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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姬-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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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南剑道:“别在这里得意洋洋,以为多了不得似的,若非有先祖师留下的遗训,就凭你们家姓薛的掳走了我的小师婶,就当踏平岐黄宫”

换在两年以前,高南剑骂一骂岐黄宫泠然肯定是一笑置之,现在她身为岐黄宫一员,又受红绡公子和渡梦仙子的大恩,立刻就怒从心起,将月华练往一抖,道:“踏平岐黄宫?小道士莫要胡吹大气”

有师祖在场,高南剑只气得脸红脖子粗,倒也不敢造次。

危桓子自然不愿看到徒孙与泠然一战,正要说话,遥远的天际忽然亮起了火花,引得大家都举头去望。

尤其是泠然,在看到那独特的蓝色火焰后,心里咯噔一声,顾不上向他们询问楚玉的消息,也理会不得罗娘子等人,急忙就朝那个方向飞掠而去。

危桓子不知什么情况,留下那中年弟子看守人贩们,祖孙二人驾了鹤,紧追泠然。

那蓝色焰火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曾用过,是红绡公子送她的竹哨所发出的求救信号,不知怎么会出现在房县城外的夜空。

泠然心头突突直跳,飞跑中见又有两道蓝焰升空,觉得事不寻常,头脑中一片混乱。

盏茶时分,她已跑到一个山坳口,正想扬声高呼,就见前头有灯火闪烁,跑上去一看,竟是渡梦仙子和杭莫儿,两人提着气死风灯站在一处高岗上眺望着远方。

乍见她出现,杭莫儿显然有些意外,随即猛地跳下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上力气奇大,吼道:“快随我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没有见到红绡公子出现,泠然本就预感到不妙,现在看杭莫儿歇斯底里的状况,除了她的霖哥哥出事,显然不会有别的事让她这么激动。

渡梦仙子倒是坦然平静得很,吐出一句话,却如晴天响起个霹雳。

“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吧,找楚玉,不争在一朝一夕。”

泠然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从头到脚瞬间冰凉,不自觉地道:“师父您说什么?”

杭莫儿骤然放声大哭,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叫道:“就为了你该死的要漂亮,霖哥哥他……他,你自己回去看吧他活不过这几日,看你要如何自处……”

闻言泠然根本觉察不出脸上的疼痛,反而抓住她问道:“师兄他,他怎么会?”

因为运功之后他们还相处了三天,泠然原来也曾担心他体质受到大损伤,不过看到他行动自如,武功好像也未受影响,这才没有往那上头去想,现在连师父都赶到这里,显然杭莫儿说的是实情。

那个看似聪明绝顶,实际傻得令她心碎的人,果然做下了她无法承受的事。

她一片茫然,只晓得发足狂奔,不尽早看到他,说什么也是徒劳。

杭莫儿抹着眼泪跟着她跑,渡梦仙子却将手上的风灯一掌送上半空。

几声鹤鸣之后,危桓子拍鹤下降,落在渡梦仙子对面。

他的胡子眉毛似被风吹动,又似在颤抖,深深一稽首,语气也非同寻常:“仙子,一别几十载,风采更胜当年,贫道已是老朽了。”

高南剑却指着泠然消失的方向急道:“师祖,师祖,刚才那个声音,分明就是小师婶……”

“不知天枢派何时改了门规,连小师婶都名正言顺地有了。”渡梦仙子满是讥诮地说。

危桓子似乎不擅长于口舌之争,而且对渡梦仙子十分忌讳,呐呐地半晌才道:“清衡师弟收了个俗家弟子,适才南剑所说的小师婶就是他的妻子。”

“道长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清衡子的俗家弟子找媳妇儿?”渡梦仙子冷声道。

二三八红绡未老头先白

危桓子正要答话,渡梦仙子又将他打断,“如果是找别人的媳妇,道长大可不必费心了,刚才那个是我养大的小徒弟,与我的大弟子早就结成了夫妻。”

“刚才我分明听见是张姑娘的声音你也说了找楚玉的话,不是她还有谁?”高南剑并不认得渡梦仙子,说话间口气不佳。

他急着骑鹤去追泠然,刚一转身,渡梦仙子灵杵已经在手,说一声:“得罪了”

