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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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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陪了自己半辈子的奶娘沈婆子面前,廖氏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恶。她不喜徐家的这个长子徐若麟,就如同徐若麟不喜她这个嫡母一样。与沈婆子两人,私下里猜测了良久他的动机:他若是看出平王要倒霉了想和他撇清关系,到时候国公府不用受牵连,这是好事。但真这样的话,他岂不是也撇清了关系?

家族利益大于一切,廖氏自然明白这个理儿。但事情真牵扯上一个如同利刃常年扎于自己心尖上的人时,却很难做到完全的理智。

就在她还反复掂量的时候,濯锦院里的初念和徐邦达,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于初念来说,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消息。

她自然清楚,作为日后建初年权臣的徐若麟,此刻留在金陵,绝不可能是为了和平王一刀两断。她隐约觉得,这有可能与王妃母子有关。这自然好,她也希望王妃和世子这一次能有善终。但不管怎样,于她个人来说,只要他留下,往后的日子就只会如履薄冰,愈发艰难……

她偷偷看了眼徐邦达,见他正安静地半坐半卧在那张贵妃榻上,视线定定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像是觉察到了她的窥探,看向了她。

初念来不及躲开视线,便朝他笑了下,他也是,然后微微一笑,朝她招招手,等她到了近旁,握住她一只手,微凉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白嫩柔滑的手背,低低地道:“娇娇,为夫只爱你一人。”

初念嗯了一声,微微吁出口气。

~~

这一夜,初念发现,丈夫徐邦达在床事上,竟然如同换了个人。

事实上,自从前次春宫册子的事情过后,或许是他不愿再继续一次次地在她面前显弱——他是个颇自尊的人,说直白点,就是爱面子,所以夜间躺下后,除了对她偶尔有爱抚亲吻外,一直没有再试图行过房事了。但是今夜,他却很不一样,两人躺下去没多久,应他的索吻和牵引,两人很快衣衫褪落,然后接着,初念发现,他的□,竟然渐渐也抬头了。

“二爷?”

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该这样发问,但是控制不住,睁大了眼,惊诧无比地望着他。

徐邦达脸色红得异常,额头满是汗滴,呼吸粗重而急促。

他并未回答,只是一把搂住她,翻身压到了她的身上。

她还没明白过来,丈夫今夜怎么突然就能了,便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他略带粗暴地分开,一阵紧张袭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心怦怦地跳,浑身也迅速地迸出了汗。

“娇娇,我能行了!”

耳边传来徐邦达急促的声音。在他继续的乱顶乱撞中,初念觉到些微的疼痛,身子一僵,睁开了眼睛,立刻看到他一张红得如同要滴血的脸庞,呼哧呼哧地喘气,目光兴奋而混乱,两颊的肌肉甚至微微地扭曲。找不到半点平日文质彬彬的样子了。

这个样子的徐邦达,让她忽然觉到恐惧,下意识地微微并腿,但是很快,双腿便被他再次用力地分开,喘息着猛地冲撞中,忽止住了,双目圆睁,直直地盯着她,脸颊肌肉痉…挛,额头汗滴如雨而下。

“二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初念颤声着,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触手如火般地滚烫。

“我……”

徐邦达忽然现出痛苦之色,身体开始发颤,像得了疟疾。片刻后,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地,双眼翻白,整个人便软在了初念的身上。

他竟就这样晕厥了过去。

初念惊骇欲狂,抖抖索索地推开还晕在自己身上的丈夫,胡乱穿了衣服,一把掀开帐帘,连鞋都没穿,赤脚便飞奔着过去开了门,尖声叫道:“快来人,二爷不好了!”

~~

先是濯锦院的人都被惊动,随即,国公府的夜的宁静也被打破了。

徐邦达被穿回了衣衫,只是仍旧昏迷不醒,冷汗淌得连身下的褥都现出人形了。

太医是国公府的熟人,常年替徐邦达看病的。很快赶到。翻眼皮,搭脉搏,细细察看过全身后,示意屏退屋里的闲杂人。等里头只剩下焦心如焚的国太、廖氏和初念后,看向初念,问起当时他晕厥的情况。

初念先前已经对国太和廖氏草草说过缘由了。此刻也顾不得羞臊,把当时情景再说了一遍。

太医沉吟片刻,终于道:“若我没断错,二爷这是服了房中助兴之药。只不过量过了,他本身又虚,毒血逆流攻心,熬不住这才晕厥了去。”

这话一出,便如平湖中投了巨石,登时掀出惊波大浪。房中的国太廖氏和初念,都是大惊失色。

“可有法子去毒?”

