖的念头驱赶着她逃离,不能再在原地停留哪怕一秒。

屋外,狂风骤起,很快大雨倾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被严严实实地覆盖住。

阮眠用力关上门,趴在床上不停喘气。

半夜,雨还下着,她被饿醒过来。

刚从床上爬起来,双腿间涌出一股热流,她怔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停了两个多月的月事终于来了,却是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夜晚。

蛰伏已久,来势汹汹。

她又冷又疼,翻来覆去,又出了一身的汗,熬了大半夜,终于在黎明时分昏睡过去。

迷糊间,有人在说话,尖锐的声音扎人耳朵,阮眠的眼皮重得睁不开,好不容易撑开一条细缝,又被明亮的光刺了回去。

她费力去听,只听到零碎字眼,“……低烧……自己会退……”

“没事的,”保姆又说了一遍,语气开始不耐烦,“只是低烧……”

再待下去,桌上摆的午饭该凉了。

应明辉不停摇头,满脸焦急地看向床上的人。

保姆见劝不动他,只好先下楼重新热饭菜了。

阮眠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然后一只小手搭在额上,软软的,又有暖风吹过来,一下又一下。

怎么没有用呢?

应明辉鼓着腮帮,憋得小脸通红,又吹了几下。

还是没有醒,他害怕极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阮眠脸上。

他拍她的脸,无声、用力地喊她,“姐姐!”

趴在她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时候他就是这样发过一场烧,醒来就再也不发不出声音了,没有小朋友愿意再跟他玩,他们都在背后叫他小哑巴。

“辉辉,下去吃饭了。”保姆又推门进来。

今天一大早那夫妇两人就急急地冒雨出门去了,听说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事,她本来想着可以清闲点的,可没想到中午了,那女孩还没下楼吃饭……

她直接把无动于衷的小孩抱起来,苦口婆心,“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再说,她指不定心里怎么恨你呢……”

应明辉在她怀里不停扭动,可终究拗不过她的力气,被抱下楼去。

阮眠的烧在将要天黑时终于退了。

她浑身虚软无力,不经意瞥到床边桌子上放了一碗面条。

面已经有些糊了,没有放油盐,吃到嘴里索然无味,她一口口吃下去,木然地吃完了一整碗。

洗完热水澡,身上才舒服了些,一看到桌上堆的书,阮眠又是一阵头疼。

台风停课一天,作业也比平时多,光是卷子就发了四套,她昏昏沉沉睡了将近一天,耽误了不少时间。

阮眠翻出一张英语模拟卷,开始做起来。

夜深人静,雨也停了,推开窗户,凉风宜人。

她打了个呵欠,手上正写着的语文卷子还剩一篇八百字的作文。

命题作文:回到原点。

她对着看了几分钟,没有任何头绪,只好先慢慢在方格第一行中间写下题目,写完最后一个字,“啪”一声,灯全部灭了。

黑暗从四面八方爬进来,瞬间笼罩住整间屋子。

阮眠用力握住笔,安慰自己,没事的,应该是台风造成的线路故障,很快就会好了。

等了半个小时,电力还没恢复,她从角落里找到一根旧蜡烛,点上,微弱的橘色光芒散了开来。

她就着烛光继续写作文,“……回到原点,如同尘归尘,土归土,这不仅是大自然的法则……”

快写到结尾了,睡意也越来越沉。

她终于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一楼的落地钟敲了十二下,钟声在黑夜里幽幽回荡,原本歪着脑袋休息的鸟儿突然受惊般从书架上跳下来。

轻微的“砰”一声,烧到一半的蜡烛被撞得应声而倒,画册上头顶羊奶的牧羊女的笑容映在一片橘红的火光里……

第十章

这场不算大的火灾惊动了家里所有的人。

阮眠呆若木鸡地缩在门边,见那个从乡下来的、身材高大的保姆,进进出出,提着水一桶一桶地往火上泼。

她眼里映着明晃晃的火光,睫毛一动,便眨下一束惊惶不安来。

火势很快被控制住。一小撮火苗“噗嗤”着灭掉,只留余烟和一滩死灰。

书桌被烧掉了大半,后面的墙被也熏黑一大片,淋淋的水,惨白的烟,屋内一片狼藉。

应浩东因公司出事在外奔波一日,不知赔了多少好言和笑脸,事情却还没有丁点眉目,本来就窝着一肚子气回家,翻来覆去到夜深时才睡下,没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片刻都不得安宁,此刻真是暴跳如雷,一口气都喘不匀,抬手就要甩阮眠一个巴掌。