灵杵顶上一朵红莲乍闪,红光过处,不仅两只仙鹤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就连危桓子也急忙屏住呼吸,一把将高南剑扯到地上,低喝一声:“闭气,调息”

师祖孙两个都跌坐在地上运功抵抗身上所中的毒瘴。

“岐黄宫不是天枢弟子该来的地方,你清修了大半辈子,若还要来为后辈弟子生事,莫怪我不守当日誓言”渡梦仙子将一包药粉不偏不倚地丢在危桓子的道袍上,转身就走。

危桓子眼睛睁开一线,望着黑夜里模糊的背影远去,微微叹了口气,遂闭目不语。

高南剑已经中招,连舌头都大了,想说却说不出来,心中苦不堪言。

却说泠然一路狂奔,不久已将杭莫儿远远抛在后头。

山路崎岖,她跌跌撞撞,一会儿被藤缠住,一会儿踏断了枯枝,也不晓得布裙勾破了几处,发髻是否散开,几乎是凭着一股本能,她准确无误地朝着岐黄宫方向,一口气狂跑了几个时辰,等到了相思谷口那条遮挡住进谷通道的石梁前,她已筋疲力尽,汗水涔涔而下,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真想就此倒下。

但现在要见到红绡的渴望战胜了她身体的所有不适,泠然咬了咬牙关,从兜里摸出一颗药丸吞进腹,再提一口气,勉强跃上石梁,自一线天中钻进了相思谷的通道。

谷中花林尽头,虽隐隐亮着灯火,但死寂一片。

这花阵她早已走了百十遍,今夜却还是免不了行差踏错,不消几步,就惊动了机关。

泠然经过脱胎换骨之后内力虽然大增,但这么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山路还是超过了她的能力范围,此时只觉得花影重重漫天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勉强腾挪了几步,阵中喷出的毒雾奈何她不得,枝条间撒出的柔韧钢丝却几次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里头人大概是听到了动静,霎那间灯火四起,随即有人寻了过来。

泠然正与花阵搏斗,寻过来的仆妇们已看见是她,为首的梁妈妈发出一声尖啸,无穷无尽袭来的花树忽然都归了原位,她身上压力一松,刚喘了口气,渡梦仙子已经提着灯出现在她的前方。

“师父……”她叫了一声,再次见到师父总算有了丝神智,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冲过去抓住渡梦仙子的手道:“您是神医啊说什么见师兄最后一面的话是吓唬我的吧?有什么病能难住您的?”

“你的脸我就治不好,你们要逆天而行,种下了恶果,只有自己承担。”渡梦仙子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泠然摇着头兀自难以相信,转头看岐黄宫人,一个个撞到她的眼神之后都低下了头,面露怨怒之气的也有,不忍之色的也有,一切都彰示着不寻常。

她抬步就想往宫里去寻红绡公子。

“他不想让别人见到最后的样子,已经进了地宫。”

渡梦仙子冰凉的话再次如重锤敲击在她心头,蚀骨地疼。丢下这句话,她没有回头招呼,足下一点,已率先向地宫方向而去。

泠然脚步虚浮,也不知怎样跟上了师父,来到地宫前的大松树前。

此处被山崖挡住了星月的光辉,四周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全赖渡梦仙子提着的那盏风灯散发出的晕黄亮光照明。

仙子将灯挂在松树的枝桠上,泠然就呆若木鸡地看着她起舞。

曾经觉得仙子这开门舞跳得极好看,可今夜看了,泠然觉得双眼酸涩,只想哭。

如果能救红绡公子的话,相信师父不用她请求,用尽全力也会救的,他一个人默默走进森冷的地宫等死,不知是怎样的心情?

他死了,自己还有心情独自活下去么?