终于,司国太颤巍巍地问道。

太医道:“国太勿慌。我这就替二爷针灸放血,再辅以良药,慢慢调养,想来应该无碍。”

太医的这种话,虽是套话,只在六神无主的国公府女人们听来,却不啻是上天下来的福音。当下屏声敛气地看着他在徐邦达病榻前忙忙碌碌,针灸完毕,又张他口灌药,一直到了深夜,才算是弄完。徐邦达还是没醒,但呼吸平稳了不少,先前脸上的那种吓人潮红,看着也消退了下去。

太医道自己明日再来,被送走后,身子早摇摇晃晃的国太已是支撑不住,看一眼脸色惨白如纸的初念,对着廖氏道了声“你问下小二儿媳妇,是怎么回事”,便被人扶着走了。

廖氏沉着脸,看了眼初念,冷冷道:“你随我来。”转身便往外去。

自徐邦达晕厥过去后,初念便手脚冰凉,熬到此刻,两条腿已经软得如同棉花,简直连站都站不住了。此刻见婆婆要问话,强打起精神,拖了脚步随她往外而去。前后入了边上的一间厢房后,廖氏停在了桌边。

初念望着婆婆的背影,开口刚叫了声娘,廖氏猛地转身,手掌心已经啪一下,重重拍在了桌上,方才因流泪而泛红的一双眼里布满血丝,厉声喝道:“好个二奶奶!我还道你知书达理,不想你竟淫滥至此,不声不响会对自己男人做出此等不堪之事!”盛怒之下,操起手边的一只茶盏,朝着初念甩了过来,初念闪避不及,茶盏正中额角,磕碎了跌落到地。

许是心中惨淡,初念倒不觉怎么疼,面上一热,一边脸颊似有一道温热液体慢慢流下,滴到了肩上,也没擦,只立着,道:“二爷是什么身子,我会不晓得?我便是再淫滥,也不会做出太太说的这样的事!”

正这时,身后的门被推开,沈婆子进来了,递给廖氏一个白底蓝瓷花的小瓶子,看一眼初念,道:“刚从二爷房里搜出来的。”

廖氏拔开瓶盖,见里头还半瓶小拇指头大小的红色药丸,脸色更是难看,恨恨用力连瓶子带丸砸在了地上,望着初念颤声道:“你说和你无关。这从你房里搜出来的,你怎么说?”

这一刻,初念忽然好像明白了过来。

原来那日自己回来觉察到的丈夫的异样,竟然并非是多心。想起当时询问翠翘时,她仿似沉默了片刻才应的话,终于道:“这几日我在,没什么事。前些日我不在时,翠翘近身服侍二爷。太太叫翠翘来,问下她可有不对。”

廖氏与沈婆子对望一眼,沈婆子道:“太太稍等。”说罢匆匆而去。

没片刻,翠翘便被带了过来。脸色苍白,视线与初念相触时,大约被她流了半脸的血给吓到,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飞快避开她的目光。

廖氏起先的盛怒渐渐消去。此刻只坐在一张椅上,神情阴冷,盯着翠翘寒声道:“我把你们放在二爷身边,是叫你们好生伺候他的。如今竟出这样的事。不把实情给我说出来,二爷若有个好歹,你们一个个的别想活着出去这宅子的大门!”

翠翘一下跪地,颤声道:“太太明鉴!确实与我无干。那日二爷说要去临芳轩纳凉,我伺候着,竟遇到了三爷。我被打发了去。后来不放心,回来时,瞧见……”

“瞧见什么!”

沈婆子厉声道。

“瞧见表小姐那边的秋蓼进了二爷在的轩屋!”翠翘眼中滚出了泪,继续道,“我起了疑心,过去推门,门却被反闩了。我唤了一声,二爷只叫我退下,我不敢不应,就一直等在外头,后来秋蓼从屋里出来。回院后,二爷叮嘱我不要把这事告诉二奶奶。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便瞒了下来……”

廖氏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头指着门,嘎声道:“去……去给我把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拎过来!”