阮眠站在原地,不闪不躲,其实是整个人都吓懵了。背在身后的手不停打着哆嗦,眼泪也一涌一涌的。

她沉默着,知道自己无意间闯下了大祸,甚至连辩护的资格都没有。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没有人会和她站在一边。

可心底又执拗地出现另一种声音:

打吧打吧,就当这巴掌把为数不多的父女情分打散,从此以后,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也不会再心存任何的奢望和幻想。

她明白得太迟,又好像明白得刚刚好——

相安无事,才是他们这一世作为父女最好的结局。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朦胧的视线里,那个满脸怒意的男人被小哑巴死死地抱住双腿往后推……

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眼泪立刻就蹦了出来。

王佳心也在一边柔声软气地劝,“浩东,算了吧。眠眠还小,再说,她又不是故意的……”

应浩东一听这话更来气了,怒目圆瞪,“她要是故意的那还得了!”

他说着又要挥臂上前来。

小哑巴好像发了狠劲,涨红着小脸硬是把他推得往后退了一点。

难以置信,那副瘦瘦小小的身体里竟藏着这样的力量。

王佳心立刻去拉儿子,拉不住,只好掰他的手指。松了这根,那根又紧紧合上……

应浩东一把抱起儿子,见他哭得满脸是泪,嘴巴张着想说什么,就是发不出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说了好一通重话,总算把积在心底多日的浊气吐了大半,这才抱着小孩下楼了。

王佳心看了阮眠一眼,那是很冷淡的眼神,透着淡淡的厌恶和嘲弄,仿佛她这些时日来的温婉宽容都被一层皮裹着,现在这张皮被大火烧掉了,便露出真实的模样来。

一个软弱前妻留下来的女儿,又不受父亲宠爱,根本没有丝毫威胁性,如果她听话,那么便也不缺多一张嘴吃饭,可如果……

保姆重重地嗤笑一声,她的眼神和女主人的如出一辙,不过更为直白,赤果果地暴露出轻蔑之色。

夜色那样深,终于还是藏不住某些东西了。

落地钟又敲响了,一下,两下。凌晨两点钟。

阮眠把自己抱成一团,靠坐在门边,整个人无助地埋进膝盖里,被火揉碎的楠木清香被风稀释掉,徐徐飘了出来,裹住她周身。

小东西蜷缩在她手边,耷拉着脑袋,安安静静的,一副很乖的样子。

她被火惊醒的第一瞬间就是去找它,所以它被保护得很好,毫发未损,只是受了点惊吓。

夜显得格外漫长,时间仿佛分秒都被拉长来烧成了灰,钟又响了六下,天色彻底放亮。

晨光肆无忌惮地从窗外照进来,探出条条缕缕光亮,照得满室纤细的尘悠悠浮动。

阮眠终于动了一下,浑身发麻,眼里已经哭不出泪来。

带回来的三本书和作业本全都烧掉了,可今天还要去学校。

她扶墙站起来,走进房间洗漱,刚挤好牙膏,含了一口水,抬眼,木讷地看着映在镜子里的人,她几乎认不清那是谁。

你是谁?

一个没有人疼的孤儿。

一棵没有根的浮萍。

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早餐,今天却饿得厉害,脚步都打着飘儿,背着书包下楼,听到客厅里保姆扯高声音喊,“你打错电话了,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叫阮美琴的人!”

说完,“啪”一声挂了电话,嘴里还嘀咕着,“一大早的真是晦气。”

阮眠浑身一震,立刻走过去,走得太急,差点被地下的小椅子绊倒,她撑着茶几直起身子,捞起话筒,重播原先的号码,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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