什么情情爱爱,青春美貌,相比起他的生命来,都变成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其实这一路上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是活着,她会用一生去还,他要是死了……想起他曾说上穷碧落下黄泉,绝对不会放走她的灵魂,她的胸口就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同样的,她也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孤伶伶地上路

抱着这个信念,她心里略微冷静,地宫大门轰轰打开之际,便提了松枝上的灯一脚踏了下去。

漫长的甬道上依次燃起了火焰,照亮了前路,但最前方却总是黑漆漆的让人害怕。

静谧的夜使得她们的脚步声分外清晰,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黑暗的通道层层深入地底,阵阵阴凉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使得墙上的火盆跳动的火苗时明时暗,有如置身冥界。

到达那道厚重高大的汉白玉门前,渡梦仙子冰冷着脸,不仅接过了泠然手上的灯,甚至将她身上的褡裢也摘走了。

包袱早在听到红绡公子的消息时就不知落在了何处,泠然见渡梦仙子没有进去的意思,就在门前跪下,向她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她想,这一次,师徒恐怕真的是要永诀了。

幽暗巨大的地下宝殿阴森可怖,她一走进去,门就自动合拢,室内的光源只剩下两处。

正前方有一处是许多夜光珠发出的冰冷宝光,远远地就可以看见花落痕保持着她初见时的姿势斜靠在高大的宝座上,膝下依旧倚着两名女子。

上次泠然造成的破坏好像镜花水月,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花落痕宝座的右边另一个台基上,石床上似乎躺了一人,床前点了盏长明灯,在高大的殿宇内,一灯如豆,四周的情况模糊而诡异。

还未看清他,她的眼泪已经喷薄涌出。

只恐自己回来得太晚了,他已经弃她而去……

她忘记了害怕,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石床前,可眼前所见到的景象令她完全呆怔。

石床上躺着的并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师兄,貌若天神的红绡公子。

此时落在她眼里的分明是一个耄耋老朽,满头银丝,裸露在外头的面颈部和手上皆是褶皱遍布。

泠然以为找错了位置,茫然四顾,可除了这里亮着灯,别处都是黑漆漆一片。

石床上的人被惊动,勉力睁开眼睛,看见床前站的人,惊讶地用力想转身,却力有不逮,差点跌落下去。

泠然正巧回过头,撞上了“老人”的视线。

这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神,本似九天上的流云,悠闲自在,可现在,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自卑和抗拒。

“师兄……”她小心翼翼地唤着,好像怕声音大了,他就会消失不见。伸出手去,她想触摸那干枯的皮肤,心底却无数个自责的声音在狂吼在咆哮。

红绡极其艰难地抬起袖子,想挡住那张苍老的脸。

“啊……师兄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望着他的模样,泠然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扑了上去将他紧紧抱住。

他默默抬手抚摸着她的秀发,最后贪婪了一下她的气息,缓缓道:“不要难过,我命中注定如此。”

“什么命中注定?”泠然哭道:“你什么事都不说出来跟我商量,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我宁愿顶着你送的面具过一辈子……你也不会嫌弃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谁说……不嫌弃……其实我嫌弃得要死……才……想看看你漂亮的样子。”

泠然的眼泪止不住成窜滚落,她本想责怪他几句,可是看见他这幅样子,哪里还能忍心,闻言抬起脸,目不转睛看着他此时苍老的容颜,片刻,忽道:“那好吧,黄泉路上,我漂亮点,你老一点,记得不许喝孟婆汤……我才不要你忘了我”

红绡公子身躯一阵战栗,他眼中明明闪过一抹温柔的光,却忽然厉声说:“你走我耗尽心血换来……你怎能不珍惜,给我好好活下去”

他从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过话,即使是初见时,她的印象当中,他也总是个儒雅的公子。泠然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师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有办法活下去么?”

红绡一凛,失去她,他确实了无生趣,可是她又回到了身边,他又何尝想死在她面前?可是现在,却只余叹息:“我已油尽灯枯,除非大罗金仙到此……别说没有法子,就算有……这幅模样,也已走到了人生尽头。”

他本是红尘中最美的郎君,可如今鸡皮鹤发之态比她毁容时好不了多少,至少那时候她的身体还是年轻的,所以她完全能够体会他并不想再活下去的心意。

她执拗地抓着他的手,他却想甩开。

一种细微的金属摩擦感让她低下头,看到彼此手上的戒指碰在一起,在微弱的灯光下映出淡淡的柔光。

泠然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就算他这个模样,只要能活下去,她一定永远陪在他身边,好好侍奉他……

二三九愿还他一世恩情

泠然正想劝说。

红绡已坐了起来,不过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骨骼都发出清脆的响声,颤抖着朝空阔的地宫道:“师父,带她走”

