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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体里的陌生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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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海?”

“是我。”那团光亮中果然传来了声音,却不像以前般有种隐隐的、从罐头里传出来的声音般,而是清晰爽快,就在耳旁的声音,“小易,你现在要小心点。记住,你还活着,你没死。”

她不明所以间,眼光扫了一眼后,蓦然发现在自己脚下,正躺着一个自己!

这场景吓得她往下一坐,却穿过了床和地板,一直往下落,在她的尖叫声中直达阴暗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她重重地摔落,浑身轻飘飘地砸在水泥地上,仿佛棉絮般。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杨海那团亮光适时从天而降,穿过天花板,落到了她身边:“别乱,想想是人时的感觉。你怎么上楼的,你的身体接触那些东西的感觉,还有风的感觉,仔细想一想。”

奇异的是,随着他的话,她脑中慢慢浮现出在肉身中的情形,坚硬的地面,沉重的双腿,以及热与冷,她发现自己重新站立了起来,身体不再是飘的——虽然她还是挺怀念那种无重力的感觉——她问道:“刚才我是怎么回事?”

“你得认识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有些人死了后,因为死亡瞬间太过短暂,或者某些意外的原因,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他们的魂魄仍然会和生前般活着,只不过我们活人看不见而已。”他的声音不再朦胧,而是清晰可辩,“你突然进入魂魄的状态,和活人差异太大,你有可能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这会让你假死变真死的。”

“哦。”听完他一大段话,她小声咕哝了句,“看来我以后要改信唯心主义了。”她跺了跺脚,感受到坚实的地面,大声道,“那我走了,你看好我的身体,我可不想变成孤魂野鬼!”

杨海浮动了片刻,带着一丝希翼道:“你会回来吗?你知道去哪找单静?你知道回来的路吗?”

她一边跑向出口一边回过头来,简短地回答了他一连串的问题:“当然知道,南洋公墓!”

他发誓,从来没有看过比这更灿烂的笑容。

易小柔走出大楼,顺着大路走了几步突然灵机一动,走向一边的灌木丛。果然,她轻易穿过了灌木,就像烟吹过林间。她选了目的地的直线方向,一气儿跑了过去。跑着跑着,她发现自己的脚离开了地面,像是一个没有重量的塑料袋,随着城市里的风在空中飞舞——当然,塑料袋是挫了一点,可是在城市中实在不容易看见什么比较文艺的东西——她就这么一直脚不沾地飘行着,穿过大楼与树木,越过小车与天桥。整个城市和那时候见到黑伞时一样,空无一人,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再没有那有气无力的太阳,代之则是无穷无尽、从天而降的大雨。

大雨穿过了她的身体,打在地面上,却没有声音。空无一人的城市,阴暗的天空,以及没有触感的飞行,时间一久,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了,化为空气,融入到一草一木中。正当她觉得自己快要融化时,回忆中杨海的声音突然跳了出来,如同一盆冷水,把她浇回了地上。双脚重新踏在地上时,她才意识到他以前所说的“会融化进天地中”是怎样一种感觉,如果不是亲身体会过的是不可能明白的。

她不敢再用飘的,可是用走的又太这缓慢,想了半晌,一个点子跃入她的脑中——跳的。

一跳便跳过了十几步的距离,就像以前黑伞拉她去见的时候一样,速度果然快了起来。不久后,她的眼前出现了南洋公墓的丑大门,无人的地界终于出现了除她之外的活物——单阿姨。

单静正在自己死亡的地方徘徊,满脸都是迷茫,易小柔几步赶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道:“单阿姨,跟我走!”

36

36、第三章 最甜蜜的暴力(6) 。。。

她也不听单静辩解,一转身就想拉单静离开,只不过动的不是单静而是她。她的手穿过了单静的身体,脚下一空倒在了地上。她重新跳起来,看着眼前一无所觉的单静,内心的绝望几乎让她瘫倒在地——难道她也无法与单静见面吗?

不对,冷静下来,易小柔!

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回忆着刚才的触觉,不对,她刚才确实抓住了单静的。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覆盖上对方的胳膊——确实抓住了!她看向单静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是面具一般。怎么回事?单阿姨没有知觉吗?