~~

濯锦院里二爷忽然晕厥,搅得鸡犬不宁,吴梦儿这边,却因院子隔得远了些,也没人过来喊,仍闭着门,一院子的主仆都在睡。那秋蓼正梦得好,冷不丁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和同屋的另个丫头一个激灵醒来,还没坐起身,头皮一阵发疼,被廖氏身边的两个粗壮婆子揪住了头发,拖着便往外去。

秋蓼疼得喊娘不停,婆子却不管那么多,揪她出房门后,改成拖拉。等被推搡到廖氏面前时,披头散发,两只脚还光着。

“太太,这是做什么!”

秋蓼跪在地上,整个人瑟瑟发抖,颤声嚷道。

啪一下,一边的沈婆子已经上前,眼疾手快地扇了她一巴掌,骂道:“不要脸皮子的狐媚子!说,二爷到底是怎么被你给作践了的?”

秋蓼眼尖,一眼看到地上滚着的红色丸子和跪另边上的翠翘,明白了过来,眼泪唰地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太太,饶了我罢!真不是我自己勾了二爷的。那天太太二奶奶们都还没回,三爷却早早回了。把这药给了二爷,说能助兴。二爷吃了,过后……过后三爷便叫我过去……我也是没法子……”声音悄了下来,只哭泣个不停。

“你这蹄子,平日便见你走路招风,今次又把事儿都推到爷们的头上……”

沈婆子看了眼廖氏,见她脸色铁青,上前作势要再打,秋蓼抱头哭喊,廖氏猛地喝道:“把她给我关起来。去把老三叫来!”

哭号的秋蓼被婆子们拖了出去。难熬的死一般的寂静中,终于等来了下人的回报,说是三爷并未归宿。

廖氏挥叫下人都退出去,坐在椅上闭目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看向仍直挺挺立着的初念。

“你回去吧。把头包一下,”她朝她无力地挥了挥手,神色委顿,“好生照看老二。”

初念一语不发,拖着僵硬的腿,转身离去,脚跨出门槛的时候,身子微微一晃,幸被等在外头的尺素云屏一把扶住,借了屋里透出的光,瞧见她半脸已经凝固的血,一边肩膀衣襟处也落了斑斑点点,骇得不轻,刚要开口,初念摆手,低低地道:“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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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初念回了院,被服侍着洗去面上的血污,这时刻,才觉到了额头的抽痛。照了下镜,见破了的口子差不多有半指节长,伤口已凝固,只还泛着猩红,瞧着颇为可怖。尺素心疼,低声地埋怨了几句,取屋里常备的伤药,小心地涂抹了上去,然后用干净的细纱布覆裹了起来。

初念换了干净的衣衫,坐在榻沿,靠在了床尾的那半扇围屏上。

这个混乱无比的夜晚,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它该有的安静。她借了明灭不定的烛火,望着榻上还昏睡不醒的丈夫。

显然,他已经和秋蓼有了那种事。只是对此,此刻的她没有丝毫怨怒或不满,甚至连遭到羞辱的感觉也没有。她的心里,唯一在慢慢滋生的,只是恐慌与悲凉。

纵然她重活了一遍,甚至知晓未来,但是这一刻,她还是感觉到世事终究无法能被自己完全掌控的悲哀。或许,是她太无用了。

她不想徐邦达死。对自己的这个丈夫,她或许谈不上男女之爱,但这几个月来,她早把他看成自己终生的家人了。可是现在,坐在他的病榻前,她却忽然生出了一种预感:这一世,他或许终究仍会那样早早地离去,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比如,就像此刻。

她被这个念头紧紧地攫住,后背开始泛出汪汪的凉意,到了最后,连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真的再次降临了,现在的她,到底该怎么走往后的路?