空气里只传来他隐隐的回音,渡梦仙子虽然应该还在外头,却没有一点响动。

泠然泪眼模糊,上前将他抱了,连声叫道:“师兄,别赶我走……从此以后,没有什么人可以把我从你身边赶走”

红绡公子所有的动作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她稍稍放开他,望着他的眼,又叫了一声:“师兄。”

他不知有没有听见,眼中一刹那放射出无限的光辉,可那光芒很快就暗淡了下去,随即他的眼皮缓缓垂下……

泠然脑中嗡嗡一片,实在难以接受他就这样死去,轻轻叫了两声师兄。

红绡没有任何反应,她便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短短的距离,这只手却重逾千斤,颤抖了半天才伸到他的鼻端。

那里一丝气息也无,一股凉意从她后背冒上来,她犹自不信,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探他的脉搏。

心跳已经停止,宣告他永远对她关上了大门。

泪水顿时开了闸一样汨汨而下,此时此刻,她恨死了自己,恨到了顶点。

一直以来,只是沉溺在他的宠爱当中做一个顽皮的孩子,既让他知道她心中惦念着楚玉,又唯恐恢复不了容貌,只能躲在他身边永远做一只丑小鸭……人性的自私不知不觉在她身上展露无遗。

曾经以为自己是善良的,可偏偏对陌生人都怀着善念的自己,却处理不好感情的问题,终至于酿成了苦果

双手捧着他干枯的脸,泠然轻轻摇晃着,怕弄疼了他。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惩罚她?

这么久以来,他的怀抱随时为她敞开,可是现在她抱得他再紧,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那双似水明眸,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随着她的摇晃,他的一头白发铺陈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疯了一样将它们拂开。

红绡原本樱花般的唇色已经无影无踪,此时呈现在她眼前的是毫无血色的唇,上面还起了处处的皲裂。

“师兄……别丢下我别用这种方式教训我”她痛不欲生,锥心泣血,“我知道错了,我错了……你醒醒啊”

可是任由她哭得多么伤心,那个随时随地都在呵护着她的人再也不会睁开他的眼睛看她一眼了。

天啊变漂亮了有什么用?

变美了如果没有他的注视,还有什么意义?

她想一头碰死,却舍不得放开他。

用了两辈子最虔诚,最庄重的心,她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冰凉的唇瓣上印下一个吻。

“等我等我你说过不会放开我的”她喃喃对他说,有如情人间的呓语,怕惊了他一般,一手已将那枝坚硬的荆钗拔下来握在手上。

怀着义无反顾的心,她用尽全力刺向自己的咽喉。

“哐啷啷”的声音随着她的举止响起,她脖子上一凉,一股液体淌了袭来,点点猩红染湿了他和她的衣袍,却未能如愿,那枝钗已经被一股巧劲击落在地上,在阔大的空间里发出可怕的动静。

泠然木然着脸回头望去,只见渡梦仙子静静站在石床旁,以一种悲悯的眼神望着她。

“呵呵……”她干笑,眼前一片模糊,“师兄是师父养大的,您疼他,应该比疼我多得多,怎么能让他干下这样的傻事?”

之前她也是因为相信渡梦仙子至少是理智的,所以根本没有真正地担心施行脱胎换骨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我早就说过,本门只能有一个传人,你既然不愿跟他做夫妻,而他也选择了这条路,我只有成全他。”

“一个传人?”泠然快疯了,将脑袋靠在红绡身上反复摩搓,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袍,“师父说的是我么?”

渡梦仙子沉重地“嗯”了声,算是回答。

“那天师父告诫师兄的时候,他好像说,师父春秋鼎盛,再收一个弟子也不晚……”她在他胸膛前缓缓转过脸,斩钉截铁地说:“就算师父功夫比我高,医术比我好,也阻止不了我的决心”

渡梦仙子无力地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问题是……”泠然泣不成声,“我……我实在……实在没想到……会这样……”

“他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应该好好活下去。”渡梦仙子还是娓娓劝导。

她只觉得怀抱中的人身躯越来越凉,而且正在僵硬,慌乱得只求速死。

虽然死过一次,但她真的不能肯定死了是怎么样,每天里,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死,可是当初她死的时候看不见任何其他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能找到他么?