想了片刻,她压抑住内心的波动,尽量以平常的声音道:“单阿姨?”

单静终于有了反应,微微转动眼珠,似乎在想从哪里来的声音。这鼓励了易小柔,更加大声地喊了一句:“单阿姨!单静,是我!是我啊,易小柔!单阿姨!”

单静眼睛看了过来,一双眼睛先是睁大,片刻后又恢复了原样,带着迷惑道:“易……小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你儿子和老公叫我来找你!”

不提老公还好,一提,单静本是平静的脸色突然起了波澜,双眉紧皱,嘴唇颤抖,似乎努力压抑着什么般,当终于压抑不住那力量时,她突然大声哭了起来:“都是造孽啊!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这事就让我碰上了!”

单静一边哭一边拍打着自己,易小柔在一边也插不上嘴,等哭声好不容易停歇了后,她才急急忙忙地道:“单阿姨,别哭了,有事我们回去后再好好说!没什么事不能商量的!啊?”

单静哭得眼睛通红,大概只是她觉得哭时“应该”眼睛通红,毕竟这是个唯“心”的世界。她一听这话,面露疑惑地道:“回去?回去哪里啊?”

“你出车祸了,受伤了,我们赶紧回去医院吧,还能来得及回到你的身体里,你还能活过来。”易小柔焦急地道,“时间一过,你就回不去了!”

没想到单静立刻连连摇头,一脸坚决地道:“那我更不应该回去了,我不回去!”

“为什么?”易小柔怎样都拉不动她,不禁大急叫道,“你想自杀吗?你放得下你儿子吗?还有你老公,他们该多伤心啊!”

“可是我跟他们过了几十年,儿子长大了,老公也没病没灾的,日子都过得不错,我也该去还我的债了。”单静撇着嘴,垂下眼睛,似乎满含愧疚,“这是我欠的债,躲不了的。”

易小柔和单静这边扯皮的时候,杨海正处于巨大的焦急之中。在她离开后,他返回楼上的房间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身体上不断冒出来的点点亮光,就像是漂亮的星星般,四散发开来,融化到空气中。

这景像很漂亮,可是对他来说则意味着绝望——那是易小柔的寿命!

他扑上去在她的身体上一通乱摸——她要是知道了,恐怕会气得对他饱以老拳——这时候他哪里顾得上,一通摸找后终于找出了源头:一只只剩过滤嘴的烟头,也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放在她口袋里的。这枚烟头上沾染的黑伞气息浓得如墨,正带着她的寿命不断离去。这个法术杨海知道,一旦肉身的魂魄离体,这法术便会不断夺走对方的寿命。

只是个简单的小法术,并不需要大的力量,也不需要烦琐的程序,即使是他也可以施展,只是如果对方魂魄不离体,这法术便没有效果。黑伞早就算好了的,一切都在它的计算之中!

这时候的杨海几乎被自责之心淹没,他疯狂地往外冲去,想要去南洋公墓找回易小柔的魂魄,可是只不过下了楼没多久,眼前一亮,他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只可惜,他无法控制她的身体,只得又转移出去,焦急地去催促自己的援兵。

杨海焦急的时候,时间正一分一秒的过去,易小柔与单静说得口干舌燥——这恐怕也是她的想像而已,实际上她只是一团“像烟雾般的东西”——她疲惫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对着一直摇头的单静大叫道:“到底是为什么你不回去啊?你好歹也说一声啊,你老公和儿子都不管了?好日子才开始你干嘛要死啊!”

单静想来也说得累了,气喘吁吁地坐下来,呆滞地望着地面,片刻后喃喃自语道:“我也不想啊,可是这我欠他的啊。”

“你原来的老公?”

她的脸垂得更低:“是啊,我们在一起就一年,才一年。”忽视了周围的一切般,她讲话带着梦,仿佛瞬间回到了过去的年轻时光,“我们都是初恋,那时候可好了,整天在一起。我想着将来要生个小孩,分个房子,日子会越过越好,还要出去旅游……”讲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眼神中的光采消失了,“但他就这么走了,突然就么有了。我上午还想着晚饭吃什么呢,晚上他都不在了。人怎么这么假,说没有就没有了,真没意思!”