~~

这一夜,初念衣不解带地守在徐邦达的身边,直到快天明,才被尺素翠钗几个劝去,在隔壁的屋子里和衣睡了一会儿。睡着的时候,做着迷乱而无章的梦。梦中,她对自己说在做梦,想要努力醒来,却一直在徒劳地无力自拔。

“二奶奶,二奶奶……”

耳边隐隐传来呼唤她的声音,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尺素道:“二奶奶,二爷醒了,在找你……”

初念蹙眉,扶了下仍有些胀痛的额头,等脑子稍清楚些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徐邦达已经醒了,虽然整个人虚弱得像风中一吹就要灭的残烛,但是确确实实,他醒了过来。

他已经从翠钗的口中得知了昨夜自己晕厥过后去发生的事。晨光中,他看到朝自己而来的初念,额角受伤,形容憔悴,挣扎着要起身。

“二爷,你躺着别动。”

初念加快步子,坐到了他身边。

他压下心中不可遏止的强烈羞愧,颤抖着握住她的一只手,嗫嚅着道:“娇娇,我,对不起你……你可恼我了……”

“二爷,你别这么说,”初念反手握住他的手,“你没对不起我,我更没恼。你别多想,养好身子才要紧。”

徐邦达怔怔地望着她。

她与平日看起来并没什么两样,仿佛昨夜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而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他刚刚醒来的清晨。

“二奶奶,玉箸来了。”

门外小丫头的传报声中,国太身边的另个大丫头玉箸挑帘而入,看了眼已经醒来的徐邦达,神色一松,对着迎了上来的尺素低声道:“老太太一夜都没睡好,一早就打发我来看下。二爷既醒了,我这就回去通报。”说罢匆匆而去。

玉箸刚走,廖氏便亲自过来了。一夜的折磨,让她看起来脸色也极其灰败。她看了眼初念的额角,道:“昨晚上我一时偏激,失手伤了你。太医等下来,叫他替你瞧瞧。”

初念低低道了声谢。廖氏坐到儿子的榻前,握住他一只手,眼泪已经下来了,恨声道:“正逢国丧,幸而太医是老熟人了,这才压了下去的。姑且不论这个,你的身子如何,自己也不晓得?你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怎的如今会跟你兄弟一道,犯起了糊涂……”

许是羞惭,许是没有力气,徐邦达只是把脸微微侧向一边,阖目没有说话。

廖氏被边上的人劝了几句,止了泪,片刻后没多久,太医便来了。照昨晚的样细细针灸一回后,又看了初念的额头,道:“我那里有内造的膏药,回去了叫人送来,假以时日,伤处应会消痕。”

初念自己倒没多大感觉,倒是边上的尺素闻言,松了口气,连连道谢。

太医微微颔首,再看一眼榻上的徐邦达,心中暗叹口气,略微摇头,收拾了药箱离去。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与自己打了十几年交道的国公府嫡子,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就像盏一直在细细熬着灯油的灯,忽然被强行捻亮,短暂的放光过后,便是灯尽油枯了。

徐邦达吃了药,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初念这一日没出院子一步,只是到黄昏的时候,听说三爷徐邦瑞回府,徐耀祖大发雷霆,要拔刀刺了他,被廖氏护住,纷纷地又闹了一场,最终才歇了下去。

她现在对这一切都漠然,只是一直守在徐邦达的榻前。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到了半夜的时候,睡在临时摆出的另张窄榻上的初念被轮值守夜的尺素叫醒。尺素道:“二爷醒了,在找你……”

初念立刻起身到了徐邦达的榻前,见他半靠在一堆枕上,神情略显痛楚,脸色白得像纸,衬得一双眉黑得触目惊心。

“二爷,我叫人再去请太医。”

初念立刻道。

“不用叫他们。没有用,我知道的。”

他慢吞吞地道,伸手再次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一直是凉的,但是现在,手心却烫得像个炉子。

“娇娇,你真的不怪我?”

他再次这样问道。

初念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轻声道:“二爷,我没怪你。”

“可是你心里还是对我失望了……”

初念心头微微发酸,再也忍不住,道:“二爷,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你真傻,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

徐邦达喃喃道:“娇娇,你知道的,我既然娶了你,便一心想着让你好,让你不要后悔嫁我。可是我没用……”

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定定望着正对头上的茜红色帐顶。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我的三弟吗?不,别说是他,就算是我的那个兄长,那个胡女所出的儿子,我有时也羡慕,甚至妒忌。有一个好身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你……”

他将目光渐渐再次转到她的脸上。

“娇娇,你大概会以为是我多心,可是我知道,真的不是。这个胡女所出的儿子,他从我们新婚第二天出现在中堂的那一刻开始,我便感觉到了他对你的用心。我希望他永远也再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后来他离开了,我终于放心了。可是没过多久,这一次他又回来了,可能还一直不走了……”

大约是情绪激动,他忽然一阵急喘,痛苦地皱起了眉。

“二爷,你别说了!”