渡梦仙子看出她赴死的心十分坚定,唇角微微一牵,道:“如果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好端端地,你还要离开他去寻楚玉么?”

泠然将红绡公子的身体放平,替他整理了一下满头白发,听到师父的话,心底有个声音在连声嚎啕:“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离开这样的人?这辈子如果注定要辜负一个人……那只能说,王爷,对不起了”

承受不起他的死,她片刻间已经形如槁木,提起丹田里所有的气息,她疾速飞起,狠狠撞向石壁。

可这一次,她撞上的是一堵肉墙,同时,她不假思索地想改变方向再次跃起。

渡梦仙子闷哼一声:“你想撞死师父么?”一手已提住了她的后衣领子,防止她再撞向别处。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极其疼爱大弟子的师父,渡梦仙子对红绡之死的态度都十分古怪别扭。

泠然瞪大眼,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死盯着她。

渡梦仙子忽又道:“你真的愿意为他死?”

她这话问得更加古怪难懂,泠然只恐他的魂魄去远了,直挺挺跪下道:“求师父也成全徒儿。”

“罢罢罢”渡梦仙子忽然仰天长长喘了口气,继而猛地低下头:“虽然没有生命征兆,但他还没有完全死去,还是有一个法子救他的。”

泠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极而泣,“师父能救师兄?那……您快点救他啊为什么还犹豫?”

“他活了之后,不知道我是否能阻止他去死……”

泠然听得如坠五里雾中。

渡梦仙子望着地宫中间的花落痕道:“其实师父临终前,曾说这脱胎换骨大法的最后一层,有个古怪的逆乾坤术法,叫做刑天之逆,可以使助人打通天元关窍而假死的人复活。”

她停了停,又道:“先祖彭莹玉曾留下一本《白莲记事》,上头说山海经就有记载,刑天为战神,相传被天帝斩首之后尚能以乳为目,已脐为口,持干戚而战而被刑天之逆复活的人能易经洗髓,得菩提不老之身,武功能达到至高境界。师父临终前才参悟此道,他却也无法尝试……因为施术时间必定要在假死七日之内,否则便回天乏术了”

“师父快说是什么法子”泠然急不可待,对近似于神话传说的术法她没有太大兴致去弄明白真伪,不过只要能救师兄,她什么都愿意尝试。

“就是由一个已经脱胎换骨成功的人,以自己的性命去换。”

脱胎换骨成功的人岂不正是她?泠然听后没有半点迟疑,只道:“请师父教我如何施术才能救师兄”

渡梦仙子道:“岂是那么简单的事?一来,要你愿意真的为他死,可为师必须告诉你,你为他施术之后,他再想救你却也是不能了。”

泠然连连点着头,此时她明明发现在师父心目中,红绡的确比自己重许多,渡梦仙子肯让红绡冒大险的真正目的,是让他脱胎换骨,修为达到师祖的境界。

她泪珠如雨坠下,却不是因为怨恨,只为欣慰自己到底还是能帮他做点什么。

“是师父藏了私心,你要怪师父,也未尝不可。之前霖儿其实多次想为你施行脱胎换骨之术,我都没有同意,那是因为没有寻到赤炎之花。”渡梦仙子面色似乎有些不自然,侧过了身避开她的目光,“有件事连他也不知道,其实师尊临死前参悟出了刑天之逆,为你恢复容貌的术法只是第一层。你功力未及,为你行术的人会在三天后出现骤然衰老假死的现象,除了肯为之牺牲的初层脱胎换骨者,非得用本门圣物灵杵上的九叶红莲配合此花,才能令假死的人还阳。”

对于刑天之逆,泠然听得不太明白,却也不想问,呐呐道:“徒儿意外撞到的那朵赤炎花,原来师父早就发现了……”

渡梦仙子点点头,“所幸时间也刚好,为师发现的时候它还不曾开花,观察花蕾已要盛放,刚好霖儿再次坚决地要为你施术,我便同意了。”

一切具备,泠然松了口气,走到石床旁轻触红绡公子脸上的皱纹,心痛依然,道:“花就在褡裢之中,请师父教我术法。”

二四零破茧而飞

渡梦仙子之前早已将事情安排妥当,自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她虽一直不怎么喜欢泠然,却也知道她本性善良,观察两人长时间的相处,这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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