讲着讲着,单静就红了眼睛,哭了起来,易小柔只好一通安慰,继续劝她讲下去:“当时我整个天都塌了,又有小孩了,没了他,我一个女人怎么过啊。他是车祸死的,当时法院判了意外事故后,那个司机就失踪了快一年,后来突然又回来了,可是对我有什么用。我男的死了,这人又不赔钱,这一年我挺着大肚子工作,日子过得苦死了。后来我知道这人出现了就去找他,我当时想,就算拼了命也要这个人给我个说法!讨不到说法我就死在那人家里得了,这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

听了半天听不到关键,易小柔也有些急了,催促道:“然后呢?”

“我到他家一看,那个房子啊,破得都能看见外面了。这人一见我,就给我跪下了,说对不起我,说他真的不是有心的。我才知道,他当时是脑子里生了瘤,出车祸时因为长瘤突然失明,所以法院判了意外。他这一年就是出去治病了,病治好了,家产也没了,老婆跑了,工作也丢了,他还说会想办法赔我钱,求我再等等。”单静一边流泪一边说,断断续续地看起来伤心极了,“我那时候一屁股就坐下了,指着肚子喊,你说我怎么等,我马上就死在这里,谁也不要过了。他当时一听就急了,跪在地上直给我磕头,说你不要想不开啊,我养你,我养你还有你小孩。我就喊,那我就不走了!”

单静讲到这里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像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易小柔也不敢打扰她,只得闭上嘴巴听着:“后来他居然真就这么做了,白天打工,晚上拾垃圾,有好吃的好喝的全给我,我后来房子被公家收回去了,干脆就住他家去,打定主意不走了。那时候也没多想,就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赖帐了!结果,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易小柔呆了一呆,打断单静的话问道:“等下,你是说,现在的你老公,就是当年那个司机?”

单静怔了一会儿,突然一声嚎又哭了起来。易小柔抓了抓脑袋,长叹一声——这叫什么事啊?

虽然听起来荒唐,可是转念一想,这事也合理。当年那个环境,一个女人要单独养一个孩子,不说流言蜚语,单就怎样一边照顾小孩一边赚钱,就是件不容易的事。那时候一个家庭大多生好几个孩子,单静家庭她是知道的,上面六个姐妹最小一个男孩。女孩子,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是没有空照顾外孙女儿的,更不会让嫁出去的女儿再住回来。

单静文化也不高,本事也没有,还拖着一个小孩,当年可谓是走到绝路了。易小柔可以想像得出,她是怀着怎样的绝望去“仇人”家里的,又是带着怎样的决心留下来的,恐怕真的是如她所说,“但求一死”了。只是没想到日子过久了,“仇人”变亲人了,这转变虽说奇怪,可仔细想想,也确实有逻辑可寻。

单阿姨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我哪里想到啊,但是他对我是真的好,什么事都把好的留给我,拼命赚钱。他身体也不好,脑袋也不是那种灵光的,都是赚得辛苦钱,可是我小孩要学个什么东西,多少钱他都给。他说这是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我对他实在是恨不起来啊!”越讲越是伤心,最后干脆叫起来,“我总不能一直跟他这么不明不白的住在一起啊,我也可怜他,我们就结婚了,小孩现在还叫他爸,以前的事你叫我怎么讲出口,你叫我怎么讲啊!这秘密几十年我都没人讲,我不敢啊!可是今年这些日子,天天下雨,这雨就是我男人在骂我啊,他肯定恨我!现在孩子大了,今年这祭日不停的下雨,就是我男人来找我算帐了!我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居然跟仇人结婚,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啊!作孽啊,作孽啊!”

易小柔现在可算是完全明白了,单静心里这个秘密一直无法放下,就算生活逐渐平稳,可这根刺始终横在心底,令她不得安宁。今年这反常的大雨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终于使她再也承受不住这压力崩溃,自杀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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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章 最甜蜜的暴力(7) 。。。

易小柔恨恨地咬紧牙,她怎么就没想到,或者说她根本不会去关心一个打扫卫生阿姨家中的事,这些秘密不是她能预料到的。黑伞料到了,他确实没有插手,没有向任何一个人施压,而是采用了最简单的方法——下雨!