初念急忙抚他胸口。

他顺过了气,摇头道:“你让我说完。这些话我憋了很久了,再不说,恐怕没机会了……”

初念停了手,怔怔望着他。

“我愈发痛恨自己的无能。我连做梦也想让你真正成为我的人。所以我忍不住找了三弟。那天你们都还没回。我在临芳轩的时候,他给我那瓶子药。我何尝不知道这药伤身,可是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半信半疑吃了一颗,没用,再吃了两颗,终于起了功效。三弟便唤来了秋蓼……”

他蓦然住口,停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娇娇,我很后悔……”睁开眼,再次开口的时候,连声音也像是蒙上了一层将死的颓败。

“病了这么多年,我知道自己的身子。太医虽没说,但我却觉得出,这一回和从前不一样了,我大概真的要死了……”

“二爷,你别胡思乱想,你会好的!”

初念忍住泪,极力安慰。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声音里带了许多的遗憾与不甘。

“娇娇,我不想死,我想陪你过一辈子。可是不能了。让你嫁我,真的是害了你这一世。我走了后,你还这么年轻,又孤身一人,往后的日子漫长。我一想到这,心里就难受……”

“我先前也听说过,有些无后人家过继宗族子嗣的事。我去了后,太太大约也会如此……”

他停了下来,片刻后,仿佛终于下了决心,低低地道,“你若愿意,这样也好。挑个听话的孩子在你身边,长大了也是你的依靠。只是你若不想,便不必勉强替我守……”

他的声音渐悄。

初念默默凝视着他,潸然落泪。

这一刻,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在悲悯眼前病榻上的这个人,还是坐在他身侧的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一双同样可怜的人罢了!

他真的太虚弱了,说完了这些堵在他胸口的话后,再次阖上眼,渐渐睡了过去。

初念仍是坐着,一动不动。半晌,终于抽出一直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替他拢了下被角。

~~

魏国公府的嫡子徐邦达,终于还是没能熬过曾被好事之人打赌过的弱冠之年,匆匆死于一场因风寒而引发的败症。

国公府大门前因国丧挂上的白色灯笼刚刚被摘没两天,便又被挂了回去。

徐邦达走得很急,不过在他发病后的第三天夜里,便在一家人的悲伤和哭泣中死去了。临走的时候,手还紧紧拉着初念,嘴里喃喃着:“你要过得好好的……”

初念泪流满面,空洞地任人替自己换上白色的重孝,看着眼前新举起的白哀之物,直到第二天,在满堂闻讯前来吊唁的宾客注目之下,低头跪在丈夫灵柩之前的时候,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一世,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前世那噩梦般的诅咒,再一次成了豪门大家里的一个新寡。

这样的场合,她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就是哀哀痛哭,哭得越得劲才越好,就像她前次曾哭过的那样。可是这一回,眼眶中除了焦酸,再滴不出一点泪了。她只是低头跪在一侧,神情木然,任由近旁女人们惊异目光的打量,甚至就连沈婆子最后终于借故到了她的近旁,俯身到她耳畔提醒她的时候,仍是流不出一滴泪。

“二爷弥留之际还拉她手不放,念叨要她过好,二奶奶伤心过度,竟成了这般痴呆样子……”

有人这样对着旁人解释。众人恍然,一阵低声议论后,唏嘘着,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

这一天,也正是赵家各地藩王们领旨辞拜新皇,启程返回各自封地的日子。诸多的藩王们,多少也有些预料到自己往后的命运,脸色无不惨淡。年轻的皇帝现在之所以还没动手,不过是即位不久,朝中事还没理平而已。一旦稳固,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便是削藩夺权了。甚至,为了防止这些藩王们私下共聚密谋,新皇还以抚疆大使的名义在他们身边各自插了两名官员,此次便随他们一道返回封地。

没人甘心这样,但又能如何?反抗的后果便是铤而走险,乱臣贼子。并非人人都有这样的胆魄。

徐若麟这些日,一直住在徐家位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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