“单阿姨,我们回去吧!”她做着最后的劝说,期望能有奇迹出现,“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啊,你现在的老公也不是有意的啊,而且他这么多年照顾你也算是个补偿;你男人如果地下有知,是不会怪你的!他也是希望你好好过,儿子现在出息了,他也能瞑目了啊!”

“那为什么会下雨,以前都没有下过这么长时间的雨!”单静抹着眼泪叫道,“肯定是他在恨我!不管怎么样,我都至少要见他一面,当面问问。他要是在怪我,我就把这条命赔给他也不冤!”

看样子这范儿是怎么也不肯就这么回去了,易小柔恨不得变成单静的初恋情人,说些原谅的话把她打发回去了才好。正当她想着怎样才能开解单静心中死结时,她们的周围不知何时已是浓雾重重,一层层地仿佛奶油般涌动,包围着她们。等她意识到时,那雾已经浓得拨动起来都可以看见水纹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在她看来绝对不合常理。

她站起来,瞪圆眼睛,活像竖起毛的猫,紧张的气氛从她身上传染到单静身上:“怎么了?”

单静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呻吟隐约从远处传来,余韵不绝地扩散开来,如同晨鼓暮钟冲撞着她们的听觉。

“谁?”易小柔大叫一声,声音却传不出去,只是在周围萦绕不绝。

这声问话倒提醒了单静,她挣扎着爬起来,面对浓雾团团乱转,伸出手像是在迎接什么般喊道:“尚军,尚军啊,是不是你?是你来了吗?尚军呀,你倒是说话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易小柔又何尝不是焦急呢?根据杨海的话,死了多年的人不是早已融入天地,就是重新凝聚成形,再世为人,若是多年后还以魂魄形式“活”在世上,那不是有着巨大冤屈,就是突然横死无法承认事实的,总之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像,能离多远最好就离多远。

呻吟声随着单静的大喊靠了过来,越发清楚起来,可以听出来是个男人,嘶哑低沉的声音仿佛充满了伤痛,不断变化得高低。

不久后就变成能让人辨认的语汇,易小柔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那个词她很熟悉,只是一个人的名字:“阿静!”

单静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即惊喜又害怕,更多的则是愧疚。她一听出来,就往那声音方向寻了过去,易小柔哪敢放她一人,立刻跟了上去,在浓雾中追着她一角黑色衣衫,生怕跟丢了。

当易小柔冲出浓雾,看见眼前场景时,顿觉大事不妙。那个男人虽然她不认识,可是以年纪来看,大概就是那位初恋情人,现在她知道了他叫尚军。

尚军仍然是当年样貌,不得不说相当周正——国字脸,浓眉大眼,嘴唇不说话也像是在笑,看起来就是充满正气,是个堂堂男子汉。

此时的样子不仅没有死了多年的狼狈,甚至比活人看起来还精神,栩栩如生。单静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一边大喊他的名字,一边张开双手抱了上去。不想一抓之下抓了个空,就如同易小柔当初抓她般。

她怔了怔,颤抖地停下手,小声道:“尚军,尚军啊。”

男人微微低下头,待看见她时,先是呆滞了片刻,接着眼圈也红了起来,双唇微微颤抖,带着极力压抑的感情道:“阿静?”

“是我啊,是我!”这下子可算是解除了感情的关闸,单静啕嚎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来找我的吧?我知道,我都知道!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啊!”

骂她,打她,打她吧!这样她就可以死心,我就可以劝她回去了!

一时间分辨不出真假的易小柔在心里这样拼命祈祷着,期望这个“尚军”能按她所想的行动,给她一丝希望。只不过,他却准确地违背了她的希望,拉起单静的手呜咽着道:“你受苦了,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我也冤啊,为什么我就要死,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我还想和你过一辈子哪!还有我的儿子,我一眼都没有看过,我真想看他一眼哪!”

这话真是点中死穴,易小柔绝望地闭上眼睛,听见一对老情人紧紧相拥哭成一片。

就此放弃吗?就此承认自己的失败?

放弃吗?

放弃?

不!

易小柔睁开眼睛,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空气,感到胸膛涨得满满的——我不能输!我还不能输!还没有到十二点!好吧,虽然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可是总之还没到十二点!

“还没到!”随着这声不自觉涌出嗓子的大吼,她脚下用力,像是飞一般扑了过去。

事实上,她确实飞了起来,就像她想像中的一样,她几乎从三米高的地方直接落到了尚军的头上,把他整个“人”压得在地上滚了几圈!

她掐着他的脖子——如果那确实是人的话,她的力道足以把那脖子掐断,因为她就是这么想的——可惜,他不是人,双眼即使往外突出如同金鱼一样,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仍然定格在似悲似喜的笑容之上,咧开嘴一句一字地说话,完全不像个被掐住脖子的人:“放开我!”

“不放!”她一边在内心默念“我的拳头是铁做的”,一边毫不留情地向他脸上落下拳头,“你根本不是单阿姨的男人,你已经死了几十年了,你根本不该回来!”

“放开我!我要见阿静!”

这话的煽动力比什么都强,她还没来得及回嘴,就感觉衣领一紧,眼前的景色不住往下落去,而且还上下颠倒。当她重重落在地上后,才明白自己是被人拎着衣领像个枕头般摔了出去。

这里除了她之外,还能有谁?

单静正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不像易小柔,有杨海指点,知道自己所处的状态,也不明白在这里想像力和决心能起到怎样的作用,她只是一时情急而已。

不过此时她来不及细细考量其中原因,急忙跑去扶起尚军,关切地问话。俩人一番细谈后,互相搀扶着就准备转身走人。

这样的情形易小柔当然不能允许,她挣扎着爬起来,奔上去一把抓着单静的手臂,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血红。她的意志力正在超越背后控制的力量,试图挽回事情的发展:“单静,你不能走,他不是尚军!他如果是,怎么可能会想要带你走?怎么可能会要你在生活正好起来时,让你死!他越是爱你,越是不应该这样做!真正的爱不是这样的,真正爱你的话,是不会怨你的!你死了,你现在的老公和孩子得多伤心,他们会难过啊,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不是尚军啊!”

这话是对谁说的,易小柔已经分不清楚,可是她这一说就停不下口。单静脸上现出微微的犹豫,尚军似乎察觉到了,一把揽紧她的肩膀,大声道:“这么多年了,我只想和你过,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能来陪陪我?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过了!”

这番话杀伤力极强,立刻让单静的心思倒了过去。易小柔只能拼命抓住她的胳膊不放手,双脚踩进地面下,紧紧勾住,阻止他们离开的趋势。双方一时僵持不下,互相扭打在一起,以易小柔的意志居然和尚军单静俩人加起来还势均力敌,谁也不愿意放手。

无计可施之下,易小柔唯一的办法就是拼了老命,怎样也不能让对方带走单静。她几乎使尽了这些年来所知道的招数,用手抓,用脚踢,用牙咬,所有能用上的全用上。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放手!

你能行!你有力量!你能行!

在心里自我催眠后,她的力量似乎猛然间增大了起来,抓着单静的手青筋毕露,狠狠拉住单静的手臂往后一拉——她穿过了单静的手臂,往后弹倒在地上!

个人的意志始终大于其他,这是个唯心主义的世界。

她从地上爬起来时,浑身如浸冰窟。完了,一切全完了,她的未来,老爸的未来,杨海的未来,一切的一切,全都完了。

正当她绝望地等待着那没有一切的未来降临时,一声惊叫使得她的世界重新充满了光明与希望。也不知是超过了时间,还是她的力量起了作用,尚军的脸皮被划破了一个口子,随着浓雾的侵蚀,显露出腐烂的面貌来。

离得近的单静看得最为清楚,大叫一声后全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她的眼前就是那暗红流脓的腐肉,散发出难闻的味道,而她所爱的、心目中永远最完美的男人,此刻却以半嘴发黄碎裂的牙齿含糊不清地道:“阿静,跟我走。”

38

38、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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